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马懿征辽东决策与初期部署
烈祖明皇帝下景初二年(戊午、238)
魏纪六 魏明帝景初二年(戊午,公元238年)
春,
春季,
正月,
正月,
帝召司马懿于长安,
明帝从长安召回司马懿,
使将兵四万讨辽东。
命他率军四万人讨伐辽东。
议臣或以为四万兵多,
参预谋议的大臣有的认为四万兵员太多,
役费难供。
军费难以提供。
帝曰:
明帝说:
“四千里征伐,
“四千里远征讨伐,
虽云用奇,
虽说要出奇制胜,
亦当任力,
但也应当依靠实力,
不当稍计役费也。”
不应斤斤计较军费。”
帝谓懿曰:
明帝对司马懿说:
“公孙渊将何计以待君?”对曰:“渊弃城豫走,
“公孙渊放弃守城先行逃走,
上计也;
是上策;
据辽东拒大军,
据守辽东抗拒大军,
其次也;
是中策;
坐守襄平,
如死守襄平,
此成禽耳。”
必被生擒。”
帝曰:
明帝说:
“然则三者何也?”
“那么,三者中他将采用哪一种?”
对曰:
回答说:
“唯明智能审量彼我,
“只有明智的人,才能审慎度量敌我双方的力量,
乃豫有所割弃。
才会预先有所舍弃。
此既非渊所及,
这既不是公孙渊的才智所能达到的,
又谓今往孤远,
他又会认为我军是孤军远征,
不能支久,
不能支持长久,
必先拒辽水,
一定是先在辽水抗拒,
后守襄平也。”
然后退守襄平。”
帝曰:
明帝说:
“还往几乎日?”
“往返需多少天?”
对曰:
回答说:
“往百日,
“进军一百天,
攻百日,
攻战一百天,
还百日,
返回一百天,
以六十日为休息,
以六十天作为休息日,
如此,
这样的话,
一年足矣。”
一年足够了。”
公孙渊闻之,
公孙渊听到消息,
复遣使称臣,
再次源遣使节称臣,
求救于吴。
向吴国求救。
吴人欲戮其使,
吴国打算杀掉来使,
羊曰:
羊说:
“不可,
“不可,
是肆匹夫之怒而捐霸王之计也,
这是发泄匹夫一时怒气,而破坏称霸称王的大计,
不如因而厚之,
不如就势厚待他,
遣奇兵潜往以要其成。
然后派遣奇兵暗中前往,以胁迫公孙渊归附。
若魏伐不克,
如果魏讨伐不能取胜,
而我军远卦,
而我军远赴救难,
是恩结遐夷,
便与远方夷族结下恩情,
义形万里;
大义表现于万里之外。
若兵连不解,
如果双方交战难解难分,
首尾离隔,
辽东前方、后方分隔,
则我虏其傍郡,
那么我们就在它边陲郡县,
驱略而归,
驱逐劫掠而归,
亦足以致天之罚,
也足以表达上天的惩罚,
报雪曩事矣。”
对往事报仇雪恨了。”
吴主曰:
吴王说:
“善!”
“好!”
乃大勒兵胃渊使曰:
于是大规模地集结部队,并对公孙渊来使说:
“请俟后问,
“请回去等候音信,
当从简书,
我们遵从来函吩咐,
必与弟同休戚。”
一定和老弟休戚与共!”
又曰:
又说:
“司马懿所向无前,
“司马懿所向无敌,
深为弟忧之。”
我深为老弟担忧。”
帝问于护军将军蒋济曰:
明帝向护军将军蒋济问道:
“孙权其救辽东乎?”
“孙权会救援辽东吗?”
济曰:
蒋济说:
“彼知官备已固,
“孙权知道我们戒备严密,
利不可得,
不可能从中渔利,
深入则非力所及,
援军深入则力所不及,
浅入则劳而无获;
不深入势必徒劳无功;
权虽子弟在危,
即使是儿子、兄弟处于那种危险境地,
犹将不动,
孙权都不会出动,
况异域之人,
何况是异域他国之人,
兼以往者之辱乎!
加之以前还被羞辱过。
今所以外扬此声者,
如今所以向外宣扬出兵救辽,
谲其行人,
不过是欺骗辽东来使,
疑之于我,
使我们产生疑惧,
我之不克,
一旦我们不能攻克,
冀其折节事已耳。
希望公孙渊向他臣服而已。
然沓渚之间去渊尚远,
可是沓渚县离公孙渊所在地相距还远,
若大军相守,
如果大军受到阻碍,相持不下,
事不速决,
战斗不能速决,
则权之浅规,
那么孙权的临时决策,
或得轻兵掩袭,
或者轻兵突袭,
未可测也。”
就不可预料了。”
帝问吏部尚书卢毓:
明帝问吏部尚书卢毓说:
“谁可为司徒者?”
“谁可以担任司徒?”
毓荐处士管宁。
卢毓推荐处士管宁,
帝不能用,
明帝不采用,
更问其次,
又问其次的人选,
对曰:
卢毓答道:
“敦笃至行,则太中大夫韩暨;
“敦厚忠诚的是太中大夫韩暨,
亮直清方,则司隶校尉崔林;
耿直高洁的是司隶校尉崔林,
贞固纯粹,则太常常林。”
忠贞纯朴的是太常常林。”
二月,
二月,
癸卯,
癸卯(十一日),
以韩暨为司徒。
任命韩暨担任司徒。
汉主立皇后张氏,
汉王立张氏为皇后,
前后之妹也。
是前皇后的妹妹。
立王贵人子为皇太子,
立王贵人的儿子刘为皇太子,
瑶为安定王。
刘瑶为安定王。
大司农河南孟光问太子读书及情性好尚于秘书郎正,
蜀大司农河南人孟光向秘书郎王询问太子读书情况及性情爱好,
正曰:
正说:
“奉亲虔恭,
“侍奉双亲虔诚恭敬,
夙夜匪懈,
日日夜夜毫不怠懈,
有古世子之风;
有古代世子的风范;
接待群僚,
接待群臣,
举动出于仁恕。”
举措出以仁义宽恕之心。”
光曰:
孟光说:
“如君所道,
“如您所说,
皆家户所有耳;
都是每家子弟所具备的。
吾今所问,
我今天要问的,
欲知其权略智谋何如也。”
是想知道他的权略智谋如何?”
正曰:
正说:
“世子之道,
“作为世子的大义,
在于承志竭欢,
在于继承君父的志向,尽心使父母欢乐。
既不得妄有施为;
既不能随便有所作为,
智谋藏于胸怀,
就把智谋深藏在胸怀之内,
权略应时而发,
权略顺应时势发挥,
此之有无,
是否具备这些,
焉可豫知也!”
怎么可以预先知道呢?”
光知正慎宜,
孟光知道正讲话谨慎合宜,
不为放谈,
不敢放开畅谈,
乃曰:
便说:
“吾好直言,
“我喜欢直言,
无所回避。
没有什么避讳。
今天下未定,
如今天下未定,
智意为先,
智谋最为重要,
智意自然,
智谋是先天秉性,
不可力强致也。
不可用力强迫求得。
储君读书,
太子读书,
宁当效吾等竭力博识以待访问,
怎么可以效法我们博学强记以备咨询,
如博士深策讲试以求爵位邪!
象博士探策讲试一样以谋求一官半职呢?
当务其急者。”
应当在最急需的方面下功夫。”
正深谓光言为然。正,
正深感孟光言之有理。
俭之孙也。
正是俭的孙子。
吴人铸当千大钱。
吴国铸造可当一千的大钱。
夏,
夏季,
四月,
四月,
庚子,
庚子(初九),
南乡恭侯韩暨卒。
南乡恭侯韩暨去世。
庚戍,
庚戌(十九日),
大赦。
魏大赦天下。
辽东之战全过程
六月,
六月,
司马懿军至辽东,
司马懿大军到达辽东,
公孙渊使大将军卑衍、杨祚将步骑数万屯辽隧,
公孙渊命大将军卑衍、杨祚统率步、骑兵数万人驻扎在辽隧,
围堑二十余里。
围城挖掘了长达二十余里的壕沟。
诸将欲击之,
魏军将领们想要攻城,
懿曰:
司马懿说:
“贼所以坚壁,
“敌人所以坚守壁垒不肯决战,
欲老吾兵也,
是打算拖死我军,
今攻之,
现在攻打他们,
正堕其计。
正中其计。
且贼大众在此,
而且敌人主力在此,
其巢窟空虚;
他们的老巢必定空虚,
直指襄平,
我军直指襄平,
破之必矣。”
必能攻破。”于是,
乃多张旗帜,
打出许多战旗,
欲出其南,
佯作要向南方出动,
衍等尽锐趣之。
卑衍等率全部精锐部队随之向南。
懿潜济水,
司马懿率军暗中渡过辽河,
出其北,
向北挺进,
直趣襄平;
直扑襄平。
衍等恐,
卑衍等大为惊恐,
引兵夜走。
率军连夜撤回。
诸军进至首山,
魏各路大军进抵首山,
渊复使衍等逆战,
公孙渊再命卑衍等迎战。
懿击,
司马懿迎击,
大破之,
大败卑衍,
遂进围襄平。
遂进军包围襄平。
秋,
秋季,
七月,
七月,
大霖雨,
连降大雨,
辽水暴涨,
辽河暴涨,
运船自辽口径至城下。
运粮船队从辽口直抵城下。
雨月余不止,
大雨下了一个多月不停,
平地水数尺;
平地水深数尺,
三军恐,
魏三军恐惧,
欲移营,
打算迁移营垒,
懿令军中:
司马懿下令军中:
“敢有言徙者斩!”
“有敢说迁营者斩!”
都督令史张静犯令,
都督令史张静违抗命令,
斩之,
被斩,
军中乃定。
军心这才安定。
贼恃水,
敌人依仗水势,
樵牧自若,
砍柴放牧依然如故,
诸将欲取之,
将领们想要俘获他们,
懿皆不听。
司马懿都不准许。
司马陈曰:
司马陈说:
“昔攻上庸,
“从前攻打上庸,
八部俱进,
八支部队同时进发,
昼夜不息,
日夜不停,
故能一旬之半,拔坚城,
所以能用十六天时间攻下坚城,
斩孟达。
斩杀孟达。
今者远来而更安缓,
这次远征而来,反而更安闲迟缓,
愚窃惑焉。”
我私下感到疑惑。”
懿曰:
司马懿说:
“孟达众少而食支一年,
“孟达兵少但存粮可支撑一年,
将士四倍于达而粮不淹月;
我军将士四倍于孟达,但粮食不能支持一个月。
以一月图一年,
以一个月攻打一年,
安可不速!
怎么可以不快速?
以四击一,
以四个兵士攻击一个敌人,
正令失半而克,
即使丧失一半而能够攻克,
犹当为之,
都应当去做,
是以不计死伤,
所以不顾死伤地强攻,
与粮竞也。
是与粮食竞争啊!
今贼众我寡,
如今敌众我寡,
贼饥我饱,
敌饥我饱,
水雨乃尔,
何况雨水如此之大,
功力不设,
功力不能施展,
虽当促之,
虽然应当速战速决,
亦何所为!
又能干什么呢?
自发京师,
自打从京师出发,
不忧贼攻,
不担心敌人进攻,
但恐贼走。
只恐怕敌人逃走。
今贼粮垂尽而围蒋未合,
如今敌人粮食就要耗尽,可是我们的包围还没完成,
掠其牛马,
抢掠他们的牛马,
抄其樵采,
抄袭他们的樵夫,
此故驱之走也。
这是故意逼迫他们逃走。
夫兵者诡道,
用兵是一种诡诈的行为,
善因事变。
要善于随机应变。
贼凭众恃雨,
敌人凭仗人多,倚仗雨大,
故虽饥困,
虽然饥饿窘困,
未肯束手,
还不肯束手投降,
当示无能以安之。
应当显示出我们无能以便使他们安心。
取小利以惊之,
如果因贪图小利使他们惊吓逃跑,
非计也。”
这不是好的计策。”
朝廷闻师遇雨,
朝中听说大军遇雨,
咸欲罢兵。
一致打算退兵。
帝曰:
明帝说:
“司马懿临危制变,
“司马懿有能力临危控制事变,
禽渊可计日待也。”
捉住公孙渊指日可待。”
雨霁,
雨止,
懿乃合围,
司马懿随即合拢包围圈,
作土山地道,
高堆土山,深挖地道,
橹钩冲,
用干、橹车、钩梯、冲车,
昼夜攻之,
日夜攻城,
矢石如雨。
射箭与石密集如雨。
渊窘急,
公孙渊窘迫危急,
粮尽,
粮食已尽,
人相食,
以至人与人互相格杀残食,
死者甚多,
死亡极多,
其将杨祚等降。
部将杨祚等投降。
八月,
八月,
渊使相国王建、御史大夫柳甫请解围却兵,
公孙渊派遣相国王建、御史大夫柳甫请求解围退兵,如果同意,
当君臣面缚。
君臣定当自缚面降。
懿命斩之,
司马懿命斩来使,
檄告渊曰:
用檄文通知公孙渊说:
“楚、郑列国,
“楚国和郑国地位相等,
而郑伯犹肉袒牵羊迎之。
可是郑伯还光着脊背牵羊出城迎降。
孤天子上公,
我是天子的上公,
而建等欲孤解围退舍,
而王建等想要我解围后退,
岂得礼邪!
难道不失礼吗?
二人老耄,
这二个老糊涂,
传言失指,
传话失去意指,
已相为斩之。
已被我杀掉。
若意有未已,
如还有请降之意,
可更遣年少有明决者来!”
就另派年轻有明快决断的人前来。”
渊复遣侍中卫演乞克日送任,
公孙渊又派侍中卫演,请求指定日期,派送人质。
懿谓演曰:
司马懿对卫演说:
“军事大要有五:
“军事大要有五条,
能战发战,
能战则战,
不能战当守,
不能战就当坚守,
不能守当走;
不能坚守就当逃走。
余二事,
剩下的两条路,
但有降与死耳。
就只有投降和死了。
汝不肯面缚,
公孙渊不肯自缚面降,
此为决就死也,
这是决心去死,
不须送任!”
不必送来人质!”
壬午,
壬午(疑误),
襄平溃,
襄平城败溃,
渊与子将数百骑突围东南走,
公孙渊和儿子公孙带领数百骑兵从东南突围逃走,
大兵急击之,
魏军急忙追击,
斩渊父子于梁水之上。
在梁水岸边斩杀了公孙渊父子。
懿既入城,
司马懿既已进入襄平城;
诛其公卿以下及兵民七千余人,
诛杀城中公卿以下官吏及兵民七千余人,积尸封土,
筑为京观。
筑成大坟,
辽东、带方、乐浪、玄菟四郡皆平。
辽东、带方、乐浪、玄菟四郡全部平定。
渊之将反也,
公孙渊将要反叛时,
将军纶直、贾范等苦谏,
将军纶直、贾范等苦苦劝阻,
渊皆杀之,
都被公孙渊诛杀。
懿乃封直等之墓,
司马懿于是堆土加高纶直等人的坟墓,
显其遗嗣,
显扬他们的子弟,
释渊叔父恭之囚。
释放了为朝廷所立而被公孙渊囚禁的叔父。
中国人欲还旧乡者,
中原人想要返回故里,
咨听之。
听任自便。
遂班师。
然后班师。
初,
最初,
渊兄晃为恭任子在洛阳,
公孙渊的哥哥公孙晃作为公孙恭的人质住在洛阳,
先渊未反时,
公孙渊还未反叛时,
数陈其变,
公孙晃几次报告公孙渊的变故,
欲令国家讨渊;
打算让魏出兵讨伐。
及渊谋逆,
到公孙渊图谋叛逆,
帝不忍市斩,
明帝不忍心把公孙晃在街市斩首,
欲就狱杀之。
打算下狱处决。
廷尉高柔上疏曰:
廷尉高柔上书说:
“臣窃闻晃先数自归,
“我私下听说公孙晃以前多次自动归附,
陈渊祸萌,
报告公孙渊已萌生祸心,
虽为凶族,
他虽然是凶犯宗族,
原心可恕。
但是推究其本心,是可以宽恕的。从前,
夫仲尼亮司马牛之忧,
孔丘曾经明察司马牛的忧虑,
祁奚明叔向之过,
祁奚曾经指明叔向没有过失,
在昔之美义也。
这都是古代的美好义行。
臣以为晃信有言,
我认为公孙晃确实在先前有过举报,
宜贷其死;
应免他一死;
苟自无言,
如果他本来没有告发,
便当市斩。
应应当在街市上斩首示众。
今进不赦其命,
如今是进不赦免其性命,
退不彰其罪,
退又不公开其罪状,
闭著囹圄,
只是紧闭狱门,
使自引分,
命他自杀,
四方观国,
天下各地,
或疑此举也。”
或许会怀疑我们的做法。”
帝不听,
明帝不采纳,
竟遣使赍金屑饮晃及其妻子,
竟派遣使节带着搀有金屑的酒让公孙晃和他的妻子儿女饮下,
赐以棺衣,
然后赏赐棺木丧衣,
殡敛于宅。
埋葬在公孙晃的住宅。
九月,
九月,
吴改元赤乌。
吴改年号为赤乌。
吴步夫人卒。
吴步夫人去世。
初,
起初,
吴主为讨虏将军,
吴王任讨虏将军,
在吴,
驻守吴郡,
娶吴郡徐氏;
娶吴郡人徐氏。
太子登所生庶贱,
太子孙登生母出身卑贱,
吴主令徐氏母养之。
吴王命徐氏抚养。
徐氏妒,
徐氏十分嫉妒,
故无宠。
所以失宠。
及吴主西徙,
等到吴王向西迁移,
徐氏留处吴;
徐氏仍留住在吴郡。这时,
而临淮步夫人宠冠后庭,
临淮人步夫人在后宫最受宠爱,
吴主欲立为皇后,
吴王打算立为皇后,
而群臣议在徐氏,
可是群臣议论应立徐氏,
吴主依违者十余年。
吴王犹豫不决,拖延了十几年。
会步氏卒,
恰好步氏去世,
群臣奏追赠皇后印绶。
群臣奏请追赠步夫人皇后印信、绶带。
徐氏竟废,
徐氏竟被废,
卒于吴。
在吴郡去世。
吴国内政与权争
吴主使中书郎吕壹典校诸官府及州郡文书,
吴王让中书郎吕壹主管各官府及州郡公文,
壹因此渐作威福,
吕壹因此渐渐作威作福起来,
深文巧诋,
援引法律条文进行狡诈的诋毁,
排陷无辜,
排斥陷害无辜,
毁短大臣,
诽谤朝廷大臣,
纤介必闻。
连细微小事也禀闻吴王。
太子登数谏,
太子孙登屡次规劝,
吴主不听,
吴王都不接受,
群臣莫敢复言,
群臣不敢再表示意见,对吕壹都深怀恐惧,
皆畏之侧目。
侧目而视。
壹诬白故江夏太守刁嘉谤讪国政,
吕壹诬告前江夏太守刁嘉诽谤讥讽朝政,
吴主怒,
吴王大怒,
收嘉,
逮捕了刁嘉,
系狱验问。
下狱审问。
时同坐人皆畏怖壹,
当时被牵连的人都畏惧吕壹,
并言闻之。
都说听到过刁嘉诽谤之词,
侍中北海是仪独云无闻,
只有侍中北海人是仪一人说没有听到过,
遂见穷诘累日,
于是被连日穷追诘问,
诏旨转厉,
诏书也越发严厉,
群臣为之屏息。
群臣都为他捏着一把汗,
仪曰:
是仪说:
“今刀锯已在臣颈。
“如今刀锯已经架在脖颈上,
臣何敢为嘉隐讳,
我怎敢为刁嘉隐瞒,
自取夷灭,
自取杀身灭门之祸,
为不忠之鬼!
成为不忠的鬼魂?只是要说听到、了解此事,
顾以闻知当有本末。”
必须有头有尾。”
据实答问,
是仪据实回答审问,
辞不倾移,
供辞不改,
吴主遂舍之;
吴王于是放了他,
嘉亦得免。
刁嘉也被免罪。
上大将军陆逊、太常潘浚忧壹乱国,
上大将军陆逊、太常潘浚忧虑吕壹祸乱国政,
每言之,
一谈到这件事,
辄流涕。
就止不住流泪。
壹白丞相顾雍过失,
吕壹指控丞相顾雍有过失,
吴主怒,
吴王大怒,
诘责雍。
责问顾雍。
黄门侍郎谢语次问壹:
黄门侍郎谢在闲谈时问吕壹:
“顾公事何如?”
“顾公之事如何?”
壹曰:
吕壹答:
“不能佳。”
“不能乐观。”
又问:
谢又问:
“若此公免退,
“如果此公被免,
谁当代之?”
应当是谁代替他?”
壹未答。
吕壹没回答。
曰:
谢说:
“得无潘太常得之乎?”
“莫非是潘浚?”
壹曰:
吕壹答:
“君语近之也。”
“你的话差不多。”
曰:
谢又说:
“潘太常常切齿于君,
“潘浚常常对你恨得咬牙切齿,
但道无因耳。
只是没有机会讲罢了。
今日代顾公,
今日他如接替顾公,
恐明日便击君矣!”
恐怕明日就会打击你了。”
壹大惧,遂解散雍事。潘浚求朝,
吕壹万分恐惧,
诣建业,
亲自去建业,
欲尽辞极谏,
打算尽辞极谏。
至,
到达后,
闻太子登已数言之而不见从;
听说太子孙登已经多次揭发吕壹,而不被接受。
浚乃大请百寮,
潘浚于是宴请文武百官,
欲因会手刃杀壹,
打算在席间亲手杀死吕壹,
以身当之,
再以性命抵罪,
为国除患。
为国除害。
壹密闻知,
吕壹得到密报,
称疾不行。
声称有病不去赴宴。
西陵督步骘上疏曰:
西陵督步骘上书说:
“顾雍、陆辽、潘浚,志在竭诚,
“顾雍、陆逊、潘浚志在竭诚报国,
寝食不宁,
睡觉吃饭都不安宁,
念欲安国利民,
思虑着怎样安国利民,
建久长之计,
建立国家的长治久安之计,
可谓心膂股肱社稷之臣矣。
可以说是君王的心腹和肢体,国家的重臣了。
宜各委任,
应当对他们分别委以重任,
不使他官监其所司,
不要让其他官员监督他们主管的工作,
课其殿最。
考核他们的政绩等次。
此三臣思虑不到则已,
这三位大臣思虑不到的事情就算了,
岂敢欺负所天乎!”
岂敢欺骗辜负君王呢?”
左将军朱据部曲应受三万缗,
左将军朱据的部曲应领受三万钱,
工王遂诈而受之。
工匠王遂将钱诈骗冒领。
壹疑据实取,
吕壹怀疑朱据实际将钱私取,
考问主者,
拷问朱据部下主事的军吏,
死于杖下;
将他打死在棍棒之下。
据哀其无辜,
朱据哀伤他无辜屈死,
厚棺敛之,
丰厚地为他入殓安葬。
壹又表据吏为据隐,
吕壹又上表说朱据军吏为朱据隐瞒,
故厚其殡。
所以朱据为他厚葬。
吴主数责问据,
吴王屡次责问朱据,
据无以自明,
朱据无法表明自己清白,只好搬出家门,
藉草待罪;
坐卧在草席上听候定罪。
数日,
几天后,
与军吏刘助觉,
典军吏刘助发觉此事,
言王遂所取。
说钱被王遂取走。
吴主大感悟,
吴王深有感触,
曰:
省悟地说:
“朱据见枉,
“朱据尚被冤枉,
况吏民乎!”
何况小小吏民呢!”
乃穷治壹罪,
于是深究吕壹罪责,
赏助百万。
赏赐刘助钱百万钱。
丞相雍至廷尉断狱,
丞相顾雍到廷尉审理和判决案件,
壹以囚见。
吕壹以阶下囚身分相见,
雍和颜色问其辞状,
顾雍面色温和地审问他的口供,
临出,
临走出时,
又谓壹曰:
又对吕壹说:
“君意得无欲有所道乎?”
“您是否还有什么要讲的?”
壹叩头无言。
吕壹叩头无语。
时尚书郎怀叙、面詈辱壹,
当时尚书郎怀叙当面责骂羞辱吕壹,
雍责叙曰:
顾雍责备怀叙说:
“官有正法,
“官府有正常的法律,
何至于此!”
为什么要这样!”
有司奏壹在辟,
有关部门奏请处以吕壹死刑,
或以为宜加焚裂,
有的认为应加以焚烧、车裂之刑,
用彰元恶。
以表明他是罪魁祸首,
吴主以访中书令会稽阚泽,
吴王就此事请问中书令会稽人阚泽,
泽曰:
阚泽说:
“盛明之世,
“盛明之世,
不宜复有此刑。”
不宜再有此刑。”
吴主从之。
吴王听从了他的意见。
壹既伏诛,
吕壹既已处死,
吴主使中书郎袁礼告谢诸大将,
吴王让中书郎袁礼向诸位大将道歉,
因问时事所当损益。
同时询问他们对时事兴革的意见。
礼还,
袁礼返回后,
复有诏责诸葛瑾、步骘、朱然、吕岱等曰:
又有诏书责备诸葛瑾、步骘、朱然、吕岱等说:
“袁礼还云:
“袁礼回来后说:
‘与子瑜、子山、义封、定公相见,
‘与诸葛瑾、步骘、朱然、吕岱相见,
并咨以时事当有所先后,
同时向他们询问时事先后安排的意见,
各自以不掌民事,
各人都以不掌民事为由,
不肯便有所陈,
不肯当即发表意见,
悉推之伯言、承明。
全推给陆逊、潘浚。
伯言、承明见礼,
陆逊、潘浚见到袁礼,流泪不止,
泣涕恳恻,
态度诚恳痛切,
辞旨辛苦,
辞意辛酸痛苦,
至乃怀执危怖,
甚至心怀危惧,
有不自安之心。
有一种感觉不安全的神情。
’闻之怅然,
’我听了不禁怅然,
深自刻怪!
内心深感困惑。
何者?
为什么?
夫惟圣人能无过行,
天下只有圣人才能无过,
明者能自见耳。
只有聪明人才能自察。
人之举厝,
普通人的举止行动,
何能悉中!
怎么可能全部正确?
独当己有以伤拒众意,
自以为是而有伤害抵触众意的地方,
忽不自觉,
一时忽视而没有觉察,
故诸君有嫌难耳。
所以使各位心存疑忌畏难了。
不尔,
不然的话,
何缘乃至于此乎?
有什么缘由至于这样?
与诸君从事,
和各位共事,
自少至长,
从年少至年长,
发有二色,
如今头发已经花白,
以谓表里足以明露,
自以为表里都可以和诸位坦诚相见,
公私分计足用相保,
公私情分足以互保;
义虽君臣,
大义上我们是君臣关系,
恩犹骨肉,
但恩情上犹如骨肉至亲,
荣福喜戚,
荣耀、福分、喜乐、悲戚,
相与共之。
都共同分享和承受。
忠不匿情,
忠臣不应该隐瞒实情,
智无遗计,
智士不应该保留谋略,
事统是非,
不论事情是非如何,各位怎么可以袖手旁观,
诸君岂得从容而已哉!
自得悠闲呢?
同船济水,
我们是同舟共济,
将谁与易!
还有谁能替代?
齐桓有善,
古代齐桓公有善行,
管子未尝不叹,
管仲没有不赞叹;
有过未尝不谏,
有过失,没有不直言规劝;
谏而不得,
如不被采纳,
终谏不止。
则永不休止地规劝。
今孤自省无桓公之德,
如今我自知没有齐桓公的德行,
而诸君谏诤未出于口,
可是各位不肯开口直言规劝,
仍执嫌难;
仍然采取避嫌畏难的态度,
以此言之,
就这一点而言,
孤于齐桓良优,
我比齐桓公还好一点,
未知诸君于管子何如耳!”
不知各位比起管仲来又是如何?”
冬,
冬季,
十一月,
十一月,
壬午,
壬午(二十四日),
以司空卫臻为司徒,
魏任命司空卫臻担任司徒,
司隶校尉崔林为司空。
司隶校尉崔林担任司空。
十二月,
十二月,
汉蒋琬出屯汉中。
蜀蒋琬出兵驻扎在汉中。
乙丑,
乙丑(初八),
帝不豫。
魏明帝患病。
辛巳,
辛巳(二十四日),
立郭夫人为皇后。
魏立郭夫人为皇后。
曹魏辅政权力更迭
初,
最初,
太祖为魏公,
太祖还是魏公时,
以赞令刘放、参军事孙资皆为秘书郎。
任命赞令刘放、参军事孙资同时担任秘书郎。
文帝即位,
文帝即位,
更名秘书曰中书,
改称秘书为中书,
以放为监,
任命刘放担任中书监,
资为令,
孙资担任中书令,
遂掌机密。
两人掌管机密。
帝即位,
明帝即位,
尤见宠任,
两人尤其受到恩宠信任,
皆加侍中、光禄大夫,
都加任侍中、光禄大夫,
封本县侯。
封为本县侯。
是时,
这时,
帝亲览万机,数兴军旅,
明帝亲自处理日常政务,
腹心之任,
屡次出兵,
皆二人管之;
中枢筹划都由他俩掌管;
每有大事,
每有国家大事,
朝臣会议,
朝臣集会议事,
常令决其是非,
经常让他俩决断是非,
择而行之。
择定而行。
中护军蒋济上疏曰:
中护军蒋济上书说:
“臣闻大臣太重者国危,
“我听说大臣权力太重,国家就有危险,
左右太亲者身蔽,
左右过于亲近,耳目必受蒙蔽,
古之至戒也。
这是古代最大的戒鉴。
往者大臣秉事,
以前大臣掌事,
外内扇动;
内外动摇不安;
陛下卓然自览万机,
陛下识见高明,亲自处理国事,
菲不祗肃。
无不肃然安定。
夫大臣非不忠也,
大臣不是不忠,
然威权在下,
只是权威下移,
则众心慢上,
人们对君王就一定怠慢,
势之常也。
这是情势发展的必然。
陛下既已察之于大臣,
陛下既然已经对大臣有所明察,
愿无忘之于左右,
希望不要忘记左右亲信造成的流弊。
左右忠正远虑,
左右亲信的忠心和谋略,
未必贤于人臣,
未必胜于大臣,
至于便辟取合,
至于逢迎诌媚、阿谀奉承,
或能工之。
有的却极其擅长。
今外所言,
如今外面议论,
辄云‘中书’,
动辄就说‘中书’,
虽使恭慎,
虽然让他们恭敬谨慎,
不敢外交,
不敢对外交往,
但有此名,
然而仅有这个名义,
犹惑世俗。
就可以迷惑世俗,
况实握事要,
何况实际掌握国家要事,
日在目前,
整日侍奉在眼前;
傥因疲倦之间,
倘若趁着陛下疲倦之时,
有所割制,
有所剖断,窃弄权威,
众臣见其能推移于事,
大臣见他们能影响国事,
即亦因时而向之。
也就会顺势转而趋向他们。
一有此端,
一旦有此弊端,
私招朋援,
私结成朋党,
臧否毁誉,
褒贬毁誉就会兴起,
必有所兴,功负赏罚,必有所易,
功过赏罚必定颠倒,
直道而上者或壅,
走正路向上的或许会被阻塞,
曲附左右者反达,
而曲意逢迎左右近侍的却能显贵,
因微而入,
他们抓住空子就钻,
缘形而出,
看到迹象就干,
意所狎信,
陛下亲信他们,
不复猜觉。
也就不再猜疑。
此宜圣智所当早闻,
这按理是应该让陛下早早听到了解,
外以经意,
用心留意,
则形际自见;
则左右近侍的形迹自然暴露。
或恐朝臣畏言不合而受左右之怨,
有人担心朝廷大臣会害怕进言不妥而受左右近臣的怨恨,
莫适以闻。
因而不敢上报陛下和他们对抗。
臣窃亮陛下潜神默思,
我认为陛下静神沉思,
公听并观,
垂听舆论全面观察,
若事有未尽于理而物有未周于用,
如果事物有不尽合理或是不合于用的,
将改曲易调,
就要改换曲调,
远与黄、唐角功,
远可以和黄帝、唐尧的功劳相等,
近昭武、文之绩。
近可以使武帝、文帝的政绩发扬,
岂牵近习而已哉!
岂止是不受左右控制而已!
然人君不可悉任天下之事,
可是君王不可能独自承担天下的全部事情,
必当有所付;
必当有所托付。
若委一臣,
如果委任一个臣属,
自非周公旦之忠,
除非有周公旦的忠心,
管夷吾之公,
管仲的公道,
则有弄权败官之敝。
否则就有弄权败官的弊病。
当今柱石之士虽少,
当今之世,栋梁之才虽然很少,
至于行称一州,
但德行能称职于一州,
智效一官,
才智可效力于一官,
忠信竭命,
忠信尽力,
各奉其职,
各奉其职的人,
可并驱策,
还是可供驱策的,
不使圣明之朝有专吏之名也!”
不要使圣明之朝出现恶吏专权的丑名!”
帝不听。
明帝不接受。
及寝疾,
到明帝病重卧床,
深念后事,
深虑后事,
乃以武帝子燕王宇为大将军,
才任命武帝之子燕王曹宇担任大将军,
与领军将军夏侯献、武卫将军曹爽、屯骑校尉曹肇、骁骑将军秦朗等对辅政。
与领军将军夏侯献、武卫将军曹爽、屯骑校尉曹肇、骁骑将军秦朗等共同辅政。
爽,真之子;肇,
曹爽是曹真之子,
休之子也。
曹肇是曹休之子。
帝少与燕王宇善,
明帝年少时与燕王曹宇亲近友好,
故以后事属之。
所以把后事嘱托给他。
刘放、孙资久典机任,
刘放、孙资长久地掌管国家机要,
献、肇心内不平;
夏侯献、曹肇心中忿忿不平。
殿中有鸡栖树,
殿中有一只鸡飞上树,
二人相谓曰:
两人互相说:
“此亦久矣,
“这也太久了,
其能复几!”
看他们还能活几天!”
放、资惧有后害,
刘放、孙资怕有后患,
阴图间之。
私下想加以离间。
燕王性恭良,
燕王曹宇性情恭顺温和,
陈诚固辞。
诚恳地坚决推辞,
帝引放、资入卧内,问曰:
明帝让刘放、孙资进入卧室问道:
“燕王正尔为?”
“燕王正是如此吗?”
对曰:
刘放、孙资答道:
“燕王实自知不堪大任故耳。”
“燕王实际是自知不能承担重任,所以这样。”
帝曰:
明帝问:
“谁可任者?”
“谁可以承担?”
时惟曹爽独在侧,
当时只有曹爽一人在旁,
放、资因荐爽,
刘放、孙资顺势推荐曹爽,
且言:
并且说:
“宜召司马懿与相参。”
“应当召回司马懿参与。”
帝曰:
明帝问:
“爽堪其事不?”
“曹爽能承担这件大事吗?”
爽流汗不能对。
曹爽汗流满面,紧张得不能回答。
放蹑其足,
刘放暗中踩他的脚,
耳之曰:
耳语说:
“臣以死奉社稷。”
“快说以死奉社稷。”
帝从放、资言,
明帝听从刘放、孙资建议,
欲用爽、懿,
打算任用曹爽、司马懿,
既而中变,
不久中途又改变,
敕停前命;
下令停止先前的任命。
放、资复入见说帝,
刘放、孙资再次入见游说明帝,
帝又从之。
明帝再度听从他们的意见。
放曰:
刘放说:
“宜为手诏。”
“最好亲自写下诏书。”
帝曰:
明帝说:
“我困荐,
“我疲乏极了,
不能。”
不能写。”
放即上床,
刘放随即上床,
执帝手强作之,
把着明帝的手勉强写下诏书,
遂赍出,大言曰:
遂拿着出宫大声说:
“有诏免燕王宇等官,
“有诏书免去燕王曹宇等的官职,
不得停省中。”
不得在宫中滞留。”
皆流涕而出。
曹宇等流泪而出。
甲申,
甲申(二十七日),
以曹爽为大将军。
任命曹爽担任大将军,
帝嫌爽才弱,
明帝嫌曹爽才能不足,
复拜尚书孙礼为大将军长史以佐之。
又任命尚书孙礼担任大将军长史辅助他。
是时,
这时,
司马懿在汲,
司马懿正在汲县,
帝令给使辟邪,
明帝派遣给使辟邪,
赍手诏召之。
带着手诏前去召司马懿。
先是,
开始,
燕王为帝画计,
燕王替明帝筹划,
以为关中事重,
认为关中事关重大,
宜遣懿便道自轵关西还长安,
应让司马懿走小道从轵关向西回到长安,
事已施行。
事情已经施行。
懿斯须得二绍,
司马懿不久又接到第二封诏书,
前后相违,
前后矛盾,
疑京师有变,
怀疑京师发生变故,
乃疾驱入朝。
于是急速入朝。
三年(己未、239)
三年(己未,公元239年)
春,
春季,
正月,
正月,
懿至,
司马懿回到京师,
入见,
入见明帝。
帝执其手曰:
明帝拉着他的手说:
“吾以后事属君,
“我把后事嘱托给您,
君与曹爽辅少子。
您要与曹爽一起辅佐幼子。
死乃可忍,
死岂是可以忍住的,
吾忍死待君,
我强忍着不死是为等待您。
得相见,
能够与您相见,
无所复恨矣!”
再无遗恨了。”
乃召齐、秦二王以示懿,
于是召来齐王曹芳、秦王曹询拜见司马懿,
别指齐王芳谓懿曰:
又指着齐王曹芳对司马懿说:
“此是也,
“就是他了,
君谤视之,
您仔细看看,
勿误也!”
不要看错!”
又教齐王令前抱懿颈。
又教齐王曹芳上前抱住司马懿的脖颈,
懿顿首流涕。
司马懿叩头流泪。
是日,
这一天,
立齐王为皇太子。
立齐王曹芳为皇太子,
帝寻殂。
明帝旋即去世。
帝沈毅明敏,
明帝深沉刚毅,聪明敏捷,
任心而行,
但纵情任性。
料简功能,
能够择别官吏的事功和能力,
屏绝浮伪。
排除虚浮不实。
行师动众,
每次发兵出征,
论决大事,
讨论决定大事,
谋臣将相,
谋臣将相,
咸服帝之大略。
全都佩服明帝的远大谋略。
性特强识,
记忆力极强,
虽左右小臣,
虽然只是左右卑微小官,
宫簿性行,名迹所履,
但档案中所记有关的禀性行为、主要事迹和经历,
及其父兄子弟,
及家中父兄子弟的情况,
一经耳目,
一经过目,
终不遗忘。
终身不忘。
孙盛论曰:
孙盛论曰:
闻之长老,
听长辈说,
魏明帝天姿秀出,
魏明帝容貌英秀出众,
立发垂地,
站立时长发垂地,
口吃少言,
有些口吃,话语不多,
而沈毅好断。
但性格沉着刚毅而有决断。
初,
起初,
诸公受遗辅导,
各位大臣接受遗诏辅政,
帝皆以方任处之,
魏明帝把他们都派出去镇守地方,
政自己出。
朝政则由自己亲自处理。
优礼大臣,
对大臣优待礼敬,
开容善直,
心胸开阔,喜爱爽直,
虽犯颜极谏,
即使大臣当面冒犯批评,
无所摧戮,
也不折辱诛杀,
其君人之量如此其伟也。
他的君主度量是如此宽宏。
然不思建德垂风,
可是他不考虑建立恩德,使风范流传后世,
不固维城之基,
不巩固曹氏宗室作为基础,
至使大权偏据,
至使大权旁落,
社稷无卫,
社稷无人保卫,
悲夫!
可悲!
太子即位,
太子曹芳即位,
年八岁;
时年八岁。
大赦。
大赦天下。
尊皇后曰皇太后,
尊称皇后为皇太后,
加曹爽、司马懿侍中,
给曹爽、司马懿加封侍中官职,
假节钺,
授符节、黄钺,
都督中外诸军、录尚书事。
为都督中外诸军事、录尚书事。
诸所兴作宫室之役,
各处修建宫殿的劳役,
皆以遗诏罢之。
都以遗诏的名义罢除。
爽、懿各领兵三千人更宿殿内,
曹爽、司马懿各自领兵三千人轮流在宫内宿卫,
爽以懿年位素高,
曹爽因司马懿年纪已大,地位一向很高,
常父事之,
经常把他当作父辈侍奉,
每事谘访,
每有事情必去拜访咨询,
不敢专行。
不敢独断专行。
初,
最初,
并州刺史东平毕轨及邓扬、李胜、何晏、丁谧皆有才名,
并州刺史东平人毕轨及邓、李胜、何晏、丁谧都有才名,
而急于富贵,
但急于富贵,
趋时附势,
趋炎附势,
明帝恶其浮华,
明帝厌恶他们虚浮不实,
皆抑而不用。
都加抑制而不录用。
曹爽素与亲善,
曹爽一向与他们亲近友好,
及辅政,
到掌权辅政,
骤加引擢,
马上引荐提升,
以为腹心。
成为心腹。
晏,进之孙;谧,
何晏是何进的孙子,
斐之子也。
丁谧是丁斐之子。
晏等咸共推戴爽,
何晏等都共同推戴曹爽,
以为重权不可委之于人。
认为大权不能托付给别人。
丁谧为爽画策,
丁谧替曹爽出谋划策,
使爽白天子发诏,
让曹爽禀告皇帝发布诏书,
转司马懿为太傅,
改任司马懿为太傅,
外以名号尊之,
外表上用虚名使他尊贵,
内欲令尚书奏事,
实际上打算让尚书主事,
先来由己,
上奏先由曹爽过目,
得制其轻重也。
以便控制轻重缓急,
爽从之。
曹爽听从其计。
二月,
二月,
丁丑,
丁丑(二十一日),
以司马懿为太傅、以爽弟羲为中领军、训为武卫将军、彦为散骑常侍、侍讲,
任命司马懿担任太傅,曹爽弟曹羲担任中领军,曹训担任武卫将军,曹彦担任散骑常侍、侍讲,
其余诸弟皆以列侯侍从,
其余兄弟都以列侯身分侍从,
出入禁闼,
出入宫廷禁地,
贵宠莫盛焉。
尊贵宠信没有超过他们的了。
爽事太傅,
曹爽侍奉太傅,
礼貌虽存,而诸所兴造,
外表仍恭敬有礼,
希复由之。
但各项决定很少再经他认可。
爽徙吏部尚书卢毓为仆射,
曹爽让吏部尚书卢毓为仆射,
而以何晏代之,
而让何晏取而代之。
以邓扬、丁谧为尚书,
任命邓、丁谧担任尚书,
毕轨为司隶校尉。
毕轨担任司隶校尉,
晏等依势用事,
何晏等依仗曹爽势力用事,
附会者升进,
迎合的人升官进职,
违忤者罢退,
违抗的人罢黜斥退,
内外望风。
朝廷内外都看风向行事,
莫敢忤旨。
不敢违抗他们的意旨。
黄门侍郎傅嘏谓爽弟羲曰:
黄门侍郎傅嘏对曹爽的兄弟曹羲说:
“何平叔外静而内躁,
“何晏外表文静而内心浮躁,
巧好利,
巧取好利,
不念务本,
不求务本,
吾恐必先惑子兄弟,
我恐怕他一定先诱惑你们兄弟,
仁人将远而朝政废矣!”
仁人志士将远远离去,而朝政将要荒废了。”
晏等遂与嘏不平,
何晏等于是对傅嘏心怀不满,
因微事免嘏官。
因细微小事免去他的官职。
又出卢毓为廷尉,
又让卢毓从尚书省出来任为廷尉,
毕轨又枉奏毓免官,
但毕轨又上奏诬诌,卢毓被免官,
众论多讼之,
舆论多为卢毓辩冤,
乃复以为光禄勋。
才又任命他为光禄勋。
孙礼亮直不挠,
孙礼耿直不屈,
爽心不便,
曹爽感到不利,
出为扬州刺史。
就让孙礼出京担任扬州刺史。
三月,
三月,
以征东将军满宠为太尉。
任命征东将军满宠担任太尉。
夏,
夏季,
四月,
四月,
吴督军使者羊击辽东守将,
吴国督军使者羊率军攻击辽东守将,
俘人民而去。
劫掠当地百姓而归。
汉蒋琬为大司马,
蜀国蒋琬担任大司马,
东曹掾犍为杨戏,
东曹掾犍为人杨戏,
素性简略,
平素性情简慢,
琬与言论,
言语不多,蒋琬与他谈话,
时不应答。
时时不作回答。
或谓琬曰:
有人对蒋琬说:
“公与戏言而不应,
“您与杨戏谈话他竟不回答,
其慢甚矣!”
太怠慢了。”
琬曰:
蒋琬说:
“人心不同,
“人的心意不同,
各如其面,
就像各人的面孔不同一样,
面从后言,
当面顺从,背后议论,
古人所诫。
是古人所警诫的。
戏欲赞吾是邪,
杨戏想要赞同我对,
则非其本心;
但不是他的本意;
欲反吾言,
想要反对我的话,
则显吾之非,
就显出我的不对,
是以默然,
所以沉默不语,
是戏之快也。”
这是杨戏表里一致的地方。”另外,
又督农杨敏尝毁琬曰:
督农场敏曾经毁谤蒋琬说:
“作事愦愦,
“办事糊涂,
诚不及前人。”
实在不如前任。”
或以白琬,
有人把话告诉蒋琬,
主者请推治敏,
主事官请求追查惩治杨敏,
琬曰:
蒋琬说:
“吾实不如前人,
“我确实不如前任,
无可推也。”
没有什么要追查的。”
主者乞问其愦愦之状,
主事官请他说说糊涂表现在什么地方,
琬曰:
蒋琬说:
“苟其不如,
“既然不如前任,
则事不理,
事情就不应该处理,
事不理,
事情不应该处理,
则愦愦矣。”
就是糊涂了。”
后敏坐事系狱,
后来,杨敏因犯事入狱,
众人犹惧其必死,
众人还担心他必被处死,
琬心无适莫,
蒋琬对他不抱成见,
敏得免重罪。
杨敏得以免治重罪。
秋,
秋季,
七月,
七月,
帝始亲临朝。
魏帝开始亲临朝政。
八月,
八月,
大赦。
大赦天下。
冬,
冬季,
古月,
十月,
吴太常潘浚卒。
吴国太常潘浚去世。
吴主以镇南将军吕岱代浚,
吴王任命镇南将军吕岱接替潘浚,
与陆逊共领荆州文书。
与陆逊共管荆州文书。
岱时年已八十,
吕岱时年已经八十,
体素精勤,
身体一直很健康,为官专心勤奋,
躬亲王事,
亲自处理政事,
与逊同心协规,
与陆逊同心协力,
有善相让,
事情办好时两人互相推让,
南土称之。
南方人士对他们非常称道。
十二月,
十二月,
吴将廖式杀临贺太守严纲等,
吴将廖式杀临贺郡太守严纲等,
自称平南将军,
自称平南将军,
攻零陵、桂阳,
攻陷零陵、桂阳,
摇动交州诸郡,
煽动交州各郡,
众数万人。
聚众数万人。
吕岱自表辄行,
吕岱上表后立即前往平乱,
星夜兼路,
连夜兼程,
吴主遣使追拜交州牧,
吴王派遣使节在后追赶,任命吕岱为交州牧,
及遣诸将唐咨等络绎相继,
并派遣将领唐咨等率兵增援,前后相继,
攻讨一年,
讨伐攻打了一年,
破之,
终于平息叛乱,
斩式及其支党,
杀了廖式及其党羽,
郡县悉平。
各郡县全部平定。
岱复还武昌。
吕岱又返回武昌。
吴都乡侯周胤将兵千人屯公安,
吴国都乡侯周胤率兵一千人驻防公安县,
有罪,
犯了罪,
徙庐陵;
被放逐到庐陵。
诸葛瑾、步骘为之请。
诸葛瑾、步骘为他求情。
吴主曰:
吴王说:
“昔胤年少,
“以前周胤年幼,
初无功劳,
开始并无功劳,
横受精兵,
平白地领受精兵,
爵以侯将,
封以侯爵,
盖念公瑾以及于胤也。
全都是思念周瑜才对他宠爱的。
而胤恃此,
但周胤依仗恩宠,
酗淫自恣,
酗酒荒淫,恣意放纵,
前后告谕,
前后多次告诫,
会无悛改。
没有改悔。
孤于公瑾,义犹二君,
我对周瑜的情义同你们二位一样,
乐胤成就,
乐于看到周胤有所成就,
岂有已哉!
岂有终止?
迫胤罪恶,
可是迫于周胤罪恶太重,
未宜便还,
不应该现在让他回来,
且欲苦之,
我还想让他尝点苦头,
使自知耳。
使他能自己了解自己。
以公瑾之子,
就凭他是周瑜的儿子,
而二君在中间,
又有你们二位在中间,
苟使能改,
假如他能改正,
亦何患乎!”
还有什么担忧呢?”
瑜兄子偏将军峻卒,
周瑜的侄子偏将军周峻去世,
全琮请使峻子护领其兵。
全琮请求让周峻的儿子周护接领周峻部队。
吴主曰:
吴王说:
“昔走曹操,拓有荆州,
“从前击败曹操、吞并荆州,
皆是公瑾,
全是周瑜的功劳,
常不忘之。
我常记不忘。
初闻峻亡,
起初听说周峻去世,
仍欲用护。
便打算任用周护。
闻护性行危险,
后听说周护性情凶狠,
用之适为作祸,
任用他恰恰是让他去闯祸,
故更止之。
所以改变了主意。
孤念公瑾,
我思念周瑜,
岂有已哉!”
岂有终止!”
十二月,
十二月,
诏复以建寅之月为正。
魏帝下诏恢复以建寅之月为正月。
邵陵厉公上正始元年(庚申、240)
魏邵陵厉公正始元年(庚申,公元240年)
春,
春季,
旱。
发生旱灾。
越蛮夷数叛汉,
蜀国越郡蛮夷常有叛乱,
杀太守,
杀死太守,
是后太守不敢之郡,
以至后来的太守不敢到郡治中就职,
寄治安定县,
而在安定县寄住治事,
去郡八百余里。
距郡治八百余里。
汉主以巴西张嶷为越太守,
汉后主任命巴西人张嶷担任越太守,
嶷招慰新附,
张嶷招降安抚新归附的夷人,
诛讨强猾,
征讨诛杀强悍狡黠的夷人,
蛮夷畏服,
各部落于是敬畏顺服,
郡界悉平,
郡内全部平定,
复还旧治。
郡府又迁回原址。
冬,
冬季,
吴饥。
吴国发生饥荒。
二年(辛酉、241)
二年(辛酉,公元241年)
春,
春季,
吴人将伐魏。
吴国将要讨伐魏。
零陵太守殷札言于吴主曰:
零陵太守殷札对吴王说:
“今天弃曹氏,
“如今上天废弃曹氏,
丧诛累见,
丧事凶杀不断出现。
虎争之际而幼童莅事。
当此猛虎争斗之际,而让一个孩子临政。
陛下身自御戎,
陛下应当亲自统率大军,
取乱侮亡,
夺取乱国,征服衰世,
宜涤荆、扬之地,
尽出荆州、扬州的人力、物力,
举强羸之数,
调查丁壮和老弱的人数,
使强者执戟,
让丁壮执戟上阵,
羸者转运。
老弱转运物资;
西命益州,军于陇右,
在西方让蜀汉在陇右驻屯;
授诸葛瑾、朱然大众,直指襄阳,
命诸葛瑾、朱然率领大军直指襄阳;
陆逊、朱桓别征寿春,
陆逊、朱桓另外出征寿春;
大驾入淮阳,
陛下御驾进军淮河以北,
历青、徐。
进攻青州、徐州。
襄阳、寿春,困于受敌,
襄阳、寿春被我们围困,
长安以西,务御蜀军,
长安以西要全力防御蜀军,
许、洛之众,
许昌、洛阳的军队势力要分散,
势必分离,
我们多方牵制,
掎角并进,
同时进军,
民必内应。
民众一定响应。
将帅对向,
到时将帅交战,
或失便宜,
只要有一处指挥失当,
一军败绩,
一军战败,
则三军离心;
则三军军心涣散。
便当秣马脂车,
我们正好备马整车,
陵蹈城邑,
攻陷城邑,
乘胜逐北,
乘胜追击,
以定华夏。
平定华夏。
若不悉军动众,
如果我们不出动全部大军,
循前轻举,
只是象以前一样出动少量部队,
则不足大用,
则不足以完成大事,
易于屡退,
容易屡屡败退,
民疲威消,
民众疲沓,军威消失,
时往力竭,
时间过去,力量耗竭。
非上策也。”
这不是上策。”
吴主不能用。
吴王没有接受。
夏,
夏季,
四月,
四月,
吴全琮略淮南,
吴国全琮进击淮南,
决芍陂,
掘开芍陂堤岸,
诸葛恪攻六安,
诸葛恪攻打六安,
朱然围樊,
朱然围困樊城,
诸葛瑾攻中。
诸葛瑾攻打中。
征东将军王凌、扬州刺史孙礼与全琮战于芍陂,
魏征东将军王凌、扬州刺史孙礼与全琮在芍陂交战,
琮败走。
全琮败逃。
荆州刺史胡质以轻兵救樊,
荆州刺史胡质派出轻装部队救援樊城,
或曰:
有人说:
“贼盛,
“敌人强盛,
不可迫。”
不能靠近。”
质曰:
胡质说:
“樊城卑兵少,
“樊城城墙低矮,守军又少,
故当进军为之外援,
所以应当强行进军作为外援,
不然,
不然,
危矣。”
樊城就危险了。”
遂勒兵临围,
于是率军逼近吴国围城部队,
城中乃安。
城中军心始安。
五月,
五月,
吴太子登卒。
吴国太子孙登去世。
吴兵犹在荆州,
吴国部队仍留在荆州,
太傅懿曰:
太傅司马懿说:
“中民夷十万,
“中汉民和夷人有十万之多,
隔在水南,
隔在沔水南岸,
流离无主,
流离逃亡,无家可归,
樊城被攻,
樊城被围,
历月不解,
已过一个多月还没解除,
此危事也,
这是危急之势,
请自讨之。”
请派我亲自前去征讨。”
六月,
六月,
太傅懿督诸军救樊;
太傅司马懿率领各军救援樊城,
吴军闻之,
吴军听到消息后,
夜遁,
连夜遁逃。
追至三州口,
司马懿率军追到三州口,
大获而还。
获大量物资和俘虏而归。
闰月,
闰五月,
吴大将军诸葛瑾卒。
吴国大将军诸葛瑾去世。
瑾太子恪先已封侯,
诸葛瑾的长子诸葛恪先前已被封侯,
吴主以恪弟融袭爵,
吴王让诸葛恪弟弟诸葛融承袭父亲的爵位,
摄兵业,
统率父亲的部队,
驻公安。
驻扎在公安县。
汉大司马蒋琬以诸葛亮数出秦川,
蜀国大司马蒋琬认为诸葛亮屡次出兵秦川,
道险、运粮难,
由于道路险阻,转运粮食困难,
卒无成功,
最终也没有成功,
乃多作舟船,
于是大量制造船舰,
欲乘汉、沔东下,
打算利用汉水、沔水顺流东下,
袭魏兴、上庸。
袭击魏兴、上庸。
会旧疾连功,
正逢蒋琬旧病连续发作,
未时得行。
没能及时配合吴国行动。
汉人咸以为事有不捷,
大家都认为这样一旦不能取胜,
还路甚难,
撤退极其困难,
非长策也;
不是上策。
汉主遣尚书令费、中监军姜维等喻指。
汉后主派遣尚书令费、中监军姜维等向蒋琬说明大家意见。
琬乃上言:
蒋琬于是上书说:
“今魏跨带九州,
“如今魏的势力已横跨九州,
根蒂滋蔓,
蒂蔓延成长,
平除未易。
铲除不易。
若东西并力,
如果吴国和西蜀齐心合力,
首尾掎角,
首尾夹击,
虽未能速得如志,
虽然不能迅速实现宏图大志,
且当分裂蚕食,
暂且也可分割其力量,蚕食其国土,
先摧其支党。
摧垮其边陲。
然吴期二三,
然而与吴国二三次约定同时进军,
连不克果。
都未能实现。
辄与费等议,
我与费等商议,
以凉州胡塞之要,
认为凉州是胡人边塞要地,
进退有资,
进退都有依赖,
且羌、胡乃心思汉如渴,
而且当地羌人、胡人都如饥似渴地想着归顺我朝,
宜以姜维为凉州刺史。
最好让姜维担任凉州刺史。
若维征行,
如果姜维征讨能够控制河西,
御制河右,
我将率军继进,
臣当帅军为维镇继。
作他的后援。
今涪水陆四通,
如今涪县水路陆路四通八达,
惟急是应,
足以应付紧急情况,
若东西有虞,
如果东方、西方发生危险,
赴之不难,
前去救援都不困难,
请徙屯涪。”
请把大本营迁到涪县驻屯。”
汉主从之。
汉后主采纳了这一建议。
朝廷欲广田畜谷于扬、豫之间,
魏打算在扬州、豫州之间开荒垦田,积蓄粮谷,
使尚书郎汝南邓艾行陈、项以东至寿春。
令尚书郎汝南人邓艾到陈县、项县以东至寿春一带巡视,
艾以为:
邓艾认为:
“昔太祖破黄巾,因为屯田,
“从前太祖大破黄巾施行屯田,
积谷许都以制四方。
在许都囤积粮谷用来制胜四方。
今三隅已定,
如今三边都已平定,
事在淮南,
军事行动集中在淮河以南,
每大军出征,
每次大军出征,
运兵过半,
转运军粮的兵士占了一半,
功费巨亿。
耗费多亿。
陈、蔡之间,土下田良,
陈县、蔡县一带土地平坦肥沃,
可省许昌左右诸稻田,
可以减少许昌附近稻田,
并水东下,
把水并入河道向东灌溉,
令淮北二万人,
命令淮河以北二万人,
淮南三万人,
淮河以南三万人,
什二分休,
十分之二轮流休息,
常有四万人且田且守;
常驻的四万人边屯田边防守。
益开河渠以增溉灌,
宜多挖河渠增加灌溉,
通漕运。
开通漕运。
计除众费,
除去全部开支,
岁完五百万斛以为军资六、七年间,
总计每年可获五百万斛作为军费。六七年内,
可积二千万斛于淮上,
可在淮河土地上积蓄二千万斛,
此则十万之众五年食也。
这就是十万大军五年的粮食。
以此乘吴,
以此雄厚基础攻吴,
无不克矣。”
无往而不胜。”
太傅懿善之。
太傅司马懿认为妥善。
是岁,
这一年,
始开广漕渠,
开始扩开漕渠。
每东南有事,
以后每次东南方出现战事,
大兴军众,
遂大举出兵,
泛舟而下,
乘舟而下,
达于江、淮,
直抵长江、淮河,
资食有余而无水害。
军费、粮食都绰绰有余,并且消除了水患。
管宁卒。
管宁去世。
宁名行高洁,
管宁名声极大,行为高洁,
人望之者,
是人们仰慕的人。
邈然若不可及,
看上去好象不可接近,但与他在一起,
即之熙熙和易。
却感到和乐平易。
能因事导人于善,
他擅长随事诱导人们行善,
人无不化服。
人们无不受到感化,由衷敬服。
及卒,
到死时,
天下知与不知,
天下不管认识他还是不认识他的,
无不嗟汉。
无不哀叹。
三年(壬戌、242)
三年(壬戌,公元242年)
春,
春季,
正月,
正月,
汉姜维率偏军自汉中还住涪。
蜀国姜维率领偏师从汉中回到涪县驻防。
吴主立其子和为太子,
吴王立儿子孙和为太子,
大赦。
大赦天下。
三月,
三月,
昌邑景侯满宠卒。
昌邑景侯满宠去世。
秋,
秋季,
七月,
七月,
乙酉,
乙酉(十九日),
以领军将军蒋济为太尉。
任命领军将军蒋济担任太尉。
吴主遣将军聂友,校尉陆凯将兵三万击儋耳,珠崖。
吴王派遣将军聂友、校尉陆凯率军三万人攻打儋耳、珠崖。
八月,
八月,
吴主封子霸为鲁王。
吴王封儿子孙霸为鲁王。
霸,和母弟也,
孙霸是孙和的胞弟,
宠爱崇特,
受到特别的宠爱,
与和无殊。
与孙和没有差别。
尚书仆射是仪领鲁王傅,
尚书仆射是仪兼任鲁王傅,
上疏谏曰:
上书规劝说:
“臣窃以为鲁王天挺懿德,
“我私下认为鲁王天资卓越,又有美德,
兼资文武,
文武双全,
当今之宜,宜镇四方,
当今之计应让他镇守四方,
为国蕃辅,
作为辅助朝廷的屏藩,
宣扬德美,
宣扬美德,
广耀威灵,
广布威望,
乃国家之良规,
才是国家的良策,
海内所瞻望。
举国上下的希望。
且二宫宜有降杀,
而且太子和亲王之间,应该有所差别,
以正上下之序,
用以端正上下秩序,
明教化之本。”
显明教化的根本。”
书三、四上,
上书三四次,
吴主不听。
吴王都不理睬。
四年(癸亥、243)
四年(癸亥,公元243年)
春,
春季,
正月,
正月,
帝加元服。
魏帝行加冠礼。
吴诸葛恪袭六安,
吴国诸葛恪率军袭击六安,
掩其人民而去。
劫掠当地百姓而归。
夏,
夏季,
四月,
四月,
立皇后甄氏,
魏立皇后甄氏,
大赦。
大赦天下。
后,文昭皇后兄俨之孙也。
甄皇后是文昭皇后兄长甄俨的孙女。
五月,
五月,
朔,
朔(初一),
日有食之,
出现日食,
既。
为日全食。
冬,
冬季,
十月,
十月,
汉蒋琬自汉中还住涪,
蜀国蒋琬从汉中返回涪县居住,
疾益甚,
病情更加严重,
以汉中太守王平为前监军、镇北大将军,
任命汉中太守王平担任前监军、镇北大将军,
督汉中。
督领汉中。
十一月,
十一月,
汉主以尚书令费为大将军、录尚书事。
汉后主任命尚书令费担任大将军、录尚书事。
吴丞相顾雍卒。
吴丞相顾雍去世。
吴诸葛恪远遣谍人观相径要,
吴诸葛恪派遣暗探,观察山川地要,
欲图寿春。
准备攻打寿春。
太傅懿将兵入舒,
太傅司马懿率军进入舒县,
欲以攻恪,
打算由此进攻诸葛恪。
吴主徙恪屯于柴桑。
吴王调移诸葛恪在柴桑驻屯。
步骘、朱然各上疏于吴主曰:
步骘、朱然分别上书给吴王说:
“自蜀还者,
“从蜀地归来的人,
咸言蜀欲背盟,与魏交通,
都说蜀国打算背弃盟约,
多作舟船,
正在大量制作船舰,
缮治城郭;
修缮城池。
又,
还有,
蒋琬守汉中,
蒋琬驻守汉中,
闻司马懿南向不出兵,
听说司马懿南下,不但不出兵,
乘虚以掎角之,
乘虚进行夹击,
反委汉中,
反而放弃汉中,
还近成都。
回到成都附近。
事已彰灼,
事情已经十分明显,
无所复疑,
无可置疑,
宜为之备。”
应多加戒备。”
吴主答曰:
吴王回答说:
“吾待蜀不薄,
“我对待蜀国不薄,
聘享盟誓,
聘问宴享,结盟明誓,
无所负之,
没有辜负他们的地方,
何以致此!
怎么能变成这样?
司马懿前来入舒,
司马懿大军前来进入舒县,
旬日便退。
十日便撤退了。
蜀在万里,
蜀在万里之外,
何如缓急而便出兵乎!
怎么会知道司马懿用兵是快是慢而就贸然出兵呢?从前,
昔魏欲入汉川,
魏打算进入汉川,
此间始严,
这中间我们也是严阵以待,
亦未举动,
没有举师动众,
会闻魏还而止;
随后听到魏已回军才算结束,
蜀宁可复以此有疑邪!
怎么可以再以此怀疑蜀汉呢?
人言苦不可信,
传言实在不可信,
朕为诸君破家保之。
我愿以家族破败而为诸位担保。”
征东将军、都督扬·豫诸军事王昶上言:
征东将军及都督扬、豫诸军事王昶上书说:
“地有常险,
“地势的险阻固定不变,
守无常势。
防守的形势却变化无常。
今屯宛去襄阳三百余里,
如今驻屯的宛县,距离襄阳三百余里,
有急不足相赴。”
遇有紧急情况,来不及赴援。”
遂徙屯新野。
于是移驻在新野县。
宗室曹上书曰:
皇族曹上书说:
“古之王者,
“古代帝王,
必建同姓以明亲亲,
必定任用同姓皇族,以表明亲近亲族,
必树异姓以明贤贤。
也必定任用异性大臣,以表明尊重贤能。
亲亲之道专用,
只采用亲近亲族的办法治国,随着它的浸蚀,
则其渐也微弱;
皇权就会渐渐衰弱;
贤贤之道偏任,
只采用尊重贤能的办法治国,随着它的把持,
则其敝也劫夺。
皇权就会被夺取。
先圣知其然也,
先圣了解这种必然趋势,
故博求亲疏而并用之,
所以对于皇族和非皇族广泛求取,同时并用,
故能保其社稷,
因而能够保有社稷,
历纪长久。
历时长久。
今魏尊尊之法虽明,
如今魏尊重贤能的法律虽已严明,
亲亲之道未备,
亲近亲族的办法还不完备,
或任而不重,
或者任而不重用,
或释而不任。
或者放置不任用。
臣窃惟此,
我私下思虑这些,
寝不安席,
睡觉都不能安宁,
谨撰合所闻,
谨对所听到的加以陈述,
论其成败曰:
议论它的成败得失。
昔夏、商、周历世数十,
古代夏、商、周历经数十世代,
而秦二世而亡。
而秦只传到二世即归灭亡,
何则?
为什么?
三代之君与天下共其民,故天下同其忧;秦王独制其民,
夏商周三代的君王与各封国共同管理万民,
故倾危而莫救也。
所以出现危险而没人相救。
秦观周之敝,
秦王朝看到周王朝的衰败,
以为小弱见夺,
认为是弱小的封国终会被吞夺,
于是废五等之爵,
于是废除五等爵,
立郡县之官,
建立郡县制,
内无宗子以自毗辅,
朝廷内没有皇族子弟辅佐,
外无诸侯以为藩卫;譬犹芟刈股肱,
朝廷外没有诸侯屏卫,
独任胸腹,
好象一个人割掉四肢独由胸腹支撑,
观者为之寒心,
旁观者为之寒心,
而始皇晏然自以为子孙帝王万世之业也,
可秦始皇还安然自得,认为是为子孙创立了帝王的万世之业,
岂不悖哉!
岂不荒谬!
故汉祖奋三尺之剑,
所以汉高祖奋起三尺之剑,
驱乌合之众,
以乌合之众起兵,
五年之中,
五年之中,
遂成帝业。
成就了帝王之业。
何则?
这是为什么?
伐深根者难为功,
因为拔除盘根错节难以成功,
摧枯朽者易为力,
摧枯拉朽容易得力,
理势然也。
这是事理之必然。
汉监秦之失,
汉朝看到秦朝的失误,
封殖子弟;
于是大封皇族子弟。
及诸吕擅权,
等到诸吕擅权,
图危刘氏,
危害刘氏皇族,
而天下所以不倾动者,
而天下却没有发生动摇,
徙以诸侯强大,
其原因仅仅在于诸侯力量强大,
盘石胶固也。
有如粘在一起的磐石一样稳固。
然高祖封建,
然而汉高祖分封诸侯建立藩国,
地过古制,
封地面积超过古代规定,
故贾谊以为欲天下之治安,
所以贾谊认为要想天下得到治理安定,
莫若众建诸侯而少其力;
不如广建诸侯国而减少诸侯势力,
文帝不从。
汉文帝没有采纳。
至于孝景,
到了汉景帝,
猥用晁错之计,
由于采用晁错的计策,
削黜诸侯,
削减封国领土,
遂有七国之患。
于是爆发了七国之乱。
盖兆发高帝,
征兆出现在汉高帝时,
衅钟文、景,
祸患聚集于文帝、景帝之时,
由宽之过制,
是由于开始宽厚得超过规定,
急之不渐故也。
而后来削减时又太急切的缘故。
所谓‘末大必折,
所谓:‘末大必折,
尾大难掉’,
尾大难掉’,
尾同于体,
尾巴与身子同属一体,
犹或不从,
有时也不顺从,
况乎非体之尾,
便何况不是属于一体的尾巴,
其可掉哉!
岂能摆得动?
武帝从主父之策,
汉武帝采纳主父偃的计策,
下推恩之令,
颁布让诸侯自己可以分封子弟的推恩令,
自是之后,
自此以后,
遂以陵夷,
封国力量由此衰败,
子孙微弱,
子孙微弱,
衣食租税,
除了收取租税维持衣食生活外,
不预政事。
不能参予国政。
至于哀、平,
到了哀帝、平帝时,
王氏秉权,
王莽掌权,
假周公之事而为田常之乱,
借着周公之事,重演田常之乱,
宗室诸侯,
封国诸侯中,
或乃为之符命,
有的甚至制造天赐祥瑞,
颂莽恩德,
歌颂王莽恩德,
岂不哀哉!
岂不令人悲哀?
由斯言之,
由此说来,
非宗子独忠孝于惠、文之间而叛逆于哀、平之际也,
并不是皇族子弟偏偏在惠帝、文帝之际忠孝双全,而在哀帝、平帝之际就变成叛逆,
徙权轻势弱,
是权力轻微,势力薄弱,
不能有定耳。
不能平定祸乱而已。
赖光武皇帝挺不世之姿,
幸赖光武皇帝发扬不世的英姿,
擒王莽于已成,
在王莽做了皇帝后仍能将他擒获,
绍汉嗣于既绝,
使汉代皇族子嗣在将要灭绝之时得以延续,
斯岂非宗子之力也!
岂不是皇族子弟的力量!可是以后,
而曾不监秦之失策,
又不能借鉴秦王朝的教训,
袭周之旧制,
不知道承袭周王朝的旧制,
至于桓、灵,
到了汉桓帝、汉灵帝时,
阉宦用事,
宦官执政,
君孤立于上,
君王孤立于上,
臣弄权于下;
大臣弄权于下,
由是天下鼎沸,
于是天下大乱,
奸宄并争,
奸人并争,
宗庙焚为灰烬,
宗庙被烧成灰烬,
宫室变为榛薮。
宫室变成荒草树丛。
太祖皇帝龙飞凤翔,
“太祖皇帝龙飞凤翔,
扫除凶逆。
扫除凶逆,
大魏之兴,
大魏兴起,
于今二十有四年矣;
至今已有二十四年了。
观五代之存亡而不用其长策,
观察五代的存亡原因,而不采用他们的治国良策;
睹前车之倾覆而不改于辙迹。
目睹前车之倾覆,却不改变车道。
子弟王空虚之地,
皇家子弟空有虚名而实无封地,
君有不使之民;
封国之君空有百姓而不能役使;
宗室窜于闾阎,
皇族成员迁居在大街小巷,
不闻邦国之政;
不知道国家大政方针;
权均匹夫,
权力如一介小民,
势齐凡庶。
势力同寻常百姓。
内无深根不拔之固,
内无盘根错节的稳固,
外无盘石宗盟之助,
外无磐石般诸侯结盟相助,
非所以安社稷,
这是不能够使国家安定,
为万世之业也。
成就万世大业的。
且今之州牧、郡守,
况且现在的州牧、郡守,
古之方伯、诸侯,
与古代的方伯、诸侯一样,
皆跨有千里之士,
都拥有千里之地,
兼军武之任,
身兼军队要职,
或比国数人,
有的一家数人担任高官,
或兄弟并据;
有的兄弟同时占据要职;
而宗室子弟曾无一人间厕其间,
而皇族子弟竟无一人跻身于其间,
与相维制,
与他们互相牵制,
非所以强干弱枝,备万一之虞也。
这不是使主干强大、枝梢微弱、防备万一的办法。
今之用贤,
如今所谓任用贤能,
或超为名都之主,
或提拔到著名城市为长,
或为偏师之帅;
或担任一军统帅;
而宗室有文者必限小县之宰,
可是皇族子弟有文才的,必只限于当一个小县县宰,
有武者必置百人之上,
有武略的,必只限于当一个只管百人的小官,
非所以劝进贤能、褒异宗室之礼也。
这不是奖励进取,任用贤能,
语曰:
褒奖优待皇族子弟的礼法。
‘百足之虫,
俗语说‘百足之虫,
至死不僵’。
至死不本僵’,
以其扶之者众也。
这是因为扶持它身体的脚众多的缘故。
此言虽小,
这句话说的虽是小虫,
可以譬大。
但可以比喻国家大事。
是以圣王安不忘危,
所以,圣明的君王在安定时不忘记危乱,
存不忘亡,
存时不忘记亡,
故天下有变而无倾危之患矣。”
即使天下发生变故,也不会有覆灭的灾难了。”
冀以此论感悟曹爽,
曹希望以这番议论使曹爽有所感动而省悟,
爽不能用。
曹爽不采纳。
曹爽伐蜀与司马懿制衡
五年(甲子、244)
五年(甲子,公元244年)/B)
春,
春季,
正月,
正月,
吴主以上大将军陆逊为丞相,
吴王任命上大将军陆逊担任丞相,
其州牧、都护、领武昌事如故。
原担任的州牧、都护、领武昌事等官职继续兼任。
征西将军、都督雍、凉诸军事夏侯玄,
征西将军及都督雍、凉诸军事夏侯玄,
大将军爽之姑子也。
是大将军曹爽姑母之子。
玄辟李胜为长史,
夏侯玄征召李胜担任长史,
胜及尚书邓欲令爽立威名于天下,
李胜与尚书邓打算让曹爽在天下树立威名,
劝使伐蜀;
劝他伐蜀。
太傅懿止之,
太傅司马懿劝止他们,
不能得。
没能止住。
三月,
三月,
爽西至长安,
曹爽西行至长安,
发卒十余万人,
发兵十余万人,
与玄自骆口入汉中。
与夏侯玄一起从骆口进入汉中。
汉中守兵不满三万,
汉中守军不足三万人,
诸将皆恐,
将领们都很恐慌,
欲守城不出以待涪兵。
打算坚守城池不出兵迎战,等待涪县的救援。
王平曰:
王平说:
“汉中去涪垂千里,
“汉中距离涪县将近一千里,
贼若得关,
敌人如果攻占了关城,
便为深祸,
便成为深灾大祸,
今宜先遣刘护军据兴势,
应该先派遣刘护军占据兴势,
平为后拒;
我在后面拒敌。
若贼分向黄金,
如果敌人分兵向黄金攻击,
平帅千人下自临之,
我率领一千人亲自迎战,周旋之间,
比尔间涪军亦至,
涪县援军便会到达,
此计之上也。”
这是上策。”
诸将皆疑,
将领们都持怀疑,
惟护军刘敏与平意同,
只有护军刘敏与王平意见相同,
遂帅所领据兴势,
便率所领部队占据兴势,
多张旗帜,
并漫山遍野插上战旗,
弥亘百余里。
连绵一百余里。
闰月,
闰三月,
汉主遣大将军费督诸军救汉中,
汉后主派遣大将军费统领各军救赴汉中,
将行,
将出发时,
光禄大夫来敏诣别,
光禄大夫来敏来到费住所送别,
求共围棋;
请求一起下一局围棋。
于时羽檄交至,
此时,战地文书交错送到,
人马擐甲,
士兵战马都已披挂铠甲,
严驾已讫,
出动命令已经下达,
与敏对戏,
可是费与来敏对奕,
色无厌倦。
仍面无厌倦。
敏曰:
来敏说:
“向聊观试君耳;
“我是故意考验您的,
君信可人,
您确实令人满意,
必能辨贼者也。”
一定可以退敌。”
夏,
夏季,
四月,
四月,
丙辰朔,
丙辰朔(初一),
日有食之。
出现日食。
大将军爽兵距兴势不得进,
大将军曹爽率领部队到达兴势后受到抵抗,不能前进。
关中及氐、羌转输不能供,
关中以及氐、羌部落转运的军粮供给不上,
牛马骡驴多死,
牛马骡驴大量死亡,
民夷号泣道路,
当地百姓在路边哀号哭泣,
涪军及费兵继至。
涪县大军及费部队相继到达。
参军杨伟为爽陈形势,
参军杨伟向曹爽分析形势,
宜急还,
认为应当紧急撤还,
不然,将败。
不然将大败。
邓、李胜与伟争于爽前。
邓、李胜与杨伟在曹爽面前争执起来,
伟曰:
杨伟说:
“扬、胜将败国家事,
“邓、李胜将败坏国家大事,
可斩也!”
应该斩首!”
爽不悦。
曹爽大为不快。
太傅懿与夏侯玄书曰:
太傅司马懿给夏侯玄去信说:
“《春秋》责大德重。
“《春秋》大义,对大臣重臣要求严而施恩重。
昔武皇帝再入汉中,
从前武皇帝第二次进入汉中,
几至大败,
几乎大败,
君所知也。
你是知道的。
今兴势至险,
如今兴势地形十分险要,
蜀已先据,
蜀军已率先占据,
若进不获战,
如果进攻,敌人不应战,
退见邀绝,
退却又被阻截,
覆军必矣,
全军必然覆灭,
将何以任其责!”
你将承担什么责任?”
玄惧,
夏侯玄恐惧,
言于爽;
对曹爽说了上面的话。
五月,
五月,
引军还。
率领大军退还,
费进据三岭以截爽,
费进军占据三岭阻截曹爽,
爽争险苦战,
曹爽争险夺关进行苦战,
仅乃得过,
仅只得以逃出,
失亡甚众,
失散伤亡甚重,
关中为之虚耗。
关中地区为这次行动白白耗费了大量人力、物力。
秋,
秋季,
八月,
八月,
秦王询卒。
秦王曹询去世。
冬,
冬季,
十二月,
十二月,
安阳孝侯崔林卒。
安阳孝侯崔林去世。
是岁,
这一年,
汉大司马琬以病固让州职于大将军,
蜀国大司马蒋琬因病坚持将州职辞让给大将军费,
汉主乃以为益州刺史,
汉后主遂任命费担任益州刺史,
以侍中董允守尚书令,
侍中董允担任尚书令,
为之副。
作为费的副手。
时战国多事,
当时蜀正值征战多事之秋,
公务烦猥;
公务繁杂细碎,
为尚书令,
费担任尚书令,
识悟过人,
见识过人,
每省读文书,
每审阅公文,
举目暂视,
略望一眼,
已究其意旨,
便已知道其中主要意思,
其速数倍于人,
速度超过常人几倍,
终亦不忘。
并且过目不忘。
常以朝晡听事,
经常在早晨和傍晚听取大家意见,处理公事,
其间接纳宾客,
中间接待宾客,
饮食嬉戏,
饮食娱乐,
加之博弈,
还要作博奕之戏,
每尽人之欢,
每次都能使人尽兴快乐,
事亦不废。
公事也不荒废。
及董允代,
等到董允接替费,
欲学之所行,
想要效法费行为,
旬日之中,
十天之中,
事多愆滞。
很多事情都被耽误。
允乃叹曰:
董允于是叹息说:
“人才力相远若此,
“人的才力相差如此之大,
非吾之所及也!”
不是我能赶得上的!”
乃听事终日而犹有不暇焉。
于是整天听取意见处理公务,还是没有空闲。
六年(乙丑、245)
六年(乙丑,公元245年)
春,
春季,
正月,
正月,
以票骑将军赵俨为司空。
任命票骑将军赵俨担任司空。
吴国太子之争与陆逊之死
吴太子和与鲁王同宫,
吴国太子孙和与鲁王孙霸同住一宫,
礼秩如一,
礼仪和俸禄完全一样,
群臣多以为言,
群臣对此颇有议论。
吴主乃命分宫别僚;
吴王于是命令两人分宫居住,僚属也加区别。
二子由是有隙。
由此,兄弟之间产生了感情上的裂痕。
卫将军全琮遣其子寄事鲁王,
卫将军全琮让儿子全寄侍奉鲁王,
以书告丞相陆逊,
写信告诉丞相陆逊,
逊报曰:
陆逊回答说:
“子弟苟有才,
“你的儿子如果真有才干,
不忧不用,
不必担忧不被任用,
不宜私出以要荣利;
不宜出任私门幕职,邀取荣华。
若其不佳,
如果才力不佳,
终为取祸。
最终也会招来灾祸;
且闻二宫势敌,
况且听说两宫势均力敌,
必有彼此,
必定各要党羽,
此古人之厚忌也。”
这是古人最避忌的。”
寄果阿附鲁王,
全寄果然攀附鲁王,
轻为交构。
轻率地与之结交。
逊书与琮曰:
陆逊写信给全琮说:
“卿不师日而宿留阿寄,
你不学汉朝金日严格对待儿子,反而庇护阿寄,
终为足下家门致祸矣。”
最终会为你的家门招来灾祸。”
琮既不答逊言,
全琮不仅不回答陆逊,
更以致隙。
反而与陆逊发生了裂痕。
鲁王曲意交结当时名士。
鲁王一心要结交当时知名人士。
偏将军朱绩以胆力称,
偏将军朱绩以有胆力著称,
王自至其廨,
鲁王亲自到他的官署,
就之坐,
挨近他坐下,
欲与结好;
想要与他结好。
绩下地住立,
朱绩走下座位站在一旁,
辞而不当。
推辞不敢承当。
绩,然之子也。
朱绩是朱然的儿子。
于是自侍御、宾客,
从那时起,从侍从到宾客,
造为二端,
形成对立的两派,
仇党疑贰,
仇视敌党,猜忌贰心,
滋延大臣,
逐渐蔓延到朝廷大臣,
举国中分。
全国分为两派,
吴主闻之,
吴王听说后,
假以精学,
借口让他俩专心学习,
禁断宾客往来,
断绝与宾客的往来。
督军使者羊上疏曰:
督军使者羊上书说:
“闻明诏省夺二宫备卫,
“听说陛下公开颁诏剥夺两宫的卫队,
抑绝宾客,
断绝了宾客,
使四方礼敬不复得通,
使四方礼敬再不能表达,
远近悚然,
远远近近为之震惊,
大小失望。
大大小小感到失望。
或谓二宫不遵典式;
有的说这是由于两宫不遵守法典礼仪。
就如所嫌,
即使确如所怀疑的那样,
犹且补察,
也应多加补救,
密加斟酌,
严密斟酌,
不使远近得容异言。
不让外人说三道四。
臣惧积疑成谤,
我恐怕猜疑积多变成毁谤,时间一长,
久将宣流,
必将四处流传,
而西北二隅,
西方和北方,
去国不远,
距离我国不远,
将谓二宫有不顺之愆,
将说两宫有不能调和的过错,
不审陛下何以解之!”
不知陛下将如何解释?”
吴主长女鲁班适左护军全琮,
吴王的长女鲁班嫁给左护军全琮,
少女小虎适骠骑将军朱据。
小女小虎嫁给骠骑将军朱据。
全公主与太子母王夫人有隙,
全公主鲁班与太子孙和的母亲王夫人有隔阂,
吴主欲立王夫人为后,
吴王想要立王夫人为皇后,
公主阻之;
公主加以阻止。
恐太子立怨己,
后又恐怕太子即位后怨恨自己,
心不自安,
心里感到不安,
数谮毁太子。
便多次毁谤太子。
吴主寝疾,
吴王病重在床,
遣太子祷于长沙桓王庙,
派遣太子去长沙桓王孙策祭庙祈祷。
太子妃叔父张休居近庙,
太子妃的叔父张休在庙附近住家,
邀太子过所居。
邀请太子顺便来家坐坐。
全公主使人觇视,
全公主派人监视,
因言“太子不在庙中,
因而报告说:“太子不在庙中,
专就妃家计议,”
只去了妃家商议事情”,
又言“王夫见上寝疾,
又说,“王夫人看到陛下病重卧床,
有喜色”,
而有喜色”。
吴主由是发怒;
吴王于是发怒,
夫人以忧死,
王夫人因忧虑而死,
太子宠益衰。
对太子的宠爱更为衰减。
鲁王之党杨竺、全寄、吴安、孙奇等共谮毁太子,
鲁王的党羽杨竺、全寄、吴安、孙奇等一起诬陷毁谤太子,
吴主惑焉。
吴王感到迷惑。
陆逊上疏谏曰:
陆逊上书规劝说:
“太子正统,
“太子是正统,
宜有盘石之固,
应该有坚如磐石的稳定地位,
鲁王藩臣,
鲁王是藩国之臣,
当使宠秩有差,
对他宠爱俸禄应当有所差别,
彼此得所,
彼此各得其所,
上下获安。”
上下才能安定。”
书三四上,
连续上书三四次,
辞情危切;
辞情激切,
又欲诣都,
还要去京师,
口陈嫡庶之义,
当面陈述嫡庶的大义,
吴主不悦。
吴王不快。
太常顾谭,逊之甥也,
太常顾谭是陆逊的外甥,
亦上疏曰:
也上书说:
“臣闻有国有家者,
“我听说无论是国还是家,
必明嫡庶之端,
一定要明确嫡庶的区别,
异尊卑之礼,
使尊卑之礼各不相同,
使高下有差,
高下有别,
等级逾邈;
等级不可超越。
如此,
只有这样,
则骨肉之恩全,
内肉的恩情才能保全,
觊觎之望绝。
夺嫡的邪念才可断绝。
昔贾谊陈治安之计,
从前贾谊陈述治安之策,
论诸侯之势,
议论诸侯的形势,
以为势重虽亲,必有逆节之累,
认为势力太重虽是亲族也必有叛逆的危险,
势轻虽疏,
势力轻微虽然疏远,
必有保全之祚。
也必有保全的福分。
故淮南亲弟,
所以淮南王虽是文帝的亲弟弟,
不终飨国,
但没能终身享受他的封邑俸养,
失之于势重也;
是失之于势力太重;
吴芮疏臣,
吴芮是疏远的臣僚,
传祚长沙,
世代在长沙做官享福,
得之于势轻也。
是得益于势力轻微。
昔汉文帝使慎夫人与皇后同席,
从前汉文帝让慎夫人与皇后并坐,
袁盎退夫人之位,
袁盎让慎夫人座位后退,
帝有怒色;
文帝面有怒色;
及盎辨上下之义,
等到袁盎谈论起上下尊卑大义,
陈人彘之戒,
陈说戚夫人被砍成人彘的警戒,
帝既悦怿,
文帝已然面有喜色,
夫人亦悟。
慎夫人也醒悟。
今臣所陈,
今天我所陈述的,
非有所偏,
并不偏袒任何一方,
诚欲以安太子而便鲁王也。”
实在是打处稳定太子并便利鲁王。”
由是鲁王与谭有隙。
由此,鲁王与顾谭有了隔阂。
芍陂之役,
芍陂之战,
谭弟承及张休皆有功;
顾谭的弟弟顾承和张休都立有功劳。
全琮子端、绪与之争功,
全琮的儿子全端、全绪与他们争功,
谮承、休于吴主,
向吴王诬诌顾承、张休,
吴主徙谭、承、休于交州,
吴王贬顾承、张休到交州,
又追赐休死。
又追赐张休自尽。
太子太傅吾粲请使鲁王出镇夏口,
太子太傅吾粲请求派鲁王出镇夏口,
出杨竺等不得令在京师,
逐出杨竺等人,不要让他们留在京师,
又数以消息语陆逊;
又多次向陆逊通报消息。
鲁王与杨竺共谮之,
鲁王与杨竺一起诬陷吾粲,
吴主怒,
吴王大怒,
收粲下狱,诛。
拘捕吾粲下狱处死,
数遣中使责问陆逊,
屡次派遣中使责问陆逊,
逊愤恚而卒。
陆逊愤懑而死。
其子抗为建武校尉,
陆逊的儿子陆抗担任建武校尉,
代领逊众,
代管陆逊的部队,
送葬东还,
送葬东行回吴郡。
吴主以杨竺所白逊二十事问抗,
吴王又拿杨竺指控陆逊的二十件事一一质问陆抗,
抗事事条答,
陆抗一件一件地作出回答,
吴主意乃稍解。
吴王怒意才稍稍化解。
夏,
夏季,
六月,
六月,
都乡穆侯赵俨卒。
都乡穆侯赵俨去世。
秋,
秋季,
七月,
七月,
吴将军马茂谋杀吴主及大臣以应魏,
吴国将军马茂图谋杀害吴王及大臣以降魏,
事泄,
事情泄漏,
并党与皆伏诛。
马茂和他的党羽都被诛杀。
八月,
八月,
以太常高柔为司空。
任命太常高柔担任司空。
汉甘太后殂。
蜀甘太后去世。
吴主遣校尉陈勋将屯田及作士三万人凿句容中道,
吴王派遣校尉陈勋统率屯田部队及工匠三万人,开凿句容山道,
自小其至云阳西城,
从小其直到云阳西城,
通会市,
开通集市,以会商旅,
作邸阁。
并修建了存储粮物的邸阁。
冬,
冬季,
十一月,
十一月,
汉大司马琬卒。
蜀大司马蒋琬去世。
十二月,
十二月,
汉费至汉中,
蜀费抵达汉中,
行围守。
巡视戍边军队。
汉尚书令董允卒;
蜀尚书令董允去世,
以尚书吕为尚书令。
任命尚书吕担任尚书令。
董允秉心公亮,
董允心地正直无私,
献可替否,
诤言进谏,
备尽忠益,
竭尽忠心。
汉主甚严惮之。
汉王对他非常敬畏。
宦人黄皓,
宦官黄皓,关于花言巧语,
便僻佞慧,
逢迎献媚,
汉主爱之。
汉王对他十分宠爱。
允上则正色规主,
董允对上则严肃地规劝汉王,
下则数责于皓;
对下则多次指责黄皓。
皓畏允,
黄皓畏惧董允,
不敢为非,
不敢胡作非为,
终允之世,
直到董允去世时,
皓位不过黄门丞。
黄皓的官位不过黄门丞。
费以选曹郎汝南陈祗代允为侍中,
费任命选曹郎汝南人陈祗接替董允担任侍中,
祗矜厉有威容,
陈祗端庄威严,
多技艺,
多才多艺,
挟智数,
很有心计,
故以为贤,
所以费认为他是贤能,
越次而用之。
越级提拔任用。
祗与皓相表里,
陈祗与黄皓内外勾结,
皓始预政,
黄皓才开始参予政事,
累迁至中常侍,
多次升迁至中常侍,
操弄威柄,
操弄权柄,
终以覆国。
终于断送了蜀国。
自陈祗有宠,
自从陈祗受到宠信,
而汉主追怨董允日深,
汉后主追怨董允日渐加深,
谓为自轻,
认为董允轻视他,
由祗阿意迎合而皓浸润构间故也。
这是由于陈祗阿谀迎合及黄皓不断离间的缘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