晋武帝受禅与初期政事
世祖武皇帝上之上泰始元年(乙酉、265)
晋纪一 晋武帝泰始元年(乙酉,公元265年)
春,
春季,
三月,
三月,
吴主使光禄大夫纪陟、五官中郎将洪与徐绍、孙偕来报聘。
吴主派遣光禄大夫纪陟、五官中郎将洪,与徐绍、孙一起去魏国回报聘问。
绍行至濡须,
徐绍走到濡须的时候,
有言绍誉中国之美者,
有人说徐绍曾称赞中原之国的美好,
吴主怒,
吴主动怒,
追还,
追回徐绍,
杀之。
把他杀死。
夏,
夏季,
四月,
四月,
吴改元甘露。
吴国改年号为甘露。
五月,
五月,
魏帝加文王殊礼,
魏元帝施与晋文王特殊的礼遇,
进五妃曰后;
晋升王妃为王后,
世之曰太子。
世子改称为太子。
癸未,
癸未(三十日),
大赦。
大赦天下。
秋,
秋季,
七月,
七月,
吴主逼杀景皇后,
吴主逼杀吴帝皇后,
迁景帝四子于吴;
把景帝的四个儿子迁到吴,不久,
寻又杀其长者二人。
又把四人中两个年龄大的杀了。
八月,
八月,
辛卯,
辛卯(初九),
文王卒,
晋文王司马昭去世,
太子嗣为相国、晋王。
太子司马炎继位,做了相国、晋王。
九月,
九月,
乙未,
乙未(疑误),
大赦。
大赦天下。
戊子,
戊子(初七),
以魏司徒何曾为晋丞相;
任命魏司马何曾为晋丞相。
癸亥,
癸亥(十二日),
以标骑将军司马望为司徒。
任命票骑将军司马望为司徒。
乙亥,
乙亥(二十四日),
葬文王于崇阳陵。
在崇阳陵理葬晋文王。
冬,
冬季,
吴西陵督步阐表请吴主徙都武昌;
吴国西陵督步阐上表,请求吴主把国都迁到武昌,
吴主从之,
吴主听从 了他的建议,
使御史大夫丁固、右将军诸葛靓守建业。
委派御史大夫丁固、右将军诸葛靓镇守建业。
阐,骘之子也。
步阐是步骘的儿子。
十二月,
十一月,
壬戌,
壬戌(十二日),
魏帝禅位于晋;
魏元帝把皇位禅让给晋王。
甲子,
甲子(十四日),
出舍于金墉城。
魏元帝搬到金墉城居住。
太傅司马孚拜辞,
太傅司马孚与魏元帝辞别,
执帝手,
拉着魏元帝的手,
流涕欷不自胜,
流泪叹息不能自制,
曰:
说:
“臣死之日,
“我到死的那一天,
固大魏之纯臣也。”
仍然是大魏真正的臣子。”
丙寅,
丙寅(十六日),
王即皇帝位,
晋王司马炎登上皇帝位,
大赦,
大赦天下,
改元。
改年号为泰始。
丁卯,
丁卯(十七日),
奉魏帝为陈留王,
尊奉魏元帝为陈留王,
即宫于邺。
宫室安排在邺城,
优崇之礼,
优厚高贵的礼制待遇,
皆仿魏初故事。
都仿效魏国初期的制度。
魏氏诸王皆降为侯。
魏宗室诸王都降为侯。
追尊宣王为宣皇帝,
追尊晋宣王司马懿为宣皇帝,
景王为景皇帝,
晋景王司马师为景皇帝,
文王为文皇帝;
晋文王司马昭为文皇帝;
尊王太后曰皇太后。
尊王太后为皇太后。
封皇叔祖孚为平王,
封皇帝的叔祖司马孚为安平王;
叔父斡为平原王、亮为扶风王、为东莞王、骏为汝阴王、肜为梁王,
叔父司马斡为平原王,司马亮为扶风王,司马为东莞王,司马骏为汝阴王,
伦为琅邪王,
司马肜为梁王,司马伦为琅邪王,
弟为汝阴王、鉴为乐安王、机为燕王;
封皇帝之弟司马攸为齐王、司马鉴为乐安王、司马机为燕王。
又封群从司徒望等十七人皆为王。
又把司徒司马望等诸子侄共十七人都封为王。
以石苞为大司马,
任命石苞为大司马,
郑冲为太傅,
郑冲为太傅,
王祥为太保,
王祥为太保,
何曾为太尉,
何曾为太尉,
贾充为车骑将军,
贾充为车骑将军,
王沈为骠骑将军;
王沈为骠骑将军;
其余文武增位进爵有差。
其余的文武官员,提级进爵各有差别。
乙亥,
乙亥(二十五日),
以安平王孚为太宰,
任命安平王司马孚为太宰,
都督中外诸军事。
统领朝廷内外的军事事务。
未几,
过了不久,
又以车骑将军陈骞为大将军,
又任命车骑将军陈骞为大将军,
与司徒义阳王望、司空荀,
与司徒义阳王司马望、司空荀等,
凡八公,
总共是八公,
同时并置。
同时并列设置。
帝惩魏氏孤立之敝,
晋武帝以魏氏孤立无援的弊害作为警戒,
故大封宗室,
因而大封宗室,
授以职任。
赋与他们职权。
又诏诸王皆得自选国中长吏;
晋武帝又诏告诸王可以自己选择封国中的官吏,
卫将军齐王攸独不敢,
只有卫将军齐王司马攸不敢自选,
皆令上请。
全部官吏都请求晋武帝指派。
诏除魏宗室禁锢,
晋武帝下诏,免除魏宗室的禁锢令,
罢部曲将及长吏纳质任。
废除部曲将领及州郡长吏纳人质于京师的制度。
帝承魏氏刻薄奢侈之后,
晋武帝是继魏氏苛酷奢侈的政治之后登极的,
矫以仁俭。
他以仁厚节俭的作风纠正魏氏的弊端。
太常丞许奇,允之子也。
太常丞许奇是许允的儿子。
帝将有事于太庙,
晋武帝将要在太庙行事,
朝议以奇父受诛,
朝廷中议事的时候,大臣们认为,许奇的父亲因过被诛,
不宜接近左右,
许奇不宜在武帝身边供职,
请出为外官;
应当委派他担任朝廷外的官职。
帝乃追述允之宿望,
晋武帝于是追述许允的名望,
称奇之才,
称赞许奇的才能,
擢为祠部郎。
提拔他担任祠部郎。
有司言御牛青丝断,
有关部门称,宫中所用的青丝牵牛绳断了,
诏以青麻代之。
晋武帝下诏,用青麻代替青丝。
初置谏官,
当初设置谏官的时候,
以散骑常侍傅玄、皇甫陶为之。玄,
任命散骑常侍傅玄、皇甫陶担任。
斡之子也。
傅玄是傅斡的儿子。
玄以魏末士风颓敝,
傅玄看到魏末士风衰败,
上疏曰:
于是上疏说:
“臣闻先王之御天下,
“我听说先王治理天下,
教化隆于上,
教化昌盛上,
清议行于下。
公正的评论通行于下。
近者魏武好法术而天下贵刑名,
近世以来,魏武帝喜好法术而天下重视刑名;
魏文慕通达而天下贱守节,
魏文帝思慕通达而天下轻贱操守名分,
其后纲维不摄,
从这以后纲纪不整,
放诞盈朝,
浮夸虚无的风气充满朝廷,
遂使天下无复清议。
于是使天下不再有公正的评论。
陛下龙兴受禅,
陛下接受禅让登极,
弘尧、舜之化,
弘扬尧、舜之风,
惟未举清远有礼之臣以敦风节,
唯独没有选拔清明广远有礼法之臣,以促进风化与操守;
未退虚鄙之士以惩不恪,
没有斥退虚浮鄙陋之人,以惩戒不恭敬不谨慎的人,
臣是以犹敢有言。”
因此我才冒昧地说这番话。”
上嘉纳其言,
晋武帝赞许并采纳了他的意见,
使玄草诏进之,
让傅玄起草诏书以便实行,
然亦不能革也。
但是也未能改变当时的风气。
初,
当初,
汉征西将军司马钧生豫章太守量,
汉征西将军司马钧生下豫章太守司马量,
量生颍川太守,
司马量生下颍川太守司马,
生京兆尹防,
司马生下京兆尹司马防,
防生宣帝。
司马防生下晋宣帝司马懿。
吴国内政与暴虐统治
二年(丙戌、266)
二年(丙戌元266年)
春,
春季,
正月,
正月,
丁亥,
丁亥(初八),
即用魏庙祭征西府君以下,
就便利用魏庙,祭祀征西府君司马钧以下,
并景帝凡七室。
连同景帝司马师共七个堂屋。
辛丑,
辛丑(二十二日),
尊景帝夫人羊氏曰景皇后,
尊奉景帝夫人羊氏为景皇后,
居弘训宫。
居住在弘训宫。
丙午,
丙午(二十七日),
立皇后弘农杨氏;后,
立弘农人杨氏为皇后。
魏通事郎文宗之女也。
皇后是魏通事郎杨文宗的女儿。
群臣奏:
群臣上书说:
“五帝,即天帝也,
“五帝就是天帝,
王气时异,
王气时时不同,
故名号有五。
所以名号有五个。从现在起,
自今明堂、南郊宜除五帝座。”
明堂、南郊都应当除去五帝的位置。”
从之。
晋武帝听从了这一建议。
帝,王肃外孙也,
晋武帝是王肃的外孙,
故郊祀之礼,
所以祭天地的礼仪,
有司多从肃议。
有关官吏大都遵从王肃的意见。
二月,
二月,
除汉宗室禁锢。
解除魏对汉宗室的禁锢。
三月,
三月,
戊戌,
戊戌(二十日),
吴遣大鸿胪张俨、五郎将丁忠来吊祭。
吴国派遣大鸿胪张俨、五官中郎将丁忠到晋朝吊祭。
吴散骑常侍王蕃,
吴国散骑常侍、庐江人王蕃,
体气高亮,
气质、风度高尚,
不能承颜顺指,
不会看人脸色顺从其意行事,
吴主不悦。
吴主对此不高兴。
散骑常侍万、中书丞陈声从而谮之。
散骑常侍万、中书丞陈声便乘机诬陷他。
丁忠使还,
丁忠出使回来。
吴主大会群臣,
吴主大会群臣,
蕃沈醉顿伏。
王蕃喝醉了酒,趴伏在那里起不来。
吴主疑其诈,
吴主疑心他是故意装出来的,
舆蕃出外。
就用车子把他送出去,
顷之,
过了一会儿,
召还。
又召他回来。
蕃好治威仪,
王蕃容貌举止庄严,
行止自若。
行止自如,
吴主大怒,
吴主勃然大怒,
呵左右于殿下斩之,
喝令左右在殿堂之下把他杀了,
出,登来山,
然后出去登来山,
使亲近掷蕃首,
让左右亲随抛掷王蕃的首级,
作虎跳狼争咋啮之,
像虎狼那样争抢啃咬,
首皆碎坏。
使其首级啐裂。
丁忠说吴主曰:
丁忠对吴主说:
“北方无守战之备,
“北方的晋国没有做好战备,
弋阳可袭而取。”
我们可以袭击并夺取弋阳。”
吴主以问群臣,
吴主询问群臣,
镇西大将军陆凯曰:
镇西大将军陆凯说;
“北方新并巴、蜀,
“北方新近吞并了巴、蜀,
遣使求和,
派使者来求和,
非求援于我也,
这并不是向我们求援,
欲蓄力以俟时耳。
只不过是想积蓄力量以等待时机。
敌势方强,
敌人的势力正当强大的时候,
而欲徼幸求胜,
想要侥幸取胜,
未见其利也。”
我看不出这样做有什么好处。”
吴主虽不出兵,
吴主虽然不出兵了,
然遂与晋绝。
但是却与晋国断绝了关系。
凯,逊之族子也。
陆凯是陆逊同族兄弟的儿子。
夏,
夏季,
五月,
五月,
壬子,
壬子(疑误),
博陵元公王沈卒。
博陵元公王沈去世。
六月,
六月,
丙午晦,
丙午晦(疑误),
日有食之。
出现日食。
三年丧礼之争
文帝之丧,
晋文帝的丧事,
臣民皆从权制,
臣民都遵守临时制定的法令,
三日除服。
服丧三日。
既葬,
葬礼结束,
帝亦除之;
晋武帝也除去丧服,
然犹素寇疏食,
但仍然戴白冠,吃素食,
哀毁如居丧者。
哀伤如同丧期。
秋,
秋季,
八月,
八月,
帝将谒崇阳陵,
晋武帝将要拜谒崇阳陵,
群臣奏言,
群臣上奏称,
秋暑未平,
秋暑还没有平息,
恐帝悲感摧伤。
恐怕皇帝悲哀伤感会损害健康。
帝曰:
晋武帝说:
朕得奉瞻山陵,
“朕能够瞻仰先人陵墓,
体气自佳耳。”
身体、精神自然就会好。”
又诏曰:
又下诏说:
“汉文不使天下尽哀,
“汉文帝不使天下的臣民都为他而悲哀,
亦帝王至谦之志。
这也达到帝王谦逊的最高点了。
当见山陵,
要拜见先人陵墓,
何心无服!
怎么忍心不穿丧服!
其议以衰从行。
应当决定穿丧服,
群臣自依旧制。”
群臣自然可依照旧制行事。”
尚书令斐秀奏曰:
尚书令裴秀上奏说:
“陛下既除而复服,
“陛下已经除去了丧服而现在又穿上,
义无所依;
这样做于礼仪没有依据,
若君服而臣不服,
如果君王穿丧服而臣下却不穿,
亦未之敢安也。”
做臣子的心里也不安。”
诏曰:
晋武帝下诏说:
“患情不能及耳,
“朕担忧的是,哀慕之心不能充分地表达出来,
衣服何在!
不在乎丧服。
诸君勤勤之至,
诸位一片殷勤的好意,
岂苟相违。”
朕不忍再违背了。”
遂止。
于是同意不穿丧服。
中军将军羊祜谓傅玄曰:
中军将军羊祜对傅玄说:
“三年之丧,
“三年之丧,
虽贵遂服,
即使尊贵为天子也要身穿孝服,这是礼制。但是汉帝却把它废除了,
礼也。
毁坏、损伤礼义,我常常因此叹息。
今主上至孝,
如今皇帝至孝,
虽夺其服,
虽然除去了丧服,
实行丧礼。
仍实行丧礼。
若因此复先王之法,
如果能借此机会恢复先王的法规,
不亦善乎!”
难道不是很好吗?”
玄曰:
傅玄说:
“以日易月,
“把穿丧服的时间从以月计改为以日计,
已数百年,
已经有几百年了,
一旦复古,
一旦要恢复古制,
难行也。”
是很难行得通的。”
祜曰:
羊祜说:
“不能使天下如礼,
“不能使天下人都遵从礼法,
且使主上遂服,
暂且使皇帝再穿孝服,
不犹愈乎!”
不是还好些吗?”
玄曰:
傅玄说:
“主上不除而天下除之,
“皇帝不除丧服而天下除丧服,
此为但有父子,
这就是只有父子,
无复君臣也。”
不再有君臣的行为。”
乃止。
羊祜于是不再提让天下恢复古制的话。
戊辰,
戊辰(二十二日),
群臣奏请易服复膳,
群臣上奏请求晋武帝更换正常的服饰和膳食,
诏曰:
晋武帝下诏说:
“每感念幽冥,
“每当感念先灵,
而不得终苴之礼,
而朕不能完成穿丧服之礼,
以为沈痛。
就为此沉痛,
况当食稻衣锦乎!
更不要说吃稻米、穿锦绣了。
适足激切其心,
这样做只会激起朕的痛切之心,
非所以相解也。
不能够缓解朕的沉痛。
朕本诸生家,
朕本生于儒者之家,
传礼来久,
礼法传习已久,
何至一旦便易此精于所天!
何至于一时之间便对自己的父亲改了这种感情!
相从已多,
听从你们的已经够多了,
可试省孔子答宰我之言,
你们可以对照孔子回答宰我的话反省自己,
无事纷纭也!”
不要再多说了。”
遂以疏素终三年。
于是以素食素服度过三年。
臣光曰:
臣司马光曰:
三年之丧,自天子达于庶人,
上自天子,下至平民百姓,都要服丧三年,
此先王礼经,
这是先王礼经所规定,
百世不易者也。
百世不可改变。
汉文师心不学,
汉文帝以已意为师,不守成规,
变古坏礼,
改变古制,败坏礼法,
绝父子之恩,
断绝父子之间的恩德,
亏君臣之义;
毁坏君臣之间的情义,
后世帝王不能笃于哀戚之情,
使后世的帝王不能真诚专一于哀悼先人的感情,
而群臣谄谀,
而群臣谄媚、阿谀,
莫肯厘正。
没有人肯加以改正。
至于晋武独以天性矫而行之,
到了晋武帝,唯独以自己的天性加以纠正并实行,
可谓不世之贤君;
可称是非凡的贤君。
而裴、傅之徒,
而裴秀、傅玄之徒,
固陋庸臣,
是见识鄙陋的平庸之臣,
习常玩故,
习惯于常规,拘守行之已久的习俗,
而不能将顺其美,
不能够承顺晋武帝的美意,
惜哉!
可惜啊!
吴改元宝鼎。
吴国改年号为宝鼎。
吴主以陆凯为左丞相,
吴主任命陆凯为左丞相,
万为右丞相。
万为右丞相。
吴主恶人视已,
吴主憎恶别人注视他,
群臣侍见,
群臣朝见或在一旁侍候,
莫敢举目。
没有人敢抬眼看他。
陆凯曰:
陆凯说:
“君臣无不相识之道,
“君臣之间没有不相识的道理,
若猝有不虞,
如果突然发生了意料不到的事情,
不知所赴。”
就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吴主乃听凯自视,
吴主于是听凭陆凯注视他,
而他人如故。
而对别人却依然如故。
吴主居武昌,
吴主居住在武昌,
扬州之民溯流供给,
扬州的百姓逆流而上提供物资,
甚苦之,
异常劳苦。
又奢侈无度,
再加上吴主奢侈无度,
公私穷匮。
使得国家和人民都穷困匮乏。
凯上疏曰:
陆凯上疏说:
“今四边无事,
“如今四周边境都没有战事,
当务养民丰财,
应当致力于休养民力,积蓄财富,
而更穷奢极欲;
然而却愈发穷奢极欲;
无灾而民命尽,
还没有发生灾难而百姓的精力已尽,
无为而国财空,
还没有什么作为而国库的资财已经空虚,
臣窃忧之。
我私下为此感到忧虑。
昔汉室既衰,
从前汉室衰微,
三家鼎立;
三家鼎立,
今曹、刘失道,
如今曹、刘失道,
皆为晋有,
都被晋所占有,
此目前之明验也。
这是近在眼前的、十分明显的证据。我蠢笨无知,
臣愚但为陛下惜国家耳。
只是为陛下珍惜国家而已。
武昌土地危险确,
武昌地势高险,土质薄,多山石,
非王者之都;
并非帝王建都的地方,
且童谣云:
况且童谣说:
‘宁饮建业水,
‘宁饮建业水,
不食武昌鱼;
不食武昌鱼;
宁还建业死,
宁还建业死,
不止武昌居。
不在武昌居。
’以此观之,
’由此看来,
足明人心与天意矣。
是可以证明人心与天意了。
今国无一年之蓄,
现在国家仅有不足一年的积蓄,
民有离散之怨,
百姓有离散的怨言,
国有露根之渐,
国家这棵大树已经渐渐露出了根本,
而官吏务为苛急,
而官吏却致力于苛刻催逼百姓,
莫之或恤。
没有人体恤他们。
大帝时,
大帝的时候,
后宫列女及诸织络数不满百,
后宫的女子以及各种织工,人数不足百人,
景帝以来,
景帝以来,
乃有千数,
人数已经上千,
此耗财之甚也。
这就使资财的耗费非常严重了。另外,
又左右之臣,
您身边的臣子,
率非其人,
大多没有什么才能,
群党相扶,
他们结成帮派相互扶持,
害忠隐贤,
陷害忠良,埋没贤达,
此皆蠹政病民者也。
这都是些损政害民的人。
臣愿陛下省息百役,
我希望陛下减省、停止多种劳役,
罢去苛扰,
免去苛刻的骚扰,
料出宫女,
清理、减少宫女,
清选百官,
严格选拔官吏,
则天悦民附,
那么就会使天喜悦而民归附,
国家永安矣。”
国家长久安定了。”
吴主虽不悦,
吴主虽然不高兴,
以其宿望,
但由于陆凯的名望大,
特优容之。
就对他特别宽容。
九月,
九月,
诏:
晋武帝下诏书:
“自今虽诏有所欲,
“从现在开始,即使诏令有要求,
及已奏得可,
以及已上奏并获得批准,
而于事不便者,
但是在实际执行中有不便之处的,
皆不可隐情。”
都不得隐瞒实情。”
戊戌,
戊戌(二十三日),
有司奏:
有关部门上奏称:
“大晋受禅于魏,
“大晋受到魏的禅让,
宜一用前代正朔、服色,
应当一概沿用前代历法与车马祭牲的颜色,
如虞遵唐故事。”
如同虞舜遵循唐尧旧制一样。”
从之。
晋武帝听从了这一意见。
冬,
冬季,
十月,丙午朔,
十月丙午朔(初一),
日有食之。
出现日食。
永安山贼施但,
永安山贼施但,
因民劳怨,
乘百姓劳苦有怨言,
聚众数千人,
聚集了民众数千人,
动吴主庶弟永安侯谦作乱,
动持了吴主庶弟、永安侯孙谦作乱。
北至建业,
他们向北到建业,
众万余人,
徒众有一万余人,
未至三十里住,
离建业不到三十里时驻扎下来,
择吉日入城。
选择吉日进城。
遣使以谦命召丁固、诸葛靓,
施但派使者以孙谦的名义召丁固、诸葛靓,
固、靓斩其使,
丁固、诸葛靓杀了使者,
发兵逆战于牛屯。
发兵在牛屯迎战施但。
但兵皆无甲胄,
施但的兵士都没有盔甲,
即时败散。
立时就被打败而逃散了。
谦独坐车中,
孙谦独自坐在车子里,
生获之。
被活捉了。
固不敢杀,
丁固不敢杀他,
以状白吴主,
把情况禀告吴主,
吴主并其母及弟俊皆杀之。
吴主连同孙谦的母亲及弟弟孙俊都杀了。
初,
当初,
望气者云:
望云气的人说:
荆州有王气,
荆州有帝王之气,
当破扬州。
应当能攻破扬州。
故吴主徙都武昌。
因此吴主迁都到武昌。
及但反,
等到施但造反,
自以为得计,
吴主自以为预言应验了,
遣数百人鼓噪入建业,
就派遣数百人击鼓叫进入建业,
杀但妻子,
杀了施但的妻子儿女,说:
云“天子使荆州兵来破扬州贼。”
“天子派荆州兵来打败扬州贼。”
十一月,
十一月,
初并圜丘、方丘之祀于南北郊。
晋开始把冬至一圜丘祭天、夏至在方泽祭地的仪式合并于南郊和北郊。
罢山阳国督军,
晋罢免了汉朝后裔居住的山阳国的监督卫队,
除其禁制。
解除了对山阳国的禁制。
十二月,
十二月,
吴主还都建业,
吴主又把国都迁回建业,
使后父卫将军、录尚书事滕牧留镇武昌。
派皇后的父亲、卫将军、录尚书事滕牧留下来镇守武昌。
朝士以牧尊戚,
朝廷中的官吏因滕牧是显贵的皇亲,
颇推令谏争,
都推举他,让他向上谏争,
滕后之宠由是渐衰,
滕皇后因此逐渐地失去了恩宠。
更遗牧居苍梧,
吴主又让滕牧去苍梧居住,
虽爵位不夺,
虽然没有削夺他的爵位,
其实迁也,
实际上是把他放逐了,
在道以忧死。
他在半路上由于忧郁而死去。
何太后常何佑滕后,
何太后时常护佑着滕后,
太史又言中宫不可易,
又加上太史说皇后不可更换,
吴主信巫觋,
吴主信巫术,
故得不废,
所以滕后没有被废,
常供养升平宫,
日常供养在升平宫,
不复进见;
不再进见吴主。
诸佩皇后玺绂者甚众,
宫中的姬妾很多人都佩带着皇后印玺绶带,
滕后受朝贺表疏而已。
滕后却只是接受大臣们的朝贺和上奏的表疏而已。
吴主使黄门遍行州郡,
吴主派遣宦官走遍了州郡,
料取将吏家女,
挑先将吏家中的女子;
其二千石大臣子女,
只要是二千石大臣家里的女儿,
岁岁言名,
每年都要申报姓名年龄,
年十五、六一简阅,简阅不中,
到了十五六岁就要进行考察、检选,
乃得出嫁。
没有被选中的才可以出嫁。
后宫以千数,
后宫女子已有上千人,
而采择无已。
吴主仍然不断地挑选新人入宫。
三年(丁亥、267)
三年(丁亥,公元267年)
春,
春季,
正月,丁卯,
正月丁卯(疑误),
立子衷为皇太子。
晋武帝立其子司马衷为皇太子。
诏以“近世每立太子必有赦。
诏令中说:“近代每当立太子,必定大赦天下。
今世运将平,
如今世事的盛衰变化将要走向清平,
当示之以好恶,
应当表示出喜好与憎恶,
使百姓绝多幸之望。
使百姓断绝绕幸的希望。
曲惠小人,
曲意地赐以微小的仁爱,
朕无取焉!”
为朕所不取。”
遂不赦。
于是不赦天下。
司隶校尉上党李劾故立进令刘友、前尚书山涛、中山王睦、尚书仆射武陔各占官稻田,
司隶校尉、上党人李,揭发从前的立进县令刘友、前尚书山涛、中山王司马睦、尚书仆射武陔等都有霸占官府稻田的行为,
请免涛、睦等官,
请求免去山涛、司马射睦等人的官职,
陔已亡,
武陔已经死亡,
请贬其谥。
请求将他的谥号降级。
诏曰:
晋武帝下诏说:
“友侵肃百姓以缪惑朝士,
“刘友欺凌掠夺百姓,迷惑朝廷官吏,
其考竟以惩邪佞。
应对其拷问处死以惩罚邪佞之人。
涛等不贰其过,
如果山涛等人不再重犯已往的过错,
皆勿有所问。
对他们就免于追究。
亢志在公,
李一心为公,
当官而行,
对官员行使职责,
可谓邦之司直矣。
可称为邦国中之司直了。
光武有云:
汉光武帝有言:
‘贵戚且敛手以避二鲍。
‘贵戚尚且缩起手以躲避二鲍。
’其申敕群僚,
’即指整肃百官群僚,
各慎所司,
使他们各自谨慎于自己的职责。
宽宥之恩,不可数遇也!”睦,
而宽容的恩典是不应该经常使用的!”
宣帝之弟子也。
司马睦是晋宣帝弟弟的儿子。
臣光曰:
臣司马光曰:
政之大本,在于刑赏,
政治的根本在于刑与赏,
刑赏不明,
刑赏不分明,
政何以成!
政治如何能成就!
晋武帝赦山涛而褒李,
晋武帝赦免山涛而褒奖李,
其于刑赏两失之。
在刑与赏两方面都丧失了。
使所言为是,
如果李所言是正确的,
则涛不可赦;
那么山涛就不可以赦免;
所言为非,
所言为非,
则不足褒。
李就不值得褒奖。
褒之使言,
褒奖李让他说话,
言而不用,
他说了却又不采用,
怨结于下,
结果在下属中结下怨恨,
威玩于上,
在上则使权威被轻慢,
将安用之!
这样又将如何使用李?
且四臣同罪,
况且四位大臣罪行相同,
刘友伏诛而涛等不问,
但刘友被处死而对山涛等人却不问罪,
避贵施贱,
避开权贵而施法于轻贱,
可谓政乎!
这能说是治政之道吗?
创业之初而政本不立,
正处于创业之初却不能树立治理国家的根本,
将以垂统后世,
要想把基业传给后世,
不亦难乎!
不是很难的事吗?
帝以李为太子太傅,
晋武帝任命李为太子太傅,
征为李密为太子洗马。
征召为人李密为太子洗马。
密以祖母老,
李密因为祖母上了年纪,
固辞,
坚决辞让不受,
许之。
晋武帝允许了。
密与人交,
李密与人交往,
每公议其得失而切责之,
往往公然议论其得失优劣而严厉地责备其人,
常言:
他常常说:
“吾独立于世,
“我独自立于人世,
顾影无俦;
自顾其影而没有伴侣,
然而不惧者,
但我却心无恐惧,
以无彼此于人故也。”
就是因为我对别人没有厚此薄彼的缘故。”
吴大赦,
吴国大赦天下,
以右丞相万镇巴丘。
任命右丞相万镇守巴丘。
夏,
夏季,
六月,
六月,
吴主作昭明宫,
吴主兴建昭明宫,
二千石以下,
俸禄二千石以下的官吏,
皆自入山督伐木。
都亲自进山督促伐木。
大开苑囿,
大规模地开辟苑囿,
起土山,楼观,
兴建土山、楼台,
穷极伎巧,
极尽才艺工巧,
功役之费以亿万计。
工程、劳役的花费以亿万计算。
陆凯谏,
陆凯进谏劝阻,
不听。
也没有用。
中书丞华核上疏曰:
中书丞华核上疏说:
“汉文之世,
“汉文帝时,
九州晏然,
九州安逸,
贾谊独以为如抱火厝于积薪之下而寝其上。
唯独贾谊认为,当时的局势就如同在燃烧着的柴堆上睡觉。现在,
今大敌据九州之地,
强大的敌人占有九州之地,
有太半之众,
拥有一多半民众,
欲与国家为相吞之计,
计谋着想要吞并我国,
非徒汉之淮南、济北而已也,
不仅仅是汉代时的淮南王、济北王而已。
比于贾谊之世,
和贾谊的时代相比,
孰变缓急!
哪一个局势更加紧迫?
今仓库空匮,
现在国库空虚匮乏,
编户失业,
编入户籍的平民,失去谋生的常业,
而北方积谷养民,
而北方的晋国,积蓄粮食,休养民力,
专心东向。
一心一意地谋取东南。
又,
另外,
交趾沦没,
交趾陷落,
岭表动摇,
岭外一带不稳固,
胸背有嫌,
我们前后都有仇敌,
首尾多难,
首尾布满威胁,
乃国朝之厄会也。
这正是本朝危难的时刻。
若舍此急务,
如果舍弃当前紧迫的事务,
尽力功作,
尽全力于营造,
卒有风尘不虞之变,
一旦有意料不到的战乱发生,
当委版筑而应烽燧,
就要丢下营造之事而响应烽火告急,
驱怨民而越白刃,
驱使积怨之民奔赴利刃相接的战场,
此乃大敌所因以为资者也。”
这便是强大的敌人所乘机加以利用的机会。”
时吴俗奢侈,
当时吴国民风奢侈,
核又上疏曰:
华核又上疏说:
“今事多而役繁,
“现在事情很多而劳役繁杂,
民贫而俗奢,
百姓贫苦而民俗奢侈,
百工作无用之器,
各种工匠制做无用的器物,
妇人为绮靡之饰,
妇女的打扮华丽浮艳,
转相仿效,
互相仿效,
耻独无有。
以唯独没有自己为耻。
兵民之家,
兵士、平民之家,
犹复逐俗,
也在追逐流俗,
内无石之储而出有绫绮之服,
家里没有一锅米、一石粮的储蓄,出门却穿着丝织的鲜丽服装;
上无尊卑等级之差,
上没有尊卑等级的差别,
下有耗财费力之损,
下却有耗财费力的损耗,
求其富给,
想得到富裕丰足,
庸可得乎!”
岂能够实现?”
吴主皆不听。
这些话吴主一概听不进去。
秋,
秋季,
七月,
七月,
王祥以睢陵公罢。
王祥以睢陵公的爵位被免职。
九月,
九月,
甲申,
甲申(十四日),
诏增使俸。
晋武帝下诏,增加官吏的薪俸。
以何曾为太保,
晋武帝任命何曾为太保,
义阳王望为太尉,
义阳王司马望为太尉,
荀为司徒。
荀为司徒。
禁星气、谶纬之学。
禁止占星、望气以及谶纬之学。
吴主以孟仁守丞相,
吴主任命孟仁署理丞相事,
奉法驾东迎其父文帝神于明陵,
侍奉吴主车驾向东迎其父文帝神灵到明陵。
中使相继,
路上使者来往不绝,
奉问起居。
敬问神灵的日常起居。
巫觋言见文帝被服颜色如平生。
巫者声称见到了文帝,其服装、面色和活着的时候一样。
吴主悲喜,
吴主又悲又喜,
迎拜于东门之外。
在东门外迎拜。
既入庙,
等到把文帝的神灵迎进祖庙,
比七日三祭,
接连在七日之内拜祭子三次,
设诸倡伎,
安排了各类歌舞艺人,
昼夜娱乐。
白天黑夜地娱乐。
是岁,
这一年,
遣鲜卑拓跋沙漠汗归其国。
晋朝遣返鲜卑的拓跋沙漠汗回国。
四年(戊子、268)
四年(戊子,公元268年)
春,
春季,
正月,
正月,
丙戌,
丙戌(十八日),
贾充等上所刊修律令。
贾充待人奉上他们所修改的律令,
帝亲自临讲,
晋武帝来到讲解之处,
使尚书郎裴楷执读。楷,
让尚书郎裴楷在一帝诵读。
秀之从弟也。
裴楷是裴秀的堂弟。
侍中卢、中书侍郎范阳张华请抄新律死罪条目,
侍中卢、中书侍郎范阳人张华,请求抄写新律令有关死罪的条目,在驿站张贴,
悬之亭传以示民;
以告示民众,
从之。
晋武帝听从了这一建议。
又诏河南尹杜预为黜陟之课,
晋武帝又命令河南尹杜预对官吏的进退升降进行考核,
预奏:
杜预上奏说:
“古者黜陟,
“古时候进退人才,
拟议于心,
筹划于心,
不泥于法;
不拘泥于不法规;
末世不能纪远而专求密微,
到了衰亡之世,不能考虑长久的通行而专求细密、周到,
疑心而信耳目,
心存疑忌就相信所见所闻,
疑耳目而信简书,
对所见所产生怀疑又相信文书、信札,
简书愈繁,
文书、术札越来越繁琐,
官方愈伪。
为官之道越来越虚伪。
魏氏考课,
魏氏考核官吏的方法,
即京房之遗意,
正是汉代京房遗留的法则,
其文可谓至密;
其文辞条令可称为极欺细密,
然失于苛细以违本体,
然而不足的是苛求细枝末节而违背了主体,
故历代不能通也。
所以历代都不能通行无阻。
岂若申唐尧之旧制,
还不如申明唐尧时期的旧制度,
取大舍小,
取其大而舍其小,
去密就简,
去其细密而从其简明,
俾之易从也!
使之易于遵循。
夫曲尽物理,
要想说透事物的常理,
神而明之,
彰明精神实质,
存乎其人;
全在于人本身;
去人而任法,
抛开人而依赖法令,
则以文伤理。
就会以文辞、条令损害事理。
莫若委任达官,
不如委任显贵的官员,
各考所统,
各自考核其所统领范畴内的官吏,
岁第其人,
每年都进行考查,
言其优劣。
议论其优劣,
如此六载,
这样连续六年,
主者总集,
主管人综合六年的情况,
采按其言,
审查对其六年的评议,
六优者超擢,
六年成绩都是优良的人,可以超格选拔;
六劣者废免,
六年成绩都是劣的,就要废黜免职。
优多劣少者平叙,
优多劣少的人平级调任,
劣多优少者左迁。
劣多优少的人就要降职。
其间所对不钧,
在这当中如有对答不平衡,
品有难易,
品评有难有易,
主者固当准量轻重,
主管人自然应当准确地衡量轻重,
微加降杀,
稍加损益,
不足曲以法尽也。
不必曲折以求尽合于法。
其有优劣徇情,
有对优劣的品评徇私情,
不叶公论者,
不符合公正的议论的,
当委监司随而弹之。
应当交付监察部门进行劾察。
若令上下公相容过,
假如使上下公然地容忍过错,
此为清议大颓,
那么这就使公正的评论彻底地衰败,
虽有考课之法,
即使有对官吏考核的法令,
亦无益也。”
也不会有益处。”
事竟不行。
这件事到底也没有实行。
丁亥,
丁亥(十九日),
帝耕籍田于洛水之北。
晋武帝在洛水之北耕种奉祀宗庙的籍田。
戊子,
戊子(二十日),
大赦。
晋武帝大赦天下。
二月,
二月,
吴主以左御史大夫丁固为司徒,
吴主任命左御史大夫丁固为司徒,
右御史大夫孟仁为司空。
右御史大夫孟仁为司空。
三月,
三月,
戊子,
戊子(二十一日),
皇太后王氏殂。
皇太后王氏去世。
帝居丧之制,
晋武帝居丧期的制度,
一遵古礼。
一概遵循古时倏的礼节。
夏,
夏季,
四月,戊戌,
四月戊戌(初二),
睢陵元公王祥卒,
睢陵元公王祥去世,
门无杂吊之宾。
家中去唁的宾客中没有缺乏德行之人。
其族孙戎叹曰:
他的同族兄弟的孙子王戎叹道:
“太保当正始之世,
“太保王祥在正始时期,
不在能言之流;
没有被列于能言善谈的那一流里,
及间与之言,
有时候与他交谈,
理致清远,
思想情趣清明广远,
岂非以德掩其言乎!”
莫不是他的德掩盖了他言谈方面才能?”
已亥,
已亥(初三),
葬文明皇后。
安葬文明皇后。
有司又奏:
主管部门上奏说:
“既虞,
“安魂的祭礼已经完毕,
除衰服。”
可以除去丧服,”
诏曰:
晋武帝下诏说:
“受终身之爱而无数年之报,
“受到母亲一生的爱抚,却没有用几年的时间回报,
情所不忍也。”
从感情上不忍心。”
有司固请,
主管部门坚持请晋武帝除去丧服,
诏曰:
晋武帝下诏说:
“患在不能笃孝,
“我所担忧的是不能够一心一意地尽孝,
勿以毁伤为忧。
你们不要为我过度悲伤而忧虑。
前代礼典,质文不同,
前代的礼仪典制形式内容也有所不同,
何必限以近制,
何必要用近代的制度加以限制,
使达丧阙然乎!”
使通用的丧礼废缺呢?”
群臣请不已,
群臣仍然请求不已,
乃许之;
晋武帝便听从了,
然犹冠疏食以终三年,
但是仍然戴白冠,吃素食,坚持了三年,
如文帝之丧。
如同为晋文帝守丧一样。
秋,
秋季,
七月,
七月,
众星西流如雨而陨。
众多流星落向西方如雨水倾泻而下。
已卯,
已卯(十四日),
帝谒崇阳陵。
晋武帝拜谒崇阳陵。
九月,
九月,
青、徐、兖、豫四州大水。
青、徐、兖、豫四州洪水泛滥。
大司马石苞久在淮南,
大司马厂长包长期住在淮南,
威惠甚著。
威望与恩惠在当地很有名。
淮北监军王琛恶之,
淮北监军王琛憎恨他,
密表苞与吴人交通。
秘密地上报,说石苞与吴国相勾结。
会吴人将入寇,
正巧吴国将要入侵晋,
苞筑垒遏水以自固,
石苞构筑工事,阻断水流以使防卫更加坚固,
帝疑之。
晋武帝便对石苞产生了怀疑。
羊祜深为帝言:
羊祜深切地对晋武帝说:
“苞必不然。”
“石苞肯定不会如此。”
帝不信,
晋武帝不相信,
乃下诏以苞不料贼势,
下命令以石苞没有料到敌方形势,
筑垒遏水,
构筑工事,阻断水流,
劳扰百姓,
使百姓劳累被惊扰为由,
策免其官,
免去他的官职,
遣义 阳王望帅大军以征之。
派遣义阳王司马望率领大军征召石苞。当时,
苞辟河内孙铄为掾,
石苞征召河内孙铄为副官,
铄先与汝阴王骏善,
孙铄从前就与汝阴王司马骏相友善。
骏时镇许昌,
司马骏当时镇守许昌,
铄过见之。
孙铄路过那里去他,
骏知台已遣军袭苞,
司马骏知道朝廷已经派出军队袭击石苞,
私告之曰:
就私下对孙铄说:
“无与于祸!
“你不要卷入祸事里去。”
铄既出,
孙铄从司马骏那里来,
驰诣奉春,
急驰到寿春,
劝苞放兵,
劝说石苞放下兵器、军队,
步出都亭待罪;
步行走出驿站待罪,
苞从之。
石苞听从了他的话。
帝闻之,
晋武帝听到这个消息,
意解,
放下了心,
苞诣阙,
石苞来到皇帝殿庭,
以乐陵公还弟。
以乐陵公的身份被遣回了他的住所。
吴主出东关;
吴主出东关;
冬,
冬季,
十月,
十月,
使其将施绩入江夏,
派他的将领施绩进入江夏,
万寇襄阳。
派万入侵襄阳。
诏义阳王望统中军步骑二万屯龙陂,
晋武帝命义阳王司马望统领中军步兵、骑兵二万人驻扎在龙陂,
为二方声援。
声援江夏与襄阳两方面。这时,
会荆州刺史胡烈拒绩,破之,
荆州刺史胡烈抵御施绩的入侵并打败了施绩,
望引兵还。
司马望便领兵返回。
误交州刺史刘俊、大都督则、将军顾容前后三攻交趾,
吴国交州刺史刘俊、大都督则、将军顾容前后三次攻打趾,
交趾太守杨稷皆拒破之;
都因交趾太守杨稷的抵抗而失败了。
郁林、九真皆附于稷。
郁林、九真两地都归附于杨稷。
稷遣将军毛炅、董元攻合浦,
杨稷派将军毛炅、董元攻打合浦,
战于古城,
在古城交战,
大破吴兵,
大破吴兵,
杀刘俊、则,
杀死刘俊、则,
余兵散还合浦。
剩下的散兵逃回了合浦。
稷表炅为郁林太守,
杨稷表奏毛炅为郁林太守,
元为九真太守。
董元为九真太守。
十一月,
十一月,
吴丁奉、诸葛靓出芍陂,
吴国丁奉、诸葛靓从芍陂出兵,
攻合肥;
攻打合肥,
安东将军汝阴王逡拒却之。
遭到安东将军、汝阴王司马骏的抵抗,吴兵退却。
以义阳王望为大司马,
晋武帝任命义阳王司马望为大司马,
荀为太尉,
荀为太尉,
石苞为司徒。
石苞为司徒。
五年(己丑、269)
五年(己丑,公元269年)
春,
春季,
正月,
正月,
吴主立子瑾为皇太子。
吴主立其子孙谨为皇太子。
二月,
二月,
分雍、凉、梁州置秦州。
晋分出雍州、凉州、梁州的一部分设置秦州,
以胡烈为刺史。
任命胡烈为秦州刺史。
先是,
从前,
邓艾纳鲜卑降者数万,
邓艾曾经招纳投降的鲜卑人数成万,
置于雍、凉之间,
安置在雍州、凉州之间,
与民杂居,
与汉民族杂居,
朝廷恐其久而为患,
朝廷担心日久会生出祸患,
以烈素著名于西方,
因为胡烈西部素有声望,
故使镇抚之。
所以派他去镇守安抚。
青、徐、兖三州大水。
青、徐、兖三州洪水泛滥。
帝有灭吴之志。
晋武帝有灭吴的志向。
壬寅,
壬寅(十一日),
以尚书左仆射羊祜都督荆州诸军事,
任命尚书左仆射羊祜统领荆州诸项军事,
镇襄阳;
镇守襄阳;
征东大将军卫瑾都督青州诸军事,
任命征东大将军卫统领青州诸项军事,
镇临;
镇守襄阳;
镇东大将军东莞王都督徐州诸军事,
任命镇东大将军、东莞王司马统领徐各项军事,
镇下邳。
镇守下邳。
祜绥怀远近,
羊祜对远近百姓都安抚关切,
甚得江、汉之心,
在江、汉地区深得人心。
与吴人开布大信,
他与吴人开诚布公讲信用,
降者欲去,
投降的吴人想离开,
皆听之,
都听从他们的心愿。
减戍逻之卒,
羊祜裁减守边、巡逻的士兵,
以垦田八百余顷。
让他们开垦了八百多顷农田。
其绐至也,
他刚到那里的时候,
军无百日之粮;
军队的粮食不足以维持百日,
及其季年,
等到了后期,
乃有十年之积。
已经有了够吃的十年的积粮。
祜在军,
羊祜在军中,
常轻裘缓带,
时常穿着轻暖的裘皮衣服,衣带宽松,
身不被甲,
不披挂铠甲。
铃阁之下,
他居住的地方,
侍卫不过十数人。
侍卫也不过十几人。
济阴太守巴西文立上言:
济阴太守、巴西人文立上书说:
“故蜀之名臣子孙流徙中国者,
“过去流离转徙到中原地区的蜀地名臣的子孙,
宜量才叙用,
应当依据他们的才能分级进用,
以慰巴、蜀之心,
以慰籍巴、蜀之地的民心,
以倾吴人之望。”
以使吴人对我倾心。”
帝从之。
晋武帝听从了他的话。
已未,
已未(二十八日),
诏曰:
晋武帝下诏说:
“诸葛亮在蜀,尽其心力,
“诸葛亮在蜀地竭尽心力,
其子瞻临难而死义,
他的儿子诸葛瞻,面临危难守节而死,
其孙京宜随才署吏。”
他的孙子诸葛京,应根据其才能安排官职。”
又诏曰:
又下诏说:
“蜀将傅佥父子,
“蜀将傅佥父子,
死于其主。
为他们主人而死。
天下之善一也,
天下美好的道德是统一的,
岂由彼此以为异哉!
怎么能够因为彼此对立就不同样看待呢?
佥息著、募没入奚官,
傅佥的儿子傅著、傅募,因为是罪犯家属被没入官署做杂役,
宜免为庶人。”
应赦免他们,成为平民。”
帝以文立为散骑常侍。
晋武帝任命文立为散骑常侍。
汉故尚书犍为程琼,雅有德业,
蜀汉从前的尚书、犍为人程琼、德行政 业绩都很有名,
与立深交,
与文立有很深的交情。
帝闻其名,
恶武帝听到他的名望,
以问立,
就问文立,
对曰:
文立回答说:
“臣至知其人,
“我极其了解这个人,
但年垂八十,
只是他年龄将近八十,
禀性谦退,
禀性谦恭退让,
无复当时之望,
再没有他当年的心愿,
故不以上闻耳。”
所以我没把他的情况告诉您。”
琼闻之,
程琼听说了文立的话以后,
曰:
说:
“广休可谓不党矣,
“文立可以称之为不结党了,
此吾所以善夫人也。”
这正是我之所以称赞他的原因。
秋,
秋季,
九月,
九月,
有星孛于紫宫。
有异星出现于紫宫星座。
冬,
冬季,
十月,
十月,
吴大赦,
吴国实行大赦,
改元建衡。
改年号为建衡。
封皇子景度为城阳王。
晋封皇子司马景度为城阳王。
初,
当初,
汝南何定尝为吴大帝给使,
汝南何定国经担任吴大帝的内侍,
及吴主即位,
等到吴主孙皓即位,
自表先帝旧人,
何定就自己表白是先帝的旧人,
求还内侍。
请求还去做内侍。
吴主以为楼下都尉,
吴主让他当了楼下都尉,
典知酤事,
掌管买酒买粮等事,
遂专为威福;
他便独断专行,做威做福,
吴主信任之,
吴主信任他,
委以众事。
很多事情都交给他去办。
左丞相陆凯面责定曰:
左丞相陆凯当面指责何定说:
“卿见前后事主不忠,倾乱国政,
“你看看前后侍奉主人不忠诚、祸害扰乱国家政权的人,
宁有得以奉终者邪!
难道有得以寿终正寝的吗?
何以专为奸邪,
你为什么专做邪恶事,
尘秽天听,
污染圣上的视听,
宜自改厉。
你应当改掉恶习,
不然,
不然的话,
方见卿有不测之祸。”
正要看看你料想不到的祸事。”
定大恨之。
何定对陆凯恨之入骨。
凯竭心公家,
陆凯一心一意为国家,
忠恳内发,
忠诚恳切发自内心,
表疏皆指事不饰。
所上表疏全都摆出事实,不为文饰。
及疾病,
等陆凯病倒了,
吴主遗中书令董朝问所欲言,
吴主派中书令董朝去问陆凯有什么话要说,
凯陈“何定不可信用,
陆凯陈述道:“何定不可信用,
宜授以外任。
应当授予他朝廷以外的官职。
奚熙小吏,
奚熙这个小官,
建起浦里塘,
建起浦里田,
亦不可听。
也不要听他的话。
姚信、楼玄、贺邵、张悌、郭、薛宝、滕及族弟喜、抗,
姚信、楼玄、贺邵、张悌、郭、薛莹、滕以及我的同族弟弟陆喜、陆抗,
或清白忠勤,
这些人有的清白、忠诚、勤恳;
或资才卓茂,
有的资质才能卓越、优秀,
皆社稷之良辅,
他们都是国家贤能的辅佐,
愿陛下重留神思,
希望陛下多留神费心,
访以时务,
国家的事与他们商议,
使尽其忠,
使他们各尽忠诚,
拾遗万一。”
能够纠正、补漏于万一。”
邵,齐之孙;莹,
贺邵是贺齐的孙子;
综之子;
薛莹是薛综的儿子;
玄,沛人;,
楼玄是沛人;
南阳人也。
滕是南阳人。
凯寻卒,
陆凯不久就去世了,
吴主素衔其切直,
吴主平时就对陆凯的严厉耿直怀恨于心,
且日闻何之谮,
况且耳朵里天天听到何定的谗言,
久之,
日久天长,
竟徙凯家于建安。
终于把陆凯的家属放逐到建安去了。
吴主遣监军虞汜、威南将军薛、苍梧太守丹阳陶璜从荆州道,
吴主派遣监军虞汜,威南将军薛,苍梧太守、丹阳人陶璜,沿着荆州道;
监军李勖、督军徐存从建安海道,
命令监军李勖、督军徐存从建安海路,
皆会于合浦以击交趾。
在合浦会合,然后去攻打交趾。
十二月,
十二月,
有司奏东宫施敬二傅,
主管部门上奏晋武帝,太子向两位者师施行恭敬之礼,
其仪不同。
礼仪应与凡人有所不同。
帝曰:
晋武帝说:
“夫崇敬师傅,
“崇敬师傅的目的,
所以尊道重教也,
是为了尊道重教,
何言臣不臣乎!
怎么能说臣下不像臣下呢!
其令太子申拜礼。”
应当让太子再行拜礼。”
六年(庚寅、270)
六年(庚寅,公元270年)
春,
春季,
正月,
正月,
吴丁奉入涡口,
吴国丁奉进入涡口,
扬州刺史牵弘击走之。
扬州刺史牵弘将他击退。
吴万自巴丘还建业。
吴国万从巴丘返回建业。
夏,
夏季,
四月,
四月,
吴左大司马施绩卒。
吴国左大司马施绩去世。
以镇军大将军陆抗都督信陵、西陵、夷道、乐乡、公安诸军事,
任命镇军大将军陆抗统领信陵、西陵、夷道、乐乡、公安各地的军事,
治乐乡。
治所设在乐乡。
抗以吴主政事多阙,
陆抗因吴主处理政事多有过失,
上疏曰:
上疏说:
“臣闻德均则众者胜寡,
“我听说在恩德均等的情况下,人多的一方可以战胜人少的一方;
力侔则安者制危,
在力量相同的情况下,安定的的一方可以制服危难的一方,
此六国所以并于秦,西楚所以屈于汉也。
这正是六国之所以被秦吞并、西楚之所以屈服于汉的原因。
今敌之所据,
现在敌人所凭据的,
非特关右之地,
不只是关西地区,
鸿沟以西,
不只是鸿沟以西,
而国家外无连衡之援,
而国家外没有六国时连衡之援助,
内非西楚之强,
内没有当时西楚那样强大,
庶政政陵迟,
各种政务衰落,
黎民未。
百姓没有得到治理。
议者所恃,
议论的人们所倚仗的,
徒以长江、峻山限带封域,
只不过以长江、高山这些天险为疆界,
此乃守国之末事,
这是守卫国土中不足为凭的小事,
非智者之所先也。
并不是有才智的人首先要考虑的。
臣每念及此,
我每当想到此,
中夜抚枕,
半夜里抚摸枕头睡不着,
临餐忘食。
面对饭菜忘记了进食。
夫事君之义,犯而勿欺,
侍奉君主的道理在于可以冒犯他却不可以欺骗他,
谨陈时宜十七条以闻。”
我恭敬地陈述于时势合宜的十七条,使您能够听到。”
吴主不纳。
吴主没有采纳他的意见。
李勖以建安道不利,
李勖因为走建安那条路不顺利,
杀导将冯斐,
杀了带路的将官冯斐,
引军还。
带领军队返回。
初,
当初,
何定尝为子求婚于勖,
何定曾经为他的儿子向李勖求婚,
勖不许,
李勖没有答应,
乃白勖枉杀冯斐,
于是何定就说李勖杀冯斐是冤枉了冯斐,
擅彻军还,
李勖是擅自后撤返回的,
诛勖及徐存并其家属,
便杀了李勖、徐存连同他们的家属,
仍焚勖尸。
还把李勖的尸首焚烧了。
定又使诸将各上御犬,
何定又让各位将官进献御犬,
一犬至直缣数十匹,
一头犬的价值高达几十匹细绢,
缨绁直钱一万,
拴狗的缰绳价值一万钱,
以捕兔供厨;
用这些犬捕捉兔子供应厨房。
吴人皆归罪于定,
吴人都归罪于何定,
而吴主以为忠勤,
而吴主却认为他忠诚殷勤,
赐爵列侯。
赐予他列侯的爵位。
陆抗上疏曰:
陆抗上疏说:
“小人不明理道,
“小人不明事理,
所见既浅,
见识浅薄,
虽使竭情尽节,
即使让他竭心尽力,
犹不足任,
也还是不能够胜任其职,
况其奸心素笃而憎爱移易哉!
更何况他一向专心于邪恶,爱与憎在他的心中都是颠倒的呢!”
吴主不从。
吴主不听从陆抗的话。
六月,
六月,
戊午,
戊午(初四),
胡烈讨鲜卑秃发树机能于万斛堆,
胡烈在万斛堆讨伐鲜卑人秃发树机能,
兵败,被杀。
兵败被杀。
都督雍、凉诸军事扶风王亮遣将军刘救之,
都督雍州。凉州诸军事的扶风王司马亮,派遗将军刘去救援胡烈,
观望不进。
刘观望不前,
亮坐贬为平西将军,
司马亮获罪被贬为平西将军。
当斩。
刘应当被斩首,
亮上言:
司马亮上书说:
“节度之咎,
“部署调度的罪过,
由亮而出,
是由我而出的,
乞丐其死。”
请求宽免刘死罪。”
诏曰:
晋武帝下诏说:
若罪不在,
“假如罪过不在刘,
当有所在。”
那就应当有承罪之人。”
乃免亮官。
于是免去司马亮的官职。
遣尚书乐陵石鉴行安西将军,
晋朝派尚书乐陵人石鉴代理安西将军,
都督秦州诸军事,
统领秦州各项军事,
讨树机能。
讨伐秃发树机能。
树机能兵盛,
秃发树机能兵力强盛,
鉴使秦州刺史杜预出兵击之。
石鉴派秦州刺史杜预出兵攻打他。
预以虏乘胜马肥,
杜预认为,敌人乘胜士气正盛,马又肥壮,
而官军县乏,
而官军匮乏,
宜并力大运刍粮,
应当集中力量运输草料和粮食,
须春进讨。
等到春天再出兵进讨。
鉴奏预乱稽乏军兴,
石鉴上奏杜预延误了军用物资的征集调拨,
槛车诣廷尉,
用囚车把他押送到廷尉,
以赎论。
以免去侯爵赎罪。
既而鉴讨树机能,
后来石鉴征讨秃发树机能,
卒不能克。
最终也未能取胜。
秋,
秋季,
七月,
七月,
乙巳,
乙巳(二十二日),
城阳王景度卒。
城阳王司马景度去世。
丁未,
丁未(二十四日),
以汝阴王骏为镇西大将军,
晋任命汝阴王司马骏为镇西大将军,
都督雍、凉等州诸军事,
统领雍、凉等州的各项军事行动,
镇关中。
镇守关中。
冬,
冬季,
十一月,
十一月,
立皇子东为汝南王。
晋立皇子司马柬为汝南王。
吴主从弟前将军秀为夏口督,
吴主的堂弟、前将军孙秀任夏口督将,
吴主恶之,
吴主憎恨他。
民间皆言秀当见图。
民间流传着孙秀早晚会被人算计的说法。
会吴主遣何定将兵五千人猎夏口,
正巧这时吴主让何定带着五千名士兵在夏口打猎,
秀惊,
孙秀惊慌失措,
夜将妻子亲兵数百人来奔。
夜里带着妻子儿女及亲兵几百人来投奔晋朝。
十二月,
十二月,
拜秀票骑将军、开府仪同三司,
晋朝授予孙秀票骑将军、开府仪同三司官职,
封会稽公。
封为会稽公。
是岁,
这一年,
吴大赦。
吴国实行大赦。
初,
当初,
魏人居南匈奴五部于并州诸郡,
魏人把南匈奴的五部安置在并州诸郡中居住,
与中国民杂居,
与中原地区汉族杂居。
自谓其先汉氏外孙,
南匈奴人自称他们的祖先是汉朝的外孙,
因改姓刘氏。
所以改姓为刘氏。
七年(辛卯、271)
七年(辛卯,公元271年)
春,
春季,
正月,
正月,
匈奴右贤王刘猛叛出塞。
匈奴右贤王刘猛叛逃出边塞。
豫州刺史石鉴坐击吴军虚张首级,
豫州刺史石鉴在攻打吴军时虚报俘获首级的数量,因而获罪,
诏曰:
晋武帝下诏说:
“鉴备大臣,
“石鉴身为大臣,
吾反取信;
我很信任他,
而乃下同为诈,
而他却恶劣到弄虚做假,从道理上来看,
义得尔乎!
怎么能如此行事呢?
今遣归田里,
现在遣返他回故乡,
终身不得复用。”
终身不得再起用。
吴人刁玄诈增谶文曰:
吴人刁玄伪造谶文说:
“黄旗紫盖,
“黄色的旗帜、紫色的车盖,
见于东南,
出现于东南方,
终有天下者,
最终得天下者,
荆、扬之君。”
是荆、扬之地的君主。”
吴主信之。
吴主信以为真,
是月晦,
有的最后一天,
大举兵出华里,
从华里大规模地出兵,
载太后、皇后及后宫数千人,
车上载着太后、皇后以及后宫几千人,
从牛渚西上。
从牛渚向西进发。
东观令华核等固谏,
东观令华核等人坚持谏阻,
不听。
吴主不听。
行遇大雪,
行进途中遇到大雪,
道涂陷坏,
道路塌陷损毁,
兵士被甲持仗,
兵士身披铠甲,手持兵器,
百人共引一车,
一百个人拉着一辆车子,
寒冻殆死,
天气寒冷,几乎要把人冻死,
皆曰:
兵士们都说:
“若遇敌,
“如果遇到敌兵,
便当倒弋。”
我们就倒弋。”
吴主闻之,
吴主听到这些话,
乃还。
就返回了。
帝遣义阳王望统中军二万、骑三千屯寿春以备之。
晋武帝派遣义阳王司马望统率中军二万人、骑兵三千人驻扎在寿春以防备敌军,
闻吴师退,
听到吴军退却的消息,
乃罢。
就停止了军事行动。
三月,
三月,
丙戌,
丙戌(初七),
钜鹿元公裴秀卒。
钜鹿元公裴秀去世。
夏,
夏季,
四月,
四月,
吴交州刺史陶璜袭九真太守董元,
吴国交州刺史陶璜袭击九真太守董元,
杀之;
将他杀死;
杨稷以其将王素代之。
杨稷用他的部将王素代替董元。
北地胡寇金城,
北地胡人进犯金城,
凉州刺史牵弘讨之。
凉州刺史牵弘去征讨。
众胡皆内叛,
内地各族胡人都叛乱,
与树机能共围弘于青山,
众多的胡人和秃发树机能一同在青山包围了牵弘,
弘军败而死。
牵弘兵败而死。
初,
当初,
大司马陈骞言于帝曰:
大司马陈骞对晋武帝说:
“胡烈、牵弘皆勇而无谋,
“胡烈、牵弘都勇而无谋,固执,
强于自用,
自以为是,
非绥边之材也,
并不是安抚边地的人材,
将为国耻。”
他们终将造成国家耻辱。”
时弘为扬州刺史,
当时牵弘任扬州刺史,
多不承顺骞命,
时常不顺从陈骞的命令,
帝以为骞与弘不协而毁之。
晋武帝认为陈骞是与牵弘不和才对他进行诽谤。
于是征弘,
于是征召牵弘,
既至,
牵弘来到,
寻复以为凉州刺史。
不久又任命为凉州刺史。
骞窃叹息,
陈骞暗自叹息,
以为必败。
认为必然失败。
二人果失羌戎之和,
胡、牵两人果然丧失了与羌戎和睦的关系,
兵败身没,
兵败身死。
征讨连年,
连年出兵征讨,
仅而能定,
仅能维持表面安定,
帝乃悔之。
晋武帝于是后悔没听陈骞的话。
五月,
五月,
立皇子宪为城阳王。
立皇子司马宪为城阳王。
辛丑,
辛丑(二十三日),
义阳成王望卒。
义阳成王司马望去世。
侍中、尚书令、车骑将军贾充,
侍中、尚书令、车骑将军贾充,
自文帝时宠任用事,
自晋文帝时就受到宠信而当权,
帝之为太子,
晋武帝能成为太子,
充颇有力,
贾充起了很大作用,
故益有宠于帝。
所以他更加受到晋武帝宠爱。
充为人巧方,
贾充为人虚伪谄媚,
与太尉、行太子太傅荀、待中、中书监荀勖、越骑校尉安平冯相为党友,
他与太尉、行太子太傅荀,侍中、中书监荀勖,越骑校尉、安平人冯相互结为党羽,
朝野恶之。
朝野上下都憎恨他们。
帝问侍中裴楷以方今得失,
晋武帝询问侍中裴楷当今朝政的得失,
对曰:
裴楷回答说:
“陛下受命,
“陛下受命于天,
四海承风,
四海承受教化,
所以未比德于尧、舜者,
之所以德惠还未能与尧、舜相比,
但以贾充之徒尚在朝耳。
只因为朝廷中还有贾充之徒而已。
宜引天下贤人,与弘政道,
应当召引任用天下德才兼备的人一同弘扬为政之道,
不宜示人以私。”
不应当让天下人看到您以个人偏爱用人。”
待中乐安任恺、河南尹颍川庾纯皆与充不协,
侍中、乐安人任恺,河南尹、颍川人庾纯都与贾充不和,
充欲解其近职,
贾充想免除任恺担任的亲近君王的职务,
乃荐恺忠贞,
就向晋武帝推荐任恺,说任恺忠诚可靠,
宜在东宫;
应当在东宫任职,
帝以恺为太子少傅,
晋武帝便让任恺担任太子少傅,
而侍中如故。
而他所担任的侍中职务不变。当时,
会树机能寇乱秦、雍,
秃发树机能侵犯、骚扰秦、雍之地,
帝以为忧,
晋武帝为此而忧虑。任恺说:“应当派一位有威望、有智谋才略、身居要职的大臣去安抚。”
凯曰:
晋武帝问:
“谁可者?”
“谁可以担当此任?”
恺因荐充,
任恺乘机推荐贾充,
纯亦称之。
庾纯也推举他。
秋,
秋季,
七月,恺酉,
七月癸酉(二十日),
以充为都督秦、凉二州诸军事,
晋武帝命贾充统领秦、凉州各军事,
侍中、车骑将军如故;
他的侍中、车骑将军职务依旧。
充患之。
贾充对此很忧虑。
吴大都督薛与陶璜等兵十万,
吴国大都督薛与陶璜等人,
共攻交践,
率十万大军一同攻打交趾,
城中粮尽援绝,
交趾城中粮尽援绝,
为吴所陷,
被吴兵打破,
虏杨稷、毛炅等。
杨稷、毛炅等人被俘。
璜爱炅勇健,
陶璜爱惜毛炅的勇健,
欲活之;
想留他一条性命。
炅谋杀璜,
毛炅却图谋杀陶璜,
璜乃杀之。
陶璜于是杀死毛炅。
则之子允,
则的儿子允,
生剖其腹,
破开毛炅的肚子,
割其肝,
割下他的肝脏,
曰:
说:
“复能作贼不?”
“看你还能不能再做贼?”
炅犹骂曰:
毛炅嘴里还在骂,说:
“恨不杀汝孙,
“我恨不能杀了你们孙,
汝父何死狗也!”
你爹是一条死狗!”
王素欲逃归南中,
王素想逃回到南中,
吴人获之,
吴人捉住了他,
九真、日南皆降于吴。
九真、日南都了降了吴。
吴大赦,
吴国大赦罪人,
以陶璜为交州牧。
任命陶璜为交州牧。
璜讨降夷獠,
陶璜讨伐征服了夷獠,
州境皆平。
交州疆界都予平定。
八月,丙申,
八月丙申(十九日),
城阳王宪卒。
城阳王司马宪去世。
分益州南中四郡置宁州。
晋朝分出益州南部、中部的四个郡,设置宁州。
九月,
九月,
吴司空孟仁卒。
吴国司孟仁去世。
冬,
冬季,
十月,
十月,
丁丑朔,
丁丑朔(初一),
日有食之。
出现日食。
十一月,
十一月,
刘猛寇并州,
刘猛侵犯并州,
并州刺史刘钦击破之。
被并州刺史刘钦击败。
贾充将之镇,
贾充将要赴镇守之任,
公卿饯于夕阳亭。
公卿大臣们在夕阳亭为他饯行。
充私问计于荀勖,
贾充悄悄问 荀勖有没有什么计谋,
勖曰:
荀勖说:
“公为宰相,
“您身为宰相,
乃为一夫所制,
却被一人所控制,
不亦鄙乎!
难道不让人小看吗?
然是行也,
但是此次之行,
辞之实难,
推辞掉实在很困难,
独有结婚太子,
只有和太子结亲,
可不辞而自留矣。”
才可以不用推辞外出之任而自然地留下来。”
充曰:
贾说:
“然则孰诃寄怀?”
“那么谁可以去表达我的意愿呢?”
勖曰:
荀勖说:
“勖请言之。”
“请让我去说吧。”
因谓冯曰:
因而就对冯说:
“贾公远出,
“贾公要是出远门话,
吾等失势;
我们都会失去权势,
太子婚尚未定,
太子的婚事还没有定下来,
何不劝帝纳贾公之女乎!”
何不劝说武帝纳娶贾公的女儿?”
亦然之。
冯也赞同这个主意。
初,
当初,
帝将纳卫女为太子妃,
晋武帝将要纳卫的女儿做太子之妃,
充妻郭槐赂杨后左右,
贾充的妻子郭槐贿赂了杨皇后身边的人,
使后说帝求纳其女。
让杨皇后劝说武帝请求纳娶贾充的女儿。
帝曰:
晋武帝说:
“卫公女有五可,
“卫公的女儿有五可,
贾公女有五不可:
贾公的女儿有五不可:
卫氏种贤而多子,
卫氏种族优秀而且儿子多,
美而长、白;
容貌美好而且身材修长,皮肤白洁。
贾氏种妒而少子,
贾氏传统妒嫉而且少子女,
丑而短、黑。”
容貌丑陋,身材矮小,皮肤黑。”
后固以为请,
但杨皇后坚持为贾氏请求武帝,
荀、荀勖、冯皆称充女绝美,
荀、荀勖、冯都称赞贾充的女儿极其美丽,
且有才德,
而且德才兼备,
帝遂从之。留充复居旧任。
晋武帝于是听从了他们的意见留下贾充仍然担任旧职。
十二月,
十二月,
以光禄大夫郑袤为司空,
晋任命光禄大夫郑袤为司空,
袤固辞不受。
郑袤坚决辞让不接受。
是岁,
这一年,
安乐思公刘禅卒。
安乐思公刘禅去世。
吴以武昌都督广陵范慎为太尉。
吴国任命武昌都督、广陵人范慎为太尉。
右将中马丁奉卒。
右将军司马丁奉去世。
吴改明年元曰凤凰。
吴国改明年年号为凤凰。
晋吴军事对峙
八年(壬辰、272)
八年(壬辰公元272年)
春,
春季,
正月,
正月,
监军何桢讨刘猛,
晋监军何桢讨伐刘猛。
屡破之,
多次打败刘猛,
潜以利诱其左部帅李恪,
何桢暗中以利益引诱刘猛的左部帅李恪,
恪杀猛以降。
李恪杀了刘猛投降了晋。
二月,
二月,
辛卯,
辛卯(十七日),
皇太子纳贾妃。
晋皇太子纳贾妃。
妃年十五,
贾妃年龄十五,
长于太子二岁,
比太子大两岁。
妒忌多权诈,
她生性妒忌,机巧狡诈,
太子嬖而畏之。
太子宠爱她又怕她。
壬辰,
壬辰(十八日),
安平献王孚卒,
安平献王司马孚去世,
年九十三。
享年九十三岁。
孚性忠慎,
司马孚禀性忠诚谨慎,
宣帝执政,
宣帝执政时,
孚常自退损。
司马孚时常自我退让、谦抑。
后逢废立之际,
以后每逢帝王废立之际,
未尝预谋;
司马孚都不曾参与谋划。
景、文二帝以孚属尊,
景、文二帝因司马孚属于长辈,
亦不敢逼。
也不敢强迫他。
及帝即位,
到晋武帝即位,
恩礼尤重。
对司马孚礼遇格外格厚重、尊贵。
元会,
元旦朝见群臣,
孚乘舆上殿,
晋武武帝让司马孚乘轿子上殿,
帝于阼阶迎拜。
晋武帝在阶迎接拜见。
既坐,
司马孚坐下后,
亲奉觞上寿,
晋武帝亲捧上酒杯,为司马孚祝寿,
如家人礼。
就像普通家中的礼节。
帝每拜,
晋武帝每次向司马孚行拜礼,
孚跪而止之。
司马孚就跪下制止他。
孚虽见尊宠,
司马孚虽然被尊重恩宠,
不以为荣,
却并不以此为荣耀,
常有忧色。
常常面有忧虑之色。
临终,
临终,
遗令曰:
留下遗言说:
“有魏贞士河内司马孚字叔达,
“魏朝的忠贞不移的人士、河内人司马孚,字叔达,
不伊不周,
不像伊尹,不像周公,
不夷不惠,
不像伯夷,不像柳下惠,
立身行道,
但是立身行道,
终始若一。
始终如一。
当衣以时服,
应当穿上平时的衣服,
敛以素棺。”
用朴素的棺材装殓。”
诏赐东园温明秘器,
晋武帝下令,赐予司马孚专供王公贵族所用的棺木东园温明秘器。
诸所施行,
各项事宜的施行,
皆依汉东平献王故事;
全都按照汉代东平献王的先例。
其家道孚遗旨,
司马孚的家属仍遵照司马孚的遗意,
所给器物,
凡是朝廷所供给的器具物品,
一不施用。
一概不使用。
帝与右将军皇甫陶论事,
晋武帝和右将军皇甫陶在一起论事,
陶与帝争言,
皇甫陶与晋武帝争论起来。
散骑常侍郑微表请罪之。
散骑常侍郑徽上表,请求给皇甫陶判罪。
帝曰:
晋武帝说:
“忠谠之言,
“忠城正直的言论,
唯患不闻,
唯恐听不到,
徽越职妄奏,
郑徽逾越职位,胡乱禀奏,
岂朕之意。”
这岂是朕的意思?”
遂免徽官。
于是免去郑徽的官职。
夏,
夏季,
汶山白马胡侵掠诸种,
汶山白马胡欺凌、掠夺各民族,
益州刺史皇甫晏欲讨之。
益州刺史皇甫晏要去征讨。
典学从事蜀郡何旅等谏曰:
典学从事、蜀郡人何旅等认谏阻说:
“胡夷相残,
“胡夷互相残杀,
固其常性,
本来是他们平时的本性,
未为大患。
并没有造成大的祸患。
今盛夏出军,
现在是盛夏时节,如果出兵,
水潦将降,
将遇到雨季,
必有疾疫,
必然要发生疾病、瘟疫,
宜须秋、冬图之。”
应当等到秋、冬季节再谋划这件事。”
晏不听。
皇甫晏不听。
胡康木子烧香言军出必败;
胡人名叫康木子烧香的人说,军队出去必打败仗。
晏以为沮众,
皇甫晏认为他给众人泄气,扰乱军心,
斩之。
就杀了他。
军至观阪,
军队行进到观孤时,
牙门张弘等以汶山道险,
牙门张弘等人因为汶山道路险要难行,
且畏胡众,
又害怕胡人,
因夜作乱,
就趁夜里叛乱,
杀晏,
杀死皇甫晏。
军中惊扰,
军中惊慌混乱,
兵曹从事犍为杨仓勒兵力战而死。
兵曹从事、犍为人杨仓统率军队拼力战斗而死。
弘遂诬晏。
张弘于是诬陷皇甫晏,说:
云“率己共反”,
“皇甫晏领着我们共同谋反。”
故杀之,
因而杀皇甫晏,
传首京师。
首级传送到京成。
晏主簿蜀郡何攀,
皇甫晏的主簿蜀郡人何攀,
方居母丧,
因母亲去世正在守丧,
闻之,
听到这个消息,
诣洛证晏不反。
便到洛阳去证明皇甫晏没有造反。
弘等纵兵抄掠广汉主簿李毅言于太守弘农王浚曰:
张弘等人放纵兵士抢劫掠夺财物。广汉主簿李毅对太守、弘农人王浚说:
“皇甫侯起自诸生,
“皇甫侯是读书人出身,
何求而反!
他有什么可图的而要造反?
且广汉与成都密迩,
况且广汉与成都贴近,
而统于梁州者,
但却统属于梁州,
朝廷欲以制益州之衿领,
这其中缘由就是朝廷要以梁州来制约益州的咽喉要害,
正防今日之变也。
正为了防范今日的突发事故。
今益州有乱,
如今益州发生动乱,
乃此郡之忧也。
便是本郡的忧患。
张弘小竖,
张弘小子,
众所不与,
众人都不屑与其为伍,
宜即时赴讨,
应当立刻去讨伐,
不可失也。”
不要失去机会。”
浚欲先上清,
王浚还要先向上请示,
毅曰:
李毅说:
“杀主之贼,
“杀了主人的贼子,
为恶尤大,
罪恶尤其大,
当不拘常制,
应当不受常规限制,
何请之有!”
还有什么可请示的?”
浚乃发兵讨弘。
于是王浚便发兵讨伐张弘。
诏以浚为益州刺史。
晋武帝下诏,任命王浚为益州刺史。
浚击弘,
王浚攻打张弘,
斩之,
将他杀死,
夷三族。
并灭三族。
封浚关内侯。
晋朝封王浚为关内侯。
初,
当年,
浚为羊祜参军,
王浚曾是羊祜的参军,
祜深知之。
羊祜深知王浚为人。
祜兄子暨白:
羊祜的侄子羊暨对羊祜说:
“浚为人志大奢侈,
“王浚为人志向大,好奢侈,
不可专任,
不可让他专权,
宜有以裁之。”
应当有控制他的办法。”
祜曰:
羊祜说:
“浚有大才,
“王浚很有才能,
将以济其所欲,
足以达到目的,
必可用也。”
完全可以用他。”
更转为车骑从事中郎。
王浚又升迁为车骑从事中郎。
浚在益州,
王浚在益州,
明立威信,
明显地树立自己的威望和信用,
蛮夷多归附之;
蛮夷大都投奔依附他;不久,
俄迁大司农。
王浚又升迁为大司农。
时帝与羊祜阴谋伐吴,
当时,晋武帝与羊祜秘密谋划讨伐吴国,
祜以为伐吴宜,
羊祜认为功打吴国,
藉上流之势,
应当凭借上游地势,
密表留浚复为益州刺史,
就秘密上书晋武帝,请求留下王浚还让他担任益州刺史,
使治水军。
派他去治理水军。
寻加龙骧将军,
不久又授予王浚龙骧将军职,
监益、梁诸军事。
掌管益州、梁州各项军事。
诏浚罢屯田军,
晋武帝命令王浚解散屯田军,
大作舟舰。
大量建造战船。
别驾何攀以为“屯田兵不过五六百人,
别驾何攀认为,屯田只不过有五六百人,
作船不能猝办,
不能很快地把船造出来,
后者未成,
后面的船还没有造成,
前者已腐。
前面造好的船也已经朽烂了。
宜召诸郡兵合万余人造之,
应当召集各郡士兵,凑足一万多人造船,
岁终可成。”
年终就能完成任务。
浚欲先上须报,
王浚想先向上报告请示,
攀曰:
何攀说:
“朝廷猝闻召万兵,
“朝廷突然听到要召集一万名兵士的消息,
必不听;
肯定不会同意。
不如辄召,
不如先自做主张马上去办,
设当见却,
假如被拒绝,
功夫已成,
工程人力已定局,
势不得止。”
其趋势已不能阻止了。”
浚从之,
王浚听从了何攀的话,
令攀典造舟舰器仗。
命令何攀掌管制造战船及所需用具、兵器。
于是作大舰,
于是制做大战船,
长百二十步,
船身长度为一百二十步,
受二千余人,
能容纳二千余人,
以木为城,
用木头造成楼,
起楼橹,
筑起望敌军的高台,
开四出门,
四面开出可以进出的门,
其上皆得驰马往来。
船上可以骑着马往来奔跑。
时作船木柿,
当时造般砍削下的木片,遮盖了江面,
蔽江而下,
顺江水而下,
吴建平太守吴郡吾彦取流柿以白吴主曰:
吴国建平太守、吴郡人吾彦,拿着顺江流而下的木片禀报吴主说:
“晋必有攻吴之计,
“晋国必然有攻吴的计划,
宜增建平兵以塞其冲要。”
应当增加建平的兵力,以堵住要害地区。”
吴主不从,
吴主不听,
彦乃为铁锁横断江路。
吾彦就用铁锁横拦江面,阻断江上通路。
王浚虽受中制募兵,
王浚虽然接受了朝廷的命令招募兵员,
而无虎符;
但是他却没有虎符。
广汉太守郭煌张收浚从事列上。
广汉太守、郭煌人张学就拘捕了王浚的从事而上报。
帝召还,
晋武帝召回张学,
责曰:
责备他说:
“何不密启而便收从事?”
“你为什么不秘密禀告却直接就收捕了他的从事?”
曰:
张学回答说:
“蜀、汉绝远,
“蜀汉之地极其僻远,
刘务尝用之矣。
当年刘备就曾以此地割据。
辄收,
立时收捕了他的,
臣犹以为轻。”
我还觉得这是轻的呢!”
帝善之。
晋武帝称赞了他。
壬辰,
壬辰(十八日),
大赦。
晋朝大赦天下。
秋七月,
秋季,七月,
以贾充为司空,
晋朝任命贾充为司空,
侍中、尚书令、领兵如故。
其侍中、尚书令、领兵等职务依旧。
充与侍中任恺皆 为帝所宠任,
贾充与侍中任恺都被晋武帝所宠爱、信任,
充欲专名势而忌恺,
贾想独占名淮、权势而嫉妒任恺,
于是朝士各有所附,
于是朝中官吏各自都有依附的靠山,
朋党纷然。
各种宗派集团众多而庞杂。
帝知之,
晋武帝知道了这些情况,
召充、恺宴于式乾殿而谓之曰:
召来贾充、任恺,在式乾殿宴请他们,说:
“朝廷宜壹,
“朝廷应当是一个统一的整体,
大臣当和。”
大臣之间要和睦相处。”
充、恺等各拜谢。
贾充、任恺各自拜谢了晋武帝。
既而充、恺以帝已知而不责,
以后贾充、任恺认为晋武帝已经知道了他们之间不和却又没有责备他们,
愈无所惮,
更加无所顾忌,
外相崇重,
表面上他们互相推崇、尊重,
内怨益深。
内心里的怨恨却越来越深。
充乃荐恺为吏部尚书,
贾充于是荐举任恺任吏部尚书,
恺侍觐转希;
任恺侍从会见皇帝的机会变少了,
充因与荀勖、冯承间共谮之,
贾充便与荀勖、冯一起乘机诬陷任恺,
恺由是得罪,
任恺因此获罪,
废于家。
被罢免呆在家里。
八月,
八月,
吴主征昭武将军、西陵督步阐。
吴主征召昭武将军、西陵督步阐。
阐世在西陵,
步阐世代居住在西陵,
猝被征,
突然被召,
自以失职,
自以为是因公事失职,
且惧有谗,
而且害怕有人进了谗言,
九月,
九月,
据城来降,
占据西陵城投降晋国,
遣兄子、璇诣洛阳为任。
派侄子步、步到洛阳去当人质。
诏以阐为都督西陵诸军事、卫将军、开府仪同三司、侍中,
晋朝诏令任命步阐为都督西陵诸事、卫将军、开府仪同三司、侍中,
领交州牧,
兼任交州牧,
封宜都公。
封步阐为宜都公。
冬,
冬季,
十月,
十月,
辛未朔,
辛未朔(初一),
日有食之。
出现日食。
敦煌太守尹璩卒。
晋朝敦煌太守尹璩去世。
凉州刺史杨欣表敦煌令梁澄领太守。
凉州刺只杨欣上表,请示让敦煌令澄兼任太守。
功曹宋质辄废澄,
功曹宋质擅自废黜了梁澄,
表议郎令狐丰为太守。
上表请让议郎令狐丰任敦煌太守。
杨欣遣兵击之,
杨欣派兵攻打宋质,
为质所败。
结果被宋质打败。
吴陆抗闻步阐叛,
吴陆抗听到步阐背叛的消息,
亟遣将军左奕、吾彦等讨之。
马上派将军左奕、吾彦等去讨伐。
帝遣荆州刺史杨肇迎阐于西陵,
晋武帝派荆州刺史杨肇到西陵迎接步阐,
车骑将军羊祜帅步军出江陵,
车骑将军羊祜统率步兵进攻江陵,
巴东监军徐胤帅水军击建平以救阐。
巴东军徐胤率水军攻打建平救援步阐。
陆抗敕西陵诸军筑严围,
陆抗命令西陵各军筑造高峻的围墙,
自赤溪至于故市,
从赤溪一直到故市,
内以围阐,
内可用来围困步阐,
外以御晋兵,
外可以此抵御晋兵。
昼夜催切,
阱抗白天黑夜地催逼筑围,
如敌已至,
就好像敌人已经来到眼前,
众甚苦之。
众人为此异常劳苦。
诸将谏曰:
诸位将官进谏说:
“今宜及三军之锐,
“当前应乘三军的锐气,
急攻阐,
急速攻打步阐,
比晋救至,
等晋的救兵到来,
必可拔也,
必定已克西陵,
何事于围,
何必去做筑围事,
以敝士民之力!”
使士兵、百姓的气力都疲惫了。”
抗曰:
陆抗说:
“此城处势既固,
“西陵城所处的地势已是很稳固了,
粮谷又足,
粮谷又充足,
且凡备御之具,
况具所有守备防御的设施、器具,
皆抗所宿规,
都是我早先西陵任职时所设置准备的,
今反攻之,
现在反过来攻打它,
不可猝拔。
不可能很快取胜。
北兵至而无备,
晋兵到来而我们没有防备,
表里受难,
内外受敌,
何以御之!”
靠什么来抵御?”
诸将皆欲攻阐,
诸将都想攻打步阐,
抗欲服众心,
陆抗想使众人心服,
听令一攻,
就听任他们去试一试,
果无利。
果然没有得到好处,
围备始合,
于是开始齐心协力筑围防守。这时,
而羊祜兵五万至江陵。
羊祜的五万兵到了江陵。
诸将咸以抗不宜上,
诸位将官都认为陆抗不适宜去西陵,
抗曰:
陆抗说:
“江陵城固兵足,
“江陵城坚固,兵员足,
无可忧者,
没有什么可担忧的。
假令敌得江陵,
假如敌人得到了江陵,
必不能守,
必然守不住,
所损者小。
我们的损失小。
若晋据西陵,
如果晋兵占据了西陵,
则南山群夷皆当扰动,
那么南山的众多夷人都会骚乱动摇,这样的话,
其患不可量也!”
祸患就不可估量了!”于是,
乃自帅众赴西陵。
亲自率领部众奔赴西陵。
初,
当初,
抗以江陵之北,道路平易,
陆抗因江陵以北道路平坦开阔,
敕江陵督张咸作大堰遏水,
命令江陵督张咸兴造大坝阻断水流,
渐渍平土以绝寇叛。
浸润平地以断绝敌人侵犯和内部叛乱。
羊祜欲因所遏水以船运粮,
羊祜想借大坝阻住的水用船运送粮草,
扬声将破堰以通步军。
就故意扬言要破坝以通过步兵。
抗闻之,
陆抗听到这个消息,
使咸亟破之。
让张咸急速毁坏大坝,
诸将皆感,
诸将都迷感不解,
屡谏不听。
多次谏阻陆抗也不听。
祜至当阳,
结果羊祜到了当阳,
闻堰败,
听说大坝已毁,
乃改船以车运粮,
只好改用车子运粮,
大费功力。
耗费子许多人力和时间。
十一月,
十一月,
杨肇至西陵。
晋朝杨肇到达西陵。
陆抗令公安督孙遵循南岸拒羊祜,
陆抗命令公安督孙遵沿着南岸抵御羊祜,
水军督留虑拒徐胤,
水军督留虑抵御徐胤,
抗自将大军凭围对肇。
陆抗亲自率领大军凭藉长围与杨肇对峙。
将军朱乔营都督俞赞亡诣肇。
将军朱乔营中的都督俞赞逃到了杨肇那里。
抗曰:
陆抗说:
“赞军中旧吏,
“俞赞是军队中的旧官吏,
知吾虚实。
了解我军虚实。
吴常虑夷兵素不简练,
我常常担心夷兵平时的训练不够,
若敌攻围,
敌人如果围攻,
必先此处。”
必定先打夷兵防守的地方。”
即夜易夷兵,
于是当夜更换夷兵,
皆以精兵守之。
全都用精兵把守。
明日,
第二天,
肇果攻故夷兵处,
杨肇果然攻打原来夷兵防守的地方,
抗命击之,
陆抗下令反击,
矢石雨下,
箭与石块像下雨一样袭来,
肇众死者相属。
杨肇的部众死伤不断。
十二月,
十二月,
肇计屈,
杨肇无计可施,
夜遁。
夜里逃走了。
抗欲追之,
陆抗想追杨肇,
而虑步阐畜力伺间,
又担心步阐一直积蓄力量,窥伺时机,
兵不足分,
自己的兵力不足以分开对付两头,
于是但鸣鼓戒众,
就只擂鼓警戒部众,
若将追者。
作出要追赶的样子来。
肇众凶惧,
杨肇的部众恐惧骚动,
悉解甲挺走,
全都丢弃铠甲脱身而逃。
抗使轻兵蹑之,
陆抗派轻兵紧随在后,
肇兵大败,
杨肇兵大败,
祜等皆引军还。
羊祜等人都领兵而还。
抗遂拔西陵,
陆抗于是攻克西陵,
诛阐及同谋将吏数十人,
杀死步阐以及与他同谋的将吏共几十人,
皆夷三族,
全都夷灭三族,
自余所请赦者数万口。
请求对余下几万人赦免。
东还乐乡,
陆抗返回东边的乐乡,
貌无矜色,
脸上没有骄傲、自负之色,
谦冲如常。
还像以往一样谦虚。
吴主加抗都护。
吴主加封陆抗为都护。
羊祜坐贬平南将军,
晋朝羊祜获罪,被贬为平南将军。
杨肇免为庶人。
杨肇被免去官职成为平民。
吴主既克西陵,
吴主攻克西陵后,
自谓得天助,
自认为是得到了上天的佑助,
志益张大,
志向益发显扬。
使术士尚广筮取天下,
他让术士尚广为他占卜是否能得到天下,
对曰:
尚广回答说:
“吉。
“吉。
庚子岁,
庚子年,
青盖当入洛阳。”
青色的车盖会进入洛阳。”
吴主喜,
吴主大喜,
不修德政,
不整治政令,
专为兼并之计。
一心一意地谋划兼并天下的事情。
贾充与朝士宴饮,
贾充与晋朝廷官员在一起宴饮,
河南尹庾纯醉,
河南尹庾纯喝醉了酒,
与充争言。
与贾充争论起来。
充曰:
贾充说:
“父老,
“你的父亲年老,
不归供养,
不回家去奉养,
卿为无天地!”
你是无天无地之人!”
纯曰:
庾纯反问:
“高贵乡公何在?”
“你的先主高贵乡公在何处?”
充惭怒,
贾充又羞又怒,
上表解职;
上表请求辞官;
纯亦上表自劾。
庾纯也上表弹劾自己。
诏免纯官,
晋武帝下诏,免去庾纯官职,
仍下五府正其臧否,
按制度让五公府评定他的善恶、得失。
石苞以为纯荣官忘亲,
石苞认为,庾纯以做官为荣耀而忘记了父母,
当除名;
应当除去其名籍;
齐王攸等以为纯子礼律未有违;
齐王司马攸等人认为,庾纯并没有违反礼仪、律令。
诏从攸议,
晋武帝听从了司马攸的建议,
复以纯为国子祭酒。
又任命庚纯为国子祭酒。
吴主之游华里也,
去年吴主去华里游玩时,
右丞相万与右大司马丁奉、左将军留平密谋曰:
右丞相万与右大司马丁奉、左将军留平密谋说:
“若至华里不归,
“如果皇上到华里不回来,
社稷事重,
国家的事情重大,
不得不自还。”
我们就不得不自己返回了。”
吴主颇闻之,
吴主听到了他们的话,
以等旧臣,
因为万等人是旧臣,
隐忍不发。
就克制忍耐着没有发做。
是岁,
这一年,
吴主因会,
吴主借着会见的机会,
以毒酒饮,
拿毒酒给万喝,
传酒人私减之。
递送酒杯的人暗中把毒酒减少了。
又饮留平,
吴主又拿着毒酒给留平喝,
平觉之,
留平察觉,
服他药以解,
服别的药解了毒,
得不死。
得以不死。
自杀;
万自杀而死,
平忧懑,
留平忧愤郁闷,
月余亦死,
一个多月以后也死了。
徙子弟于庐陵。
吴主把万的子侄都放逐到庐陵。
初,
当初,
请选忠清之士以补近职,
万请求挑选忠诚、清正的人来补充君主左右的职位,
吴主以大司农楼玄为宫下镇,
吴主任命大司农楼玄为宫下镇,
主殿中事。
主管宫中事务。
玄正身帅众,
楼玄修身率众,
奉法而行,
遵奉法度行事,
应对切直,
对答恳切耿直,
吴主浸不悦。
吴主渐渐地心中不快。
中书令领太子太傅贺邵上疏谏曰:
中书令兼太子太傅贺邵上疏进谏说:
“自顷年以来,
“自近年以来,
朝列纷错,
百官杂乱,
真伪相贸,
真伪相混。
忠良排坠,
忠良之人被排挤、贬斥,
信臣被害。
诚实的大臣遭受陷害。
是以正士摧方而庸臣苟媚,
因此正真之士削去棱角,而平庸之臣苟且逢迎,
先意承指,
揣摩旨意,奉承恭顺,
各希时趣。
各自都迎合时尚的趋向。
人执反理之评,
人们坚持的是不合道理的评论,
士吐诡道之论,
说出的是违背道义的言谈,
遂使清流变浊,
于是使得清高之士变得混浊,
忠臣结舌。
忠诚之臣不敢说话。
陛下处九天之上,
陛下处于九天之上,
隐百里之室,
深居于百里之远的屋室,
言出风靡,
圣言一出,百姓顺风倾倒,
令行景从;
命令传布,天下紧相追随,如影随形。
亲洽宠媚之臣,
陛下与受宠、巴结的臣子亲近和协,
日闻顺意之辞,
每天听到的是顺承心意的言辞,
将谓此辈实贤而天下已平也。
将会以为这些人确有德才而且天下也已经平定。
臣闻兴国之君乐闻其过,
我听说振兴国家的君王乐于听到自己的过失,
荒乱之主乐闻其誉;
荒废紊乱的君方愿意听到别人的称赞。
闻其过者过日消而福臻,
愿意听自己过失的人,他的过失一天比一天减少而福佑也谅到了;
闻其誉者誉日损而祸至。
喜欢听别人对自己赞誉的人,他的好名声一天一天地丧失而灾祸也就来临。
陛下严刑法以禁直辞,
陛下严厉刑法用以制止正直的言辞;
黜善士以逆谏口,
摈弃品行高尚的人以拒绝直言规劝,
杯酒造次,
哪怕是一杯酒的过失,
死生不保,
死生就得不到保障,
仕者以退为幸,
做官的人以退职为幸运,
居者以出为福,诚非所以保光洪绪,
居住都城的人以离国为福气,
熙隆道化也。
这实在不是保住荣耀的伟业、使道德风习昌盛兴隆的作法。
何定本仆隶小人,
何定本来是地位卑贱的人,
身无行能,
身无品行及才能,
而陛下爱其佞媚,
而陛下却喜爱他的奸巧谄媚,
假以威福。
给予他权势。
夫小人求入,
小人谋求进入,
必进奸利。
必然会进献包藏奸心的好处。
安间者妄兴事役,
何定近来妄地兴起劳役,
发江边戍兵以驱麋鹿,
发动江边防守的兵士去驱赶麋鹿,
老弱饥冻,
老人与体弱的人饥寒交迫;
大小怨叹。
成人与孩童怨恨叹息。
传曰:
《左传》说:
‘国之兴也,
‘国家兴盛,
视民如赤子;
视百姓如同幼儿;
其亡也,
国家衰亡,
以民为草芥。
把百姓当作一棵小草。
’今法禁转苛,
’现在法律、禁令变得苛刻,
赋调益繁中官、近臣所在兴事,
赋税征调日益繁杂,宦官、近臣,到处兴起事端,
而长吏畏罪,
而地方官长害怕获罪,
苦民求办。
劳苦百姓去满足他们的要求。
是以人力不堪,
因此人力担负不起沉重的负荷,
家户离散,
家家户户离别四散,
呼嗟之声,
叹息之声,
感伤和气。
使和顺的风气受到了伤害。
今国无一年之储,
现在国家没有一年的储备,
家无经月之蓄,
百姓之家没有度过一个月的积蓄,
而后宫之中坐食者万有余人。
而后宫中不劳而食的人有一万多。
又,
另外,
北敌注目,
北方的敌人虎视眈眈,
伺国盛衰,
窥伺我国的盛衰。
长江之限,
长江之险阻,
不可久恃,
不能长久地依赖,
苟我不能守,
假如我们没有守备的能力,
一苇可杭也。
一束苇草当作船就能渡过来。
愿陛下丰基强本,
希望陛下充实基础,强化根本,
割情从道,
割断私人的情欲,遵循正道,
则成、康之治兴,
那么周代成王、康王时代的治平之世就会兴起,
圣祖之祚隆矣!”
圣祖孙权开创的基业就会昌盛。”
吴深恨之。
结果吴主对贺邵恨之入骨。
于是左右共诬楼玄、贺邵相逢,
从这时起,吴主左右的人就一起诬陷楼玄与贺邵,说他们二人相逢,
驻共耳语大笑,
停下车子交头接耳,然后一起大笑,
谤讪政事,
毁谤、讽刺政事,
俱被诘责;
于是两人都遭到审讯、谴责,
送玄付广州,
楼玄被送到广州,
邵原复职;
贺邵受到宽赦恢复了官职。不久,
即而复徙玄于交趾,
又把楼玄迁徙到交趾,
意杀之。
最终杀了他。
久之,
天长日久,
何定秽发闻,
何定邪恶丑陋的行为显露传播来,
亦伏诛。
也被处以死刑。
羊祜归自江陵,
羊祜从江陵回来以后,
务修德信以怀吴人。
致力于整治道德信义以使吴人归顺。
每交兵,
每次与吴国交战,
刻日方战,
都要约定日期才开战,
不为掩袭之计。
不做乘其不备、突然袭击的打算。
将帅有欲进谲计者,
将帅当中有要献诡诈计谋的人,
辄饮以醇酒,
羊祜总是给他喝醇厚的美酒,
使不得言。
使他酒醉不能说话。
祜出军行吴境,
羊祜的军队外出在吴境内行走,
刈谷为粮,
割子谷子做口粮,
皆计所侵,
全都记下所取的数量,
送绢偿之。
然后送去绢偿还。
每会众江、沔游猎,
每次与部众在长江、沔水一带打猎,
常止晋地,
经常只限于晋的领地,
若禽兽先为吴人所伤而为晋兵所得者,
如果禽兽先被吴人所杀伤而后被晋兵所得,
皆送还之。
都要送还吴人。
于是吴边人皆悦服。
于是吴国边境的百姓对羊祜心悦诚服。
祜与陆抗对境,
羊祜与陆在边境相对,
使命常通:
双方的使者常奉命相互来往,
抗遗祜酒,
陆抗送给羊祜的酒,
祜饮之不疑;
羊祜喝起来从不生疑;
抗疾,
“陆抗病了,
求药于祜,
向羊祜求药,
祜以成药与之,
羊祜把成药送给他,
抗即服之。
陆抗也马上就服下。
人多谏抗,
许多人谏阻陆抗,
抗曰:
陆抗说:
“岂有鸩人羊叔子哉!”
“怎么会有用毒酒杀人的羊祜?”
抗告其边戍曰:
陆抗对守边的士兵说:
“彼专为德,
“别人专门行恩惠,
我专为暴,
我们专门做恶,
是不战而自服也。
这就等于不战而自己就屈服了。
各保分界而已,
现在双方各自保住疆界就可以了,
无求细利。”
我们不要再想占小便宜。”
吴主闻二境交和,
吴主听说双方边境交往和谐,
以诘抗,
就以此事责难陆抗,
抗曰:
陆抗说:
“一邑一乡不可以无信义,
“一邑一乡都不可以不讲信义,
况大国乎!
更何况大国呢!
臣不如此,
我如果不这样做,
正是彰其德,
正是显扬了羊祜的恩惠,
于祜无伤也。”
对羊祜毫无损伤。”
吴主用诸将之谋,
吴主采用诸将的策略,
数侵盗晋边。
多次侵犯掠夺晋国边境。
陆抗上疏曰:
陆抗上疏说:
“昔有夏多罪而殷汤用师,
“从前夏朝多行罪恶而商汤用兵,
纣作淫虐而周武授,
商纣王邪恶残暴而周武王举起讨伐大斧。
苟无其时,
假如不到时机,
虽复大圣,
即使至圣之人,
亦宜养威自保,
也应当积蓄威势而自保,
不可轻动也。
不可以轻举妄动。
今不务力农富国,
现在不致力于兴农事以富国,
审官任能,
不审查官吏任用贤能,
明黜陟,
不明确进退、升降的标准,
任刑赏,
不谨慎地使用刑罚奖赏,
训诸司以德,
不以道德教诲各部门,
抚百姓以仁,
不以仁爱安抚百姓,
而听诸将徇名,
而却听任诸将追求功名,
穷兵黩武,
穷兵黩武,
动费万计,
动不动就耗费数以万计的钱财,
士卒凋瘁,
士卒凋伤憔悴,
寇不为衰而我已大病矣。
敌军还没有削弱而我们却已经很劳累了。
今争帝王之资而昧十百之利,
现在以争夺天下帝王霸业的资本,去贪图几十几百的小便宜,
此人臣之奸便,
这是臣下邪恶的便利,
非国家之良策也!
并不是国家的良策。
昔齐、鲁三战,
从前齐、鲁打了三次仗,
鲁人再克,
鲁人两次克敌制胜,但是,
而亡不旋踵。
不及转足之间鲁国就灭亡,
何则?
这是什么原因?
大小之势异也。
势力的大小有差别,
况今师所克获,
何况如今军队战胜所得到的,
不补所丧乎!”
还不能够弥补它所丧失的呢!”
吴主不从。
吴主不听。
羊祜不附结中朝权贵,
羊祜不攀附结交朝廷中的权贵,
荀勖、冯之徒皆恶之。
荀勖、冯之徒都憎恨他。
从甥王衍尝诣祜陈事,
羊祜堂外甥王衍曾经去羊祜那里陈述事情,
辞甚清辩;
言辞非常清晰明辨;
祜不然之,
羊祜对他并不赞赏,
衍拂衣去。
王衍拂衣而去。
祜顾谓宾客曰:
羊祜回过头对宾客们说:
“王夷甫方以盛名处大位,
“王衍应当能以极大的名声达到高位,
然败俗伤化,必此人也。”
然而败坏风俗、损伤教化的必定是他。”
及攻江陵,
等到攻打江陵时,
祜以军法将斩王戎。
羊祜曾依军法要斩王戎。
衍,戎之从弟也,
王衍是王戎的堂弟,
故二人皆憾之,
所以两人都怨恨羊祜,
言论多毁祜。
言谈之间经常诽谤羊祜。
时人为之语曰:
当时的人为此有句话说:
“二王当国,
“二王执掌朝政,
羊公无德。”
羊公一无是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