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6 秦纪一 - 资治通鉴

← 返回《资治通鉴卷5 周纪五卷7 秦纪二

卷6 秦纪一

文白对照

司马光

记载秦昭襄王至秦始皇时期秦国扩张、权谋斗争及诸子思想交锋的历史进程。

昭襄王五十二年(丙午、前255)
秦纪一 秦昭襄王五十二年(丙午,公元前255年) 
 

应侯失势与蔡泽进谏

河东守王稽坐与诸侯通,弃市。
河东郡郡守王稽因犯通敌罪被判斩弃于市。 
应侯日以不怿。
应侯范睢为此闷闷不乐。 
王临朝而叹,
昭襄王嬴稷在坐朝治事时发声长叹, 
应侯请其故。
范睢询问其缘故。 
王曰:
昭襄王说: 
“今武安君死,
“现在武安君白起已死, 
而郑安平、王稽等皆畔,
郑安平、王稽等又都背叛了, 
内无良将而外多敌国,
国家内无良将,外却有许多敌国, 
吾是以忧!”
我因此而忧虑!” 
应侯惧,
范睢颇为恐惧, 
不知所出。
想不出用什么办法。 
 
燕客蔡泽闻之,
燕国的客卿蔡泽听说了这件事, 
西入秦,
便向西进入秦国, 
先使人宣言于应侯曰:
先让人向范睢扬言说: 
“蔡泽,天下雄辩之士;
“蔡泽是天下能言善辩之士, 
彼见王,
他一见到秦王, 
必困君而夺君之位。”
就必会使您为难,进而夺取您的位置。” 
应侯怒,
范睢很生气, 
使人召之。
遣人召蔡泽来见。 
蔡泽见应侯,礼又倨。
蔡泽进见时态度傲慢不敬, 
应侯不快,
使范睢大为不快, 
因让之曰:
因此斥责他说: 
“子宣言欲代我相,
“你扬言要取代我做秦国的相国, 
请闻其说。”
那就让我听听你的根据。” 
蔡泽曰:
蔡泽说: 
“吁,
“吁, 
君何见之晚也!
您见事何其迟啊! 
夫四时之序,
四个季节按春生、夏长、秋实、冬藏的次序, 
成功者去。
各完成它的功能而转换下去。 
君独不见夫秦之商君、楚之吴起、越之大夫种,
您难道没有看到秦国的商鞅、楚国的吴起、越国的文种的下场吗? 
何足愿与?”
这有什么值得羡慕的呢?” 
应侯谬曰:
范睢故意辩驳说: 
“何为不可!
“有什么不可以的! 
此三子者,义之至也,
这三个人的表现是节义的准则, 
忠之尽也。
忠诚的典范呀! 
君子有杀身以成名,
君子可以杀身成名, 
死无所恨。”
并且死而无憾。” 
蔡泽曰:
蔡泽说: 
“夫人立功,
“人们要建功立业, 
岂不期于成全邪!
怎么会不期望着功成名就、全身而退呢! 
身名俱全者,
身命与功名都能保全的, 
上也;
是上等的愿望; 
名可法而身死者,
功名可以为后人景仰效法而身命却已失去的, 
次也;
就次一等了; 
名辱而身全者,
声名蒙受耻辱而自身得以苟全的, 
下也。
便是最下一等的了。 
夫商君、吴起、大夫种,
商鞅、吴起、文种, 
其为人臣尽忠致功,
他们作为臣子竭尽全力忠于君主取得了功名, 
则可愿矣。
这是可以为人仰慕的。 
闳夭、周公,
但是闳夭、周公不也是既忠心耿耿又道德高尚、智慧过人吗! 
岂不亦忠且圣乎!
从君臣关系上说, 
三子之可愿,
那三人虽然令人仰慕, 
孰与闳夭、周公哉?”
可又哪里比得上闳夭、周公啊?” 
应侯曰:
范睢说: 
“善。”
“是啊。” 
蔡泽曰:
蔡泽说: 
“然则君之主厚旧故,
“如此说来, 
不倍功臣,孰与孝公、楚王、越王?”
您的国君在笃念旧情、不背弃有功之臣这点上能与秦孝公、楚悼王、越王哪一个相比呢?” 
曰:
范睢说: 
“未知何如。”
“我不知道能不能比。” 
蔡泽曰:
蔡泽说: 
“君之功能孰与三子?”
“那么您与商鞅等三人相比,谁的功绩更大呢?” 
曰:
范睢说: 
“不若。”
“我不如他们。” 
蔡泽曰:
蔡泽说: 
“然则君身不退,
“这样的话,如果您还不引退, 
患恐甚于三子矣。
将遇到的灾祸恐怕要比那三位更严重了。 
语曰:
俗话说: 
‘日中则移,
‘太阳升到中天就要偏斜而西, 
月满则亏。
月亮圆满了即会渐见亏缺。 
’进退嬴缩,
’进退伸缩, 
与时变化,
随时势的变化进行调整以求适应, 
圣人之道也。
是圣人的法则。现在您仇也报了, 
今君之怨已雠而德已报,
恩也报了, 
意欲至矣而无变计,
心愿完全得到满足却还不作变化的打算, 
窃为君危之!”
我私下里为您担忧!” 
应侯遂延以为上客,
范睢于是将蔡泽奉为上宾, 
因荐于王。
并把他推荐给昭襄王。 
王召与语,
秦王召见蔡泽,与他交谈, 
大悦,
十分喜爱他, 
拜为客卿。
便授与他客卿的职位。 
应侯因谢病免。
范睢随即以生病为借口辞去了相国之职。 
王新悦蔡泽计画,
昭襄王一开始就赞赏蔡泽的计策, 
遂以为相国。
便任命他为相国。 
泽为相数月,
但蔡泽任相国几个月后, 
免。
即被免职。 
 

荀卿论兵之道

楚春申君以荀卿为兰陵令。
楚国春申君黄歇任用荀卿为兰陵县令。 
荀卿者,赵人,
荀卿是赵国人, 
名况,
名况, 
尝与临武君论兵于赵孝成王之前。
曾经与临武君在赵国国君孝成王赵丹面前辩论用兵之道。 
王曰:
孝成王说: 
“请问兵要。”
“请问什么是用兵的要旨?” 
临武君对曰:
临武君回答道: 
“上得天时,
“上得天时, 
下得地利,
下得地利, 
观敌之变动,
观察敌人的变化动向, 
后之发,先之至,
比敌人后发兵而先到达, 
此用兵之要术也。”
这即是用兵的关键方略。” 
荀卿曰:
荀况说: 
“不然。
“不是这样。 
臣所闻古之道,
我所听说的古人用兵的道理是, 
凡用兵攻战之本,
用兵攻战的根本, 
在乎一民。
在于统一百姓。 
弓矢不调,
弓与箭不协调, 
则羿不能以中;
就是善射的后羿也不能射中目标; 
六马不和,
六匹马不协力一致, 
则造父不能以致远;
即便善御的造父也无法将马车赶往远方; 
士民不亲附,
士人与百姓不和亲附国君, 
则汤、武不能以必胜也。
即是商汤、周武王也不能有必胜的把握。因此, 
故善附民者,
善于使百姓归附的人, 
是乃善崐用兵者也。
才是善于用兵的人。 
故兵要在乎附民而已。”
所以用兵的要领在于使百姓依附。” 
临武君曰:
临武君说: 
“不然。
“并非如此。 
兵之所贵者势利也,
用兵所重视的是形势要有利, 
所行者变诈也。
行动要讲究诡诈多变。 
善用兵者感忽悠暗,
善用兵的人,行事疾速、隐蔽, 
莫知所从出;
没有人料得到他会从哪里出动。 
孙、吴用之,
孙武、吴起采用这种战术, 
无敌于天下,
天下无敌, 
岂必待附民哉!”
不见得一定要依靠百姓的归附啊!” 
荀卿曰:
荀况说: 
“不然。
“不对。 
臣之所道,
我所说的, 
仁人之兵,王者之志也。君之所贵,
是仁人的用兵之道和要统治天下的帝王的志向。 
权谋势利也。
您所看重的是权术、谋略、形势、利害。 
仁人之兵,
则仁人用的兵, 
不可诈也。
是不能欺诈的。 
彼可诈者,
能够施用欺骗之术对付的, 
怠慢者也,露袒者也,
是那些骄傲轻慢的军队、疲惫衰弱的军队, 
君臣上下之间滑然有离德者也。
以及君与臣、上级与下属之间不和相互离心离德的军队。 
故以桀诈桀,
因此用夏桀的诈术对付夏桀, 
犹巧拙有幸焉。
还有使巧成功或使拙失败的可能。 
以桀诈尧,
而用夏桀的骗计去对付尧, 
譬之以卵投石,
就如同拿鸡蛋掷石头, 
以指桡沸,
把手指伸进滚水中搅动, 
若赴水火,
如同投身到水火之中, 
入焉焦没耳。
不是被烧焦,便是被淹死。 
故仁人之兵,
故而仁人的军队, 
上下一心,
上下一条心, 
三军同力;
三军同出力; 
臣之于君也,
臣子对国君, 
下之于上也,
下属对上级, 
若子之事父,
犹如儿子侍奉父亲, 
弟之事兄,
弟弟侍奉哥哥, 
若手臂之捍头目而覆胸腹也。
犹如用手臂保护头颅、眼睛、胸膛和腹部。这样的军队, 
诈而袭之,
用欺诈之术去袭击它, 
与先惊而后击之,
与先惊动了它而后才去攻击它, 
一也。
是一回事。 
且仁人用十里之国则将有百里之听,
况且,仁人若统治着十里的国家,他的耳目将布及百里, 
用百里之国则将有千里之听,用千里之国则将有四海之听,
若统治着百里的国家,他的耳目便将布及千里,若统治着千里的国家,他的耳目就会遍及天下, 
必将聪明警戒,
这样,他必将耳聪目明、机警而有戒备, 
和傅而一。
和众如一。 
故仁人之兵,
因此仁人的军队, 
聚则成卒,
集结起来即为一支支百人的部队, 
散则成列,
分散开时即成战阵行列; 
延则若莫邪之长刃,
延长伸展好似莫邪宝剑的长刃, 
婴之者断;
碰上的即被斩断; 
兑则若莫邪之利锋,
短兵精锐仿佛莫邪宝剑的利锋, 
当之者溃;
遇到的即被瓦解; 
圜居而方止,
安营扎寨稳如磐石, 
则若盘石然,
顶撞它的, 
触之者角摧而退耳。
角即遭摧折而退却。 
且夫暴国之君,
再说那暴虐国家的君主, 
将谁与至哉?彼其所与至者,
他所依靠的是什么呢? 
必其民也。
只能是他的百姓。 
其民之亲我欢若父母,
而他的百姓爱我就如同爱他的父母, 
其好我芬若椒兰;
喜欢我就如同喜欢芬芳的椒兰; 
彼反顾其上则若灼黥,
反之,想起他的君主好似畏惧遭受烧灼黥刑, 
若仇雠;
好似面对不共戴天的仇敌一般。 
人之情,
人之常情, 
虽桀、跖,
即便是夏桀、盗跖, 
岂有肯为其所恶,贼其所好者哉!
也不会为他所厌恶的人去残害他所喜爱的人! 
是犹使人之子孙自贼其父母也。
这就犹如让人的子孙去杀害自己的父母,是根本不可能的。如此, 
彼必将来告,
百姓一定会前来告发君主, 
夫又何可诈也!
那又有什么诈术可施呢!所以, 
故仁人用,
由仁人治理国家, 
国日明,
国家将日益强盛, 
诸侯先顺者安,
各诸侯国先来归顺的则得到安定, 
后顺者危,
后来依附的即遭遇危难; 
敌之者削,
相对抗的将被削弱, 
反之者亡。
进行反叛的即遭灭亡。 
《诗》曰:‘武王载发,
《诗经》所谓‘商汤竖起大旗, 
有虔秉钺,
诚敬地握着斧钺, 
如火烈烈,
势如熊熊烈火, 
则莫我敢遏,
谁敢把我阻拦? 
’此之谓也。”
’正是说的这种情况。” 
 
孝成王、临武君曰:
孝成王、临武君说: 
“善。
“对啊。 
请问王者之兵,设何道,
那么请问君王用兵, 
何行而可?”
应该建立什么教令、如何行动才好呢?” 
荀卿曰:
荀况答道: 
“凡君贤者其国治,
“总的说来,君王贤明的,国家就太平; 
君不能者其国乱;
君王无能的,国家就混乱; 
隆礼贵义者其国治,
推崇礼教、尊重仁义的,国家就治理得好, 
简礼贱义者其国乱。
荒废礼教、鄙视仁义的,国家就动荡不安。 
治者强,
秩序井然的国家便强大, 
乱者弱,
纲纪紊乱的国家便衰弱, 
是强弱之本也。
这即是强与弱的根本所在。 
上足则下可用也;上不足则下不可崐用也。
君王的言行足以为人敬慕,百姓才可接受驱使,君王的言行不能为人景仰,百姓也就不会服从召唤。 
下可用则强,
百姓可供驱使的,国家就强大, 
下不可用则弱,
百姓不服调遣的,国家就衰弱, 
是强弱之常也。
这即是强与弱的常理所在。 
齐人隆技击,
齐国人重视兵家的技巧技击, 
其技也,
施展技击之术, 
得一首者则赐赎锱金,
斩获一颗人头的,由官方赐八两金换回, 
无本赏矣。
不是有功同受赏。 
是事小敌毳,
这样的军队遇到弱小的敌人, 
则偷可用也;
还可凑合着应付; 
事大敌坚,
一旦面对强大的敌军, 
则涣焉离耳;
就会涣然离散, 
若飞鸟然,
如同天上的飞鸟, 
倾侧反覆无日,
漫天穿行无拘无束,往返无常。 
是亡国之兵也,
这是亡国之军, 
兵莫弱是矣,
没有比这种军队更衰弱的了, 
是其去赁市佣而战之几矣。
它与招募一群受雇佣的市井小人去作战相差无几。 
魏氏之武卒,
魏国按照一定的标准选拔武勇的士兵。 
以度取之;
择取时, 
衣三属之甲,
让兵士披挂上全副铠甲, 
操十二石之弩,
拉开十二石重的强弓, 
负矢五十个,
身背五十支利箭, 
置戈其上,
手持戈,头戴盔, 
冠胄带剑,
腰佩剑, 
赢三日之粮,
携带三天的食粮, 
日中而趋百里;
每日急行军一百里。达到这个标准的便为武勇之卒, 
中试则复其户,
即可被免除徭役, 
利其田宅。
并分得较好的田地和住宅。 
是其气力数年而衰,
但是这些士兵的气力几年后便开始衰退, 
而复利未可夺也,
而分配给他们的利益却无法再行剥夺, 
改造则不易周也,
即使改换办法也不容易做得周全。故而, 
是故地虽大,
魏国的疆土虽大, 
其税必寡,
税收却必定不多。 
是危国之兵也。
这样的军队便是危害国家的军队了。 
秦人,
秦国, 
其生民也狭隘,
百姓生计困窘, 
其使民也酷烈,
国家的刑罚却非常严酷, 
劫之以势,
君王借此威势胁迫百姓出战, 
隐之以厄,
让他们隐蔽于险恶的地势,战胜了就给以奖赏, 
忸之以庆赏,
使他们对此习以为常, 
鳅之以刑罚,
而战败了便处以刑罚, 
使民所以要利于上者,
使他们为此受到箝制,这样一来,百姓要想从上面获得什么好处,除了与敌拼杀外, 
非斗无由也。
没有别的出路。 
使以功赏相长,
功劳和赏赐成正比例增长, 
五甲首而隶五家,
只要斩获五个甲士的头,即可役使乡里的五家, 
是最为众强长久之道。
这就是秦国比其他国家强大稳固的原因。所以, 
故四世有胜,
秦国得以四代相沿不衰, 
非幸也,
并非侥幸, 
数也。
而是有其必然性的。 
故齐之技击不可以遇魏之武卒,魏之武卒不可以遇秦之锐士,
故此齐国善技击术的军队无法抵抗魏国择勇武士兵的军队,魏国择勇武士兵的军队无法抵抗秦国精锐、进取的军队; 
秦之锐士不可以当桓、文之节制,桓、文之节制不可以当汤、武之仁义,
而秦国精锐的士兵却不能抵挡齐桓公、晋文公约束有方的军队,齐桓公、晋文公约束有方的士兵又不能抵挡商汤、周武王的仁义的军队, 
有遇之者,
一旦遇上了, 
若以焦熬投石焉。
势必如用薄脆的东西去打石头,触之即碎。 
兼是数国者,
况且那几个国家培养的都是争求赏赐、追逐利益的将领和士兵,他们就如同雇工靠出卖自己的力气挣钱那样, 
皆干赏蹈利之兵也,
毫无敬爱国君, 
佣徒鬻卖之道也;
愿为国君拼死效力, 
未有贵上安制綦节之理也。
安于制度约束,严守忠孝仁义的气节、情操。 
诸侯有能微妙之以节,
诸侯中如果有哪一个能够精尽仁义之道, 
则作而兼殆之耳。
便可起而兼并那几个国家,使它们陷入危急的境地。 
故招延募选,
故在那几个国家中,招募或选拔士兵, 
隆势诈,
推重威势和变诈, 
上功利,
崇尚论功行赏, 
是渐之也。
渐渐染成了习俗。 
礼义教化,
但只有尊奉礼义教化,才能使全国上下一心, 
是齐之也。
精诚团结。 
故以诈遇诈,
所以用诈术对付欺诈成俗的国家, 
犹有巧拙焉;
还有巧拙之别; 
以诈遇齐,
而若用诈术对付万众一心的国家, 
譬之犹以锥刀堕泰山也。
就犹如拿小刀去毁坏泰山了。 
故汤、武之诛桀、纣也,
所以商汤、周武王诛灭夏桀、商纣王时, 
拱挹指麾,
从容指挥军队, 
而强暴之国莫不趋使,
强暴的国家却都无不臣服,甘受驱使, 
诛桀、纣若诛独夫。
诛杀夏桀、商纣王,即如诛杀众叛亲离之人一般。 
故《泰誓》曰:‘独夫纣,
《尚书·泰誓》崐中所说的‘独夫纣’, 
’此之谓也。
就是这个意思。因此军队齐心协力、众志成城, 
故兵大齐则制天下,
当可掌握天下;军队尚能团结合作, 
小齐则治邻敌。
当可惩治临近的敌国。 
若夫招延募选,
至于那些征召、募选士兵, 
隆势诈,
推重威势诈变, 
上功利之兵,
崇尚论功行赏的军队, 
则胜不胜无常,
则或胜或败,变化无常;有时收缩, 
代翕代张,
有时扩张, 
代存代亡,
有时生存,有时灭亡, 
相为雌雄耳。
强弱不定。 
夫是谓之盗兵,
这样的军队可称作盗贼之兵, 
君子不由也。”
而君子是不会这样用兵的。” 
 
孝成王、临武君曰:
孝成王、临武君说: 
“善。
“对啊。 
请问为将。”
那么还请问做将领的道理。” 
荀卿曰:
荀况说: 
“知莫大于弃疑,
“谋虑最关键的是抛弃成败不明的谋划, 
行莫大于无过,
行动最重要的是不产生过失, 
事莫大于无悔;
做事最关键的是不后悔; 
事至无悔而止矣,
事情做到没有反悔就可以了, 
不可必也。
不必一定要追求尽善尽美。 
故制号政令,
所以制定号令法规, 
欲严以威;
要严厉、威重; 
庆赏刑罚,
赏功罚过, 
欲必以信;
要坚决执行、遵守信义; 
处舍收藏,
营垒、辎重, 
欲周以固;
要周密、严固; 
徙举进退,
迁移、发动、前进、后退, 
欲安以重,
要谨慎稳重, 
欲疾以速;
快速敏捷; 
窥敌观变,
探测敌情、观察敌人的变化, 
欲潜以深,
要行动机密, 
欲伍以参;
混入敌方将士之中; 
遇敌决战,
与敌军遭遇,进行决战, 
必行吾所明,
一定要打有把握的仗, 
无行吾所疑;
不打无把握的仗。 
夫是之谓六术。
这些称为‘六术’。 
无欲将而恶废,
不要为保住自己将领的职位和权力而放弃自己取胜的策略,去迁就迎合君王的主张; 
无怠胜而忘败,
不要因急于胜利而忘记还有失败的可能; 
无威内而轻外,
不要对内威慑,而对外轻敌; 
无见其利而不顾其害,
不要见到利益而不顾忌它的害处; 
凡虑事欲熟而用财欲泰,
考虑问题要仔细周详而使用钱财要慷慨宽裕。 
夫是之谓五权。
这些称为‘五权’。此外, 
将所以不受命于主有三:
将领在三种情况下不接受君主的命令: 
可杀而不可使处不完,
可以杀死他,但不可令他率军进入绝境; 
可杀而不可使击不胜,
可以杀死他,但不可令他率军攻打无法取胜的敌人; 
可杀而不可使欺百姓,
可以杀死他,但不可令他率军去欺凌百姓。 
夫是之谓三至。
这些称为‘三至’。 
凡受命于主而行三军,
将领接受君主命令后即调动三军, 
三军既定,
三军各自到位, 
百官得序,
百官井然有序, 
群物皆正,
各项事务均安排停当、纳入正轨, 
则主不能喜,
此时即便君主奖之也不能使之喜悦, 
敌不能怒,
敌人激之也不能使之愤怒。 
夫是之谓至臣。
这样的将领是最善于治军的将领。 
虑必先事而申之以敬,
行事前必先深思熟虑, 
慎终如始,
步步慎重, 
始终如一,
而且自始至终谨慎如一, 
夫是之谓大吉。
这即叫作‘大吉’。总之,各项事业, 
凡百事之成也必在敬之,
如果获得成功,必定是由于严肃对待这项事业; 
其败也必在慢之。
如果造成失败,必定是由于轻视这项事业。因此, 
故敬胜怠则吉,
严肃胜过懈怠,便能取得胜利, 
怠胜敬则灭;
懈怠胜过严肃,便将自取灭亡; 
计胜欲则从,
谋划胜过欲望,就事事顺利, 
欲胜计则凶。
欲望胜过谋划,就会遭遇不幸。 
战如守,
作战如同守备一样, 
行如战,
行动如同作战一样, 
有功如幸。
获得成功则看作是侥幸取得。 
敬谋 无旷,
严肃制订谋略,不可废止; 
敬事无旷,
严肃处理事务,不可废止; 
敬吏无旷,
严肃对待下属,不可废止; 
敬众无旷,
严肃对待兵众,不可废止; 
敬敌无旷,
严肃对待敌人,不可废止, 
夫是之谓五无旷。
这些称为‘五不废’。 
慎行此六术、五权、三至,
谨慎地奉行以上‘六术’、‘五权’、‘三至’, 
而处之以恭敬、无旷,
并恪守严肃不废止的原则, 
夫是之谓天下之将,
这样的将领便是天下无人能及的将领, 
则通于神明矣。”
便是可以上通神明的了。” 
 
临武君曰:
临武君说: 
“善。
“有道理。 
请问王者之军制。”
那么请问圣明君王的军制又该怎样。” 
荀卿曰:
荀况说: 
“将死鼓,
“崐将领建旗击鼓号令三军,至死也不弃鼓奔逃; 
御死辔,
御手驾战车,至死也不放松缰绳; 
百吏死职,
百官恪守职责,至死也不离开岗位; 
士大夫死行列。
大夫尽心效力,死于战阵行列。 
闻鼓声而进,
军队听到鼓声即前进, 
闻金声而退。
听到钲声即后退, 
顺命为上,
服从命令是最主要的, 
有功次之。
建功还在其次。 
令不进而进,
命令不准前进而前进, 
犹令不退而退也,
犹如命令禁止后退而还要后退一样, 
其罪惟均。
罪过是相等的。 
不杀老弱,
不残杀老弱, 
不猎禾稼,
不践踏庄稼, 
服者不禽,
不追捕不战而退的人, 
格者不赦,
不赦免相拒顽抗的人, 
奔命者不获。
不俘获跑来归顺的人。 
凡诛,
该诛杀时, 
非诛其百姓也,
诛杀的不是百姓, 
诛其乱百姓者也。
而是祸害百姓的人。 
百姓有捍其贼,
但百姓中如果有保护敌人的, 
则是亦贼也。
那么他也就成为敌人了。 
以其顺刃者生,
所以,不战而退的人生, 
刃者死,
相拒顽抗的人死, 
奔命者贡。
跑来归顺的人则被献给统帅。 
微子开封于宋,
微子启因多次规劝商纣王,后归顺周王而受封为宋国国君, 
曹触龙断于军,
专门谄谀纣王的曹触龙被处以军中重刑, 
商之服民,
归附于周天子的商朝人待遇与周朝百姓没有区别, 
所以养生之者无异周人,故近者歌讴而乐之,
故而近处的人唱着歌欢乐地颂扬周天子, 
远者竭蹶而趋之,
远方的人跌跌撞撞地前来投奔周天子。此外, 
无幽闲辟陋之国,
不论是多么边远荒僻鄙陋的国家,周天子也派人去关照, 
莫不趋使而安乐之,
让百姓安居乐业, 
四海之内若一家,
以至四海之内如同一家, 
通达之属莫不从服,
周王朝恩威所能达到的属国,没有不服从、归顺的。 
夫是之谓人师。
这样的君王即叫作‘人师’,即为人表率的人。 
《诗》曰:
《诗经》说: 
‘自西自东,
‘自西自东, 
自南自北,
自南自北, 
无思不服。
无思不服。 
’此之谓也。
’就是指的这个。 
王者有诛而无战,
圣明君王的军队施行惩处而不挑起战争, 
城守不攻,
固守城池而不发动进攻, 
兵格不击,
与敌对阵作战而不先行出击, 
敌上下相喜则庆之,
敌人上上下下喜悦欢欣就庆贺, 
不屠城,
并且不洗劫屠戮敌方的城镇, 
不潜军,
不偷袭无防备的敌人, 
不留众,
不使将士们长久地滞留在外, 
师不越时,
军队出动作战不超越计划的时间,如此, 
故乱者乐其政,
便使混乱国家的百姓都喜欢这种施政方式, 
不安其上,
而不安心于受自己国君的统治, 
欲其至也。”
希望这种君王的军队到来。” 
临武君曰:
临武君说: 
“善。”
“你说的不错。” 
 
陈嚣问荀卿曰:
陈嚣问荀况说: 
“先生议兵,
“您议论用兵之道, 
常以仁义为本,
总是以仁义为根本, 
仁者爱人,
而仁者爱人, 
义者循理,
义者遵循情理, 
然则又何以兵为?凡所为有兵者,
既然如此又怎么用兵打仗呢? 
为争夺也。”
一切用兵之事都是为了争夺、攻伐啊。” 
荀卿曰:
荀况说: 
“非汝所知也。
“并非像你所理解的这样。 
彼仁者爱人,
所谓仁者爱人, 
爱人,
正因为爱人, 
故恶人之害之也;
才憎恶害人的人; 
义者循理,
义者遵循情理, 
循理,
正因为循理, 
故恶人之乱之也。
才憎恶反叛、作乱的人。 
彼兵者,
所以, 
所以禁暴除害也,
用兵的目的在于禁暴除害, 
非争夺也。”
而不是为了争夺、攻伐。” 
 

列国征伐与权谋

燕孝王薨,
燕国燕孝王去世, 
子喜立。
子姬喜继位。 
 
周民东亡。
周王朝的百姓向东逃亡。 
秦人取其宝器,
秦国人夺取了周王朝的宝鼎重器, 
迁西周公于狐之聚。
并将西周文公姬咎迁移到狐之聚。 
 
楚王迁鲁于莒而取其地。
楚国考烈王将鲁国国君迁到莒地,夺取了鲁国的封地。 
 
五十三年(丁未、前254)
五十三年(丁未,公元前254年) 
 
伐魏,
秦国将领率军讨伐魏国, 
取吴城。
攻占了吴城。 
韩王入朝。
韩国国君前来朝见昭襄王。 
魏举国听令。
魏国全国听从秦王的号令。 
 
五十四年(戊申、前253)
五十四年(戊申,公元前253年) 
 
王郊见上帝于雍。
昭襄王在雍城南郊祭祀上帝。 
 
楚迁于钜阳。
楚国迁都至钜阳。 
 
五十五年(己酉、前252)
五十五年(己酉,公元前252年) 
 
卫怀君朝于魏,
卫国卫怀君到魏国都城大梁朝见魏王, 
魏人执而杀之;
魏国人将他抓住杀了, 
更立其弟,
另立他的弟弟为卫国国君, 
是为元君。元君,
是为元君。 
魏婿也。
而元君是魏王的女婿。 
 
五十六年(庚戌、前251)
五十六年(庚戌,公元前251年) 
 
秋,
秋季, 
王薨,
秦昭襄王去世,子嬴柱继位, 
孝文王立。
是为孝文王。 
尊唐八子为唐太后,
孝文王尊奉生母唐八子为唐太后, 
以子楚为太子。
立子嬴异人为太子。于是, 
赵人奉子楚妻子归之。
赵国人便将嬴异人的妻子儿女送回秦国。 
韩王衰入吊祠。
韩国国君则穿着丧服来到秦国,入殡宫吊唁祭奠昭襄王。 
 
燕王喜使栗腹约欢于赵,
燕国国君姬喜派使臣栗腹与赵王缔结友好盟约, 
以五百金为赵王酒。
并以五百金设置酒宴款待赵王。 
反而言于燕王曰:
栗腹返回燕国后对燕王说: 
“赵壮者皆死长平,
“赵国的壮年男子都死在长平之战中了, 
其孤未壮,
他们的孤儿还都没有长大成人, 
可伐也。”
可以去进攻赵国。” 
王召昌国君乐问之,
燕王召见昌国君乐,询问他的意见。 
对曰:
乐回答说: 
“赵四战之国,
“赵国的四境都面临着强敌,需要四面抵抗, 
其民习兵,
故国中百姓均已习惯于作战, 
不可。”
不能去攻伐。” 
王曰“吾以五而伐一。”
燕王说:“我可以用五个人来攻打赵国的一个人。” 
对曰:
乐答道: 
“不可。”
“那也不行。” 
王怒。
燕王大怒。 
群臣皆以为可,
群臣都认为可以出兵攻赵, 
乃发二千乘,
燕王便调动两千辆战车, 
栗腹将而攻,
一路由栗腹率领,进攻城, 
卿秦攻代。
一路由卿秦率领,进攻代地。 
将渠曰:
大夫将渠说: 
“与人通关约交,
“刚与赵国交换文件订立友好盟约, 
以五百金饮人之王,
并用五百金置备酒席请赵王饮酒, 
使者报而攻之,
而使臣一回来就发兵进攻人家, 
不祥;
这是不吉利的, 
师必无功。”
燕军队肯定无法获取战功。” 
王不听,
燕王不听将渠的劝阻, 
自将偏军随之。
而且还亲自率领配合主力作战的部队随大军出发。 
将渠引王之绶,
将渠一把拉住燕王腰间结系印纽的丝带, 
王以足蹴之。
燕王气得向他猛踢一脚, 
将渠泣曰:
将渠哭泣着说: 
“臣非自为,
“我不是为了我自己, 
为王也!”
而是为大王您啊!” 
燕师至宋子,
燕国的军队抵达宋子, 
赵廉颇为将,
赵王任命廉颇为将, 
逆击之,
率军迎击燕军, 
败栗腹于,
在击败栗腹的部队, 
败卿秦、乐乘于代,
在代战胜卿秦、乐乘的部队, 
追北五百余里,
并乘胜追击燕军五百余里, 
遂围燕。
顺势包围了燕国国都蓟城。 
燕人请和,
燕王只得派人向赵国求和。 
赵人曰:
赵国人说: 
“必令将渠处和。”
“一定得让将渠前来议和才行。”于是, 
燕王使将渠为相而处和,
燕王便任命将渠为相国,前往赵国议和, 
赵师乃解去。
赵国的军队方才退走。 
 
赵平原君卒。
这一年,赵国的平原君赵胜去世。 
 
孝文王 元年(辛亥、前250)
秦孝文王元年(辛亥,公元前250年) 
 
冬,
冬季, 
十月,
十月, 
己亥,
己亥(初四), 
王即位;
孝文王正式登王位。 
三日薨。
但孝文王在位仅三天就去世了, 
子楚立,
他的儿子嬴异人继位, 
是为庄襄王;
是为秦庄襄王。 
尊华阳夫人为华阳太后,
庄襄王尊奉嫡母华阳夫人为华阳太后, 
夏姬为夏太后。
尊奉生母夏姬为夏太后。 
 
燕将攻齐聊城,
燕国的一位将领率军攻克了齐国的聊城。 
拔之。或谮之燕王,
但是有人却在燕王面前说这个将领的坏话。 
燕将保聊城,
这位将领因此而据守聊城, 
不敢归。
不敢返回燕国。 
齐田单攻之,
齐国相国田单率军反攻聊城, 
岁馀不下。
为时一年多仍然攻克不下。 
鲁仲连乃为书,
齐人鲁仲连便写了一封信, 
约之矢以射城中,遗燕将,
捆在箭上射入城中给那位燕将, 
为陈利害曰:
向他陈述利害关系说: 
“为公计者,
“替您打算, 
不归燕则归齐。
您不是回燕国就是归附齐国。 
今独守孤城,
而现在您独守孤城, 
齐兵日益而燕救不至,
齐国的军队一天天增多,燕国的援兵却迟迟不到, 
将何为乎?”
您将怎么办呢?” 
燕将见书,泣三日,
燕将见信后低声哭泣了好几天, 
犹豫不能自决。
但仍然犹豫不决。 
欲归燕,
他想还归燕国, 
已有隙;
可是已与燕国有了嫌隙; 
欲降齐,
想投降齐国, 
所杀虏于齐甚众,
又因杀戮、俘获的齐国人太多, 
恐已降而后见辱。
而害怕降齐后会遭受屈辱。 
喟然叹曰:
于是长声叹息着说: 
“与人刃我,
“与其让人来杀我, 
宁我自刃!”
宁可我自杀!” 
遂自杀。
便自刎身亡。 
聊城乱,
聊城城内大乱, 
田单克聊城。
田单趁机攻下了聊城。 
归,言鲁仲连于齐,
田单凯旋后向齐王述说鲁仲连的功绩, 
欲爵之。
并要授给他爵位。 
仲连逃之海上,
鲁仲连为此逃到海边, 
曰:
说: 
“吾与富贵而诎于人,
“我与其因获得富贵而屈从于他人, 
宁贫贱而轻世肆志焉!”
宁可忍受贫贱而能放荡不羁、随心所欲!” 
 
魏安王问天下之高士于子顺,
魏国国君安王魏圉向孔斌询问谁是天下高士。 
子顺曰:
孔斌说: 
“世无其人也;
“世上没有这种人。 
抑可以为次,
如果说可以有次一等的, 
其鲁仲连乎!”
那么这个人就是鲁仲连了!” 
王曰:
安厘王说: 
“鲁仲连强作之者,
“鲁仲连是强求自己这样做的, 
非体自然也。”
而不是他本性的自然流露。” 
子顺曰:
孔斌说: 
“人皆作之。
“人都是要强求自己去做一些事情的。 
作之不止,
假如这样不停地做下去, 
乃成君子;
便会成为君子; 
作之不变,
始终不变地这样做, 
习与体成,
习惯与本性渐渐相融合, 
则自然也。”
也就成为自然的了。” 
 
庄襄王 元年(壬子、前249)
秦庄襄王元年(壬子,公元前249年) 
 
吕不韦为相国。
吕不韦任秦国的相国。 
 
东周君与诸侯谋伐秦;
东周国国君与各诸侯国谋划着共同攻击秦国, 
王使相国帅师讨灭之,
庄襄王因此派吕不韦统帅军队讨灭了东周, 
迁东周君于阳人聚。
将东周国君迁移到阳人聚。 
周既不祀。周比亡,
周王朝至此灭亡,再无人主持祭祀了。 
凡有七邑:
周朝至灭亡时共有七邑: 
河南、洛阳、谷城、平阴、偃师、巩、缑氏。
河南、洛阳、城、平阴、偃师、巩、缑氏。 
 
以河南洛阳十万户封相国不韦为文信侯。
庄襄王封相国吕不韦为文信侯,将河南洛阳十万户作他的封地。 
 
蒙骜伐韩,
秦将蒙骜攻打韩国, 
取成皋、荥阳,
夺取了成皋、荥阳, 
初置三川郡。
始设置三川郡。 
 
楚灭鲁,
楚国灭亡了鲁国, 
迁鲁顷公于,
把鲁顷公迁移到, 
为家人。
贬为平民。 
 
二年(癸丑、前248)
二年(癸丑,公元前248年) 
 
日有食之。
出现日食。 
 
蒙骜伐赵,
秦将蒙骜攻打赵国, 
取榆次、狼孟等三十七城。
夺取了榆次、狼孟等三十七城。 
 
楚春申君言于楚王曰:
楚国春申君对楚考烈王说: 
“淮北地边于齐,
“淮北地区与齐国接壤, 
其事急,
防务吃紧, 
请以为郡而封于江东。”
请在那里设置边郡,并把我封到江东。” 
楚王许之。
楚王答应了他的要求。 
春申君因城吴故墟以为都邑。
春申君便在过去吴国的旧都上筑城,作为自己的都邑。 
宫室极盛。
他所营造的宫室都极为华丽。 
 
三年(甲寅、前247)
三年(甲寅,公元前247年) 
 
王攻上党诸城,
秦国大将王率军进攻魏国上党郡各城, 
悉拔之,
全部攻取, 
初置太原郡。
始设置太原郡。 
 
蒙骜帅师伐魏,
秦将蒙骜率军进攻魏国, 
取高都、汲。
占领了高都和汲。 
魏师数败,
魏军屡战屡败, 
魏王患之,
魏安王为此而忧虑, 
乃使人请信陵君于赵。
便派人到赵国请信陵君魏无忌回国。 
信陵君畏得罪,
信陵君惧怕归国后被判罪, 
不肯还,
不肯返回, 
诫门下曰:
并告诫他的门客们说: 
“有敢为魏使通者死!”
“有胆敢给魏国使者通报消息的,处死!”于是, 
宾客莫敢谏。
宾客们都不敢规劝他。 
毛公、薛公见信陵君曰:
毛公、薛公为此拜见信陵君说: 
“公子所以重于诸侯者,
“您所以受到各国的敬重, 
徒以有魏也。
只是因为强大的魏国还存在。 
今魏急而公子不恤,
现在魏国的情势危急,而您却毫不顾惜,如此, 
一旦秦人克大梁,
一旦秦国人攻陷了国都大梁, 
夷先王之宗庙,
将先王的宗庙铲为平地, 
公子当何面目立天下乎!”
您当以何面目立在天下人的面前啊!” 
语未卒,
二人的话还未说完, 
信陵君色变,
信陵君已脸色大变, 
趣驾还魏。
即刻驾车赶回魏国。 
魏王持信陵君而泣,
魏王见到信陵君后握着他的手啜泣不止, 
以为上将军。
随即便任命他为上将军。 
信陵君使人求援于诸侯。
信陵君派人向各诸侯国求援, 
诸侯闻信陵君复为魏将,
各国听说信陵君重又担任魏国的大将, 
皆遣兵救魏。
都纷纷派兵援救魏国。 
信陵君率五国之师败蒙骜于河外,
信陵君率领五国联军在黄河以西击败蒙骜的军队, 
蒙骜遁走。
蒙骜带残部逃崐走。 
信陵君追至函谷关,
信陵君督师追击到函谷关, 
抑之而还。
将秦军压制在关内后才领兵还魏。 
 
安陵人缩高之子仕于秦,
魏国安陵人缩高的儿子在秦国供职, 
秦使之守管。
秦人让他负责守卫管城。 
信陵君攻之不下,
信陵君率军攻管城不下, 
使人谓安陵君曰:
便派人去见安陵君说: 
“君其遣缩高,
“如果您能遣送缩高到我这里来, 
吾将仕之以五大夫,
我将授给他五大夫的军职, 
使为执节尉。”
并让他担任执节尉。” 
安陵君曰:
安陵君说: 
“安陵,小国也,
“安陵是个小国, 
不能必使其民。
百姓不一定都服从我的命令。 
使者自往请之。”
还是请使者您自己前去邀请他吧。” 
使吏导使者至缩高之所。
于是就委派一个小官引导魏国的使者前往缩高的住地。 
使者致信陵君之命,
使者向缩高传达了信陵君的命令, 
缩高曰:
缩高听后说: 
“君之幸高也,
“信陵君之所以看重我, 
将使高攻管也。
是为了让我出面去进攻管城。 
夫父攻子守,
而为父亲的攻城,作儿子的却守城, 
人之笑也;
这是要被天下人耻笑的。 
见臣而下,
况且我的儿子如果见到我就放弃了他的职守, 
是倍主也。
那便是背叛他的国君; 
父教子倍,
作父亲的若是教儿子背叛, 
亦非君之所喜。
也不是信陵君所喜欢的行为。 
敢再拜辞!”
我冒昧地再拜,不能接受信陵君的旨令。” 
使者以报信陵君。
使者回报给信陵君, 
信陵君大怒,
信陵君勃然大怒, 
遣使之安陵君所曰:
又派使者到安陵君那里说: 
“安陵之地,亦犹魏也。
“安陵国也是魏国的领地。 
今吾攻管而不下,
现在我攻取不下管城, 
则秦兵及我,
秦国的军队就会赶到这里来攻打我,这样一来, 
社稷必危矣。
魏国肯定就危险了。 
愿君生束缩高而致之!
希望您能将缩高活着捆送到我这里! 
若君弗致,
如果您不肯这么做, 
无忌将发十万之师以造安陵之城下。”
我就将调动十万大军开赴安陵城下。” 
安陵君曰:
安陵君说: 
“吾先君成侯受诏襄王以守此城也,
“我的先代国君成侯奉魏襄王的诏令镇守此城, 
手授太府之宪。
并亲手把太府中所藏的国法授给了我。 
宪之上篇曰:
国法的上篇说: 
‘臣弑君,
‘臣子杀君王, 
子弑父,
子女杀父亲, 
有常不赦。
常法规定绝不赦免这类罪行。 
国虽大赦,
即使国家实行大赦, 
降城亡子不得与焉。
举城投降和临阵脱逃的人也都不能被赦免。 
’今缩高辞大位以全父子之义,
’现在缩高推辞不受您要授与他的高位,以此成全他们的父子之义, 
而君曰‘必生致之’,
而您却说‘一定要将缩高活着捆送到我这里来’, 
是使我负襄王之诏而废太府之宪也,
如此便是要让我违背襄王的诏令并废弃太府所藏的国法啊, 
虽死,
我纵然去死, 
终不敢行!”
也终归不敢执行您的指示!” 
缩高闻之曰:
缩高闻听这件事后说: 
“信陵君为人,
“信陵君这个人,性情凶暴蛮模, 
悍猛而自用,
且刚愎自用, 
此辞必反为国祸。
那些话必将给安陵国招致祸患。 
吾已全己,
我已保全了自己的名声, 
无违人臣之义矣,
没有违背作为臣子应尽的道义,既然如此, 
岂可使吾君有魏患乎!”
我又岂可让安陵君遭到来自魏国内部的危害呀!” 
乃之使者之舍,
于是便到使者居住的客舍, 
刎颈而死。
拔剑刎颈,自杀而死。 
信陵君闻之,
信陵君获悉这一消息后, 
缟素辟舍,
身着素服避住到厢房, 
使使者谢安陵君曰:
并派使者去对安陵君道歉说: 
“无忌,小人也,
“我真是个小人啊, 
困于思虑,
为要攻取管城的思虑所困扰, 
失言于君,
对您说了一些不该说的话, 
请再拜辞罪!”
请让我再拜,为我的罪过向您道歉吧!” 
 
王使人行万金于魏以间信陵君,
庄襄王为了挑拨离间信陵君与魏王的关系,遣人携带万金前往魏国, 
求得晋鄙客,
寻找到被信陵君所杀的晋鄙的门客, 
令说魏王曰:
让他去劝说魏王道: 
“公子亡在外十年矣,
“信陵君流亡国外十年, 
今复为将,
现在重新担任了魏国的大将, 
诸侯皆属,
各诸侯国的将领都隶属于他, 
天下徒闻信陵君而不闻魏王矣。”
致使天下的人只听说有信陵君这个人,而不知道还有魏王您了。” 
王又数使人贺信陵君:
庄襄王又多次派人奉送礼物给信陵君表示庆贺说: 
“得为魏王未也?”
“您做了魏国国君没有啊?” 
魏王日闻其毁,
魏王天天都听到这类诽谤信陵君的话, 
不能不信,
不能不信, 
乃使人代信陵君将兵。
于是就令人代替信陵君统领军队。 
信陵君自知再以毁废,
信陵君明白自己第二次因别人的诋毁而被废黜了, 
乃谢病不朝,
便以生病为由不再朝见魏王参与议事, 
日夜以酒色自娱,
日夜饮酒作乐,沉湎于女色中, 
凡四岁而卒。
过了四年就死去了。 
韩王往吊,
韩国国君桓惠王亲至魏国吊丧。 
其子荣之,
信陵君的儿子颇以此为荣, 
以告子顺,
便将这件事告诉了孔斌。 
子顺曰:
孔斌却说: 
“必辞之以礼!
“你一定要按照崐礼制推辞掉韩王的悼念活动!礼制规定: 
‘邻国君吊,
‘邻国国君前往某国吊丧, 
君为之主。
这吊丧活动应由某国的国君来主持。 
’今君不命子,
’现在魏王并没有委命你代他主持吊丧仪式, 
则子无所受韩君也。”
因此你也就没有资格去接待韩王来进行吊丧了。” 
其子辞之。
信陵君的儿子便未接受韩王的吊丧。 
 
五月,
五月, 
丙午,
丙午(二十六日), 
王薨。
庄襄王去世, 
太子政立,
太子嬴政继位。 
生十三年矣,
嬴政这时只有十三岁, 
国事皆决于文信侯,
故一切国家大事都由文信侯吕不韦决定, 
号称仲父。
号称他为“仲父”。 
 

吕不韦专权与陨落

晋阳反。
秦国属地晋阳反叛。 
 
始皇帝 上元年(乙卯、前246)
秦始皇帝元年(乙卯,公元前246年) 
 
蒙骜击定之。
秦国大将蒙骜率军平定了晋阳的叛乱。 
 
韩欲疲秦人,
韩国想要消耗秦国国力, 
使无东伐,
使它不发兵东征, 
乃使水工郑国为间于秦,
便派遣水利家郑国赴秦, 
凿泾水自仲山为渠,
游说秦国兴修水利, 
并北山,
从仲山起, 
东注洛。
开凿一条引泾水、沿北山东注洛河的灌溉渠。 
中作而觉,
工程进行中,秦王觉察到了韩国的意图, 
秦人欲杀之。
为此要杀郑国。 
郑国曰:
郑国说: 
“臣为韩延数年之命,
“我确是为韩国延长了几年的寿命, 
然渠成,
但是这条灌溉渠如果修成了, 
亦秦万世之利也。”
秦国也可享万世之利啊。”秦王于是命他继续主持施工, 
乃使卒为之。
完成了此项工程。 
注填阏之水溉舄卤之地四万余顷,
这条水渠引淤浊而有肥效的水灌溉盐碱地四万多顷, 
收皆亩一锺,
每亩的收成都高达六斛四斗, 
关中由是益富饶。
秦国的关中一带因此更加富裕起来。 
 
二年(丙辰、前245)
二年(丙辰,公元前245年) 
 
公将卒攻卷,
秦国将领公率军进攻魏国的卷地, 
斩首三万。
斩杀三万人。 
 
赵以廉颇为假相国,
赵国任命廉颇代理相国之职, 
伐魏,
率军征伐魏国, 
取繁阳。
攻取了繁阳。这时, 
赵孝成王薨,
赵国国君孝成王赵丹去世, 
子悼襄王立,
他的儿子赵偃继位,是为悼襄王。 
使武襄君乐乘代廉颇。
悼襄王刚执政就令武襄君乐乘取代了廉颇。 
廉颇怒,
廉颇因此大怒, 
攻武襄君;
攻击乐乘, 
武襄君走。
乐乘跑开了。 
廉颇出奔魏;
廉颇便逃奔到魏国的都城大梁。 
久之,
但他在魏很久, 
魏不能信用。
仍得不到信任重用。此时, 
赵师数困于秦,
赵国的军队多次遭秦军围困, 
赵王思复得廉颇,
赵王想重新任用廉颇, 
廉颇亦思复用于赵。
廉颇也渴望着再为赵国效力。 
赵王使使者视廉颇尚可用否。
赵王于是派使者前往大梁,观察廉颇是否还能被任用。 
廉颇之仇郭开多与使者金,
廉颇的仇人郭开以重金贿赂那位使者, 
令毁之。
让他在赵王面前说廉颇的坏话。 
廉颇见使者,
廉颇会见使者时, 
一饭斗米,
有意一餐饭吃下一斗米、十斤肉, 
肉十斤,
然后披挂铠甲, 
被甲上马,
跃上战马, 
以示可用。
以此显示自己还可以率军去攻城陷阵。 
使者还报曰:
使者回到赵国后向赵王报告说: 
“廉将军虽老,
“廉将军虽然老了, 
尚善饭;
但饭量还好。 
然与臣坐,
只是陪我坐着的时候, 
顷之三遗矢矣。”
不一会就去拉了三次屎。” 
赵王以为老,
赵王由此认为廉颇已经老了, 
遂不召。
便不再召他回国。 
楚人阴使迎之。
楚王获悉了这一情况,即偷偷地派人到魏国去迎接廉颇。 
廉颇一为楚将,
廉颇一担任楚国的将领后, 
无功,
就没有什么战功了。 
曰:
于是他感慨地说: 
“我思用赵人!”
“我真想指挥赵国的士兵啊!” 
卒死于寿春。
最终死在了楚国的寿春。 
 
三年(丁巳、前244)
三年(丁巳,公元前244年) 
 
大饥。
秦国发生大饥荒。 
 
蒙骜伐韩,
秦将蒙骜率军进攻韩国, 
取十二城。
夺取了十二座城池。 
 
赵王以李牧为将,
赵国赵悼襄王任命李牧为大将, 
伐燕,
率军攻击燕 国, 
取武遂、方城。
占领了武遂、方城。 
李牧者,赵之北边良将也,
李牧是赵国防守北部边疆的优秀将领, 
尝居代、雁门备匈奴,
曾经领兵驻扎在代、雁门防备匈奴。根据当时的实际需要, 
以便宜置吏,
他可以自行任用军吏官员, 
市租皆输入莫府,
而城市的税收也都直接送到李牧的帐下, 
为士卒费,
充作养兵的经费。李牧令人每天宰杀好几头牛, 
日击数牛飨士;
供给将士们食用, 
习骑射,
并指挥部队练习射箭和骑马, 
谨烽火,
小心谨慎地把守烽火台, 
多间谍,
多多派出侦察人员打探敌情, 
为约曰:
同时申明约束,号令说: 
“匈奴即入盗,
“如果匈奴兵侵入边境进行掠夺, 
急入收保。
我军应立即收拾起人马、牛羊、物资等退入堡垒中固守, 
有敢捕虏者斩!”
有胆敢逞强捕捉俘虏的,一律处斩!”如此, 
匈奴每入,
匈奴兵每次入侵, 
烽火谨,
李牧的军队都严谨地点燃烽火报警, 
辄入收保不战。
然后人马、物资退入堡垒中,只守不战。 
如是数岁,
这样过了好几年, 
亦不亡失。
也没有什么伤亡损失。 
匈奴皆以为怯,
匈奴人因此全都认为李牧胆小, 
虽赵边兵亦以为吾将怯。
就连赵国的守边官兵也认为自己的将帅太胆小了。 
赵王让之,
赵王为此而责备李牧, 
李牧如故。
但李牧依旧维持老样子,不作变动。 
王怒,
赵王怒不可遏, 
使他人代之。
派其他人取代李牧统兵。 
岁馀,
此后一年多时间里, 
屡出战,
新任将领屡次率军迎击犯境的匈奴, 
不利,
可不但屡次作战失利, 
多失亡,
损失惨重, 
边不得田畜。
而且使边境骚扰不断,百姓无法正常地耕作和放牧。 
王复请李牧,
赵王不得已又派人请李牧复出, 
李牧杜门称病不出。
李牧以生病为由闭门不出,拒绝接见来者。 
王强起之,
可是赵王坚持着非要让他重新出马不可, 
李牧曰:
李牧无奈,便说: 
“必欲用臣,
“如果一定要用我, 
如前,
必须允许我仍照从前的办法行事, 
乃敢奉令。”
我才敢接受您的命令。” 
王许之。
赵王只好答应了他的要求。 
李牧至边,
李牧重返北部边境, 
如约。
继续实行以往的约束。 
匈奴数岁无所得,
匈奴人几年来侵掠都毫无所获, 
终以为怯。
却终究以为李牧是畏惧他们。 
边士日得赏赐而不用,
守边军士每天得到赏赐却不被派用去抗击匈奴, 
皆愿一战。
故都希望与匈奴人打一仗。 
于是乃具选车得千三百乘,
李牧于是备齐精选的战车一千三百辆, 
选骑得万三千匹,
精选的战马一万三千匹, 
百金之士五万人,
曾获过百金奖赏的勇士五万人, 
彀者十万人,
能拉硬弓的善射的士兵十万人,将他们全部组织起来, 
悉勒习战;
进行作战训练, 
大纵畜牧、人民满野。
并大力组织放牧,使放牧人遍布在边境田野。 
匈奴小入,
匈奴人小规模地入侵, 
佯北不胜,
李牧指令部队假败下来, 
以数十人委之。
且把数十人丢弃给匈奴。 
单于闻之,
匈奴的单于听到这个消息后, 
大率众来入。
即率军大举来犯。 
李牧多为奇陈,
李牧多设奇阵, 
张左、右翼击之,
指挥部队从左、右两翼进行包抄, 
大破之,
大破敌兵, 
杀匈奴十馀万骑。
斩杀匈奴十多万人马, 
灭褴,
乘胜灭掉了代地以北的胡族褴, 
破东胡,
攻破东胡, 
降林胡。
使林胡部族归降。 
单于奔走,
匈奴单于领残兵逃奔而去, 
十余岁不敢近赵边。
此后十多年不敢再接近赵国边境。 
 
先是,
在此之前, 
天下冠带之国七,
天下的文明国家有七个, 
而三国边于戎狄:
其中三国的边境与戎狄部族接壤, 
秦自陇以西有绵诸、绲戎、翟、之戎,
这即是秦国,自陇以西有诸、绲戎、翟、等部族, 
岐、梁、泾、漆之北有义渠、大荔、乌氏、朐衍之戎;
岐、梁、泾、漆以北有义渠、大荔、乌氏、朐衍等部族; 
而赵北有林胡、楼烦之戎;
赵国北部有林胡、楼烦等部族; 
燕北有东胡、山戎;
燕国北部有东胡、山戎等部族。 
各分散居溪谷,
这些部族各自分散居住在山谷溪涧, 
自有君长,
有自己的君长, 
往往而聚者百有馀戎,
虽往往有一百多个部族聚集在一起, 
然莫能相一。
却没有一个部族能将各部族统一起来。 
其后义渠筑城郭以自守,
稍后,义渠部开始修筑城池以求自守, 
而秦稍蚕食之,
而秦国则慢慢地对它进行蚕食, 
至惠王遂拔义渠二十五城。
到了惠王嬴驷时,攻占了它二十五座城池。 
昭王之时,
及至昭襄王时, 
宣太后诱义渠王,杀诸甘泉,
宣太后将义渠王引诱到甘泉杀了, 
遂发兵伐义渠,
随后即发兵进攻义渠, 
灭之,
灭掉了该部族, 
始于陇西、北地、上郡筑长城以拒胡。
始在陇西、北地、上郡等地修筑长城,崐以抵抗西北胡人的侵扰。 
赵武灵王北破林胡、楼烦,
赵国国君武灵王赵雍率军在北方击破林胡、楼烦等部族, 
筑长城,自代并阴山下,
自代经阴山下,到高阙,修筑长城, 
至高阙为塞。
建立要塞, 
而置云中、雁门、代郡。
并设置了云中、雁门、代郡等郡。 
其后燕将秦开为质于胡,
再以后,燕国的将领秦开因曾在东胡作过人质, 
胡甚信之;
深得东胡的信任, 
归而袭破东胡,
返回燕国后率军袭击东胡, 
东胡却千馀里。
大破东胡兵,迫使它向北退却了一千多里。 
燕亦筑长城,自造阳至襄平,
燕国于是也在造阳至襄平一线筑起长城, 
置上谷、渔阳、右北平、辽东郡以拒胡。
同时设置上谷、渔阳、右北平、辽东等郡,以抵御胡人的攻掠。 
及战国之末而匈奴始大。
直到战国末期,匈奴部族才开始强大起来。 
 
四年(戊午、前243)
四年(戊午,公元前243年) 
 
春,
春季, 
蒙骜伐魏,
秦将蒙骜进攻魏国, 
取、有诡。
夺取了、有诡。 
三月,
在三月间, 
军罢。
停止了进军。 
 
秦质子归自赵;
秦国送到赵国作人质的王子回归秦国, 
赵太子出归国。
赵国在秦国充当人质的太子赵初也返回了赵国。 
 
七月,
七月, 
蝗,
秦国发生蝗灾, 
疫。
瘟疫流行。 
令百姓纳粟千石,
国家下令:百姓凡缴纳粮食一千石的, 
拜爵一级。
即授给一级爵位。 
 
魏安王薨,
魏国国君安王去世, 
子景王立。
子魏增继位,是为景王。 
 
五年(己未、前242)
五年(己未,公元前242年) 
 
蒙骜伐魏,
秦将蒙骜讨伐魏国, 
取酸枣、燕、虚、长平、雍丘、山阳等三十城;
攻克酸枣、燕、虚、长平、雍丘、山阳等三十城; 
初置东郡。
始设置东郡。 
 
初,
当初, 
剧辛在赵与庞善,
剧辛在赵国时与庞关系极好。不久, 
已而仕燕。
他到燕国做了官。 
燕王见赵数困于秦,
燕王见到赵国的军队多次被秦军所困, 
廉颇去而庞为将,
廉颇离去而由庞担任赵军统帅, 
欲因其敝而攻之,
便想乘赵衰败之机进攻它。为此, 
问于剧辛,
燕王询问剧辛的意见。 
对曰:
剧辛回答道: 
“庞易与耳!”
“庞这个人是很容易对付的!” 
燕王使剧辛将而伐赵。
燕王便派剧辛率兵攻打赵国。 
赵庞御之,
赵军统帅庞指挥军队抵抗燕军, 
杀剧辛,
杀了剧辛, 
取燕师二万。
并俘获燕兵二万人。 
 
诸侯患秦攻伐无已时。
各诸侯国为秦国不断地进行侵略兼并而担忧不止。 
 
六年(庚申、前241)
六年(庚申,公元前241年) 
 
楚、赵、魏、韩、卫合从以伐秦,
楚、赵、魏、韩、卫结成南北合纵联盟,共同讨伐秦国。 
楚王为从长,
楚国楚考烈王担任纵约长, 
春申君用事,
春申君执掌军务, 
取寿陵。
夺取寿陵, 
至函谷,
挥师直逼函谷关。 
秦师出,
秦军出关迎战, 
五国之师皆败走。
五国的军队都大败而逃。 
楚王以咎春申君,
楚王将联军的失利归罪于春申君, 
春申君以此益疏。
春申君因此渐渐被楚王疏远了。 
观津人朱英谓春申君曰:
观津人朱英对春申君说: 
“人皆以楚为强,
“人们都认为楚国本是一个强国, 
君用之而弱。
只是因为由您执掌事务才衰弱下去了。 
其于英不然。
但我不这么看。 
先君时,
先王在世时, 
秦善楚,
秦国与楚国相友善, 
二十年而不攻楚,
二十年间从不攻击楚国, 
何也?
这是为什么呢? 
秦逾黾厄之塞而攻楚,
是因为秦国要越过黾要塞来进攻楚国, 
不便;
十分不便; 
假道于两周,
而要借道西周与东周之间, 
背韩、魏而攻楚,
背对着韩国和魏国来征伐楚国, 
不可。
又为有后顾之忧不可行。 
今则不然。
但是现在不同了。 
魏旦暮亡,
魏国朝不保夕,随时都会被灭亡, 
不能爱许、鄢陵,
根本无力顾及它的属地许、鄢陵, 
魏割以与秦,
一旦魏国将这两地割让给秦, 
秦兵去陈百六十里。
秦国军队距离楚国的都城陈就不过一百六十里了。 
臣之所观者,
我所看到的是, 
见秦、楚之日斗也。”
秦楚两国天天陷于相互争斗之中了。” 
楚于是去陈,徙寿春,
楚国于是将都城由陈迁至寿春, 
命曰郢。
命名为郢。 
春申君就封于吴,
春申君即去到他的封国吴地, 
行相事。
仍行使相国的职权。 
 
秦拔魏朝歌及卫濮阳。
秦军攻陷魏国的朝歌和卫国的都城濮阳。 
卫元君率其支属徙居野王,
卫国卫元君率领他的宗族迁移到河内郡的野王居住, 
阻其山以保魏之河内。
倚仗山势险阻,保有魏国的河内。 
 
七年(辛酉、前240)
七年(辛酉,公元前240年) 
 
伐魏,
秦军进攻魏国, 
取汲。
夺取了汲。 
 
夏太后薨。
秦国夏太后去世。 
 
蒙骜卒。
秦将蒙骜去世。 
 
八年(壬戌、前239)
八年(壬戌,公元前239年) 
 
魏与赵邺。
魏国将邺割让给赵国。 
 
韩桓惠王薨,
韩国国君桓惠王去世, 
子安立。
子韩安继位。 
 
九年(癸亥、前238)
九年(癸亥,公元前238年) 
 
伐魏,
秦军征伐魏国, 
取垣、蒲。
攻克垣、蒲两城。 
 
夏,
夏季, 
四月,
四月, 
寒,
天气骤然酷寒, 
民有冻死者。
秦国百姓有被冻死的。 
 
王宿雍。
秦王嬴政住宿在雍城。 
 
己酉,
己酉(二十日), 
王冠,
秦王嬴政举行成年加冠礼, 
带剑。
同时佩带宝剑。 
 
杨端和伐魏,
秦国将领杨端和率军进攻魏国, 
取衍氏。
夺取了衍氏。 
 
初,
当初, 
王即位,年少,
秦王嬴政即位时年龄尚幼, 
太后时时与文信侯私通。
太后赵姬时常与文信侯吕不韦私通。 
王益壮,
嬴政渐渐长大, 
文信侯恐事觉,
吕不韦担心此事败露, 
祸及己,
给自己招致祸患, 
乃诈以舍人为宦者,
便将自己的舍人假充作宦官, 
进于太后。
进献给太后。 
太后幸之,
太后非常宠幸, 
生二子,
与他生了两个儿子, 
封为长信侯,
并封为长信侯, 
以太原为国,
把太原作为国, 
政事皆决于;
国家政事都由他来决定。 
客求为舍人者甚众。
宾客中请求作舍人的人非常之多。 
王左右有与争言者,
嬴政身边有人曾与发生过争执, 
告实非宦者,
因此告发实际并不是阉割过的宦官。 
王下吏治。
嬴政于是下令将交给司法官吏治罪。 
惧,
惊恐异常, 
矫王御玺发兵,
便盗用御玺,假托秦王之命调兵遣将, 
欲攻蕲年宫为乱。
企图攻击嬴政居住的蕲年宫,进行叛乱。 
王使相国昌平君、昌文君发卒攻,
嬴政派相国昌平君、昌文君发兵讨伐, 
战咸阳,
在咸阳展开大战, 
斩首数百;败走,
斩杀叛军数百人, 
获之。
在兵败逃亡时被秦王的军队抓获。 
秋,
秋季, 
九月,
九月, 
夷三族;
嬴政下令诛灭父族、母族、崐妻族三族, 
党与皆车裂灭宗;
并将氏党羽都处以车裂刑,杀灭这些党羽的宗族, 
舍人罪轻者徙蜀,凡四千馀家。
舍人中因罪过较轻被放逐到蜀地的共四千多家。 
迁太后于雍阳宫,
同时把太后迁移到雍城的阳宫囚禁起来, 
杀其二子。
杀了她与所生的两个儿子。 
下令曰:
嬴政还下令说: 
“敢以太后事谏者,
“有敢于为太后事对我进行规劝的, 
戮而杀之,
一律斩首, 
断其四支,
砍断四肢, 
积于阙下!”
堆积在宫阙之下!”于是, 
死者二十七人。
有二十七人为此而死。 
齐客茅焦上谒请谏。
自齐国来的客卿茅焦通名求见秦王。 
王使谓之曰:
嬴政遣人告诉他说: 
“若不见夫积阙下者邪?”
“你难道没有看见那些堆积在宫阙之下的尸体吗?” 
对曰:
茅焦回答说: 
“臣闻天有二十八宿,
“我听说天上有二十八个星宿, 
今死者二十七人,
现在已经死了二十七个人了, 
臣之来固欲满其数耳。
我来原本就是为了凑够那二十八位数的。 
臣非畏死者也!”
我可不是那种怕死的人!” 
使者走入白之。
使者跑回去向嬴政报告了茅焦的话。 
茅焦邑子同食者,
与茅焦住在一起的同乡因害怕受牵连, 
尽负其衣物而逃。
都背负衣物四散逃亡了。 
王大怒曰:
嬴政闻听使者的回报后怒发冲冠,说: 
“是人也,
“这个家伙, 
故来犯吾,
竟敢故意冒犯我, 
趣召镬烹之,
快取大锅来把他煮杀了, 
是安得积阙下哉!”
看他还如何为凑满二十八星宿而堆尸在宫阙下!” 
王按剑而坐,
嬴政手按宝剑坐在那里, 
口正沫出。
口中唾沫星乱飞, 
使者召之入,
随即令使者召茅焦入见。 
茅焦徐行至前,
茅焦缓缓走上前来, 
再拜谒起,
伏地一拜再拜后起身, 
称曰:
声言道: 
“臣闻有生者不讳死,
“我听说有生命的人不忌讳谈人死, 
有国者不讳亡;
有国家的人不忌讳谈国亡; 
讳死者不可以得生,
忌讳死的人不能维持人的生命, 
讳亡者不可以得存。
忌讳亡的人也不能保证国家的生存。 
死生存亡,
有关生死存亡的道理, 
圣主所欲急闻也,
是圣明的君主急于要了解的, 
陛下欲闻之乎?”
陛下想不想听我说一说呢?” 
王曰:
嬴政道: 
“何谓也?”
“你要谈的是什么啊?” 
茅焦曰:
茅焦说: 
“陛下有狂悖之行,
“陛下有狂妄背理的行为, 
不自知邪?
难道自己没有意识到吗? 
车裂假父,
车裂假父, 
囊扑二弟,
把两个弟弟装进囊袋中用刑具拷打致死, 
迁母于雍,
将母亲迁移到雍囚禁起来, 
残戮谏士;
并残杀敢于进行规劝的臣子, 
桀、纣之行不至于是矣!
即使是夏桀、商纣王的行为也不至于暴虐到这个地步了! 
今天下闻之,
如今只要天下的人听说了这些暴行, 
尽瓦解,
人心便全都涣散瓦解, 
无响秦者,
再也不会有人向往秦国了。 
臣窃为陛下危之!
我为此私下里替陛下担忧! 
臣言已矣!”
我的话都说完了!” 
乃解衣伏质。
于是便解开衣服,伏身在刑具上,等待受刑。嬴政闻言顿悟, 
王下殿,
匆忙下殿, 
手自接之曰:
亲自用手接扶他说: 
“先生起就衣,
“您请起身穿好衣服, 
今愿受事!”
我现在愿意接受您的劝告!” 
乃爵之上卿,
随即授给他上卿的爵位。 
王自驾,
嬴政还亲自驾车, 
虚左方,
空出左边的尊位, 
往迎太后,归于咸阳,
往雍城迎接太后返回都城咸阳, 
复为母子如初。
母子关系和好如初。 
 
楚考烈王无子,
楚国楚考烈王没有儿子, 
春申君患之,
春申君为此非常忧虑, 
求妇人宜子者甚众,进之,
遍寻许多能生育的妇女进献给楚王, 
卒无子。
但是她们最终仍没有为楚王生下儿子。 
赵人李园持其妹欲进诸楚王,
赵国人李园带来他的妹妹想要献给楚王, 
闻其不宜子,
可听说楚王不能养儿子, 
恐久无宠,
便担心时间久了,自己的妹妹会失去楚王的宠幸。 
乃求为春申君舍人。
于是他请求服侍春申君,做春申君的舍人。不久, 
已而谒归,
李园告假回赵国探亲, 
故失期而还。
故意超过期限才返归春申君处。 
春申君问之,
春申君问他超假的原因, 
李园曰:
他说: 
“齐王使人求臣之妹,
“齐国国君派人求娶我的妹妹, 
与其使者饮,
我陪那位使者饮酒, 
故失期。”
所以耽误了归期。” 
春申君曰:
春申君说: 
“聘入乎?”
“已经下聘礼订婚了吗?” 
曰:
李园答道: 
“未也。”
“还没有。” 
春申君遂纳之。
于是春申君便将李园的妹妹纳为妾。 
既而有娠,
没过多久, 
李园使其妹说春申君曰:
李园的妹妹怀了身孕。李园即让她去劝说春申君道: 
“楚王贵幸君,
“楚王非常宠信您, 
虽兄弟不如也。
即便是他的亲兄弟也比不上。 
今君相楚二十余年而王无子,
如 今您任楚国的相国二十多年了,可楚王依旧没有得到儿子。如此, 
即百岁后将更立兄弟,
待他去世后将改立他的兄弟为国君, 
彼亦各贵其故所亲,
而新国君也必定要使他的旧亲信分别得到显贵,这样的话, 
君又安得常保此宠乎!
您又如何能永久地保持住您的荣宠地位呀! 
非徒然也,
非但如此, 
君贵,
而且由于您受楚王宠幸, 
用事久,
长期执掌国事, 
多失礼于王之兄弟,
肯定对楚王的兄弟有过许多失礼的地方, 
兄弟立,
一旦他们登上王位, 
祸且及身矣。
您就要大祸临头了。现在我身怀有孕, 
今妾有娠而人莫知,
可还无人知晓, 
妾幸君未久,
何况我获您宠爱时间不长, 
诚以君之重,
倘若果真以您的尊贵身分, 
进妾于王,
将我进献给楚王, 
王必幸之。
一定会得到他的宠幸。 
妾赖天而有男,
如果我依赖上天的恩赐生下一个男孩儿, 
则是君之子为王也。
那么就是您的儿子要继位为王了。这样一来, 
楚国尽可得,
楚国便全都是您的了, 
孰与身临不测之祸哉!”
这与在新君主统治下身临难以预料的灾祸相比,哪一个结果更好呢?” 
春申君大然之。
春申君大为赞同, 
乃出李园妹,
便将李园的妹妹送出府, 
谨舍而言诸楚王。
安置在馆舍中居中,派人谨慎地守护,然后向楚王推荐她。 
王召入,
楚王即把她召纳入宫中,并且很宠爱她。 
幸之,
不久, 
遂生男,
李园的妹妹果然生了个儿子, 
立为太子。
被立为太子。 
 
李园妹为王后,
李园的妹妹成为王后后, 
李园亦贵用事,
李园也随着地位显赫,当权主事。 
而恐春申君泄其语,
但是他又深恐春申君将他曾指使妹妹说过的话泄漏出去, 
阴养死士,
便暗中收养敢死的武士, 
欲杀春申崐君以灭口;
准备让他们去杀春申君以灭口。 
国人颇有知之者。
居住在楚国都城中的人有不少知道这件事情的。 
楚王病,
不久,楚王卧病不起。 
朱英谓春申君曰:
朱英对春申君说: 
“世有无望之福,
“世上有未预料到而来的洪福, 
亦有无望之祸。
也有未预料到而来的灾祸。 
今君处无望之世,
现在您处于生死变化不定的社会之中, 
事无望之主,
为喜怒无常的君王效力, 
安可以无无望之人乎!”
身边怎么能没有您尚未预料却忽然来到的帮手呢?” 
春申君曰:
春申君说: 
“何谓无望之福?”
“什么叫作‘未预料到而来的洪福’呢?” 
曰:
朱英答道: 
“君相楚二十余年矣,
“您担任楚国的相国二十多年了, 
虽名相国,
虽然名义上是相国, 
其实王也。
实际上却已相当于国君了。 
王今病,
如今楚王病重,随时都会死去, 
旦暮薨,
一旦病故, 
薨而君相幼主,
您即可辅助幼主, 
因而当国,
从而掌握国家大权, 
王长而反政,
待幼主成年后再还政给他, 
不即遂南面称孤,
或者干脆就面南而坐,自称为王。 
此所谓无望之福也。”
这便是所谓的‘未预料到而来的洪福’了”。春申君又问: 
“何谓无望之祸?”
“那么什么是‘未预料到而来的灾祸’呢?” 
曰:
朱英说: 
“李园不治国而君之仇也,
“李园不治理国事,却是您的仇敌; 
不为兵而养死士之日久矣。
不管理军务统率军队,却长期以来豢养一些勇士。如此, 
王薨,
楚王一去世, 
李园必先入,
李园必定抢先入宫廷夺权, 
据权而杀君以灭口,
杀您灭口。 
此所谓无望之祸也。”
这即是所谓的‘未预料到而来的灾祸。’”春申君再问道: 
“何谓无望之人?”
“这样说来,‘尚未预料却忽然来到的帮手’又是怎么回事呢?” 
曰:
朱英回答: 
“君置臣郎中,
“您将我安置在郎中的职位上, 
王薨,
待楚王去世, 
李园先入,
李园抢先入宫时, 
臣为君杀之,
我替您杀了他除掉后患。 
此所谓无望之人也。”
这就是所谓的‘尚未预料却忽然来到的帮手’。” 
春申君曰:
春申君说: 
“足下置之。
“您就不必过问这些事了。 
李园,弱人也,
李园是个软弱无能的人, 
仆又善之。
况且我又对他很好, 
且何至此!”
哪至于发展到这个地步呀!” 
朱英知言不用,
朱英明白自己的建议不会被春申君采纳了, 
惧而亡去。
便因担心发生变故累及自己而逃亡他乡。 
后十七日,
十七天后, 
楚王薨,
楚王去世, 
李园果先入,
李园果然抢先进宫, 
伏死士于棘门之内。
把他豢养的勇士坦伏在棘门里面。 
春申君入,
春申君一进来, 
死士侠刺之,
勇士们即两面夹击,将他刺杀, 
投其首于棘门之外;
并砍下他的头颅扔到宫门外面。接着, 
于是使吏尽捕诛春申君之家。
李园又派出官吏把春申君的家人全部捕获杀了。随后, 
太子立,
太子芈悍继位, 
是为幽王。
是为幽王。 
 
扬子《法言》曰:
扬雄《法言》曰: 
“或问信陵、平原、孟尝、春申益乎?”
“有人问,信陵君、平原君、孟尝君、春申君是否有益于国家呢?” 
曰:
回答的是: 
“上失其政,
“国君不理政事, 
奸臣窃国命,
奸臣窃取了国家权力, 
何其益乎!”
他们对国家有什么益处啊!” 
 
王以文信侯奉先王功大,
嬴政因吕不韦事奉先王功劳卓著, 
不忍诛。
不忍心将他杀死。 
 
十年(甲子、前237)
十年(甲子,公元前237年) 
 
冬,
冬季, 
十月,
十月, 
文信侯免相,
吕不韦被罢免相国之职,离开京城, 
出就国。
到他的封国河南洛阳。 
 
宗室大臣议曰:
秦国的王族大臣们建议说: 
“诸侯人来仕者,
“各诸侯国到秦国来作官谋职的人, 
皆为其主游间耳,
大都是为自己的君主来游说,以挑拨离间我们君臣上下之间的关系,因此, 
请一切逐之。”
请大王将他们一律驱逐出境。” 
于是大索,
于是,秦王下令全国实行大搜索, 
逐客。
驱逐外来人。 
客卿楚人李斯亦在逐中,行,
客卿楚国人李斯也在被逐之列。 
且上书曰:
他在临离开前还上书秦王说: 
“昔穆公求士,
“从前穆公招纳贤才, 
西取由余于戎,
由西部戎地选得由余, 
东得百里于宛,
东方宛城物色到百里奚, 
迎蹇叔于宋,
在宋国迎取了蹇叔, 
求丕豹、公孙支于晋,
晋国寻求到丕豹和公孙支。如此, 
并国二十,
秦国得以兼并二十多个封国, 
遂霸西戎。
而称霸西戎。 
孝公用商鞅之法,
孝公任用商鞅实行变法, 
诸侯亲服,
使各国都亲和服从, 
至今治强。
以至今日天下大治,国势强盛。 
惠王用张仪之计,
惠王采纳张仪的策略, 
散六国之从,
拆散六国的合纵联盟, 
使之事秦。
使它们为秦国效力。 
昭王得范睢,
昭王得到范睢的辅佐, 
强公室,
加强了王室的权力, 
杜私门。
遏制了贵族家族的势力。 
此四君者,皆以客之功。
这四位君王都是依靠客卿的作用而建功立业的。 
由此观之,
如此看来, 
客何负于秦哉!
客卿有什么地方辜负了秦国啊! 
夫色、乐、珠、玉不产于秦而王服御者众;
美色、音乐、宝珠、美玉都不产在秦国,可大王搜集来使用、享受的却很多。 
取人则不然,
但对人的取舍偏不是这样, 
不问可否,
不问可不可用, 
不论曲直,
不论是非曲直, 
非秦者去,
凡非秦国人就一概不用, 
为客者逐。
凡是客卿就一律驱逐。 
是所重者在乎色、乐、珠、玉,
似此便是只看重美色、音乐、宝珠、美玉等, 
而所轻者在乎人民也。
而轻视人才了。 
臣闻太山不让土壤,
我听说泰山不辞让细小的泥土, 
故能成其大;
故能成就其巍峨; 
河海不择细流,
河海不择除细流, 
故能就其深;
故能成就其深广; 
王者不却众庶,
圣贤的君王不抛弃民众, 
故能明其德;
故能明示他的恩德。 
此五帝、三王之所以无敌也。
这便是五帝三王所以能无敌于天下的原因。 
今乃弃黔崐首以资敌国,
现在您抛弃那些非秦国籍的平民百姓,使他们去帮助敌国, 
却宾客以业诸侯,
辞退那些外来的宾客,令他们去为各诸侯效力, 
所谓藉寇兵,
这就是所谓的把武器借给入侵者, 
赍盗粮者也。”
把粮秣送给盗匪了。” 
王乃召李斯,
嬴政看了李斯上的这封信,即召他入见, 
复其官,
要恢复他的官职, 
除逐客之令。
并撤销逐客令。 
李斯至骊邑而还。
此时李斯已走到了骊邑,接秦王召令后即刻回返。 
王卒用李斯之谋,
嬴政最终采用了李斯的计策, 
阴遣辩士赍金玉游说诸侯,
暗中派遣能言善辩的人携带金珠宝玉去游说各国国君。对各国有名望、有势力的人, 
诸侯名士可下以财者厚遗结之,
凡是可以用钱财贿赂的,便出重金收买,结交他们, 
不肯者利剑刺之,
凡是不肯受贿的,便持利剑刺杀他们。 
离其君臣之计,
挑拨各国国君与臣民之间的关系,离间他们的感情, 
然后使良将随其后,
然后派良将率兵攻打各国。这样, 
数年之中,
几年之内, 
卒兼天下。
秦国终于兼并了天下。 
 
十一年(乙丑、前236)
十一年(乙丑,公元前236年) 
 
赵人伐燕,
赵国人进攻燕国, 
取阳。
夺取阳。 
兵未罢,
战事还未结束, 
将军王翦、桓、杨端和伐赵,
秦国的大将王翦、桓、杨端和已率军征伐赵国, 
攻邺,
攻击邺地, 
取九城。
战领了九个城邑。 
王翦攻阏与、阳,
其中王翦领兵攻打阏与、阳, 
桓取邺、安阳。
桓率军夺取了邺、安阳。 
 
赵悼襄王薨,
赵国国君悼襄王去世, 
子幽缪王迁立。
子赵迁继位,是为幽缪王。 
其母,
赵迁的母亲原是妓女, 
倡也,
深得悼襄王的宠幸。 
嬖于悼襄王,
为此, 
悼襄王废嫡子嘉而立之。
悼襄王废掉了正妻所生的长子赵嘉,将赵迁立为太子。 
迁素以无行闻于国。
而赵迁向来以品行不端闻名全国。 
 
文信侯就国岁余,
秦国文信侯吕不韦返回封国一年多了,在这期间, 
诸侯宾客使者相望于道,
各诸侯国的宾客、使者纷纷前往邀请他,车马络绎不绝, 
请之。
在道上前后相望。 
王恐其为变,
嬴政为此担心吕不韦会生出什么变故, 
乃赐文信侯书曰:
便写信给他说: 
“君何功于秦,
“您为秦国立下了什么功劳呢? 
封君河南,
秦国封您在河南, 
食十万户?
享用十万户封地的收入? 
何亲于秦,
您与秦国有什么亲近关系? 
号称仲父?
而要称您为‘仲父’? 
其与家属徙处蜀!”
您还是携家属迁往蜀地居住吧!” 
文信侯自知稍侵,
吕不韦自知在渐渐地受到侵害逼迫, 
恐诛。
很惧怕被杀掉。 
 
十二年(丙寅、前235)
十二年(丙寅,公元前235年) 
 
文信侯饮鸩死,
秦国的吕不韦饮毒酒自杀身亡。 
窃葬。
他的家人暗地里将他埋葬了。嬴政下令, 
其舍人临者,
吕不韦的舍人凡参加了哭吊的, 
皆逐迁之。
一律驱逐、迁徙出境; 
且曰:
并说: 
“自今以来,
“从今以后崐, 
操国事不道如、不韦者,
操持国家政事的人凡像、吕不韦一样淫乱无道的, 
籍其门,
将其家族的所有财产没收入官, 
视此!”
照此办理!” 
 

秦统六国进程

扬子《法言》曰:
扬雄《法言》曰: 
或问:
有人问: 
“吕不韦其智矣乎?
“吕不韦他聪明吗? 
以人易货。”
拿人做货物,进行交易。” 
曰:
回答说: 
“谁谓不韦智者欤!
“谁说吕不韦是聪明人啊! 
以国易宗。
用封国换取了宗族的灭亡。 
吕不韦之盗,穿窬之雄乎!
吕不韦这个偷东西的人是穿墙行窃的奸雄啊! 
穿窬也者,
穿墙行窃的, 
吾见担石矣,
我见过担负斗石之量, 
未见雒阳也。”
没见过窃取洛阳的。” 
 
自六月不雨,
秦国自六月到八月, 
至于八月。
一直不降雨。 
 
发四郡兵助魏伐楚。
秦国调动四个郡的兵力,援助魏国进攻楚国。 
 
十三年(丁卯、前234)
十三年(丁卯,公元前234年) 
 
桓伐赵,
秦将桓率军征伐赵国, 
败赵将扈辄于平阳,
在平阳击败赵将扈辄的军队, 
斩首十万,
斩杀十万人, 
杀扈辄。
并杀了扈辄。 
赵王以李牧为大将军,
赵国国君任命李牧为大将军, 
复战于宜安、肥下,
领兵在宜安、肥下与秦军再战, 
秦师败绩,
秦师大败, 
桓奔还。
桓逃奔回秦国。 
赵封李牧为武安君。
赵王因此封李牧为武安君。 
 
十四年(戊辰、前233)
十四年(戊辰,公元前233年) 
 
桓伐赵,
秦将桓进攻赵国, 
取宜安、平阳、武城。
夺取了宜安、平阳、武城。 
 
韩王纳地效玺,
韩国国君韩安向秦国割让土地,并献出国君的大印, 
请为藩臣,
请求作为秦国的附庸, 
使韩非来聘。
派遣韩非为使节往秦国拜谒问安。 
韩非者,韩之诸公子也,
韩非是韩国的公子之一, 
善刑名法术之学,
精通刑名法术的学说。 
见韩之削弱,
他看到韩国国力日益削弱, 
数以书干韩王,
多次写信给韩王求取录用, 
王不能用。
但总得不到韩王的任用。 
于是韩非疾治国不务求人任贤,
于是,韩非深恶韩国治国不致力于访求人才,选任贤能, 
反举浮淫之蠹而加之功实之上,
反而推崇虚浮、淫乱无能的蠹虫之辈,把他们安置在与实际功劳不相称的高位上; 
宽则宠名誉之人,
国势宽松时骄纵宠爱那些徒有虚名的学者, 
急则用介胄之士,
国势紧急时就征用那些披甲戴盔的武士; 
所养非所用,
所培养的人不是所能任用的人, 
所用非所养。
所能任用的人却又不是所培养的人。 
悲廉直不容于邪枉之臣,
为廉洁正直的人遭受奸邪不正的权臣的排斥而悲伤。 
观往者得失之变,
他考察了以往的得失变化, 
作《孤愤》、《五蠹》、《内·外储》、《说林》、《说难》五十六篇,
撰写了《孤愤》、《五蠹》、《内储》、《外储》、《说林》、《说难》等五十六篇文章, 
十余万言。
约十多万字。 
 
王闻其贤,
秦王嬴政听说韩非是个德才兼备的人, 
欲见之。
便想约见他。 
非为韩使于秦,
韩非正好作为韩国的使者来到秦国,就趁机写信呈给嬴政, 
因上书说王曰:
劝说道: 
“今秦地方数千里,
“现今秦国的疆域方圆数千里, 
师名百万,
军队号称百万, 
号令赏罚,
号令森严,赏罚公平, 
天下不如。
天下没有一个国家能比得上。 
臣昧死愿望见大王,
而我鲁莽地冒死渴求见您一面, 
言所以破天下从之计,
是想说一说破坏各国合纵联盟的计略。您若真能听从我的主张, 
大王诚听臣说,
那么, 
一举而天下之从不破,
您如果不能一举拆散天下的合纵联盟, 
赵不举,
战领赵国, 
韩不亡,
灭亡韩国, 
荆、魏不臣,
使楚国、魏国臣服, 
齐、燕不亲,
齐国、燕国归顺, 
霸王之名不成,
不能令秦国确立霸主的威名, 
四邻诸侯不朝,
使四周邻国的国君前来朝拜, 
大王斩臣以徇国,
就请您把我杀了在全国示众, 
以戒为王谋不忠者也。”
以此告诫那些为君主出谋划策不忠诚的人。”嬴政读后, 
王悦之,
心中颇为喜悦, 
未任用。
但一时还没有任用他。 
李斯嫉之,
李斯很崐忌妒韩非, 
曰:
便对嬴政说: 
“韩非,韩之诸公子也。
“韩非是韩国的一个公子, 
今欲并诸侯,
如今您想吞并各国, 
非终为韩不为秦,
韩非最终还是要为韩国利益着想,而不会为秦国尽心效力的, 
此人情也。
这也是人之常情。 
今王不用,
现在您不用他, 
久留而归之,
而让他在秦国长期逗留后再放他回去, 
此自遗患也;
这不啻是自留后患啊。 
不如以法诛之。”
还不如依法将他除掉算了。” 
王以为然,
秦王政认为李斯说得有理, 
下吏治非。
便把韩非交司法官吏治罪。 
李斯使人遗非药,
李斯又派人送毒药给韩非, 
令早自杀。
让他及早自杀。 
韩非欲自陈,
韩非试图亲自向秦王嬴政陈述冤情, 
不得见。
但却无法见到秦王。不久, 
王后悔,
秦王政有些后悔, 
使人赦之,
就派人去赦免韩非, 
非已死矣。
可是韩非已经死了。 
 
扬子《法言》曰:
扬雄《法言》曰: 
或问:
有人问: 
“韩非作《说难》之书而卒死乎说难,
“韩非著《说难》篇议论游说之难,而他自己最终竟又死于‘说难’, 
敢问何反也?”
那么我冒昧地请问,是什么原因使他的行动与言论相违背呢?” 
曰:
回答是: 
“‘说难’盖其所以死乎?”
“游说之难就是他致死的原因啊!” 
曰:
那人问: 
“何也?”
“这是为什么?”答道: 
“君子以礼动,
“君子依照礼制行动, 
以义止,
按照道义停止, 
合则进,
所鼓吹的学说合乎礼义就前进, 
否则退,
不合乎礼义就后退。 
确乎不忧其不合也。
如此根本不用去担心自己的主张不合乎别人的意志。 
夫说人而忧其不合,
去劝说别人而又顾虑自己的说词不合别人的心意, 
则亦无所不至矣。”
那么也就会各种手段无所不用了。” 
或曰:
有人问: 
“非忧说之不合,
“韩非正是担忧自己的主张与对方的意志不相吻合, 
非邪?”
不是吗?” 
曰:
答道: 
“说不由道,
“游说他人却不遵照礼义准则, 
忧也。
这是值得忧虑的。 
由道而不合,
而如果遵循了礼义准则,只是主张与他人的心意不合, 
非忧也。”
便不必担忧了。” 
 
臣光曰:
臣司马光曰: 
臣闻君子亲其亲以及人之亲,
我听说君子由亲近自己的亲人而至亲近别人的亲人, 
爱其国以及人之国,
由热爱自己的国家而至热爱别人的国家, 
是以功大名美而享有百福也。
因此才能功勋卓著,名声美好,从而享有百福。 
今非为秦画谋,
如今韩非为秦国出谋献策, 
而首欲覆其宗国以售其言,
首先就是要以灭亡他的祖国来证实他的主张, 
罪固不容于死矣,
犯下此类罪过,本来就是死有余辜的, 
乌足愍哉!
哪里还值得怜悯啊! 
 
十五年(己巳、前232)
十五年(己巳,公元前232年) 
 
王大兴师伐赵,
秦王嬴政出动大军进攻赵国, 
一军抵邺,
一路军队抵达邺地, 
一军抵太原,
一路军队抵达太原, 
取狼孟、番吾;
攻克了狼孟、番吾, 
遇李牧而还。
因遇到李牧统领的赵军而撤回。 
 
初,
当初, 
燕太子丹尝质于赵,
燕国太子姬丹曾在赵国作人质, 
与王善。
与生在赵国的秦王嬴政相友善。 
王即位,
待到嬴政即位, 
丹为质于秦,
姬丹又在秦国充当人质。 
王不礼焉。
但这时秦王嬴政却不以礼相待, 
丹怒,亡归。
太子丹一怒之下逃回了燕国。 
 
十六年(庚午、前231)
十六年(庚午,公元前231年) 
 
韩献南阳地。
韩国割献南阳地给秦国。 
九月,
九月, 
发卒受地于韩。
秦国派军队前往韩国接收。 
 
魏人献地。
魏国人割献土地给秦国。 
 
代地震,
代地发生地震, 
自乐徐以西,
自乐徐以西, 
北至平阴,
北到平阴, 
台屋墙垣太半坏,
楼台房屋墙垣大半塌毁, 
地坼东西百三十步。
土地开裂一条臣缝,东西宽一百三十步。 
 
十七年(辛未、前230)
十七年(辛未,公元前230年) 
 
内史胜灭韩,
秦国的内史腾率军灭掉了韩国, 
虏韩王安,
俘获韩国国君韩安。 
以其地置颍川郡。
秦国在韩国的土地上设置了颍川郡。 
 
华阳太后薨。
秦王政的祖母华阳太后去世。 
 
赵大饥。
赵国发生大饥荒。 
 
卫元君薨,
卫国卫元君去世, 
子角立。
子卫角继位。 
 
十八年(壬申、前229)
十八年(壬申,公元前229年) 
 
王翦将上地兵下井陉,
秦将王翦统率驻扎在上地的军队攻下井陉, 
端和将河内兵共伐赵。
杨端和率领河内驻军一同进攻赵国。 
赵李牧、司马尚御之。
赵国的大将李牧、司马尚领兵顽强抵抗秦军。于是, 
秦人多与赵王嬖臣郭开金,
秦国派人用重金收买赵王的宠臣郭开, 
使毁牧及尚,
让他在赵王面前诋毁李牧和司马尚, 
言其欲反。
说他们企图兴兵反叛赵国。 
赵王使赵葱及齐将颜聚代之。
赵王因此便派赵葱及齐国的将领颜聚取代他们。 
李牧不受命,
李牧不接受命令, 
赵人捕而杀之;
赵国人便将他抓住杀了, 
废司马尚。
并撤换了司马尚。 
 
十九年(癸酉、前228)
十九年(癸酉,公元前228年) 
 
王翦击赵军,
秦将王翦率军攻击赵军, 
大破之,
大败赵兵, 
杀赵葱,
杀赵葱, 
颜聚亡,
颜聚逃亡。 
遂克邯郸,
秦军于是攻陷邯郸, 
虏赵王迁。
俘虏了赵国国君赵迁。 
王如邯郸,
秦王政亲自驾临邯郸, 
故与母家有仇怨者皆杀之。
将过去与他母亲家有仇怨的人全部杀了。 
还,
然后回驾, 
从太原、上郡归。
经太原、上郡返归秦都咸阳。 
 
太后薨。
秦王政的母亲太后赵姬去世。 
 
王翦屯中山以临燕。
秦将王翦领兵驻扎在中山,以监视、威慑燕国。 
赵公子嘉帅其宗数百人奔代,
赵国的公子赵嘉统率他的宗族数百人逃往代地, 
自立为代王。
自立为代王。 
赵之亡,
赵国灭亡后, 
大夫稍稍归之,
在逃的赵国官员们逐渐地投归代王, 
与燕合兵,
与燕国合兵一处, 
军上谷。
共同驻扎在上谷。 
 
楚幽王薨,
楚国国君幽王去世, 
国人立其弟郝。
国人立他的弟弟芈郝为王。 
三月,
三月, 
郝庶兄负刍杀之,
芈郝的庶兄负刍杀死了他, 
自立。
自立为楚王。 
 
魏景王薨,
魏国国君景王去世, 
子假立。
子魏假继位。 
 
燕太子丹怨王,
燕国太子姬丹怨恨秦王嬴政, 
欲报之,
想要实施报复, 
以问其傅鞠武。
为此征求太傅鞠武的意见。 
鞠武请西约三晋,
鞠武建议太子丹西与韩、赵、魏三晋订约, 
南连齐、楚,
南与齐、楚联合, 
北媾匈奴以图秦。
北与匈奴媾和,赖此共同图谋秦国。 
太子曰:
太子丹说: 
“太傅之计,
“太傅的计略虽好, 
旷日弥久,
但要实现它却是旷日持久的事情, 
令人心然,
令人内心烦闷、焦躁, 
恐不能须也。”
恐怕不能再等待了。” 
顷之,
不久, 
将军樊於期得罪,
秦国将领樊於期在本国获罪, 
亡之燕;
逃到燕国。 
太子受而舍之。
太子丹接纳了他,并让他住下。 
鞠武谏曰:
鞠武规劝太子丹说: 
“夫以秦王之暴而积怒于燕,
“仅凭秦王的暴虐以及对燕国积存的愤怒、怨恨, 
足为寒心,
就足以令人寒心的了, 
又况闻樊将军之所在乎!
更何况他还将获悉樊将军被收留在燕国了呢! 
是谓委肉当饿虎之蹊也。
这就等于把肉弃置在饿虎往来的小道上。 
愿太子疾遣樊将军入匈奴!”
希望您尽快将樊将军送到匈奴去!” 
太子曰:
太子丹说: 
“樊将军穷困于天下,
“樊将军走投无路, 
归身于丹,
归附于我, 
是固丹命卒之时也,
这本来就是我应当舍命保护他的时候了, 
愿更虑之!”
请您还是考虑一下其他的办法吧!” 
鞠武曰:
鞠武说: 
“夫行危以求安,
“做危险的事情来求取安全, 
造祸以为福,
制造灾祸以祈求幸福, 
计浅而怨深,
谋略浅薄而致积怨加深, 
连结一人之后交,
为了结交一个新的朋友, 
不顾国家之大害,
而不顾及国家将遭受大的危害, 
所谓资怨而助祸矣。”
这即是所谓的积蓄怨仇并助长灾祸了!” 
太子不听。
太子丹对鞠武的劝说置之不理。 
 
太子闻卫人荆轲之贤,
太子丹听说卫国人荆轲很贤能, 
卑辞厚礼而请见之。
便携带厚礼,以谦卑的言词求见他。 
谓轲曰:
太子丹对荆轲说: 
“今秦已虏韩王,
“现在秦国已俘虏了韩王, 
又举兵南伐楚,
又乘势举兵向南进攻楚国, 
北临赵;
向北威逼赵国。 
赵不能支秦,
赵国无力对付秦国, 
则祸必至于燕。
那么灾难就要降临到燕国头上了。 
燕小弱,
燕国既小又弱, 
数困于兵,
多次为战争所拖累, 
何足以当秦!
哪里还能够抵挡住秦国的攻势啊! 
诸侯服秦,
各诸侯国都屈服秦国, 
莫敢合从。
没有哪个国家敢于再合纵抗秦了。目前, 
丹之私计愚,
我个人的计策颇愚鲁, 
以为诚得天下之勇士使于秦,
认为如果真能获得一位天下最大无畏的勇士, 
劫崐秦王,
让他前往秦国胁迫秦王政, 
使悉反诸侯侵地,
迫使他将兼并来的土地归还给各国, 
若曹沫之与齐桓公,
就像曹沫当年逼迫齐桓公归还鲁国丧失的领土一样。 
则大善矣;
如此当然是最好的了。 
则不可,
假若不行, 
则因而刺杀之。
便乘机刺杀掉秦王嬴政。 
彼大将擅兵于外而内有乱,
秦国的大将拥兵在外,而国内发生动乱, 
则君臣相疑,
于是君臣之间相互猜疑。 
以其间,
趁此时机, 
诸侯得合从,
各国如能够合纵抗秦, 
其破秦必矣。
就一定可以击败秦军。 
唯荆卿留意焉!”
希望您留心这件事情。” 
荆轲许之。
荆轲答应了充当刺客赴秦。 
于是舍荆卿于上舍,
太子丹于是安排荆轲住进上等客舍, 
太子日造门下,
并天天亲往舍中探望, 
所以奉养荆轲,
凡能够进送、供给荆轲的东西, 
无所不至。
没有不送到的。 
及王翦灭赵,
及至秦将王翦灭亡了赵国, 
太子闻之惧,
太子丹闻讯后惊恐不已, 
欲遣荆轲行。
便想送荆轲出行。 
荆轲曰:
荆轲说: 
“今行而无信,
“我现在前往秦国,但没有令秦人信任我的理由, 
则秦未可亲也。
这就未必能接近秦王。 
诚得樊将军首与燕督亢之地图,奉献秦王,
倘若果真得到樊将军的头颅和燕国督亢的地图奉献给秦王, 
秦王必说见臣,
秦王必定很高兴召见我, 
臣乃有以报。”
那时我才能够刺杀他以回报您。” 
太子曰:
太子丹说: 
“樊将军穷困来归丹,
“樊将军在穷途末路时来投奔我, 
丹不忍也!”
我实在不忍心杀他啊!” 
荆轲乃私见樊於期曰:
荆轲于是私下里会见樊於期说: 
“秦之遇将军,
“秦国对待您, 
可谓深矣,
可说是残酷之极, 
父母宗族皆为戮没!
您的父母、宗族都被诛杀或没收为官奴了! 
今闻购将军首,金千斤,邑万家,
现在听说秦国悬赏千斤黄金、万户封地购买您的头颅, 
将柰何?”
您打算怎么办呢?” 
於期太息流涕曰:
樊於期叹息地流着泪说: 
“计将安出?”
“那么能想出什么办法呢?” 
荆卿曰:
荆轲说: 
“愿得将军之首以献秦王,
“希望能得到您的头颅献给秦王, 
秦王必喜而见臣,
秦王见此必定欢喜而召见我, 
臣左手把其袖,
那时我左手拉住他的袖子, 
右手其胸,
右手持匕首刺他的胸膛。这样一来, 
则将军之仇报而燕见陵之愧除矣!”
您的大仇得报,燕国遭受欺凌的耻辱也可以消除了!” 
樊於期曰:
樊於期说: 
“此臣之日夜切齿腐心也!”
“这正是我日日夜夜切齿烂心地渴求实现的事情啊!” 
遂自刎。
随即拔剑自刎。 
太子闻之,
太子丹闻讯急奔而来, 
奔往伏哭,
伏尸痛哭, 
然已无柰何,
但已经无可奈何了, 
遂以函盛其首。
就用匣子盛装起樊於期的头颅。此前, 
太子豫求天下之利匕首,
太子丹已预先求取到天下最锋利的匕首, 
使工以药粹之,
令工匠把匕首烧红浸入毒药之中, 
以试人,
又用这染毒的匕首试刺人, 
血濡缕,
只需渗出一丝血, 
人无不立死者。
人就没有不立即倒毙的。 
乃装为遣荆轲,
于是便准备行装送荆轲出发, 
以燕勇士秦舞阳为之副,
又派燕国的勇士秦舞阳当他的助手, 
使入秦。
二人作为使者前往秦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