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龙三年政局与劝谏
烈祖明皇帝中之下青龙三年(乙卯、235)
魏纪五 魏明帝青龙三年(乙卯,公元235年)
春,
春季,
正月,
正月,
戊子,
戊子(初八),
以大将军司马懿为太尉。
任命大将军司马懿为太尉。
丁巳,
丁己(疑误),
皇太后郭氏殂。
皇太后郭氏去世。
帝数问甄后死状于太后,
明帝多次向太后询问母亲甄氏致死的情状,于是,
由是太后以忧殂。
太后因忧惧而死。
汉杨仪既杀魏延,
蜀杨仪已然杀掉魏延,
自以为有大功,
自认为立有大功,
宜代诸葛亮秉政;
应当代替诸葛亮执政。可是,
而亮平生密指,
诸葛亮生前另有秘密指令,
以仪狷狭,
认为杨仪胸襟狭隘而且性情急躁,
意在蒋琬。
意向是由蒋琬接任。
仪至成都,拜中军师,
杨仪到达成都后任中军师,
无所统领,
没有统管的具体工作,
从容而已。
只是悠闲而已。
初,
最初,
仪事昭烈帝为尚书,
杨仪侍奉昭烈帝刘备担任尚书职务,
琬时为尚书郎。
蒋琬当时只是尚书郎。
后虽俱为丞相参军、长史,
后来,虽然两人都担任了丞相参军、长史的职务,
仪每从行,
但杨仪每次随诸葛亮行动,
当其劳剧;
承担的任务比较繁重,
自谓年宦先琬,
自认为资历深于蒋琬,
才能逾之,
才干也超过蒋琬,
于是怨愤形于声色,
于是抱怨愤恨之情显露于声色中,
叹咤之音发 于五内,
叹息怒斥之声发自心底。
时人畏其言语不节,
当时人们害怕他言炎话语没有约束,
莫敢从也。
不敢和他来往。
惟后军师费往慰省之,
只有后军师费前去安慰问候他,
仪对恨望,
杨仪对费发泄心中的怨恨,
前后云云。
把前后经过如此如此地说了一遍,
又语曰:
又对费说:
“往者丞相亡没之际,
“当初丞相刚刚去世之时,
吾若举军以就魏氏,
我如果率军投奔魏,
处世宁当落度如此邪!
为人处世怎会零落失意到这种地步?
令人追悔,
令人后悔,
不可复及!”
不可能再追回了!”
密表其言。
费把他的话秘密上表,
汉主废仪为民,
汉后主遂把杨仪免职贬为平民,
徙汉嘉郡。
流放到汉嘉郡。
仪至徙所,
杨仪到达流放地点后,
复上书诽谤,
又上书进行诽谤,
辞指激切;
言辞激烈强硬,
遂下郡收仪,
于是下令郡府逮捕杨仪,
仪自杀。
杨仪自杀。
三月,
三月,
庚寅,
庚寅(十一日),
葬文德皇后。
安葬皇太后郭氏。
夏,
夏季,
四月,
四月,
汉主以蒋琬为大将军、录尚书事;
汉后主任命蒋琬担任大将军、录尚书事;
费代琬为尚书令。
费接替蒋琬担任尚书令。
帝好土功,
明帝热衷于土木建筑工程,
既作许昌宫,
已经兴建了许昌宫,
又治洛阳宫,
又修复洛阳宫,
起昭阳太极殿,
建起昭阳太极殿,
筑总章观,
筑成总章观,
高十余丈,
观高十余丈。
力役不已,
于是不停地征调劳役,
农桑失业。
农桑之事几乎停顿。
司空陈群上疏曰:
司空陈群上书说:
“昔禹承唐、虞之盛,
“古代大禹承继唐尧、虞舜的昌盛基业,
犹卑宫室而恶衣服。
还是居住低矮的宫室,身穿粗劣的衣服,
况今丧乱之后,
何况如今正在战乱之后,
人民 至少,
人口很少,
比汉文、景之时,
比之汉文帝、汉景帝之时,
不过汉一大郡。
不超过当时的一个大郡。
加以边境有事,
加之边疆战事不断,
将士劳苦,
将士劳累辛苦,
若有水旱之患,
如果出现水灾、旱灾,
国家之深忧也。
就会成为国家的深重忧虑。
昔刘备自成都至白水,
以前刘备从成都出发到白水,
多作传舍,
沿途大建居室馆所,
兴费人役,
耗费大量人力,
太祖知其疲民也。
太祖知道他是使民众疲惫。
今中国劳力,
而今中原大用民力,
亦吴、蜀之所愿;
也正是吴国、西蜀所希望的,
此安危之机也,
这是关系国家安危的关键问题,
惟陛下虑之!”
愿陛下考虑!”
帝答曰:
明帝答道:
“王业、宫室,
“帝王之业和帝王宫殿,
亦宜并立,
也应该并行建立,
灭贼之后,
消灭敌人之后,
是当罢守御耳,
只须罢兵防守,
岂可复兴役邪!
怎么可以再大兴劳役呢?
是固君之识,
这本来是你的职责,
萧何之大略也。”
同萧何当初修治未央宫一样。”
群曰:
陈群说:
“昔汉祖惟与项羽争天下,
“从前汉高祖只与项羽争夺天下,
羽已灭,
项羽已然被灭,
宫室烧焚,
而宫室都被烧毁,
是以萧何建武库、太仓,
所以萧何修建了武器库、粮库,
皆是要急,
都是紧急需要,
然高祖犹非其壮丽。
然而高祖还责怪修建得过于华丽。
今二虏未平,
而今吴、蜀两国还没平定,
诚不宜与古同也。
实在不应与古代等同并论。
夫人之所欲,
人们要想满足私欲,
莫不有辞,
没有找不到托辞的,
况乃天王,
何况帝王,
莫之敢违。
更没有人敢于违抗。
前欲坏武库,
陛下以前想要拆毁武器库,
谓不可不坏也;
说是不可不拆毁;
后欲置之,
以后打算重新设置,
谓不可不置也。
又说不可不设置。
若必作之,
如果一定要兴建,
固非臣下辞言所屈;
固然不是臣下的话所能改变的;
若少留神,
如果稍加留意历史教训,
卓然回意,
臣下回心转意,
亦非臣下之所及也。
也不是高瞻远瞩地所能比得上的。
汉明帝欲起德阳殿,
汉明帝打算修建德阳殿,
钟离意谏,
钟离意直言规劝,
即用其言,
就采纳了他的意见,
后乃复作之;
以后又重新兴建;
殿成,
宫殿建成后,
谓群臣曰:
对群臣说:
‘钟离尚书在,
‘如果钟离尚书还在,
不得成此殿也。
此殿就建不成了。
’夫王者岂惮一人,
’作为帝王怎么可以只怕一个人?
盖为百姓也。
应该一切为百姓考虑。
今臣曾不能少凝圣听,
现在我不能使陛下稍稍听取一些意见,
不及意远矣。”
比起钟离意差得太远了。”
帝乃为之少有减省。
为此,明帝稍有减省。
帝耽于内宠,
明帝沉迷于宠妃美女之中,
妇官秩石拟百官之数,
宫中女官的官位和俸禄比照文武百官的数目,
自贵人以下至掖庭洒扫,凡数千人,
自贵人以下到担任宫廷洒扫的宫女有千人,
选女子知书可付信者六人,以为女尚书,
挑选读书识字可以信赖的六人任为女尚书,
使典省外奏事,
让她们审查不经尚书省直接上奏的朝臣奏章,
处当画可。
分别处理,可者准奏。
廷尉高柔上疏曰:
廷尉高柔上书说:
“昔汉文惜十家之资,
“从前汉文帝爱惜十家的资财,
不营小台之娱;
不建造一个小小的楼台娱乐,
去病虑匈奴之害,
霍去病忧虑匈奴的危害,
不遑治第之事。
没有闲暇营治宅第,
况今所捐者非惟百金之费,
何况现在所耗费的绝非只是百金的资财,
所忧者非徙北狄之患乎!
所忧虑的绝非只是北狄的危害!我认为,
可粗成见所营立以充朝宴之仪,
只可粗略地完成已动工的工程,充当朝会和宴会之用,
讫罢作者,
竣工之后遣返在工地上劳动的民夫,
使得就农;
使他们能够回去务农,
二方平定,
待西蜀和吴国平定之后,
复可徐兴。
再可慢慢兴建。
《周礼》,
《周礼》规定,
天子后妃以下百二十人,
天子可有后妃以下一百二十人,
嫔嫱之仪,
嫔妃的仪制,
既已盛矣;
已经够盛大了。
窃闻后庭之数,
我私下听说,
或复过之,
后宫的人数可能已超过这个数目,
圣嗣之昌,
圣下的子嗣未能昌盛,
殆能由此。
大概全是由于此吧。
臣愚以为可妙简淑媛以备内官之数,
我认为可以挑选少量贤淑美女,备齐内官的数目,
其余尽遣还家,
其余的全部遣送回家,
且以育精养神,
陛下可以育精养神,
专静为宝。
专一静养。
如此,
那么,
则《螽斯》之徵可庶而致矣。”
《诗经·螽斯》所说多子多孙的征兆不久就可出现了。”
帝报曰:
明帝回答说:
’辄克昌言,
“你经常正言进谏,其它事情,
他复以闻。”
请再进言。”
是时猎法严峻,
这时狩猎的法规极其严厉,
杀禁地鹿者身死,
杀死皇家禁地内麋鹿的人要处以死刑,
财产没官,
没收财产,
有能觉告者,
有能发现并告发的人,
厚加赏赐。
给以重赏。
柔复上疏曰:
高柔又上书说:
“中间以来,
“近年来,
百姓供给众役,
百姓提供了各种劳役,
亲田者既减;
从事田间劳动的人已经减少,
加顷复有猎禁,
再加上又有猎禁之法,
群鹿犯暴,
群鹿有时暴性发作,
残食生苗,
贪吃毁坏地里长着的嫩苗,
处处为害,
处处为害,
所伤不訾,
所损害的不计其数,
民 虽障防,
民众虽然设障防备,
力不能御。
但力量不够,防不胜防。
至如荥阳左右,
以至到了荥阳附近地区,
周数百里,
周围数百里,
岁略不收。
年年几乎没有收成。
方今天下生财者甚少,
而今天下创造财富的很少,
而麋鹿之捐者甚多,
而麋鹿造成的损失很多,
卒有兵戎之役,
如果突然爆发战争动员兵役,
凶年之灾,
或者荒年降临颗粒不收,
将无以待之。
将没有办法应付。
惟陛下宽放民间,
请陛下对待民间宽大放松一些,
使得捕鹿,
准许民众捉捕麋鹿,
遂除其禁,
尽快解除猎禁,
则众庶永济,
那么百姓将有长久的接济,
莫不悦豫矣。”
没有谁会不高兴了。”
帝又欲平北芒,
明帝又想铲平北芒山顶,
令于其上作台观,
下令在上面建造台观,
望见孟津。
以便远望孟津。
卫尉辛毗谏曰:
卫尉辛毗规劝说:
“天地之性,
“天地成自然,
高高下下。
本来就是高高低低。
今而反之,
现在要反其道而行,
既非其理;
已经违背了天理;
加以损费人功,
加之耗费人工,
民不堪役。
民众已无力承担。
且若九河盈溢,
如果九河涨满,
洪水为害,
洪水为害时,
而丘陵皆夷,
丘陵都被夷为平地,
将何以御之!”
将靠什么防御呢?”
帝乃止。
明帝这才作罢。
少府杨阜上疏曰:
少府杨阜上书说:
“陛下奉武皇帝开拓之大业,
“陛下承继武皇帝开拓的帝王大业,
守文皇帝克终之元绪,
保持文皇帝一贯遵循的方向,
诚宜思齐往古圣贤之善治,
实在应该向古代圣贤的治世看齐,
总观季世放荡之恶政。
总观各朝末世放荡的弊政。
曩使桓、灵不废高祖之法度,
以前假使汉桓帝、汉灵帝不废驰汉高祖的法令制度,
文、景之恭俭,
不破坏汉文帝、汉景帝的谦恭节俭,
太祖虽有神武,
我们太祖虽有神武之威,
于何所施,
又往何处施展,
而陛下何由处斯尊哉!
而陛下又怎么能够处在至尊地位呢?
今吴、蜀未定,
而今吴、蜀两国还没平定,
军旅在外,
军队在外戍边,
诸所缮治,
各项修缮整治工程,
惟陛下务从约节。”
请陛下务必简约节省。”
帝优诏答之。
明帝下诏对他的意见表示称赞。
阜复上疏曰:
杨阜又上书说:
“尧尚茅茨而万国安其居,
“尧帝推崇简陋的茅屋,万国安居,
禹卑宫室而天下乐其业;
大禹居住低矮的宫室,天下乐业。
及至殷、周,
到了商朝和周朝,
或堂崇三尺,
殿堂堂基不过高三尺,
度以九筵耳。
宽只能容纳九张席子而已。
桀作璇室象廊,
夏桀用玉石建造居室,用象牙装饰走廊,
纣为倾宫鹿台,
商纣建造倾宫、鹿台,
以丧其社稷,
因而断送了王朝大业。
楚灵以筑章华而身受祸,
楚灵王因修筑章华台而身遭大祸,
秦始皇作阿房,
秦始皇修建阿房宫,
二世而灭。
传位二世即归灭亡。
夫不度万民之力以从耳目之欲,
如果不估量民力的极限,只为满足自己耳目的享受,
未有不亡者也。
没有哪一个不灭亡的。
陛下当以尧、禹、汤、文、武为法则,
陛下应当以尧、舜、禹、商汤、文王、武王为榜样,
夏桀、殷纣、楚灵、秦皇为深诫,
以夏桀、殷纣、楚灵王、秦始皇的教训为鉴戒,
而乃自暇自逸,
不这样而是贪图自己闲暇安逸,
惟宫台是饰,
只是关心宫殿台阁的修饰,
必有颠覆危之祸矣。
一定有朝廷颠覆国家灭亡的灾祸。
君作元首,
君王好比是头脑,
臣为股肱,
大臣好比是四肢,
存亡一体,
生死与共,
得失同之。
利害相同。
臣虽弩怯,
我虽然愚蠢胆怯,
敢忘争臣之义!
岂敢忘记诤臣的大义,
言不切至,
言辞不激切,
不足以感悟陛下;
便不足以感动陛下;
陛下不察臣言,
陛下如不体察我的进言,
恐皇祖、烈考之祚坠于地。
恐怕皇祖、先帝创建的大业将坠落在地。
使臣身死有补万一,
即使我以身死而能于事有万分之一的补救,
则死之日犹生之年也,
那么我死去了也如同活着。
谨叩棺沐浴,
谨敲击棺木,沐浴更衣,
伏俟重诛!”
听候诛杀。”
奏御,
奏章呈上后,
帝感其忠言,
明帝被他的忠言感动,
手笔诏答。
亲笔写诏回答。
帝尝著帽,
明帝曾经头戴便帽,
被缥绫半袖。
身穿淡青色短袖绸衫,
阜问帝曰:
杨阜问明帝:
“此于礼何法服也?”
“这是符合礼制的哪一种服装?”
帝默不答。
明帝沉默不语。
自是不法服不以见阜。
从此以后,不穿礼制规定的标准服装不见杨阜。
阜又上疏欲省宫人诸不见幸者,
杨阜又上书打算减去宫女中那些不被皇帝宠幸的人,
乃召御府吏问后宫人数。
于是召来御府吏员询问后宫人数,
吏守旧令,
吏员遵守原有的规定,
对曰:
答道:
“禁密,
“这是宫中的秘密,
不得宣露!”
不能泄漏。”
阜怒,
杨阜大怒,
杖吏一百,
责打他一百棍,
数之曰:
数落他说:
“国家不与九卿为密,
“国家对九卿没有秘密,
反与小吏为密乎!”
反而对小吏有什么秘密吗?”
帝愈严惮之。
明帝更加惧惮杨阜。
散骑常侍蒋济上疏曰:
散骑常侍蒋济上书说:
“昔句践养胎以待用,
“从前勾践鼓励生育,准备国家征用,
昭王恤病以雪仇,
燕昭王抚慰疾病贫苦的人民,是打算报仇雪耻,
故能以弱燕服强齐,
所以能以弱小的燕国战胜强大的齐国,
羸越灭劲吴。
贫穷的越国消灭了强劲的吴国。
今二敌强盛,
如今吴、蜀两敌强盛,
当身不除,
陛下在位时不能翦除,
百世之责也。
将为后代百世所谴责。
以陛下圣明神武之略,
凭着陛下圣明神武的韬略,
舍其缓者,
舍弃那些可以缓办的事情,
专心讨贼,
一心一意讨伐敌人,
臣以为无难矣。”
我认为没有什么难办的。”
中书侍郎东菜王基上疏曰:
中书侍郎东莱人王基上书说:
“臣闻古人以水喻民曰,
“我听说古人用水比喻人民说:
‘水所以载舟,
‘水可以载舟,
亦所以覆舟。
也可以覆舟’。
’颜渊曰:
颜渊说:
‘东野子之御,
‘东野子驾车,
马力尽矣,
马力已经用尽了,
而求进不已,
但仍不停地向前驱赶,
殆将败矣。
终将毁掉马匹。
’今事役劳苦,
’如今劳役辛苦,
男女离旷,
男女分离,
愿陛下深察东野之敝,
希望陛下深察东野子驾车的弊病,
留意舟水之喻,
留意舟水关系的比喻,
息奔驷于未尽,
让奔跑的马匹在力气还没用尽时得到休息,
节力役于未困。
在人民还没困竭时减省力役。
昔汉有天下,
从前汉朝取得天下,
至孝文时唯有同姓诸侯,
到文帝时只有同姓诸侯,
而贾谊忧之曰:
可是贾谊仍然忧虑地说:
‘置火积薪之下而寝其上,
‘把火苗放在柴堆下面而睡其上,
因谓之安。
还认为是平安。
’今寇贼未殄,
’如今贼寇未灭,
猛将拥兵,
猛将拥兵自重,
检之则无以应敌,
限制约束他们就无法应付敌人,
久之则难以遗后,
长久下去则难以交代给子孙,
当盛明之世,
当此国家盛明之时,
不务以除患,
还不全力除害,
若子孙不竟,
如果将来子孙不强,
社稷之忧也。
必定是国家的忧患。
使贾谊复起,
假使贾谊复活,
必深切于曩时矣。”
一定比从前感受更加深切。”
帝皆不听。
明帝都不采纳。
殿中监督役,
殿中监监督营造宫室,
擅收兰台令史;
擅自拘捕兰台令史。
右仆射卫臻奏按之。
右仆射卫臻奏请查办,
诏曰:
明帝颁诏说:
“殿舍不成,
“宫殿不能完工,
吾所留心,
是我最关心的,
卿推之,
你推究查办此事,
何也?”
是为什么?”
臻曰:
卫臻说:
“古制侵官之法,
“古代有禁止官吏互相侵犯职权的法规,
非恶其勤事也,
不是厌恶他们勤于办事,
诚以所益者小,所堕者大也。
实在是因为收效小而破坏大。
臣每察校事,
我每次检查校事的工作,
类皆如此,
都有同类毛病,
若又纵之,
如果再对此放纵,
惧群司将遂越职,
我恐怕各部门马上就要越职越权,
以至陵夷矣。”
以至王权衰颓了。”
尚书涿郡孙礼固请罢役,
尚书涿郡人孙礼坚持请求停止劳役,
帝诏曰:
明帝下诏说:
“钦纳谠言。”
“敬佩并接受你的正直之言。”
促遣民作;
催促把民夫遣返回家。
监作者复秦留一月,
但监工官吏又上奏留一个月,
有所成讫。
以便使工程完结。
礼径至作所,
孙礼直接来到工地,
不复重奏,
不再重新上奏,
称诏罢民,
宣称皇帝颁布诏书遣返民工,
帝奇其意而不责。
明帝对孙礼的做法感到新奇,因而没有责怪。
帝虽不能尽用群臣直谏之言,
明帝虽然不能全部采用群臣的直言进谏,
然皆优容之。
却都能宽容他们。
秋,
秋季,
七月,
七月,
洛阳崇华殿灾。
洛阳崇华殿发生火灾,
帝问侍中领太史令泰山高堂隆曰:
明帝问侍中兼太史令的泰山人高堂隆说:
“此何咎也?
“这是什么灾祸?
于礼宁有祈禳之义乎?”
在礼仪上有没有祈福除灾的意义吗?”
对曰:
高堂隆对答说:
“《易传》曰:
“《易传》说:
‘上不俭,
‘居上不俭朴,
上不节,
在下不节约,
孽火烧其室。
灾火烧他的宫室。
’又曰:
’还说:
‘君高其台,
‘君王高筑楼台,
天火为灾。
天火成灾。
’此人君务饰宫室,
’这是君王一心只致力于修饰宫殿,
不知百姓空竭,
不了解百姓亏空竭尽,
2故天应之以旱,
所以上天以旱灾回报,
火从高殿起也。”
火就从高高的宫殿燃起。”
诏问隆:
明帝用诏书问高堂隆:
“吾闻汉武之时柏梁灾,
“我听说汉武帝的时候柏梁发生火灾,
而大起宫殿以厌之,
反而是用大建宫殿来镇慑,
其义云何?”
这又怎么解释?”
对曰:
对答说:
“夷越之巫所为,
“这是夷、越族的巫师所为,
非圣贤之明训也。
不是圣贤的明训。
《五行志》曰:
《五行志》记载:
‘柏梁灾,
‘柏梁火灾,
其后有江充巫蛊事。
在这以后有江充巫蛊之事。
’如《志》之言,
’正如《五行志》所记,
越巫建章无所厌也;
越人巫师诱惑修筑建章台,并没有镇慑灾难的作用,
今宜罢散民役。
现在应该遣散民役。
宫室之制,
宫殿的建制,
务从约节,
务必从简节约;
清扫所灾之处,
清扫火灾的地方,
不敢于此有所立作,
不要冒昧地另行施工,
则莆、嘉禾必生此地,
那么瑞草、禾苗一定能在这儿生长起来。
若乃疲民之力,
如果继续耗费民力,
竭民之财,
枯竭民财,
非所以致符瑞而怀远人也。”
不是招致符瑞、安抚远方之人的做法。”
八月,
八月,
庚午,
庚午(二十四日),
立皇子芳为齐王,询为秦王。
立皇子曹芳为齐王、曹询为秦王。
帝无子,
明帝没有儿子,
养二王为子,
收养曹芳和曹询为子,
宫省事秘,
皇宫禁地事情极其秘密,
莫有知其所由来者。或云:
无人知晓他俩的来历。
芳,
有人说,
任城王楷之子也。
曹芳是任城王曹楷的儿子。
丁巳,
丁巳(十一日),
帝还洛阳。
明帝返回洛阳。
诏复立崇华殿,
颁诏重新修建崇华殿,
更名曰九龙。
改名为九龙殿。
通引水过九龙殿前,
开渠引来水流过九龙殿前,
为玉井绮栏,
用玉石砌成水井,用彩缎包裹井栏,
蟾蜍含受,
水从玉雕蟾蜍的口中流入,
神龙吐出。
再从玉雕神龙的口中吐出。
使博士扶风马钧作司南车,
命博士扶风人马钧制作司南车,
水转百戏。
制作以水为动力旋转活动的百戏车。
陵霄阙始构,
陵霄阙刚刚起架时,
有鹊巢其上,
有喜鹊在上面筑巢,
帝以问高堂隆,
明帝以此事询问高常隆,
对曰:
高堂隆回答说:
“《诗》曰:
“《诗经》说:
‘惟鹊有巢,
‘鹊筑巢,
惟鸠居之。
鸠居之’。
’今兴宫室,
如今大兴宫殿,
起陵霄阙,
又新起陵霄阙,
而鹊巢之,
并且有喜鹊在上面筑巢,
此宫未成身不得居之象也。
这是宫殿没建成不能在里面居住的象征。
天意若曰:
上天的旨意好像是说:
‘宫室未成,
‘宫殿未成,
将有他姓制御之’,
就会有外姓人统治支配它。
斯乃上天之戒也。
’这就是上天的告诫。
夫天道无亲,
天道没有亲疏,
惟与善人,
只赐福于善良的人。
太戊、武丁睹灾悚惧,
太戊、武丁看见灾异征兆后惶悚恐惧,
故天降之福。
所以上天改降福分。
今若罢休百役,
现今如果能够停止各种劳役,
增崇德政,
增施德政,
则三王可四,
那么三王可以增为四王,
五帝可六,
五帝可以增为六帝,
岂惟商宗转祸为福而已哉!”
难道只是商代的帝王可以转祸为福吗?”
帝为之动容。
明帝为之动容。
帝性严急,
明帝性情严厉急躁,
其督修宫室有稽限者,
对那些监督修建宫殿而没能如期完工的人,
帝亲召问,
亲自召来责问,
言犹在口,
话还没出口,
身首已分。
已被杀头。
散骑常侍领秘书监王肃上疏曰:
散骑常侍兼秘书监王肃上书说:
“今宫室未就,
“而今宫殿还没建成,
见作者三四万人。
参加劳作的人已有三四万。
九龙可以安圣体,
九龙殿可以使陛下安居,
其内足以列六宫;
里面足够安置六宫人员;
惟泰极已前,功夫尚大。
只有泰极殿前边的工程尚大。
愿陛下取常食禀之士,非急要者之用,
愿陛下指派领取国家粮饷目前又无紧急任务的士兵,
选其丁壮,择留万人,
挑选身体强壮者一万人,
使一期而更之。
让他们一年轮换一次。
咸知息代有日,
都知道休息替代有日可待,
则莫不悦以即事,
就都会乐于在工地劳动,
劳而不怨矣。
虽然辛苦而不再有怨言了。
计一岁成者,
总计一年有三百六十万工,也不算少。本应当一年完成的,
听且三年,
不妨三年完成,
分遣其余,
遣散其余的民工,
使皆即农,
使他们都回去务农,
无穷之计也。
这是长远之计。
夫信之于民,
取信于民,
国家大宝也。
是国家的重要珍宝。
前车驾当幸洛阳,
以前陛下临幸洛阳,
发民为营,
征发百姓修建营垒,
有司命以营成而罢;
有关部门命令营垒修成就放民工回家;
既成,
结果营垒建成,
又利其功力,
又贪图百姓工力的便宜,不按时放还。有关部门只营求眼前利益,
不顾经国之体。
不顾治国大体。
臣愚以为自今已后,
我愚昧地认为,从今以后,
傥复使民,
倘若再使用民工,
宣明其令,
应该明确宣布期限,
使必如期;
使用民工一定遵守时限。
以次有事,
如果又有劳役,
宁使更发,
宁可重新征发,
无或失信。
也不要失信。
凡陛下临时之所行刑,
凡陛下临时施刑的人,
皆有罪之吏、宜死之人也;
都是有罪的官吏、当死的人,
然从庶不知,
可是众人不知道详情,
谓为仓卒。
说是仓促行事。
故愿陛下下之于吏,
所以,愿陛下交给主管官吏处理。
钧其死也,
同样是死,
无使污于宫掖而为远近所疑。
不要让罪犯的血污染宫廷,还被远近猜疑。
且人命至重,
况且人命至重,
难生易杀,
容易诛杀而难于复生,
气绝而不续者也,
一旦气绝,不可能再接续,
是以圣贤重之。
所以圣对此都很重视。
昔汉文帝欲杀犯跸者,
以前汉文帝想要杀死冒犯御驾的人,
廷尉张释之曰:
廷尉张释之说:
‘方其时,
‘正当事情发生时,
上使诛之则已,
皇上派人诛杀他就算了,
今下廷尉,廷尉,
现在既然下交到廷尉,
天下之平,
廷尉是天下的天平,
不可倾也。
不可偏颇。
’臣以为大失其议,
’我认为这是完全失去大义,
非忠臣所宜陈也。
不是忠臣所该说的话。
廷尉者,天子之吏也,
廷尉也是天子的属官,
犹不可以失平,
都不可以失去公平,
而天子之身反可以惑谬乎!
而天子反倒可以迷惑错谬吗?
斯重于为已而轻于为君,
这是看重自己而轻视帝王,
不忠之甚者也。,
是严重不忠的人,
不可不察。”
不可不明察。”
灾异与政治争议
中山恭王衮疾病,
中山恭王曹衮病重,
令官属曰:
命令官属说:
“男子不死于妇人之手,
“男人不应死在女人手上,
亟以时营乐堂。”
赶快给我在东面营造一座殿堂。”
堂成,
殿堂建成,
舆疾往居之。
带病前去居住。
又令世子曰:
又命令嫡子说:
“汝幼为人君,
“你年纪尚小便作了王,
知乐不知苦,
只知道欢乐而不知道痛苦,
必将以骄奢为失者也,
一定会因骄恣奢华而出现过失。
兄弟有不良之行,
兄弟们如有不良行为,
当造谏之,
你应当前去规劝,
谏之不从,
规劝不被接受,
流涕喻之,
要流泪劝告,
喻之不改,
再不改正,
乃白其母,
就告诉他们的母亲,
犹不改,当以奏闻,
还不改就应当奏报皇上,
并辞国土。
并辞退封国食邑。
与其守宠罹祸,
与其依仗恩宠招祸,
不若贫贱全身也。
不如贫贱保全性命。
此亦谓大罪亚耳,
这当然是指犯了大罪,
其微过细故,
如是细小过失,
当掩覆之。”
便应当替他掩饰。”
冬十月,
冬季,十月,
已酉,
已酉(初三),
衮卒。
曹衮去世。
十一月,
十一月,
丁酉,
丁酉(二十二日),
帝行如许昌。
明帝前往许昌。
是岁,
这一年,
幽州刺史王雄使勇士韩龙刺杀鲜卑轲比能;
幽州刺史王雄派遣勇士韩龙刺杀了鲜卑首领轲比能。从此以后,
自是种落离散,
鲜卑部落分崩离析,
互相侵伐,
互相攻击,
强者远遁,
强者远遁,
弱者请服,
弱者归顺,
边陲遂安。
边境平安。
张掖柳谷口水溢涌,
张掖柳谷口水满涌出,
宝石负图,
露出一块玉石,带有图案,
状象灵龟,
形状如灵龟,
立于川西,
竖立在水面,
有石马七及凤凰、麒麟、白虎、牺牛、璜、八卦、列宿、孛彗之象,
上有七个石马及凤凰、麒麟、白虎、牺牛、璜、八卦、星宿、孛星和彗星的图形,
以有文曰“大讨曹”。
并有“大讨曹”三字。
诏书班天下,
明帝下诏公告天下,
以为嘉瑞。
认为是祥瑞。
任令于绰连赍以问钜鹿张,
任县县令于绰带着诏书及玉石图案去问巨鹿人张。
密谓绰曰:
张秘密地对于绰说:
“夫神以知来,
“神因为知道未来,
不追既往,
不追溯往事,
祥兆先见而后废兴从之。
吉祥征兆先显现出,然后接着就有兴有废。
今汉已久亡,
如今汉朝灭亡已久,
魏已得之,
魏已得天下,
何所追兴祥兆乎!
怎么还会是兴魏的吉祥预兆呢?
此石,
这块玉石,
当今之变异而将来之符瑞也。”
是当今之世要有变异而预示将来的符瑞。”
帝使人以马易珠玑、翡翠、玳瑁于吴,
明帝派人去吴国用马匹换取珍珠、翡翠、玳瑁。
吴主曰:
吴王说:
“北皆孤所不用,
“这些东西都是我不用的,
而可以得马,
而可用来换到马匹,
孤何爱焉。”
我为什么要吝惜呢?”于是,
尽以与之。
全都给了来使。
四年(丙辰、236)
四年(丙辰,公元236年)
春,
春季,
吴人铸大钱,
吴铸造大钱,
一当五百。
一当五百。
三月,吴张昭卒,
三月吴张昭去世,
年八十一。
享年八十一岁。
昭容貌矜严,
张昭容貌高傲,
有威风,
威风凛凛,
吴主以下,
自吴王以下,
举邦惮之。
举国敬畏。
夏,
夏季,
四月,
四月,
汉主至湔,
汉后主到达湔氐道,
登观阪,
登上观阪,
观汶水之流,
观看汶水水道,
旬日而还。
停留十日返回。
武都氐苻健请降于汉;
武都郡氐族人苻健向蜀汉请降,
其弟不从,
其弟不跟从,
将四百户来降。
率四百户来降魏。
五月,
五月,
乙卯,
乙卯(十三日),
乐平定侯董昭卒。
乐平定侯董昭去世。
冬,
冬季,
十月,
十月,
己卯,
己卯(初十),
帝还洛阳宫。
明帝返回洛阳宫。
甲申,
甲申(十五日),
有星孛于大辰,
在大辰星旁出现异星,
又孛于东方。
后又出现在东方天际。
高堂隆上疏曰:
高堂隆上书说:
“凡帝王徙都立邑,
“凡是帝王迁移都城或者兴建城邑,
皆先定天地、社稷之位,
都要先选定祭祀天地和社稷神的地方,
敬恭以奉这。
恭恭敬敬地尊奉他们。
将营宫室,
将要营建宫殿时,
则宗庙为先,
也要先建祖先祭庙,
厩库为次,
然后再建马厩、仓库,
居室为后。
最后才兴建居室。
今圜丘、方泽、南北郊、明堂、社稷,
如今圜丘、方泽、南北郊、明堂及社稷,
神位未定,
各神神位都没有确定,
宗庙之制又未如礼,
祖先祭庙的建制也不符合礼法,
而崇饰居室,
而只是大修宫殿,
士民失业。
使人民失掉生计。
外人咸云‘宫人之用与军国之费略齐’,
外人都说:‘宫中的花费与军国总费用几乎相等’,
民不堪命,
百姓忍受不了,
皆有怨怒。
都抱有怨恨愤怒的情绪。
《书》曰:
《尚书》说:
‘天聪明自我民聪明,
‘上天耳聪目明,实际是人民耳聪目明,
天明畏自我民明威。
上天显赫威灵,实际是人民显赫威灵。
’言天之赏罚,
’这是说上天的奖赏和惩罚,
随民言,
随从民意,
顺民心也。
顺应民心。
夫采椽、卑宫,
用原木做椽子,建造陋室居住,
唐、虞、大禹之所以犯昊天也。
是唐尧、虞舜、大禹留下来的风范;修玉台、造琼室,是夏桀、商纣对皇天的冒犯。
今宫室过盛,
如今宫殿修建过盛,
天彗章灼,
彗星在天空闪烁,
斯乃慈父恳切之训。
这就是仁慈的天父发出恳切的训诫。
当崇孝子祗耸之礼,
陛下应当尊崇孝子恭谨接受的礼仪,
不宜有忽,
不应当忽视它,
以重天怒。”
以免加重上天的愤怒。”
隆数切谏,
高堂隆多次恳切直言规劝,
帝颇不悦。
明帝颇不高兴。
侍中卢毓进曰:
侍中卢毓进言说:
“臣闻君明则臣直,
“我听说君王圣明则臣下正直,
古之圣王惟恐不闻其过,
古代的圣王唯恐听不到自己的过失,
此乃臣等所以不及隆也。”
这正是我们不及高堂隆之处。”
帝乃解。
明帝怒意才算消解。
毓,植之子也。
卢毓是卢植的儿子。
十二月,
十二月,
癸巳,
癸巳(二十四日),
颍阴靖侯陈群卒。
颍阴靖侯陈群去世。
群前后数陈得失,
陈群曾前后多次上书陈述治国得失,
每上封事,辄削其草,
每次都是封好上奏即毁掉底稿,
时人及其子弟莫能知也。
当时的人和他的儿子、兄弟都不知道其中内容。
论者或讥群居位拱默;
议论的人中有的讥讽陈群身居高位,只是拱手而默无所言。
正始中,
正始年间,
诏撰群臣上书以为《名臣奏议》,
诏命选录群臣上书编纂《名臣奏议》,
朝士乃见群谏事,
在朝人士才见到陈群进谏事迹,
皆叹息焉。
都赞叹不止。
袁子论曰:
袁宏论曰:
或云:
有人说:
“少府杨阜岂非忠臣哉?
“少府杨阜难道还不是忠臣吗?
见人主之非则勃然触之,
看见君王的过错就迫不及待地尖锐指出,
与人言未尝不道。”
与人谈话时也不加隐瞒。”
答曰:
我的回答是:
“夫仁者爱人,
“仁人君子爱人,
施之君谓之忠,
如爱的是君王则称之为忠,
施于亲谓之孝。
如爱的是父母则称之为孝。
今为人臣,
如今作为臣属,
见人主失道,
看见君主失去道义,
力诋其非而播扬其恶,
竭力批评他的过错并且处处宣扬,
可谓直士,
这种人可称为直士,
未为忠臣也。
但不可当作忠臣。
故司空陈群则不然,
前司空陈群就不是这样,
谈论终日,
他终日谈论,
未尝言人主之非;
也未曾讲过君主的过错,
书数十上,
上书规劝数十次,
外人不知。
外人都不知道。
群子谓群于是乎长者矣。”
君子因此称陈群是长者。”
乙未,
乙未(二十六日),
帝行如许昌。
明帝前往许昌。
诏公卿举才德兼备者各一人,
诏命三公九卿每人推举才德兼备者一人,
司马懿以兖州刺史太原王昶应选。
司马懿推荐的兖州刺史太原人王昶应选。
昶为人谨厚,
王昶为人恭谨忠厚,
名其兄子曰默,曰沈,名其子曰浑,
他给侄子起名王默、王沉,
曰深,
给儿子起名王浑、王深,
为书戒之曰:
写信告诫他们说:
“吾以四者为名,
“我以这四字作为你们的名字,
欲使汝曹顾名思义,
是要你们能顾名思义,
不敢违越也。
不敢违犯。
夫物速成则疾亡,
事物都是成熟得快死亡得也快,
晚就而善终,
晚成必有好结果;
朝华之草,
早晨开花的小草,
夕而零落,
到晚上就凋零了,
松柏之茂,
松柏的茂盛,
隆寒不衰,
寒冬也不会衰减,
是以君子戒于阙党也。
所以君子都以‘阙党小子’的急于求成为戒鉴。
夫能屈以为伸,
如果能把委曲看作是舒展,
让以为得,
能把谦让看作是获得,
弱以为强,
能把柔弱看作是刚强,
鲜不遂矣。
便很少不能成功了。
夫毁誉者,
毁谤和赞誉,
爱恶之原而祸福之机也。
是喜爱和厌恶的根源,也是灾祸和福分的契机。
孔子曰:
孔子说:
‘吾之于人,
“我对别人,
谁毁谁誉,
不毁谤,不赞誉。
’以圣人之德犹尚如此,
凭圣人的德行尚且如此,
况庸庸之徙而轻毁誉哉!
何况平庸之辈,怎么可以轻易毁谤和赞誉呢?
人或毁己,
别人有时攻击自己,
当退而求之于身。
应当退而自己质问自己,
若已有可毁之行,
如自己有可以攻击的行为,
则彼言当矣;
那么别人的攻击就是对的;
若己无可毁之行,
如果自己没有应受攻击的行为,
则彼言妄矣。
那么他的话就是虚妄之言。
当则无怨于彼,
说得对就不要怨恨他,
妄则无害于身,
说得不对也无害于己,
又何反报焉!
又何必报复他?
谚曰:
谚语说:
‘救寒莫如重裘,
‘救寒草如厚皮袄,
止谤莫如自修’,
止谤莫如自修身。
斯言信矣。”
’这句话确实如此啊!”
景初元年(丁巳、237)
景初元年(丁巳,公元237年)
春,
春季,
正月,
正月,
壬辰,
壬辰(疑误),
山茌县言黄龙见。
山荏县奏报说看见黄龙。
高堂隆以为:
高堂隆认为:
“魏得土德,
“魏得的是土德,
故其瑞黄龙见,
所以它的瑞兆是出现黄龙,
宜改正朔,
应改变历法,
易服色,
换服装颜色,
以神明其政,
依靠神灵使政治清明,
变民耳目。”
使万民耳目一新。”
帝从其议。
明帝同意此议。
三月,
三月,
下诏改元,
下诏改年吨,
以是月为孟夏四月,
以本月为孟夏四月,
服色尚黄,
服色尚黄,
牺牲用白,
祭祀牲畜用白,
从地正也。
依从天地人三正中的地正,
更名《太和历》曰《景初历》。
改太和历为景初历。
五月,
五月,
己巳,
己巳(初二),
帝还洛阳。
明帝返回洛阳。
考课法论争与制度反思
己丑,
己丑(二十二日),
大赦。
魏大赦天下。
六月,
六月,
戊申,
戊申(十二日),
京都地震。
魏京都发生地震。
己亥,
己亥(初三),
以尚书令陈矫为司徒,
明帝任命尚书令陈矫担任司徒,
左仆射卫臻为司空。
左仆射卫臻担任司空。
有司奏以武皇帝为魏太祖,
主管官吏奏请以武皇帝曹操为魏太祖,
文皇帝为魏太祖,
文皇帝曹丕为魏高祖,
帝为魏烈祖;
明帝曹睿为魏烈祖;
三祖之庙,
三祖的祭庙,
万世不毁。
万世不能毁坏。
孙盛论曰:
孙盛论曰:
夫谥以表行,
谥号用以表明死者的行为,
庙以存容。
祭庙用以存留死者的容貌。
未有当年而逆制祖宗,
没有活着的时候而事先确立自己称祖称宗,
未终而豫自尊显。
没有去世而预先使自己尊崇显耀的。
魏之群司于是乎失正矣。
魏国的主事之官在此失当了。
秋,
秋季,
七月,
七月,
丁卯,
丁卯(初二),
东乡贞公陈矫卒。
东乡贞公陈矫去世。
公孙渊数对国中宾客出恶言,
公孙渊多次对魏的宾客口出恶言,
帝欲讨之,
明帝打算讨伐他,
以荆州刺史丘俭为幽州刺史。
命荆州刺史丘俭担任幽州刺史。
俭上疏曰:
丘俭上书说:
“陛下即位以来,
“陛下即位以来,
未有可书。
没有可以载入史书的丰功伟绩,
吴、蜀恃险,
吴、蜀两国依仗地势险阻,
未可卒平,
不能很快平定,
卿可以此方无用之士克定辽东。”
暂且可以调用这里无处用武的士兵平定辽东。”
光禄大夫卫臻曰:
光禄大夫卫臻说:
“俭所陈皆战国细术,
“丘俭所述的都是战国时代的细微之术,
非王者之事也。
不是帝王的大事。
吴频岁称兵,寇乱边境,
吴国年年频繁地举兵侵犯边境,
而犹按甲养士,
而我们仍是按兵不动休养士卒,
未果致讨者,
没有前去征讨,
诚以百姓疲劳故也。
原因实在是百姓极度疲劳的缘故。
渊生长海表,
公孙渊生长在海边,
相承三世,
子孙三代相承,
外抚戎夷,
在外安抚戎狄,
内修战射,
在内练兵备战,
而俭欲以偏军长驱,
而丘俭打算以偏师长驱作战,
朝至夕卷,
早晨到达晚上就能席卷得胜,
知其妄矣。”
可见这些话完全是胡说。”
帝不听,
明帝不听劝说,
使俭帅诸军及鲜卑、乌桓屯辽东南界,
命丘俭统率各军及鲜卑、乌桓部落在辽东南界驻屯,
玺书徵渊。
以玺书征召公孙渊入朝。
渊遂发兵反,
公孙渊立即发兵反叛,
逆俭于辽隧。
在辽隧迎战丘俭。
会天雨十余日,
当时正值大雨下了十多天,
辽水大涨,
辽河大涨,
俭与战不利,
丘俭出战不利,
引军还右北平。
率军回到右北平。
渊因自立为燕王,
公孙渊乘机自立为燕王,
改元绍汉,
改年号为绍汉,
置百官,
设置文武百官,
遣使假鲜卑单于玺,
派遣使节授予鲜卑单于印玺,
封拜边民,
对边民封官授爵,
诱呼鲜卑以侵扰北方。
引诱鲜卑人侵扰魏北部边境。
汉张后殂。
蜀国张皇后去世。
九月,
九月,
冀、兖、徐、豫大水。
冀州、兖州、徐州、豫州发生水灾。
西平郭夫人有宠于帝,
西平人郭夫人被明帝宠爱,
毛后爱驰。
明帝对毛皇后的宠爱逐渐消失。
帝游后园,
明帝游逛后花园,
曲宴极乐。
尽兴欢宴,
郭夫人请延皇后,
郭夫人请让毛皇后参加,
帝不许,
明帝不准许,
因禁左右使不得宣。
并下令左右的人不得泄漏。
后知之,明日,
毛皇后知道了这件事,
谓帝曰:
第二天问明帝说:
“昨日游宴北园,
“昨日在北园游乐欢宴,
乐乎?”
高兴吗?”
帝以左右泄之,
明帝因左右的人泄漏出去,
所杀十余人。
一连杀了十几人。
庚辰,
庚辰(十六日),
赐后死,
命毛皇后自尽,
然犹加谥曰悼。
然而还是追加谥号,称悼皇后。
癸丑,
癸丑(疑误),
葬愍陵。
把毛皇后安葬在愍陵。
迁其弟曾为散骑常侍。
又提升毛皇后的弟弟毛曾担任散骑常侍。
冬,
冬季,
十月,
十月,
帝用高堂隆之议,
明帝采用高堂隆的建议,
营洛阳南委粟山为圜丘,
在洛阳城南委粟山上建造圜丘,
诏曰:
下诏说:
“昔汉氏之初,
“从前汉朝初年,
承秦灭学之后,
正是秦朝焚书坑儒之后,
采摭残缺,
当时搜集残缺失散的文献,
以备郊祀,
作为郊外祭祀天地之用,
四百余年,
四百余年来,
废无礼。
礼荒废失传。
曹氏世系出自有虞,
曹氏世系是有虞氏后裔,如今在圜丘祭祀皇皇帝天,
以始祖虞舜配;
以始祖虞舜配享;
祭皇皇后地于方丘,
在方丘祭祀皇皇后地,
以舜妃伊氏配;
以舜妃伊氏配享;
祀皇天之神于南郊,
在南郊祭祀皇天之神,
以武帝配;
以武帝配享;
祭皇地之于北郊,
在北郊祭祀皇地之神,
以武宣皇后配。”
以武宣皇后配享。”
庐江主簿吕习密使人请兵于吴,
庐江主簿吕习秘密派遣使节向吴国请求出兵接应,
欲开门为内应;
想要打开城门里应外合。
吴主使卫将军全琮督前将军朱桓等赴之,既至,
吴王派卫将军全琮督领前将军朱桓等赶赴庐江,
事露,
到达时事情败露,
吴军还。
吴军返回。
诸葛恪至丹阳,
诸葛恪到达丹阳,
移书四部属城长吏,
用正式公文通知四部属城长官,
令各保其疆界,
命令他们各自严密防守疆界,
明立部伍;
整顿部队;
其从化平民,
已经归顺的山越平民,
悉令屯居。
一律设屯聚居。
乃内诸将,
然后又调各将领,
罗兵幽阻,
率兵据守险要,
但缮藩篱,
只修缮防御工事,
不与交锋,
不与山越交兵。
俟其谷稼将熟,
等待稻米快成熟时,
辄纵兵芟刈,
即下令士兵收割,
使无遗种。
使地上不留稻种。
旧谷既尽,
原有的粮食已经吃尽,
新谷不收,
新稻又没有收成,
平民屯居,
平民设屯聚居,
略无所入。
劫掠不到任何东西。
于是山民饥穷,
于是山民饥饿难忍,
渐出降首。
逐渐出山归降。
恪乃复敕下曰:
诸葛恪遂又下命令说:
“山民去恶从化,
“山民只要痛改前非,接受教化,
皆当抚慰,
都应当抚慰,
徙出外县,
迁移到外县,
不得嫌疑,
不能随意猜疑,
有所拘执!”
拘押逮捕。”
臼阳长胡伉得降民周遗;
臼阳县长胡伉获得降民周遗,
遗旧恶民,
周遗原是一个恶霸,
困迫暂出,
迫于饥饿暂时出山。胡伉把他捆绑起来,
伉缚送诸府。
送到郡府惩办。
恪以伉违教,
诸葛恪认为胡伉违抗命令,
遂斩以徇。
于是将胡伉斩首。
民闻伉坐执人被戮,
山民听说胡伉因随意捕人被杀,
知官惟欲出之而已,
知道官府的目的只是想让他们离开山区,
于是老幼相携而出,
于是扶老携幼,大批出山,
岁期人数,
一年之后统计人数,
皆如本规;
都同原来计划的一样。
恪自领万人,
诸葛恪亲自统领一万人,
余分给诸将。
其余的分给其他将领。
吴主嘉其功,
吴王嘉奖他的功劳,
拜恪威北将军,封都乡侯,
任命诸葛恪为威北将军、封为都乡侯,
徙屯庐江皖口。
移驻庐江皖口。
是岁,
这一年,
徙长安钟、橐佗、铜人、承露盘于洛阳。
把原设在长安的钟、橐佗、铜人、承露盘移到洛阳。
盘折,
承露盘折断,
声闻数十里。
响声传出几十里。
铜人重,
铜人太重,
不可致,
无法运到洛阳,
留于霸城。
只好留在霸城。广为征集黄铜,
大发铜铸铜人二,
铸成铜人两个,
号曰翁仲,
称为翁仲,
列坐于司马门外。
并排安放在皇宫司马门外。
又铸黄龙、凤皇各一,
又熔铸黄龙、凤凰各一个,
龙高四丈,
黄龙高四丈,
凤高三丈余,
凤凰高三丈多,
置内殿前。
安置在皇宫内殿前。
起土山于芳林园西北陬,
在芳林园西北角堆起一座土山,
使公卿群僚皆负土,
命三公九卿等众官员都去搬运泥土,
树松、竹、杂木善草于其上,
在土山上种植松树、竹子、杂木和美草,
捕山禽杂兽置其中。
捕来山禽杂兽放到丛中豢养。
司徒军议掾董寻上疏谏曰:
司徒军议掾董寻上书劝谏说:
“臣闻古之直士,
“我听说古代的正直之士,
尽言于国,
把应说的话毫无保留地对国君全部讲出,
不避死亡。
不躲避杀身逃亡之祸,
故周昌比高祖于桀、纣,
所以周昌把汉高祖比作夏桀、商纣,
刘辅譬赵后于人婢,
刘辅把赵后比作婢女。
天生忠直,
天生忠诚正直之臣,
虽白刃沸汤,
虽然面对白刃和沸腾的开水,
往而不顾者,
都敢于上前而不畏惧,
诚为时主爱惜天下也。
实在是为了当时的君王,珍惜君王的天下。
建安以来,
建安以来,
野战死亡,
野战中死去和逃亡的无以计数,
或门殚户尽,
有的已门户尽灭,
虽有存者,
即使还有幸存的人,
遗孤老弱。
也是孤寡老弱。
若今宫室狭小,
假如果真是现在宫殿狭小,
当广大之,
应当扩建,
犹宜随时,
也还应随顺农时,
不妨农务,
不要妨碍农业生产,
况乃作无益之物,
何况是制作毫无益处的器物?
黄龙、凤皇,九龙、承露盘,
黄龙、凤凰、九龙、承露盘,
此皆圣明之所不兴也。
这些都是圣明的君王不愿制作的东西,
其功三倍于殿舍。
制作所需的工夫是修建宫殿的三倍。
陛下既尊群臣,
陛下既然尊重群臣,
显以冠冕,
让他们头戴官帽,
被以文绣,
身穿绣衣,
载以华舆,
出门乘坐华丽的车轿,
所以异于小人;
用以和平民区别;
而使穿方举土,
可又让他们挖坑抬土,
面目垢黑,
面目又脏又黑,
衣冠了鸟,
衣冠破碎不整,丢尽国家的脸面,
毁国之光以崇无益,
为的只是对国家毫无益处的林园,
甚非谓也。
实在很不对。
孔子曰:
孔子说:
‘君使臣以礼,
‘君王对臣下以礼相待,
臣事君以忠。
臣下侍奉君王效尽忠心。
’无忠无礼,
’没有忠义没有礼法,
国何以立!
国家靠什么维持?
臣知言出必死,
我知道此言既出,肯定被杀,
面臣自比于牛之一毛,
可是我自比为牛身之一毛,
生既无益,
活着既然无益于国家,
死亦何损!
死了又会有什么损失?
秉笔流涕,
持笔流泪,
心与世辞。
心已与世辞别。
臣有八子,
我有八个儿子,
臣死之后,
我死之后,
累陛下矣!”
还要拖累陛下了。”
将奏,
将要上奏前,
沐浴以待命。
沐浴等待命令。
帝曰:
明帝说:
“董寻不畏死邪!”
“董寻不怕死吗?”
主者奏收寻,
主事官奏请拘捕董寻,
有诏勿问。
明帝下诏说不必追究。
高堂隆上疏曰:
高堂隆上书说:
“今世之小人,
“如今世上邪恶之人,
好说秦、汉之奢靡以荡圣心;
喜好议论秦、汉之时的奢靡生活以动摇陛下的圣心,
求取亡国不度之器,
引诱陛下求取已亡国家不合法度的器物,
劳役费损以伤德政;
致使百姓劳苦,钱财浪费,伤害德政,
非所以兴礼乐之和,
这不是提倡礼乐的和谐,
保神明之休也。”
保持神明的喜庆。”
帝不听。
明帝不采纳。
隆又上疏曰:
高堂隆又上书说:
“昔洪水滔天二十二载,
“古代洪水泛滥,波浪滔天,历时二十二年,
尧、舜君臣南面而已。
唐尧、虞舜依然面朝南方而坐,平安无事。
今无若时之急,
如今没有那时的紧急情况,
而使公卿大夫并与厮徙共供事役,
可是却让三公九卿大夫等官员与厮役共同从事力役,
闻之四夷,非嘉声也,
让四方蛮夷知道,
垂之竹帛,
记载在史书上,
非令名也。
不是好的名声。
今吴、蜀二贼,
而今吴、蜀二敌,
非徒白地、小虏、聚邑之寇,
不是大漠游散的胡人以及占据乡邑的盗贼,
乃僭号称帝,欲与中国争衡。
而是僭号称帝、欲与中原抗衡。
今若有人来告,
如果现在有人来报告:
‘权、禅并修德政,
‘孙权、刘禅都在修德政,
轻省租赋,
减轻田租赋税,
动咨耆贤,
有事向前辈贤者咨询,
事遵礼度,
事事遵循礼仪法度,
’陛下闻之,
’陛下听到这些,
岂不惕然恶其如此,
难道能不警惕、厌恨他们,
以为难卒讨灭而为国忧乎!
感到将难以很快消灭他们,而为国家忧虑吗?
若使告者曰:
如果有人说,
‘彼二贼并为无道,
‘那两个敌国都行无道,
崇侈无度,
崇尚侈华没有限度,
役其士民,
奴役它的士人与庶民,
重其赋敛,
加重田租赋税,
下不堪命,
下面承受不了,
吁嗟日甚,
怨叹之声一天比一天厉害’。
’陛下闻之,
陛下听到这些,
岂不幸彼疲敝而取之不难乎!
难道不庆幸他们的疲惫败落而认为攻取他们不会很难吗?
苟如此,
如果是这样,
则可易心而度,
那么可以变换位置思考一下,
事义之数亦不远矣!
掌握事物的道理便不远了。
亡国之主自谓不亡,
将要亡国的君主自以为不会灭亡,
然后至于亡;
然后导致亡国;
贤圣之君自谓亡,
圣贤的君主自认为有亡国之危,
然后至于不亡。
然后才不会亡国。
今天下雕敝,
而今天下凋敝衰败,
民无儋石之储,
人民没有一石以上的存粮,
国无终年之蓄,
国家没有维持一年的储备,
外有强敌,
外有强敌虎视眈眈,
六军暴边,
大军只能长期驻守边防,
内兴土功,
国内大兴土木工程,
州郡骚动,
州郡骚动不安,
若有寇警,
万一有敌人入侵的警报,
则臣惧版筑之士不能投命虏庭矣。又,
那么,我恐怕修建宫墙的官员便不能舍命破敌了。
将吏奉禄,稍见折减,
加之武将文官的俸禄逐渐减少,
方之于昔,
与从前相比,
五分居一,
只有五分之一,
诸受休者又绝禀赐,
很多受命退休的官员,不再发给生活费用,
不应输者今皆出半,
不应该交纳赋税的如今都要交纳一半,
此为官入兼多于旧,
国家的收入比以前多出一倍,
其所出与参少于昔。
而支出比以前减少三分之一。可是,
而度支经用,
预算支出,筹划经费,
更每不足,
愈加不够,
牛肉小赋,
缴纳牛肉作为额外赋税,
前后相继。
接连不断。
反而推之,凡此诸费,
反过来推算,
必有所在。
多出的费用必定另有用途。
且夫禄赐谷帛,
俸禄发给米谷和布帛,
人主所以惠养吏民是为之司命者也,
是君王恩待官吏,让他们赖以为生,
若今有废,
如果现在取消,
是夺其命矣。
就是夺去他们的性命了。
既得之而又失之,
已然得到的又失去,
此生怨之府也。”
是怨恨集聚的根源。”
帝览之,
明帝看后,
谓中书监、令曰:
对中书监、中书令说:
“观隆此奏,
“看到高堂隆这一奏章,
使朕惧哉!”
使朕感到恐惧。”
尚书卫觊上疏曰:
尚书卫觊上书说:
“今议者多好悦耳,
“如今议论的人多爱说好听的话,
其言政治,
他们谈论政治,
则比陛下于尧、舜;
则把陛下比作尧、舜;
其言征伐,
谈论征伐,
则比二虏于狸鼠。
就把吴、蜀两敌比作狸猫和田鼠,
臣以为不然。
我认为并不如此。
四海之内,
四海之内,
分而为三,
分而为三,
群士陈力,
群僚尽力,
各为其主,
各自效忠自己的君主,
是与六国分治无以为异也。
这与当初六国分治的形势没什么差别。
当今千里无烟,
如今千里无炊烟,
遗民困苦;
百姓贫困不堪,
陛下不善留意,
陛下如不多加留意,
将遂凋敝,
必将很快衰败,
难可复振。
再难以振兴起来。
武皇帝之时,
武皇帝时候,
后宫食不过一肉,
后宫每餐不超过一盘肉,
衣不用锦绣,
衣服不穿锦缎绣饰,
茵蓐不缘饰,
坐垫不镶花边,
器物无丹漆,
所用器物也没有红漆,
用能平定天下,
所以才能平定天下,
遗福子孙,
给子孙留下福分,
此皆陛下之所览也。
这都是陛下亲眼所见的。
当今之务,宜君臣上下,
当务之急应是君臣上下,
计校府库,
核算国家财政库存,
量入为出,
量入为出,
犹恐不及;
恐怕还来不及;
而工役不辍,
如果还是征调工匠役夫不停,
侈靡日崇,
侈奢糜费一天胜似一天,
帑藏日竭。
国家府库将日渐枯竭。
昔汉武信神仙之道,
从前汉武帝相信神仙之道,
谓当得云表之露以餐玉屑,
说应当取得云表的露水来和玉屑一起服用,
故立仙掌以承高露,
所以竖立了仙掌来承接从高而下的露水,
陛下通明,
陛下通达圣明,
每所非笑。
每每嗤笑其非。
汉武有求于露而犹尚见非,
汉武帝有求于露水还被非议,
陛下无求于露而空设之,
陛下无求于露水而虚设承露盘,
不益于好而糜费功夫,
毫无益处并浪费了很多人力,
诚皆圣虑所宜裁制也!”
这些实在都是陛下圣虑所应克制减省的啊!”
时有诏录夺士女前已嫁为吏民妻者,
当时,有诏书命令搜括强取天下仕女,已经嫁给下级官吏和平民为妻的,
还以配士,
一律改嫁给出征兵士,
听以生口自赎,
允许以相当数目的牛马牲畜赎回。
又简选其有姿首者内之掖庭。
还选拔其中更美貌的送到皇宫。
太子舍人沛国张茂上书谏曰:
太子舍人沛国人张茂上书直言劝谏:
“陛下,天之子也,
“陛下是上天之子,
百姓吏民,亦陛下子也,
小吏、平民也是陛下之子。
今夺彼以与此,
如今夺取那个给予这个,
亦无以异于夺兄之妻妻弟也,
也和夺兄之妻嫁给弟弟没什么区别,
于父母之恩偏矣。
作为父母来说,就是有所偏爱了。
又,
还有,
诏书得以生口年纪、颜色与妻相当者自代,
诏书说可以用年龄、毛色与妻子价值相当的马牛牲畜代替,
故富者则倾家尽产,
所以富家则倾家荡产,
贫者举假贷贳,
穷人则典当借债,
贵买生口以赎其妻;
用昂贵的价钱买来牲畜以赎回他的妻子。
县官以配士为名而实内之掖庭,
朝廷以配妻给出征战士为名义而实际上是送到皇宫,
其丑恶乃出与士。
色衰丑陋的才配给士兵。这样,
得妇者未必喜而失妻者必有忧,
配到妻子的人未必高兴,而失去妻子的人必定忧伤,
或穷或愁,
或者穷困或者忧愁,
皆不得志,
都不如愿。
夫君有天下而不得万姓之欢心者,
一个拥有天下而得不到万民欢心的君王,
鲜不危殆。
很少有不陷于危险的。
且军师在外数十万人,
况且军队驻扎在外数十万人,
一日之费非徙千金,
一天的开支绝非只是千金,
举天下之赋以奉此役,
把全国赋税都用在兵役开支上,
犹将不给,
还将供给不上,
况复有掖庭非员无录之女,
何况又有皇宫中那么多超额的美女。
椒房母后之家,赏赐横与,
对后妃及太后娘家随意赏赐,
内外交引,
内外开支,
其费半军。
费用与军费相半。
昔汉武帝掘地为海,
从前汉武帝挖地造海,
封土为山,
堆土造山,
赖是时天下为一,
依赖的是当时天下统一,
莫敢与争者耳。
没有敢与他抗争的人。
自衰乱以来,
自从衰乱以来,
四五十载,
四、五十年,
马不舍鞍,
马不离鞍,
士不释甲,
士不解甲,
强寇在疆,
强敌压境,
图危魏室。
企图吞灭魏室。
陛下不战战业业。
陛下不兢兢业业,
念崇节约,
考虑崇尚节俭,
而乃奢靡是务,
反而追求奢糜,
中尚方作玩弄之物,
中尚方制作出游戏器物,
后园建承露之盘,
后园竖起承露盘,
斯诚快怔目之观,
这当然能使耳目愉悦,
然亦足以聘寇雠之心矣!
然而也足以助长敌人的图我之心!
惜乎,
可惜啊,
舍尧、舜之节俭而为汉武帝之侈事,
舍弃尧、舜的节俭而仿效汉武帝的奢侈,
臣窃为陛下不取也。”
我私下认为陛下不应这样。”
帝不听。
明帝不理睬。
高堂隆疾笃,
高堂隆病重,
口占上疏曰:
口授上书说:
“曾子有言曰:
“曾子曾经说过:
‘人之将死,
‘人之将死,
其言也善。
其言也善。
’臣寝疾有增无损,
’我卧床病重,有增无减,
常恐奄忽,
常常恐怕猝然去世,
忠款不昭,
款款忠心不能昭然于世,
臣之丹诚,
我的一片赤诚,
愿陛下少垂省览!
愿陛下稍稍垂阅深思!
臣观三代之有天下,
我观察夏、商、周三代占有天下时,
圣贤相承,
圣贤的君王前后相承,
历数百载,
历经数百年,
尺土莫非其有,
天下每一尺土地都归他所有,
一民莫非其臣。
每一个子民都是他的臣属。可是,
然癸、辛之徙,
夏桀、商纣之辈,
纵心极欲,
放纵私心,极尽私欲,
皇天震怒,
皇天震怒,
宗国为墟,
国家化为废墟。
纣枭白旗,
纣被斩首县悬挂在白旗之上,
桀放鸣条,
桀被放逐到鸣条山,
天子之尊,
天子尊位,
汤、武有之;
被商汤、周武居有。
岂伊异人?
难道夏桀、商纣与普通人不同?
皆明王之胄也。
他们也都是圣明君王的后裔。
黄初之际,
黄初年间,
天兆其戒,
上天预示警告,
异类之鸟,
异类之鸟,
育长燕巢,
在燕巢中抚育长大,
口爪胸赤,
嘴、爪、胸部都是红色,
此魏室之大异也。
这是魏室的特大怪事,
宜防鹰扬于之臣于萧墙之内;
应该防备飞扬跋扈的大臣在宫墙之内发难。
可选诸王,
可以选拔亲王,
使君国典兵,
让他们在自己封国之内建立军队,亲自统率,
往往棋,
象棋子一样,分布全国,
镇抚皇畿,
镇抚皇家的疆土,
翼亮帝室。
辅翼弘扬皇室。
夫皇天无亲,
皇天不特别亲近谁,
惟德是辅。
只辅佑有德的圣君。
民咏德政,
百姓赞咏德政,
则延期过历;
则享国年数自然长久;
下有怨叹,
下面怨声载道,
则辍录授能。
上天就会另外选授新的贤能。
由此观之,
由此看来,
天下乃天下之天下,
天下乃是全体民众的天下,
非独陛下之天下也!”
而不单是陛下的天下了。”
帝手诏深慰劳之。
明帝亲手写下诏书,深切慰劳高堂隆。不久,
未几而卒。
高堂隆去世。
陈寿评曰:
陈寿评曰:
高堂隆学业修明,
高堂隆学业昌明,
志存匡君,
立志辅助君王,
因变陈戒,
在天变灾异发生时提出劝诫警告,
发于恳诚,发于恳诚,
发自诚恳之心,
忠矣哉!
堪称是忠臣啊!
及至必改正朔,
及至他一定要改变历法,
俾魏祖虞,
让魏国以虞舜为祖先,
所谓意过其通者欤!
这就是人们所说的意念超过了通博吧!
后续事件与人物终局
帝深疾浮华之士,
明帝对华而不实的士人深恶痛绝,
诏吏部尚收卢毓曰:
下诏给吏部尚书卢毓说:
“选举莫取有名,
“选拔举荐人才时,不要唯名是取,
名如画地作饼,
名声如同地上的画饼,
不可啖也。”
只能看不能吃。”
毓对曰:
卢毓说:
“名不足以致异人而可以得常士;
“凭名声选拔,不足以得到奇异的人才,但可以得到一般的人才;
常士畏教慕善,
一般的人敬畏教化、仰慕善行,
然后有名,
然后才会出名,
非所当疾也。
不应当痛恶这样的人。
愚臣既不足以识异人,
我既不能够识别奇异的人才,
又主者正以循名按常为职,
而主事官吏的责任又是根据名次按常规任命官职,
但当有以验其后耳。
只有从以后的实际中检验了。
古者敷奏以言,
古代以上奏陈事考察言谈,
明试以功;
用实际工作考察能力。
今考绩之法废,
如今考绩的办法已经废驰,
而以毁誉相进退,
只是凭借赞誉或毁谤的舆论决定晋升和罢免,
故真伪浑杂,
所以真假混杂,
虚实相蒙。”
虚实难辨。”
帝纳其言。
明帝接受了他的建议,
诏散骑常侍刘邵作考课法。
颁布诏书让散骑常侍刘邵制定考课法。
邵作《都官考课法》七十二条,
刘邵制定《都官考课法》七十二条,
又作《说略》一篇,
又作《说略》一篇,
诏下百官议。
下诏让百官讨论。
司隶校尉崔林曰:
司隶校尉崔林说:
“按《周官》考课,
“《周官》考课之法,
其文备矣。
条例已十分完备了。
自康王以下,
从周康王以后,
遂以陵夷,
就逐渐废驰,
此即考课之法存乎其人也。
这就说明考课之法能否保持完全看人的掌握。
及汉之季,
到汉代末年,
其失岂在乎佐史之职不密哉!
失误岂止在于佐吏的职责不详密!
方今军旅或猥或卒,
如今军队或聚或散,
增减无常,
减增无常,
固难一矣。
本来就很难统一标准。
且万目不张,
况且万目不张,
举其纲,
就要拉住它的纲绳;
众毛不整,
裘毛不整,
振其领,
就要抖动它的衣领。
皋陶仕虞,
皋陶在虞舜的手下做事,
伊尹臣殷,
伊尹在商王朝供职,
不仁者远。
邪恶的人自会远离。
若大臣能任其职,
如果大臣们能尽到他的职责,
式是百辟,
成为百官效法的榜样,
则孰敢不肃,
那么谁敢不恭恭敬敬地尽职尽责,
乌要考课!”
难道在于考核吗?”
黄门侍郎杜恕曰:
黄门侍郎杜恕说:
“明试以功,
“公开考核官员的能力,
三载考绩,
三年进行一次考绩,
诚帝王之盛制也。
确实是帝王最完善的制度。
然历六代而考绩之法不著,
然而经过六个朝代,考绩办法没有明著于世,
关七圣而课试之文不垂,
经过七位圣人,考核条例也没能流传下来,
臣诚以为其法可粗依,
我的确认为这是由于考核的原则可以粗略地依据,
其详难备举故也。
详细规定很难一一列举的缘故。
语曰:
俗语说:
‘世有乱人而无乱法’,
‘世上有恶人,没有恶法。
若使法可专任,
’如果法制是万能的,
则唐、虞可不须稷、契之佐,
那么唐尧、虞舜可以不必需要后稷、子契的辅佐,
殷、周无贵伊、吕之辅矣。
商朝、周朝也不会以伊尹、吕尚的辅助为可贵了。
今奏考功者,
而今主张考绩的人,
陈周、汉之云为,
陈述了周朝、汉朝的所说所为,
缀京房之本旨,
辍叙了汉代京房考功课吏的本义,
可谓明考课之要矣。
可以说是使考课的要旨更加显明了。
于以崇揖让之风,
盼望用这种办法崇尚谦恭推让的世风,
兴济济之治,
振兴美好的治绩,
臣以为未尽善也。
我认为还不是尽善尽美。
其欲使州郡考士,
打算让州、郡举行任官考试,
必由四科,
必须经由四科,
皆有事效,
都有实际成效,
然后察举,
然后保举,
试辟公府,
经官府考试征用,
为亲民长吏,
任不地方官吏,
转以功次补郡守者,
根据功绩补升为郡守,
或就增秩赐爵,
或者增加禄秩,赐予爵位,
此最考课之急务也。
这最是考核官吏的当务之急。
臣以为便当显其身,
我认为被任职的官员应当使他们的身分显贵,
用其言,
采用他们的建议,
使具为课州郡之法,
命他们都分别制定州郡官吏考核办法,
法具施行,
切实施行,
立必信之赏,施必行之罚。
确立可信的必赏制度、可行的必罚制度。
至于公卿及内职大臣,
至于三公九卿及内职大臣,
亦当俱以其职考课之。
也应当都就他们的职务进行考核。
古之三公,
古代的三公,
坐而论道;
坐在君王身旁讨论治国大道,
内职大臣,
内职大臣,
纳言被阙,
时时弥补君王的疏忽和错误,
无善不纪,
再小的善行也要记载,
无过不瘵。
再小的过失也要纠举。
且天下至大,
况且天下如此之大,
万机至众,
大事如此之多,
诚非一明所能遍照;
绝非一盏明灯就能照亮每个角落,
故君为元首,
所以君王好比是头脑,
臣作股肱,
大臣好比是四肢,
明其一体相须而成也。
必须明白同属一体、互相依赖才能成事的道理。
是以古人称廊庙之材,
所以古人说廊庙所以需的木材,
非一木之支,
绝非一根木头就能支撑,
帝王之业,
帝王的宏大事业,
非一士之略。
绝非只靠一个臣僚的谋略。
由是言之,
由此看来,
焉有大臣守职办课可以致雍熙者哉!
怎么可能只靠大臣守职尽责办理课试,就可以使天下太平和乐呢?
诚使容身保位,无放退之辜,
如果容身保位没有被放逐罢官之罪,
而尽节在公,
而为国尽节,
抱见疑之势,
也处在被怀疑的形势中,
公义不修而私议成俗,
公道没有树立起来,私下议论却成为风气,
虽仲尼为课,
这样即使是孔子来主持考核,
犹不能尽一才,
恐怕也不能发挥一点点才能,
又况于世俗之人乎!”
何况世俗的普通人呢?”
司空掾北地傅嘏曰:
司空掾北地人傅嘏说:
“夫建官均职,
“设置官吏分担职责,
清理民物,
管理百姓,
所以立本也。
是治国的根本。
循名责实,
依照官职考察官员的实际工作,
纠励成规,
依照规章进行督促检查,
所以治末也。
是治国的细微末节。
本纲未举而造制末程,
大纲不举而抓细小之事,
国略不崇而考课是先,
不重视国家大政方针,而以制定考课之法为先,
惧不足以料贤愚之分,
恐怕不足以区分贤能和愚昧,
精幽明之理也。”
显示出明暗之理。”于是,
议久之不决,
久议不决,
事竟不行。
此事竟没有实行。
臣光曰:
臣司马光曰:
为治之要,
治理国家的关键,
莫先于用人,
没有比用人更重要的了;
而知人之道,
然而识别人才的办法,
圣贤所难也。
连圣贤也感到困难。
是故求之于毁誉,
所以只好求助于舆论的毁谤或赞誉,
则爱憎竞进而善恶浑淆;
于是个人爱憎争相掺杂进来,使善良和邪恶混淆;
考之于功状,
用档案进行考核,
则巧诈横生而真伪相冒。
于是巧诈横生,真假不明。
要之,
总之,
其本在于至公至明而已矣。
识别人才的根本在于主上的至公至明而已。
为人上者至公至明,
居上位的人至公至明,
则群下之能否焯然形于目中,
那么属下有能无能就会清清楚楚地反映在眼中,
无所复逃矣。
无所遁形。
苟为不公不明,
如果不公不明,
则考课之法,
那么考绩之法,
适足为曲私欺罔之资也。
恰好能够成为徇私、欺骗的凭借。
何以言之?
为什么这样说呢?
公明者,
所谓至公至明,
心也,
是要出自内心,
功状者,
所谓档案,
迹也。
反映的是外在表现。
已之心不能治,
自己的内心都不能理正,
而以考人之迹,
而要去考察别人的表现,
不亦难乎!
不也很难吗?
为人上者,
居上位的人,
诚能不以亲疏贵贱异其心,
如果真能做到不以亲疏贵贱改变心思,
喜怒好恶乱其志,
不因喜怒好恶改变意志,那么,
欲知治经之士,
想要了解谁是擅长经学的人,
则视其记览博治,
只要看他博学强记,
讲论精通,
讲解精辟通达,
斯为善治经矣;
那他就是饱学之士了;
欲知治狱之士,
想要了解谁是执法人才,
则视其仓库盈实,
只要看他断案穷尽真相,
百姓富给,
不使人含冤受屈,
斯为善治财矣;
那他就是善于理财了;
欲知治兵之士,
想要了解治军的将领,
则视其战胜攻取,
只要看他战必胜、攻必取,
敌人畏服,
能使敌人畏服,
斯为善治兵矣。
那他就是善于治军了。
至于百官,
至于文武百官,
莫不皆然。
莫不如此。
虽询谋于人而决之在己,
虽然要听取别人的意见,但决断在于自己;
虽考求于迹而察之在心,
虽然考核要看实际表现,但审察却在自己内心。
研核其实而斟酌其宜,
探讨实情而斟酌是否适宜,
至精至微,
最为精密最为细微,
不可以口述,
不可以口述,
不可以书传也,
也不可以笔录,
安得豫为之法而悉委有司哉!
怎么可以预先定出法规而全部委派给有关部门办理呢?
或者亲贵虽不能而任职,
有的人因是皇亲显贵,虽然无能但仍被任官授职;
疏贱虽贤才而见遗;
有的人因为关系疏远出身卑贱,虽然有德有才但仍被排斥。
所喜所好者败官而不去,
当权者所喜欢的人即使失职也不被罢免,
所怒所恶者有功而不录;
所恼怒厌恶的人即使有功也不被录用。
询谋于人,
向人咨询,
则毁誉相半而不能决,
毁誉各半而不能决断;
考求其迹,
考核事迹,
则文具实亡而不能察。
文书具备内容空洞而不能觉察。
虽复为之善法,
即使制定了再好的考核办法,
繁其条目,
增加考核条目,
谨其簿书,
完备档案文簿,
安能得其真哉!
又怎么能得到真实情况呢?
或曰:
有人说:
人君之治,
君主的治理,
大者天下,
大到天下,
小者一国,
小到封国,
内外之官以千万数,
里里外外的官吏成千上万,
考察黜陟,
要一一考察任免,
安得不委有司而独任其事哉?
怎么能不委派给有关部门而独自承担呢?
曰:
回答是:
非谓其然也。
当然不是这个意思。
凡为人上者,
居上位的人,
不特人君而已;
不只是君王而已;
太守居一郡之上,刺史居一州之上,
太守居于一郡之上,
九卿居属官之上,三公居百执事之上,
三公居于百官之上,如果各级都用这个办法考察任免自己的下属,
皆用此道以考察黜陟在下之人,为人君者亦用此道以考察黜陟公卿太守,
君王也用这个办法考察任免三公、九卿、郡守,
奚烦劳之有哉!
还会有什么烦劳呢?
或曰:
有人说:
考绩之法,
考绩之法,
唐、虞所为,
是唐尧、虞舜所制定,
京房、刘邵述而修之耳,
京房、刘邵不过是加以陈述及修订罢了,
乌中废哉?
怎么可以废除呢?
曰:
回答是:
唐、虞之官,
唐尧、虞舜的官吏,
其居位也久,
任职时间长,
其受任也专,
所担职责专,
其立法也宽,
设立法规宽,
其责成也远。
完成期限远。
是故鲧之治水,
所以姒鲧治水,
九载绩用弗成,
历经九年尚未完成,
然后治其罪;
然后才治他的罪;
禹之治水,
大禹治水,
九州攸同,
等到九州全部安定,
四既宅,
四方土地都可以居住,
然后赏其功;
然后才嘉奖他的功劳;
非若京房、刘邵之法,
不象京房、刘邵的办法,
校其米盐之课,
考核官吏琐刺碎碎的功绩,
责其旦夕之效也。
检查他们一朝一夕的成效。
事固有名同而实异者,
事情本来就有名同而本质不同的一面,
不可不察也。
不可不明察。
考绩非可行于唐、虞而不可行于汉、魏,
考绩之法并不是只在唐尧、虞舜时才可能实行,而在汉、魏不可行,
由京房、刘邵不得其本而奔趋其末故也。
是由于京房、刘邵没有弄清根本问题而只追求细微末节的缘故。
初,
起初,
右仆射卫臻典选举,
右仆射卫臻主持推举选拔人才的工作,
中护军蒋济遗臻书曰:
中护军蒋济给卫臻写信说:
“汉主遇亡虏为上将,
“汉高祖遇见逃犯,任命为上将;
周武拔渔父为太师;
周武王延聘渔夫担任太师。
布衣厮养,
平民百姓甚至奴仆,
可登王公,
可以登上王公之位,
何必守文,
何必墨守成文,
试而后用!”
非得考试以后才能任用?”
臻曰:
卫臻说:
“不然。
“不然。
子欲同牧野于成、康,
你想要把牧野大战比同于周成王、周康王时代,
喻断蛇于文、景,
把汉王斩蛇起义比同于汉文帝、汉景帝时代,
好不经之举,
喜好出乎常规的举动,
开拔奇之津,
开提拔奇才的先河,
将使天下驰骋而起矣!”
将会使天下混乱起来。
卢毓论人及先举,
卢毓议论人才及选举之事,
皆先性行而后言才,
都是优先考虑德性品行而后再谈才干。
黄门郎冯翊李丰尝以问毓,
黄门郎冯翊人李丰曾经就这个问题问卢毓,
毓曰:
卢毓说:
“才所以为善也,
“才干是要用来行善的,
故大才成大善,
所以大才干能够成就大的善行,
小才成小善;
小才干能够成就小的善行。
今称之有才而不能为善,
如今只说是有才而不能行善,
是才不中器也!”
这样的才干是不适合作官的!”
丰服其言。
李丰佩服他的见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