质帝遇害与立嗣之争
孝质皇帝本初元年(丙戌、146)
汉纪四十五 汉质帝本初元年(丙戌,公元146年)
夏,
夏季,
四月,庚辰,
四月庚辰(二十五日),
令郡、国举明经诣太学,
命各郡、各封国推荐通晓经书的“明经”到太学。
自大将军以下皆遣子受业;
大将军以及文武官员,也都送自己的儿子到太学上课。
岁满课试,
学习期满一年后进行考试,根据考试成绩的高下,
拜官有差。
分别任命不同的官职。
又千石、六百石、四府掾属、三署郎、四姓小侯先能通经者,
又命令官秩为千石或六百石的官吏,大将军、太尉、司徒、司空等四府的掾属,五官、左、右等三署的郎,以及四姓外戚小侯中已能通晓经书的人,
各令随家法,
让他们每自遵守师承的“家法”,凡考试成绩优良,
其高第者上名牒,
能被列入高第的,则登记在名册上,
当以次赏进。
依照次序升迁官职。从此以后,
自是游学增盛,
各地到太学留学的人大大增多,
至三万余生。
太学生增加到三万余人。
五月,庚寅,
五月庚寅(初六),
徙乐安王鸿为勃海王。
改封乐安王刘鸿为勃海王。
海水溢,
海水倒灌,
漂没民居。
淹没人民的住宅。
六月,丁巳,
六月丁巳(初三),
赦天下。
大赦天下。
帝少而聪慧,
质帝年幼,但聪明智慧,
尝因朝会,
曾在一次早朝时,
目梁冀曰:
眨眼看着梁冀,说:
“此跋扈将军也!”
“这是跋扈将军!”
冀闻,
梁冀听到以后,
深恶之。
对质帝深恶痛绝。
闰月,甲申,
闰六月甲申(初一),
冀使左右置毒于煮饼而进之;
梁冀让质帝身边的侍从把毒药放在汤饼里,给质帝进上。药性发作,
帝苦烦盛,
质帝非常难受,
使促召太尉李固。
派人急速传召太尉李固。
固入前,
李固进宫,走到质帝榻前,
问帝得患所由;
询问质帝得病的来由。
帝尚能言,
质帝还能讲话,
曰:
说:
“食煮饼。
“我吃过汤饼,
今腹中闷,
现在觉得腹中堵闷,
得水尚可活。”
给我水喝,我还能活。”
时冀亦在侧,
梁冀这时也站在旁边,
曰:
阻止说:
“恐吐,
“恐怕呕吐,
不可饮水。”
不能喝水。”话还没有说完,
语未绝而崩。
质帝已经驾崩。
固伏尸号哭,推举侍医;
李固伏到质帝的尸体上号哭并弹劾侍候质帝的御医。
冀虑其事泄,
梁冀担心会泄露下毒的真相,
大恶之。
对李固非常痛恨。
将议立嗣,
在商议确定继承帝位的人选之前,
固与司徒胡广、司空赵戒先与冀书曰:
李固和司徒胡广、司空赵戒,先给梁冀写信说:
“天下不幸,
“天下不幸,
频年之间,
连续几年间,帝王之位,
国祚三绝。
三次断绝。
今当立帝,
现在将立新的皇帝,
天下重器,
帝位是天下最重要的,
诚知太后垂心,将军劳虑,
我们深知皇太后的关切和大将军的苦虑,
详择其人,
将仔细地选择一位合适的人选,
务存圣明;
得到一位圣明的帝王。
然愚情眷眷,
然而,
窃独有怀。
我们也愚昧地思念关切着这件大事。
远寻先世废立旧仪,
无论是远求先代有关废黜和选立皇帝的旧制,
近见国家践祚前事,
还是近观皇帝登极的前例,
未尝不询访公卿,
没有一次不询问三公九卿,
广求群议,
广泛征求大家意见的,使继承帝位的人选,
令上应天心,
上应天心,
下合众望。
下合众望。
《传》曰:
经传上说:
‘以天下与人易,
‘把天下送人是容易的,
为天下得人难。
为天下得人却非常困难。
’昔昌邑之立,
’过去,昌邑王登极之后,
昏乱日滋;
昏乱日甚一日,
霍光忧愧发愤,
霍光忧愁惭愧而又愤慨,
悔之折骨。
悔恨至极。
自非博陆忠勇,
如果不是霍光的忠贞和勇气,
延年奋发,
田延年的奋发举动,
大汉之祀,
汉朝的宗庙祭祀几乎被昌邑王倾覆。确定继承帝位的人选,
几将倾矣。
的确是一件最令人忧虑,
至忧至重,
也是最重要的大事,
可不熟虑!
岂可不深思熟虑!
悠悠万事,
天下的事千头万绪,都可暂缓,
唯此为大;
只有选择继承帝位的人选是最重大的事,
国之兴衰,
国家兴衰,
在此一举。”
在此一举。”
冀得书,
梁冀看到这封信,
乃召三公、中二千石、列侯,
于是召集三公、二千石官员和列侯,
大议所立。
共同讨论继承帝位的人选。
固、广、戒及大鸿胪杜乔皆以为清河王蒜明德著闻,
李固、胡广、赵戒及大鸿胪杜乔都认为,清河王刘蒜以完美的德行而著称,
又属最尊亲,
皇家的血统又最尊、最亲,
宜立为嗣,
应该立为皇位继承人,
朝廷莫不归心。
朝廷的文武官员,全都归心于他。
而中常侍曹腾尝谒蒜,
然而,中常侍曹腾曾经有一次去拜见刘蒜,
蒜不为礼,
刘蒜没有向他施礼,
宦者由此恶之。
宦官们从此憎恨刘蒜。
初,
当初,
平原王翼既贬归河间,
平原王刘翼被贬逐回到河间国以后,
其父请分蠡吾县以侯之;
他的父亲河间王刘开曾请求分出蠡吾县,将刘翼封为蠡吾侯,
顺帝许之。
顺帝批准。
翼卒,
刘翼去世后,
子志嗣;
他的儿子刘志继位为蠡吾侯。
梁太后欲以女弟妻志,
梁太后想把她的妹妹嫁给刘志为妻,
征到夏门亭。
征召刘志来京都洛阳。刘志抵达夏门亭时,
会帝崩,
正遇上质帝驾崩,
梁冀欲立志。
梁冀便打算立刘志为帝。
众论既异,
既然群臣的议论都与自己的主张不同,
愤愤不得意,
梁冀愤然不快,
而未有以相夺。
但又没有办法强迫别人。
曹腾等闻之,
曹腾等人听到消息后,
夜往说冀曰:
夜间去对梁冀说:
“将军累世有椒房之亲,
“将军几代都是皇亲国戚,
秉摄万机,
又亲自掌握朝廷大权,
宾客纵横,
宾客布满天下,
多有过差。
有许多过失和差错。
清河王严明,
清河王严厉明察,
若果立,
假如真立为皇帝,
则将军受祸不久矣!
那么将军不久就会大祸临头了!
不如立蠡吾侯,
不如拥戴蠡吾侯为帝,
富贵可长保也。”
富贵可以长久保全。”
冀然其言,
梁冀赞成他们的意见。于是,
明日,
次日,
重会公卿,
重新召集三公、九卿进行讨论。
冀意气凶凶,
梁冀在会上气势汹汹,
言辞激切,
言辞激烈率直,
自胡广、赵戒以下莫不慑惮,
从司徒胡广和司空赵戒以下的官员,没有一个不感到畏惧,
皆曰:
都说:
“惟大将军令!”
“我们只听大将军的命令!”
独李固、杜乔坚守本议。
唯独太尉李固和大鸿胪杜乔坚持原来的主张。
冀历声曰:
梁冀厉声喝道:
“罢会!”
“散会!”可是,
固犹望众心可立,
李固仍认为刘蒜是众望所归,有被立的可能,
复以书劝冀,
于是再次写信劝说梁冀,
冀愈激怒。
梁冀更加激怒。
丁亥,
丁亥(初四),
冀说太后,
梁冀劝说梁太后,
先策免固。
先颁策将太尉李固免职。
戊子,
戊子(初五),
以司徒胡广为太尉;
任命司徒胡广为太尉,
司空赵戒为司徒,
司空赵戒为司徒,
与大将军冀参录尚书事;
和大将军梁冀共同主管尚书事务。
太仆袁汤为司空。汤,
又擢升太仆袁汤为司空。
安之孙也。
袁汤是袁安的孙子。
庚寅,
庚寅(初七),
使大将军冀持节以王青盖车迎蠡吾侯志入南宫;
梁太后派大将军梁冀持符节,用封王的皇子乘用的青盖车迎接蠡吾侯刘志进入南宫。
其日,
当天,
即皇帝位,
刘志即皇帝位。当时,
时年十五。
他年十五岁。
太后犹临朝政。
梁太后仍然临朝听政。
梁冀专权与忠臣抗争
秋,
秋季,
七月,乙卯,
七月乙卯(初二),
葬孝质皇帝于静陵。
将质帝安葬于静陵。
大将军掾朱穆奏记劝戒梁冀曰:
大将军掾朱穆上书劝诫梁冀说:
“明年丁亥之岁,
“明年是丁亥年,
刑德合于乾位,
刑罚和恩德,都集合在北方的乾位。
《易经》龙战之会,
《易经》上说:龙战于野,
阳道将胜,
表示阳道将获得胜利,
阴道将负。
阴道将受到挫败。
愿将军专心公朝,
愿将军尽忠朝廷,
割除私欲,
割舍私欲,
广求贤能,
广泛征求贤能人才,
斥远佞恶,
排斥和疏远奸佞和邪恶之辈。
为皇帝置师傅,
为皇帝选置师傅时,
得小心忠笃敦礼之士,
要选择谨慎小心、忠良朴实、笃信礼义之士。
将军与之俱入,
将军与师傅一道进宫,
参劝讲授,
参与劝学,
师贤法古,
效法古圣先贤。
此犹倚南山、坐平原也,
这就犹如背靠南山,稳坐平原一样,非常安全,
谁能倾之!
有谁能倾覆您?
议郎大夫之位,
议郎和大夫的职位,
本以式序儒术高行之士,
本来应该任用精通儒术和德行高尚的人士,
今多非其人,
可现在任职的多数不是这样的人,
九卿之中亦有乖其任者,
九卿中也有不能胜任的,
惟将军察焉!”
请将军留心考察。”
又荐种、栾巴等,
又推荐种、栾巴等人,
冀不能用。
梁冀不能任用。
穆,
朱穆,
晖之孙也。
即朱晖的孙子。
九月,戊戌,
九月戊戌(疑误),
追尊河间孝王为孝穆皇,
桓帝刘志追尊其祖父河间孝王刘开为孝穆皇,
夫人赵氏曰孝穆后,
祖母赵氏为孝穆后,
庙曰清庙,
祭庙名为清庙,
陵曰乐成陵;
陵园名为乐成陵;
蠡吾先侯曰孝崇皇,
追尊其父蠡吾侯刘翼为孝崇皇,
庙曰烈庙,
祭庙名为烈庙,
陵曰博陵;
陵园名为博陵;
皆置令、丞,
都设置令、丞掌管,
使司徒持节奉策书玺绶,
并派司徒持节,捧着皇帝颁发的策书和玺印绶带前往,
祠以太牢。
用牛、羊、猪各一头的太牢之礼进行祭祀。
冬,
冬季,
十月,甲午,
十月甲行(十二日),
尊帝母氏为博园贵人。
桓帝尊母亲氏为博园贵人。
滕抚性方直,
滕抚性情方正刚直,
不交权势,
不肯结交权贵,
为宦官所恶;
宦官对他非常憎恨。
论讨贼功当封,
评定讨伐盗贼的功劳,滕抚应该封侯,
太尉胡广承旨奏黜之;
但太尉胡广秉承权贵的意旨,对滕抚进行弹劾,使他遭到罢黜。后来,
卒于家。
滕抚死在家里。
孝桓皇帝上之上建和元年(丁亥、147)
汉桓帝建和元年(丁亥,公元147年)
春,
春季,
正月,辛亥朔,
正月辛亥朔(初一),
日有食之。
出现日食。
戊午,
戊午(初八),
赦天下。
大赦天下。
三月,
三月,
龙见谯。
龙在谯县显现。
夏,
夏季,
四月,庚寅,
四月庚寅(十一日),
京师地震。
京都洛阳发生地震。
六阜陵王代兄勃遒亭侯便为阜陵王。
封阜陵王刘代的哥哥勃遒亭侯刘便为阜陵王。
六月,
六月,
太尉胡广罢,
太尉胡广被免职,
光禄勋杜乔为太尉。
擢升光禄勋杜乔为太尉。
自李固之废,
自从李固遭废黜后,
朝野丧气,
朝廷和民间都感到沮丧。
群臣侧足而立;
群臣害怕得不敢正立。
唯乔正色无所回桡,
唯独杜乔保持一身正气,不肯屈服。因此,
由是朝野皆倚望焉。
朝廷和民间都依赖并寄希望于他。
秋,
秋季,
七月,
七月,
勃海孝王鸿薨,
勃海孝王刘鸿去世,
无子;
没有儿子。
太后立帝弟蠡吾侯悝为勃海王,
梁太后封桓帝的弟弟蠡吾侯刘悝为勃海王,
以奉鸿祀。
以祭祀刘鸿做他的继承人。
诏以定策功,
桓帝下诏,因拥立皇帝决策有功,
益封梁冀万三千户,
增封梁冀食邑一万三千户,
封冀弟不疑为颍阳侯,
封梁冀的弟弟梁不疑为颍阳侯,
蒙为西平侯,
梁蒙为西平侯,
冀子胤为襄邑侯,
梁冀的儿子梁胤为襄邑侯,
胡广为安乐侯,
胡广为安乐侯,
赵戒为厨亭侯,
赵戒为厨亭侯,
袁汤为安国侯。
袁汤为安国侯。
又封中常侍刘广等皆为列侯。
又将中常侍刘广等人,都封为列侯。
杜乔谏曰:
杜乔上书进谏说:
“古之明君,
“自古以来,圣明的君王,
皆以用贤、赏罚为务。
都以任用贤能和赏功罚罪,作为头等大事。
失国之主,
亡国的君王,
其朝岂无贞干之臣,
他的朝廷,难道没有忠贞干练的栋梁之臣和赏功罚罪的典章制度吗?
典诰之篇哉?
问题在于,
患得贤不用其谋,
虽有贤能,而不能任用;
韬书不施其教,
虽有典章制度,而不能施行;
闻善不信其义,
听到忠直的建议,却不相信;
听谗不审其理也。
而听到谗言时,又不能洞察奸邪。
陛下自藩臣即位,
陛下从诸侯王登上至尊宝座,
天人属心,
天人归心,
不急忠贤之礼而先左右之封,
不先去礼敬忠贞贤能,而是先封自己身边的人。
梁氏一门,宦者微孽,
梁家一门和宦官卑微之辈,
并带无功之绂,
都佩带上无功而得到的官印和绶带,
裂劳臣之土,
分得了只有功臣才应得到的封土,
其为乖滥,
乖谬而无节制,
胡可胜言!
不能用言语形容!
夫有功不赏,
对有功的人不加赏赐,
为善失其望;
就会使为善的人感到失望;
奸回不诘,
对邪恶的人不加惩罚,
为恶肆其凶。
就会使作恶的人更加肆无忌惮地逞凶。所以,
故陈资斧而人靡罪,
即使将砍头的利斧放在面前,人也不畏惧,
班爵位而物无劝。
将封爵官位悬在面前,人也不动心。
苟遂斯道,
如果采取这种办法,
岂伊伤政为乱而已,
岂只是伤害政事,使朝正混乱而已,
丧身亡国,
甚至还要丧身亡国,
可不慎哉!”
可以不慎重吗!”
书奏,
奏章呈上后,
不省。
桓帝没有理睬。
八月,乙未,
八月乙未(十八日),
立皇后梁氏。
桓帝册封梁太后和梁冀的妹妹梁女莹为皇后。
梁冀欲以厚礼迎之,
梁冀打算用厚礼迎亲,
杜乔据执旧典,
杜乔根据旧有的典章,
不听。
予以反对。
冀属乔举汜宫为尚书,
梁冀又嘱托杜乔推荐宫担任尚书,
乔以宫为臧罪,
杜乔因宫曾经犯过贪污罪,
不用。
不肯答应。从此,
由是日忤于冀。
杜乔越来越为梁冀所忌恨。
九月,丁卯,
九月丁卯(二十一日),
京师地震。
京都洛阳发生地震。
乔以灾异策免。
杜乔因天降灾异而被免官。
冬,
冬季,
十月,
十月,
以司徒赵戒为太尉,
任命司徒赵戒为太尉,
司空袁汤为司徒,
司空袁汤为司徒,
前太尉胡广为司空。
前任太尉胡广为司空。
宦者唐衡、左共谮杜乔于帝曰:
宦官唐衡、左一道向桓帝诬陷杜乔说:
“陛下前当即位,
“陛下先前将即位时,
乔与李固抗议,
杜乔和李固反对,
以为不堪奉汉宗祀。”
认为您不能胜任侍奉汉朝宗庙的祭祀。”
帝亦怨之。
因此桓帝对杜乔和李固也心生怨恨。
十一月,
十一月,
清河刘文与南郡妖贼刘鲔交通,
清河人刘文和南郡的妖贼刘鲔相勾结,
妄言“清河王当统天下”,
胡妄宣称:“清河王刘蒜应当统御天下。”
欲共立蒜。
打算共同拥立刘蒜为皇帝。
事觉,
此事被发觉,
文等遂劫清河相谢曰:
刘文等人便劫持清河国相谢,对他说:
“当立王为天子,
“应当拥立清河王刘蒜当皇帝,
以为公。”
由您当三公。”
骂之,
谢诟骂他们,
文刺杀。
刘文将他刺杀。
于是捕文、鲔,
于是,朝廷逮捕刘文和刘鲔,
诛之。
将其诛杀。
有司劾奏蒜;
有关官吏上奏弹劾刘蒜,
坐贬爵为尉氏侯,
刘蒜因罪被贬爵为尉氏侯,
徙杜阳,
并被放逐到桂阳,
自杀。
刘蒜自杀。
梁冀因诬李固、杜乔,
于是,梁冀诬陷李固、杜乔,
云与文、鲔等交通,
指控他们和刘文、刘鲔等人互相勾结,
请逮按罪;
请求将其逮捕治罪。
太后素知乔忠,
梁太后一向了解杜乔忠直,
不许。
不肯答应。
冀遂收固下狱;
梁冀便将李固一个人逮捕下狱。
门生渤海王调贯械上书,
李固的门生、渤海人王调,身戴刑具向朝廷上书谏争,
证固之枉,
说李固冤枉。
河内赵承等数十人亦要诣阙通诉;
河内人赵承等数十人,也带着执行腰斩时用的刑具到宫门上诉。于是,
太后诏赦之。
梁太后下诏释放李固。
及出狱,
等到李固出狱之时,
京师市里皆称万岁。
京都洛阳的大街小巷都齐呼万岁。
冀闻之,
梁冀听到消息后,
大惊,畏固名德终为己害,
大为惊骇害怕李固的声名和品德终将伤害自己,
乃更据奏前事。
于是重向新朝廷弹劾李固和刘文、刘鲔相勾结的旧案。
大将军长史吴伤固之枉,
大将军长史吴对李固的冤狱深为伤感,
与冀争之;
向梁冀据理力争。
冀怒,
梁冀大怒,
不从。
不肯听从。
从事中郎马融主为冀作章表,
从事中郎马融负责为梁冀起草奏章,
融时在坐,
当时他正好在座,
谓融曰:
吴便责问马融说:
“李公之罪,
“李固的罪状,
成于卿手。
是你一手罗织出来的,
李公若诛,
李固如果被诛杀,
卿何面目视天下人!”
你还有什么脸面去见天下人!”
冀怒,起,
梁冀一怒而起,
入室;
进入内室,
亦径去。
吴也迳直离去。
固遂死于狱中;
李固于是死在狱中。
临命,
他临死之前,
与胡广、赵戒书曰:
写信给胡广、赵戒说:
“固受国厚恩,
“我李固受国家厚恩,
是以竭其股肱,
所以竭尽忠心,
不顾死亡,
不顾死亡大祸,
志欲扶持王室,
目的是想辅佐皇室,
比隆文、宣。
使它在功业上可以和汉文帝、宣帝时期比美。
何图一朝梁氏迷谬,
怎料梁氏一时荒廖作乱,
公等曲从,
你们曲意顺从,
以吉为凶,
将吉祥化作凶恶,
成事为败乎!
成功之事化为失败!
汉家衰微,
汉王朝衰落,
从此始矣。
从此开始。
公等受主厚禄,
你们接受帝王丰厚的俸禄,
颠而不扶,
眼看朝廷就要倒塌,却不肯扶持。
倾覆大事,
倾覆朝廷的大事,
后之良史岂有所私!
后世优秀史官怎会有所偏袒!
固身已矣,
我的生命已完结了,
于义得矣,
但是尽到了大义,
夫复何言!”
还要再说什么!”
广、戒得书悲惭,
胡广、赵戒看到李固所写的遗书后,感到悲伤惭愧,
皆长叹流涕而已。
但也都不过是长叹流泪而已。
冀使人胁杜乔曰:
其后,梁冀又派人威胁杜乔说:
“早从宜,
“你应该快点自杀,
妻子可得全。”
妻子和儿女可以得到保全。”
乔不肯。
杜乔不肯接受。
明日,
第二天,
冀遣骑至其门,
梁冀派人骑马到杜乔家门,
不闻哭者,
没有听到里面有人啼哭,
遂白太后收系之;
于是报告梁太后,将杜乔逮捕下狱。
亦死狱中。
杜乔也死在狱中。
冀暴固、乔尸于城北四衢,
梁冀把李固、杜乔的尸首,放在洛阳城北十字路口示众,
令:
下令:
“有敢临者加其罪。”
“有敢来哭泣吊丧的,予以惩治。”
固弟子汝南郭亮尚未冠,
李固的学生、汝南人郭亮,还不到二十岁,
左提章、铖,
左手拿着奏章和斧子,
右秉,
右手抱着铁砧,
诣阙上书,
到宫门上书,
乞收固尸,
乞求为李固收尸,
不报;
没有得到答复。
与南阳董班俱往临哭,
郭亮又和南阳人董班一同去吊丧哭泣,
守丧不去。
守着尸体不走。
夏门亭长呵之曰:
夏门亭长喝斥说:
“卿曹何等腐生!
“你们是何等迂腐的书生!
公犯诏书,
公然冒犯皇帝的圣旨,
欲干试有司乎!”
想试试官府的厉害吗!”
亮曰:
郭亮回答说:
“义之所动,
“我们为他们的大义所感动,
岂知性命!
岂知顾及自己的性命?
何为以死相惧邪!”
为什么要用死来威胁呢?”
太后闻之,
梁太后听到后,
皆赦不诛。
将郭亮、董班二人全都赦免。
杜乔故掾陈留杨匡,
杜乔从前的属吏、陈留杨匡,
号泣星行,
悲号哭泣,
到雒阳,
星夜赶到京都洛阳,穿上旧官服,
著故赤帻,
头戴束发的赤巾,
托为夏门亭吏,
假称是夏门亭吏,
守护尸丧,
在杜乔的尸体旁护丧,
积十二日;
达十二天之久。
都官从事执之以闻,
都官从事将他逮捕,奏报朝廷,
太后赦之。
梁太后将他赦免。
匡因诣阙上书,
于是杨匡到宫门上书,
并乞李、杜二公骸骨,使得归葬,
向朝廷请求使李固和杜乔的尸体得以归葬家乡。
太后许之。
梁太后批准。于是,
匡送乔丧还家,
杨匡将杜乔的灵柩送回家乡,
葬讫,
安葬完毕,
行服,
又为他服丧,
遂与郭亮、董班皆隐匿,
于是和郭亮、董班都藏匿起来,
终身不仕。
终身不出来做官。
朝政腐败与社会动荡
梁冀出吴为河间相,
梁冀命吴出任河间国相,
自免归,
吴自己辞官归家,
卒于家。
后在家中去世。
冀以刘鲔之乱,
梁冀因刘鲔谋反,
思朱穆之言,
想起朱穆以前向他提出的建议,
于是请种为从事中郎,
于是聘请种担任从事中郎,
荐栾巴为议郎,
推荐栾巴为议郎。
举穆高第,
并因朱穆考绩最优而进行保举,
为侍御史。
将他任命为侍御史。
是岁,
同年,
南单于兜楼储死,
南匈奴单于兜楼储去世,
伊陵尸逐就单于车儿立。
车儿继位,号为伊陵尸逐就单于。
二年(戊子、148)
二年(戊子,公元148年)
春,
春季,
正月,甲子,
正月甲子(十九日),
帝加元服。
桓帝行成年加冠礼。
庚午,
庚午(二十五日),
赦天下。
大赦天下。
三月,戊辰,
三月戊辰(二十四日),
帝从皇太后幸大将军冀府。
桓帝跟随梁太后临幸大将军梁冀府。
白马羌寇广汉属国,
白马种羌人攻打广汉属国,
杀长吏。
杀害地方官吏。
益州刺史率板蛮讨破之。
益州刺史率领板蛮人将其击破。
夏,
夏季,
四月,
四月丙子(初三),
丙子,
梁太后下诏,
封帝弟顾为平原王,
封桓帝的弟弟刘顾为平原王,
奉孝崇皇祀;
侍奉孝崇皇的祭祀;
尊孝崇皇夫人为孝崇园贵人。
尊孝崇皇夫人为孝崇园贵人。
五月,癸丑,
五月癸丑(初十),
北宫掖庭中德阳殿及左掖门火,
北宫掖庭中的德阳殿和左掖门失火,
车驾移幸南宫。
桓帝移住南宫。
六月,
六月,
改清河为甘陵。
改清河国为甘陵国。
立安平孝王得子经侯理为甘陵王,
封安平孝王刘得的儿子、经侯刘理为甘陵王,
奉孝德皇祀。
侍奉孝德皇的祭祀。
秋,
秋季,
七月,
七月,
京师大水。
京都洛阳发生水灾。
三年(己丑、149)
三年(己丑,公元149年)
夏,
夏季,
四月,丁卯晦,
四月丁卯晦(三十日),
日有食之。
出现日食。
秋,
秋季,
八月,乙丑,
八月乙丑(三十日),
有星孛于天市。
有异星出现在天市星旁。
京师大水。
京都洛阳发生水灾。
九月,己卯,
九月己卯(十四日),
地震。
发生地震。
庚寅,
庚寅(二十五日),
地又震。
再次发生地震。
郡、国五山崩。
有五个郡和封国发生山崩。
冬,
冬季,
十月,
十月,
太尉赵戒免;
太尉赵戒被免职,
以司徒袁汤为太尉,
任命司徒袁汤为太尉,
大司农河内张歆为司徒。
擢升大司农、河内人张歆为司徒。
是岁,
同年,
前朗陵侯相荀淑卒。
前任朗陵侯国相荀淑去世。
淑少博学有高行,
荀淑年轻时,不仅学问渊博,而且德行高尚,
当世名贤李固、李膺皆师宗之。
当时最著名的贤人李固、李膺,都像对待老师一样地尊崇他。
在朗陵,
荀淑在朗陵侯国任职,
莅事明治,
治理政事明快果断,
称为神君。
被人们奉若神明。
有子八从:
荀淑共有八个儿子:
俭、绲、靖、焘、汪、爽、肃、专,
荀俭、荀绲、荀靖、荀焘、荀汪、荀爽、荀肃、荀专,
并有名称,
都享有盛名,
时人谓之八龙。
当时人称他们为“八龙”。
所居里旧名西豪,
荀淑所居住的里名,原来叫西豪里,
颍阴令渤海苑康以为昔高阳氏有才子八人,
颍阴县令渤海人苑康,因从前高阳氏有八个多才的儿子,
更命其里曰高阳里。
就将西豪里改名为高阳里。
膺性简亢,
李膺性格简朴正直,
无所交接,
跟人很少交往,
唯以淑为师,
只把荀淑当作老师,
以同郡陈为友。
和同郡人陈结交。
荀爽尝就谒膺,
荀爽曾经去拜见李膺,
因为其御;
就势给李膺驾车。
即还,
回来后,
喜曰:
他高兴地说:
“今日乃得御李君矣!”
“今天,我竟得以为李君驾车了!
其见慕如此。
“李膺就是这样被人倾慕。
陈出于单微,
陈出身贫贱,
为郡西门亭长。
担任颍川郡西门亭长。
同郡钟皓以笃行称,
同郡人钟皓,以行为厚著称,
前后九辟公府,
前后九次被三公府征聘,
年辈远在前,
年龄和辈份都远在陈之上,
引与为友。
却跟陈成为好友。
皓为郡功曹,
钟皓原任郡功曹,
辟司徒府;
后被征聘到司徒府去任职,
临辞,
他向郡太守辞行时,
太守问:
郡太守问:
“谁可代卿者?”
“谁可以接替你的职务?”
皓曰:
钟皓回答说:
“明府欲必得其人,
“如果您一定想要得到合适的人选,
西门亭长陈可。”
西门亭长陈可以胜任。”
闻之曰:
陈听到消息后说:
“钟君似不察人,
“钟君似乎不会推荐人,
不知何独识我!”
不知为什么单单举荐我?”于是,
太守遂以为功曹。
郡太守就任命陈为郡功曹。
时中常侍侯览托太守高伦用吏,
当时,中常侍侯览嘱托郡太守高伦任用自己所推荐的人为吏,
伦教署为文学掾,
高伦便签署命令,将这个人命为文学掾。
知非其人,
陈知道这个人不能胜任,
怀檄请见,
就拿着高伦签署的命令求见,
言曰:
对高伦说:
“此人不宜用,
“这个人不可任用,
而侯常侍不可违,
然而侯常侍的意旨也不可违抗。不如由我来签署任命,
乞从外署,
这样的话,
不足以尘明德。”
就不会玷污您完美的品德。”
伦从之。
高伦听从。
于是乡论怪其非举,
于是,乡里的舆论哗然,都奇怪陈怎么会举用这样不合适的人,
终无所言。
而陈始终不作分辩。
伦后被徵为尚书,
后来,高伦被征召到朝廷去担任尚书,
郡中士大夫送至纶氏,
郡太守府的官吏和士绅们都来为他送行,一直送到纶氏县。
伦谓众人曰:
高伦对大家说:
“吾前为侯常侍用吏,
“我前些时把侯常侍推荐的人任命为吏,
陈君密持教还而于外白署,
陈却把我签署的任命书秘密送还,而改由他来任用。
比闻议者以此少之,
我接连听说议论此事的人因此轻视陈,而这件事的责任,
此咎由故人畏惮强御,
是因为我畏惧侯览的势力太大,才这样做的,
陈君可谓‘善则称君,
而陈君可以称得上把善行归于主君,
过则称己’者也。”
把过错归于自己的人。”
固自引愆,
但陈仍然坚持是自己的过失,
闻者方叹息,
听到的人无不叹息。从此,
由是天下服其德。
天下的人都佩服他的品德。
后为太丘长,
后来,陈担任太丘县的县长,
修德清静,
修饬德教,无为而治,
百姓以安。
使百姓得以安居乐业。
邻县民归附者,
邻县的人民都来归附,
辄训导譬解发遣,
陈总是对他们进行开导和解释,
各令还本。
然后遣送他们回到原县。
司官行部,
上级官员来县视察,
吏虑民有讼者,
本县的官吏恐怕人民上诉,
白欲禁之;
请求陈加以禁止。
曰:
陈说:
“讼以求直,
“上诉的目的,是为了求得公平,
禁之,
如果加以禁止,
理将何申!
将怎样讲理!
其勿有所拘。”
不要限制。”
司官闻而叹息曰:
前来视察的主管官员听到后,叹息说:
“陈君所言若是,
“陈君说这样的话,
岂有冤于人乎!”
难道会冤枉人吗?”
亦竟无讼者。
终究也没有人来越级上诉。
以沛相赋敛违法,
后来陈担任沛国相,被指控违法征收赋税,
解印绶去;
他便解下印信,离职而去。
吏民追思之。
官吏和人民都很怀念他。
钟皓素与荀淑齐名,
钟皓一向和荀淑享有同等的声誉,
刘膺常叹曰:
李膺经常叹息说:
“荀君清识难尚;
“荀君的清高和见识,很难学习;
钟君至德可师。”
钟君的高贵品德,可以为人师表。”
皓兄子瑾母,
钟皓的侄儿钟瑾的母亲,
膺之姑也。
是李膺的姑妈。
瑾好学慕古,
钟瑾喜爱读书,效法古人,
有退让之风,
有退让的风度,
与膺同年,
和李膺同岁,
俱有声名。
都有名声。
膺祖太尉修常言:
李膺的祖父、太尉李经常说:
“瑾似我家性,
“钟瑾像我们李家人的性格,
‘邦有道,
国家有道,
不废;
不会久居人下;
邦无道,
国家无道,
免于刑戮’。”
不会受到诛杀。”于是,
复以膺妹妻之。
又把李膺的妹妹嫁给钟瑾为妻。
膺谓瑾曰:
李膺对钟瑾说:
“孟子以为‘人无是非之心,
“孟子认为,‘人要是没有是非之心,
非人也’,
就不是人’,
弟于是何太无皂白邪!”
你对于黑白,为何太不分明?”
瑾尝以膺言白皓。
钟瑾曾经将李膺的话,告诉钟皓,
皓曰:
钟皓安慰他说:
“元礼祖、父在位,
“李膺的祖父、父亲都身居高位,
诸宗并盛,
整个家族都很兴盛,所以才能那样做。
故得然乎!
从前,
昔国子好招人过,
齐国的国佐专好挑剔别人的过失,
以致怨恶,
以致招来怨恨和报复。
今岂其时邪!
现在哪里是黑白分明的时代?
必欲保身全家,
如果一定想保全自己的身家性命,
尔道为贵。”
还是你的办法最为高明。”
和平元年(庚寅、150)
和平元年(庚寅,公元150年)
春,
春季,
正月,甲子,
正月甲子(初一),
赦天下,
大赦天下。
改元。
改年号。
乙丑,
乙丑(初二),
太后诏归政于帝,
梁太后下诏,将朝政大权归还给桓帝,
始罢称制。
从此开始不再行使皇帝权力。
二月,甲寅,太后梁氏崩。
二月甲寅(二十二日)梁太后去世。
三月,
三月,
车驾徙幸北宫。
桓帝迁回北宫居住。
甲午,
甲午(疑误),
葬顺烈皇后。
安葬梁太后,谥号为顺烈皇后。
增封大将军冀万户,
增封大将军梁冀食邑一万户,
并前合三万户;
连同以前所封食邑,共三万户。
封冀妻孙寿为襄城君,
封梁冀的妻子孙寿为襄城君,
兼食阴翟租,
同时阳翟和租税,
岁入五千万,
每年收入达五千万钱之多,
加赐赤绂,
加赐红色的绶带,
比长公主。
与长公主相同。
寿善为妖态以蛊惑冀,
孙寿善于作出各种妖媚的姿态来迷惑梁冀,
冀甚宠惮之。
梁冀对她既很宠爱,又非常害怕。
冀爱监奴秦宫,
梁冀所宠爱的管家奴秦宫,
官至太仓令,
做官做到太仓令,
得出入寿所,
可以出入孙寿的住所,
威权大震,
威势和权力都很大,
刺史、二千石皆谒辞之。
州刺史和郡太守等二千石高级地方官吏,在赴任之前都要谒见秦宫,向他辞行。
冀与寿对街为宅,
梁冀和孙寿分别在街道两旁相对兴建住宅,
殚极土木,
建筑工程穷极奢华,
互相夸竞,
互相竞争夸耀,
金玉珍怪,
金银财宝,奇珍怪物,
充积藏室;
充满房舍。
又广开园圃,
又大举开拓园林,
采土筑山,
从各处运来土石,堆砌假山,
十里九阪,
十里大道,有九里都紧傍池塘,
深林绝涧,
林木深远,山涧流水,
有若自然,
宛如天然生成。
奇禽驯兽飞走其间。
奇异的珍禽和驯养的走兽在园林中飞翔奔跑。
冀、寿共乘辇车,
梁冀和孙寿共同乘坐人力辇车,
游观第内,
在家宅之内游玩观赏,
多从倡伎,
后面还跟随着许多歌舞艺人,
酣讴竟路,
一路欢唱。有时,
或连日继夜以聘娱恣。
甚至夜以继日地纵情娱乐。
客到门不得通,
客人登门拜访和求见,也不许通报。
皆请谢门者;
求见的人全都向看门的人行贿,
门者累千金。
以致看门的人家产达千金之多。
又多拓林苑,周遍近县,
梁冀在京都洛阳邻近各县都修筑了园林,
起兔苑于河南城西,
在河南洛阳城西建立了一处兔苑,
经亘数十里,
面积纵横数十里,
移檄所在调发生兔,
发布文书,命令当地官府向人民征调活兔,
刻其毛以为识,
每只兔都剃掉一撮兔毛,作为标志。
人有犯者,
若有人胆敢猎取苑兔,
罪至死刑。
甚至要判处死刑。
尝有西域贾胡不知禁忌,
曾有一位西域的胡商,不知道这个兔苑的禁令,
误杀一兔,
误杀了一只兔,
转相告言,
结果人们互相控告,
坐死者十余人。
因罪至死的达十余人。
又起别第于城西,
梁冀又在洛阳城西兴建了一座别墅,
以纳奸亡;
用来收容奸民和藏匿逃亡犯。
或取良人悉为奴婢,
甚至抢夺良家子女,都用来充当奴婢,
至数千口,
多达数千人,
名曰自卖人。
称他们为“自卖人”。
冀用寿言,
梁冀采纳孙寿的建议,
多斥夺诸梁在位者,
罢免了许多梁姓家族成员的官职,
外以示谦让,
表面上显示梁冀的谦让,
而实崇孙氏。
而实际上却抬高了孙氏家族的地位。
孙氏宗亲冒名为侍中、卿、校、郡守、长吏者十余人,
在孙氏家族中假冒虚名担任侍中、卿、校、郡守、长吏的,共有十余人,
皆贪饕凶淫,
全都贪得无厌、穷凶极恶。
各使私客籍属县富人,
他们派自己的私人宾客,分别到所管辖的各县,调查登记当地富人,
被以他罪,
然后加以罪名,将富人逮捕关押,
闭狱掠拷,
严刑拷打,
使出钱自赎,
让富人出钱赎罪。家财不足的,因为出不起那么多钱,
赀物少者至于死。
甚至活活被打死。
又扶风人士孙奋,
扶风人士孙奋,
居富而性吝,
富有而吝啬,
冀以马乘遗之,
梁冀曾送给他一匹乘马,
从贷钱五千万,
要求借贷五千万钱,
奋以三千万与之。
而士孙奋只借给他三千万钱。
冀大怒,
梁冀大怒,
乃告郡县,
于是派人到士孙奋所在的郡县,
认奋母为其守藏婢,
诬告士孙奋的母亲是梁冀家里看守库房的婢女,
云盗白珠十斛、紫金千斤以叛,
曾经偷盗白珍珠十斛、紫金一千斤逃亡。
遂收考奋兄弟死于狱中,
于是将士孙奋兄弟逮捕下狱,严刑拷打至死,全部没收士孙奋的家产,
悉没其赀财亿七千余万。
共值一亿七千余万钱。
冀又遣客周流四方,
梁冀还派遣门客周游四方,
远至塞外,
甚至远到寒外,
广求异物,
四处征求各地的异物,
而使人复乘势横暴,
而这些被派出的门客,又都仗着梁冀的势力横征暴敛,
妻略妇女,
抢夺百姓的妻子和女儿,
殴击吏卒;
殴打地方官吏和士卒,
所在怨毒。
他们所到之处,都激起怨恨。
桓帝昏庸与民变四起
侍御史朱穆自以冀故吏,
侍御史朱穆,因为自己是梁冀过去的属吏,
奏记谏曰:
向梁冀上书进谏说:
“明将军地有申伯之尊,
“大将军的地位,和申国国君一样的尊贵,
位为群公之首,
位居三公之上,
一日行善,
只要一天行善,
天下归仁;
天下无不感恩;
终朝为恶,
只要一天作恶,
四海倾覆。
四海立即沸腾。近来,
顷者官民俱匮,
官府和民间都已十分穷困,
加以水虫为害,
又加上水灾和虫灾的侵害,
京师诸官费用增多,
京都洛阳各官府的费用增多,
诏书发调,
皇帝下诏征调的款项,
或至十倍,
有时高达平时的十倍。
各言官无见财,
而地方的各级官府都说库里没有现钱,全都要向百姓征收,
皆当出民,
于是用鞭子抽打,
掠割剥,
残酷榨取,
强令充足。
强迫凑足数目。
公赋既重,
朝廷征收的赋税已经十分沉重,
私敛又深,
官吏私人的聚敛更是变本加厉。
牧守长吏多非德选,
州牧和郡太守等地方高级官吏,大多数不是有品德的人选,
贪聚无厌,
他们都贪得无厌,
遇民如虏,
对待百姓如同对待盗贼和仇敌。
或绝命于棰楚之下,
百姓有的在官府的鞭击棒打之下毙命,
或自贼于迫切之求。
有的不堪忍受追逼勒索而自杀。而且,
又掠夺百姓,
这些掠夺百姓的暴行,
皆托之尊府,
都用于大将军府的名义,
遂令将军结怨天下,
就使将军受到天下的怨恨,
吏民酸毒,
官吏和百姓,都感到伤心悲痛,
道路叹嗟。
在路上嗟叹。过去,
昔永和之末,
在永和末年,
纲纪少弛,
朝廷纲纪稍有松弛,
颇失人望,
颇让百姓失望,
四五岁耳,
只不过四五年时间,
而财空户散,
就弄得全国财政空虚,户口流散,
下有离心,
百姓离心离德。
马勉之徒乘敝而起,
马勉之徒乘机起兵,
荆、扬之间几成大患;
在荆州和扬州之间,几乎酿成大祸。
幸赖顺烈皇后初政清静,
幸赖梁太后开始主持朝政,清静无为,
内外同力,
朝廷内外齐心合力,
仅乃讨定。
才得以讨平。现在,
今百姓戚戚,
百姓的忧惧,
困于永和,
较之永和末年更为严重。
内非仁爱之心可得容忍,
如果对内不能发扬仁爱之心予以容忍,
外非守国之计所宜久安也。
对外又没有保全国家的方略,是不可能获得长治久安的。
夫将相大臣,
大将相等朝廷大臣,
均体元首,
跟国家君主同为一体,
共舆而驰,
共乘一车奔驰,共坐一船渡河,
同舟而济,
车辆一旦颠翻,
舆倾舟覆,
舟船一旦倾覆,
患实共之。
大家实际上是患难与共的。
岂可以去明即昧,
怎么可以抛弃光明,投向黑暗?
履危自安,
怎么可以走在危险的路上,却自以为平安?
主孤时困而莫之恤乎!
又怎么可以在主上孤单而时局艰难之际,毫不在意?
宜时易宰守非其人者,
应该及时裁撤那些不称职的州牧和郡太守,
减省第宅园池之费,
减省兴建宅第和园林池塘的费用,
拒绝郡国诸所奉送,
拒绝接受各郡和各封国奉送的礼物,
内以自明,
对内表明自己的高贵品德,
外解人惑;
对外解除人民的疑惑,
使挟奸之吏无所依托,
使仗势为恶的奸吏无所依靠,
司察之臣得尽耳目。
负责监察的官吏得以尽职。
宪度既张,
法纪伸张以后,
远迩清壹,
远 近将一片清平。
则将军身尊事显,
将军就会地位更加尊贵,事业更加显赫,
德耀无穷矣!”
明德将永垂于世。”
冀不纳。
梁冀没有采纳。
冀虽专朝纵横,
梁冀虽然垄断朝政,专横跋扈,
而犹交结左右宦官,
然而,仍交结皇帝左右的当权宦官,
任其子弟、宾客为州郡要职,
任命他们的子弟和宾客亲友担任州郡官府的重要职务,
欲以自固恩宠。
目的在于巩固皇帝对自己的恩德和宠信。因此,
穆又奏记极谏,
朱穆又向梁冀上书极力劝谏,
冀终不悟,
但梁冀始终不觉悟,
报书云:
他给朱穆回信说:
“如此,
“照你这样说,
仆亦无一可邪!”
我是一无是处吗!”
然素重穆,
然而,梁冀一向尊重朱穆,
亦不甚罪也。
所以也不很怪罪他。
冀遣书诣乐安太守陈蕃,
梁冀写信给乐安郡太守陈蕃,
有所请托,
托他办事,
不得通。
但陈蕃拒绝会见梁冀派来的使者。于是,
使者诈称他客求谒蕃;
使者冒充是其他客人,请求谒见陈蕃。
蕃怒,
陈蕃大怒,
笞杀之。
将使者鞭打而死。
坐左转武令。
陈蕃因罪被贬为武县县令。
时皇子有疾,
这时,皇子有病,
下郡县市珍药;
下令各郡县购买珍贵的药材。
而冀遣客赍书诣京兆,
梁冀也趁此机会,派门客带着他写的书信去京兆,
并货牛黄。
要求同时购买牛黄。
京兆尹南阳延笃发书收客,
京兆尹南阳人延笃打开梁冀所写的书信一看,便将梁冀派来的门客逮捕,
曰:
说:
“大将军椒房外家,
“大将军是皇亲国戚,
而皇子有疾,
而皇子有病,
必应陈进医方,
必应进献医方,
岂当使客千里求利乎!”
怎么会派门客到千里之外谋利呢?”
遂杀之。
于是将其斩杀。
冀惭而不得言。
梁冀虽然感到羞惭,但不能开口。
有司承旨求其事,
其后,有关官吏奉承梁冀的意旨,追查这一杀人案件,
笃以病免。
以延笃有病为理由,将他免职。
夏,
夏季,
五月,庚辰,
五月庚辰(十九日),
尊博园贵人曰孝崇后,
桓帝尊其母博园贵人为孝崇后,
宫曰永乐;
所住宫室称作永乐宫,
置太仆、少府以下,
设置太仆、少府及以下官吏,
皆如长乐宫故事。
一切都遵照西汉时期长乐宫的前例。
分钜鹿九县为后汤沐邑。
从钜鹿郡分割九个县,作为孝崇后的汤沐邑,收取赋税以供个人奉养。
秋,
秋季,
七月,
七月,
梓潼山崩。
广汉郡梓潼县发生山崩。
元嘉元年(辛卯、151)
元嘉元年(辛卯,公元151年)
春,
春季,
正月朔,
正月朔(初一),
群臣朝会,
群臣朝见桓帝,
大将军冀带剑入省。
大将军梁冀佩戴宝剑,进入宫中。
尚书蜀郡张陵呵叱令出,
尚书蜀郡人张陵厉声斥责梁冀,让他退出,
敕虎贲、羽林夺剑,
并命令虎贲和羽林卫士,夺下他所佩带的宝剑。于是,
冀跪谢,
梁冀跪下向张陵认错,
陵不应,
张陵没有答应,
即劾奏冀,
立即向桓帝上书弹劾梁冀,
请廷尉论罪。
请求将他交给廷尉治罪。
有诏,
桓帝下诏,
以一岁俸赎;
罚梁冀一年的俸禄赎罪。因此,
百僚肃然。
文武百官都对张陵肃然起敬。
河南尹不疑尝举陵孝廉,
河南尹梁不疑,曾经荐举张陵为孝廉,
乃谓陵曰:
于是对张陵说:
“昔举君,
“过去荐举你,
适所以自罚也!”
今天正好来惩罚我们梁家自己!”
陵曰:
张陵回答说:
“明府不以陵不肖,
“您不认为我没有才能,
误见擢序,
错误地将我提拔任用,
今申公宪以报私恩!
我今天伸张朝廷法度,以报答您的私恩!”
不疑有愧色。
梁不疑面有愧色。
癸酉,
癸酉(十六日),
赦天下,
大赦天下,
改元。
改年号。
梁不疑好经书,
梁不疑喜好儒家的经书,
喜待士,
乐于接待有学问的人士,
梁冀疾之,
梁冀对此很是憎恶,
转不疑为光禄勋;
于是调他担任光禄勋,
以其子胤为河南尹。
而任命自己的儿子梁胤为河南尹。当时,
胤年十六,
梁胤年仅十六岁,
容貌甚陋,
容貌非常丑陋,
不胜冠带;
穿上官服以后不堪入目,
道路见者莫不蚩笑。
道路上的行人见到他这副模样,没有一个不嘲笑的。
不疑自耻兄弟有隙,
梁不疑认为兄弟之间有嫌隙,对自己是一种耻辱,于是辞去官职,
遂让位归第,
回到自己的宅第,
与弟蒙闭门自守。
和弟弟梁蒙闭门在家自守。
冀不欲令与宾客交通,
梁冀不愿意他再与外面的宾客交往,
阴使人变服至门,
于是暗地里派人更换衣服,到梁不疑的大门前,
记往来者。
记下和他交往的宾客。
南郡太守马融、江夏太守田明初除,
南郡太守马融、江夏郡太守田明,刚被任命时,
过谒不疑;
路过梁不疑家,曾经去晋见梁不疑,向他辞行。
冀讽有司奏融在郡贪浊,
梁冀便授意有关官吏弹劾马融在南郡贪污,
及以他事陷明,
并用其他的事诬陷田明,
皆髡笞徙朔方。
将他们二人都处以髡刑、笞刑,放逐到朔方郡。
融自刺不殊,
马融自杀未遂,
明遂死于路。
田明就死在发配途中。
夏,
夏季,
四月,己丑,
四月己丑(初三),
上微行,
桓帝秘密出行,
幸河南尹梁胤府舍。
临幸河南尹梁胤家。
是日,
当天,
大风拔树,
突刮大风,拔起树木,
昼昏。
白昼一片昏暗。
尚书杨秉上疏曰:
尚书杨秉上书说:
“臣闻天不言语,
“我曾经听说,上天不会说话,
以灾异谴告。
用灾异谴责告诫君王。
王者至尊,
君王至为尊贵,
出入有常,
出入皇宫都有常规。凡是出宫,
警跸而行,
前面有人清道和警戒行人,左右有人侍卫;凡是入宫,
静室而止,
必先派人清宫,然后才能居住。
自非郊庙之事,
除非是到郊外祭祀天地,或者到皇庙祭祀祖宗,
则銮旗不驾。
君王的銮旗御车,从不离开皇宫。所以,
故诸侯入诸臣之家,
各国的诸侯到臣属之家,
《春秋》尚列其诫;
《春秋》尚且举出,作为鉴戒,
况于以先王法服而私出游,
更何况是穿着先王规定的朝服,私自外出游玩?
降乱尊卑,
尊贵和卑贱混乱不分,
等威无序,
威仪失去等级秩序,
侍卫守空宫,
侍卫守护空宫,
玺绂委女妾!
天子的玺印交给妇女保管,
设有非常之变,
万一发生非常的变化,
任章之谋,
出现任章一类的谋反事件,
上负先帝,
上则辜负先帝的希望,
下悔靡及!”
下则后悔莫及!”
帝不纳。
桓帝不能采纳。
秉,
杨秉,
震之子也。
即杨震的儿子。
京师旱,
京都洛阳发生旱灾,
任城、梁国饥,
任城、梁国发生饥荒,
民相食。
出现人吃人的现象。
司徒张歆罢,
司徒张歆被罢官,
以光禄勋吴雄为司徒。
擢升光禄勋吴雄为司徒。
北匈奴呼衍王寇伊吾,
北匈奴呼衍王攻打伊吾,
败伊吾司马毛恺,
击败伊吾司马毛恺,
攻伊吾屯城。
又乘胜进攻伊吾屯城。
诏敦煌太守马达将兵救之;
桓帝下诏,命敦煌太守马达率军援救,
至蒲类海,
当援军到达蒲类海时,
呼衍王引去。
呼衍王率兵退走。
秋,
秋季,
七月,
七月,
武陵蛮反。
武陵郡蛮人起兵反叛。
冬,
冬季,
十月,
十月,
司空胡广致仕。
司空胡广辞官退休。
十一月,辛巳,
十一月辛巳(二十八日),
京师地震。
京都洛阳发生地震。
诏百官举独行之士。
桓帝下诏,命朝廷的文武百官推荐志节高尚,不随俗浮沉的“独行”人才。
涿郡举崔,
涿郡太守推荐崔。
诣公车,
崔到达京都洛阳皇宫负责接待的公车衙门时,
称病,
声称有病,
不对策;
没有参加回答皇帝策问的考试。回乡后,
退而论世事,
撰写了一篇评论当代政事的文章,
名曰《政论》。
篇名叫作《政论》。
其辞曰:
文章说:
“凡天下所以不治者,
“凡天下所以不能治理,
常由人主承平日久,
通常是由于人主继承太平盛世为时太久。
俗渐敝而不悟,
风俗已经逐渐敝败,却仍不觉悟;
政衰而不改,
政令已经逐渐衰败,却不知道改弦更张。
习乱安危,
以乱为治,以危为安,
不自睹。
熟视无睹。有的沉溺于酒色,
或荒耽耆欲,
荒淫纵欲,
不恤万机;
不忧虑国事;
或耳蔽诲,
有的听不进任何规劝,
厌伪忽真;
爱听假话而听不进真话;有的不能分辨人的忠和奸,事情的是和非,
或犹豫岐路,
在歧路上犹豫不决,
莫适所从;
不知所从;于是,
或见信之佐,
亲信的辅佐大臣,害怕得罪奸邪,闭口不言,
括囊守禄;
只求保全自己的高官厚禄;
或疏远之臣,
而疏远的臣下,虽然敢说真话,但因为地位卑微,意见不能受到重视和采用。
言以贱废;
因此,
是以王纲纵弛于上,
朝廷的法度在上面遭到破坏,
智士郁伊于下。
才智之士在下面感到无可奈何,
悲夫!
真是可悲!
自汉兴以来,
“自从汉王朝建立迄今,
三百五十余岁矣,
已经三百五十余年,
政令垢玩,
政令已经严重荒废,
上下怠懈,
上下松懈怠惰,
百姓嚣然,
百姓怨声载道,
咸复思中兴之救矣!
都盼望重新得到中兴,挽救目前的危局。
且济时拯世之术,
而且,拯救时世办法,
在于补决坏,
在于把裂缝补好,
枝拄邪倾,
把倾斜支住,
随形裁割,
根据实际情况,
要措斯世于安宁之域而已。
采取必要的措施,目的只是要使整个天下达到安宁的境地而已。所以,
故圣人执权,
圣人掌权,
遭时定制,
就会根据当时面临的形势,制订相应的制度和措施。
步骤之差,
虽然采取的步骤会有差异,
各有云设,
设置的制度和措施也各不相同,
不强人以不能,
但都不会强迫人们去做根本做不到的事,
背急切而慕所闻也。
也不会不做当前急需的事,而只是追求遥远空洞的思想。
盖孔子对叶公以来远,
孔子回答叶公说,为政在于使远处的人都来归服;
哀公以临人,
他回答鲁哀公说,为政在于选用贤才;
景公以节礼,
他回答齐景公说,为政在于节约财富。
非其不同,
并不是孔子对为政本身有不同的见解,
所急异务也。
而是针对他们所面临的不同的要务。
俗人拘文牵古,
庸俗的人,只知拘泥于古书上的文字,
不达权制,
不懂得根据不同的情势,制订不同的制度和措施的道理。
奇伟所闻,
只看重从书中听来的古人古事,
简忽所 见,
而忽略眼前的现实,
乌可与论国家之大事哉!
怎么可以和这种人讨论国家的大事呢!所以,
故言事者虽合圣听,
臣属上书奏事,虽然主上愿意聆听,
辄见掎夺。
但每每遭到牵制和破坏。
何者?
为什么会这样呢?
其顽士暗于时权,
有些顽劣的人士不懂审时度势,
安习所见,
只知安于所见到过的事情,
不知乐成,
即使是事情已经成功,也不知快乐,
况可虑始,
何况在操心事情的开端时,就让他同意?只是马马虎虎地说,
苟云率由旧章而已;
大致遵循原来的法令规章而已;有的人,
其达者或矜名妒能,
虽然见识通达,但居名自负,忌妒贤能,
耻策非己,
因为计策不是出于自己而感到羞耻,
舞笔奋辞以破其义。
于是舞文弄墨,去诋毁别人提出的计策。即便是最好的计策,
寡不胜众,
因为寡不敌众,
遂见摈弃,
也终于遭到摈弃,
虽稷、契复存,
纵使后稷、子契重生,
犹将困焉。
也束手无策。
斯贤智之论所以常愤郁而不伸者也。
这就是持贤能智慧的言论的人,所以常常悲愤压抑而不能得到伸展的原因。
凡为天下者,
“凡治理天下的君主,
自非上德,
如果不是具有最好的品德,
严之则治,
则采用严厉的手段,就能够治理;
宽之则乱。
采用宽纵的手段,国家就混乱。
何以明其然也?
何以知道会是这样?
近孝宣皇帝明于君人之道,
近代孝宣皇帝,明白统治人民的道理,
审于为政之理,
知道为政的真谛,所以,
故严刑峻法,
采用严刑峻法,
破奸轨之胆,
使为非作歹的人心胆俱裂,
海内清肃,
海内清平,
天下密如,
天下安静,
算计见效,
总结他的政绩,
优于孝文。
高于文帝。
及元帝即位,
等到元帝即位,
多行宽政,
在许多方面放宽了政令,
卒以堕损,
终使朝政衰败,
威权始夺,
皇帝的威势和权力开始下降,
遂为汉室基祸之主。
汉王朝的大祸,在他手中奠下基础。
政道得失,
为政之道的得失,
于斯可鉴。
从这里可以明鉴。过去,
昔孔子作《春秋》,
孔子作《春秋》,
褒齐桓,
褒奖齐桓公,
懿晋文,
夸奖晋文公,
叹管仲之功;
赞叹管仲。那么,
夫岂不美文、武之道哉?
孔子难道不赞美周文王、周武王的为政之道?
诚达权救敝之理也。
实在是为了通达权变、拯救时弊的道理。
圣人能与世推移,
圣人能够随着时代的前进,而不断改变制度和措施,然而,
而俗士苦不知变,
庸人却苦于不知道随着时代的变迁而改变自己的认识,
以为结绳之约,
以为上古时代所采用的结绳记事的原始方法,
可复治乱秦之绪,
仍然可以治理纷乱如麻的秦王朝;
干戚之舞,
以为舞弄红色的盾牌和玉石制作的斧��干戚之舞,
足以解平城之围。
足可以解除汉高祖受困的平城之围。
夫熊经鸟伸,
像熊那样攀援树木,伸手展足,象鸟那样飞翔高空,伸腿展翅,
虽延历之术,
虽然可以延年益寿,
非伤寒之理;
却治不了伤寒重病。
呼吸吐纳,
用口不断吐出浊气,用鼻不断吸进清气,
虽度纪之道,
虽然可以使身体健康,
非续骨之膏。
却不能连接折断的骨骼。
盖为国之法,
治理国家的方法,
有似理身,
和养护身体相类似,
平则致养,
平时注意营养和保护,
疾则攻焉。
有病时则使用药物进行治疗。
夫刑罚者,治乱之药石也;德教者,
刑罚是治理乱世的药物,
兴平之粱肉也。
德教是治理太平盛世的美食佳肴。
夫以德教除残,
如果用德教去铲除凶残,
是以粱肉养疾也;
就好比用美食佳肴去治疗疾病;反之,
以刑罚治平,
如果用刑罚去治理太平盛世,
是以药石供养也。
就好比用药物去营养和保护身体,都是不合适的。可是,
方今承百王之敝,
现在继承历代帝王遗留下来的弊病,
值厄运之会,
又正逢艰难的时局,
自数世以来,
自最近几代以来,
政多恩贷,
政令大多宽容,
驭委其辔,
如同驾马车的人扔掉了缰绳,
马骀其衔,
马匹脱掉了衔勒,
四牡横奔,
四匹牡马横冲直撞,
皇路险倾,
前面的道路又非常艰险,
方将勒以救之,
应该紧急勒马刹车,进行拯救,
岂暇鸣和銮,
怎么还有闲暇一边听着车铃的节奏声,一边从容不迫地往前走呢?
调节奏哉!
过去,
昔文帝虽除肉刑,
汉文帝虽然废除了肉刑,但是,
当斩右趾者弃市,
将应当砍掉右脚趾的改为斩首示众,
笞者往往至死。
受笞刑的人也往往被鞭打至死。
是文帝以严致平,非以宽致平也。”
所以,汉文帝仍是用严而非用宽的办法,
,
实现了天下太平。”
瑗之子也。
崔是崔瑗的儿子。
山阳仲长统尝见其书,
山阳郡人仲长统曾经看到了这篇文章,
叹曰:
叹息说:
“凡为人主,
“凡是君主,
宜写一通,
都应把它抄写下来,放在座位旁边,
置之坐侧。”
作为座右铭。”
臣光曰:
臣司马光曰:
汉家之法已严矣,
汉朝的法令已经是严厉的了,
而崔犹病其宽,
然而,崔还嫌它宽大,
何哉?
这是为什么呢?
盖衰世之君,率多柔懦,
因为衰败之世的君王大多懦弱,
凡愚之佐,
平庸愚昧的辅佐之臣,
唯知姑息,
只知道姑息。所以,
是以权幸之臣有罪不坐,
有权势而得君王宠幸的臣下,即使有罪,也得不到应有的惩罚;
豪猾之民犯法不诛 ;
豪强和不守法度的刁徒,即使违法,也不被诛杀;
仁恩所施,
施加仁爱恩惠,
止于目前;
只限于眼前;
奸宄得志,
使为非作歹的人得逞,
纪纲不立。
纲纪不能维持。
故崔之论,
所以,
以矫一时之枉,
崔的评论是用来矫正一时的弊端,
非百世之通义也。
不是百代通用的法则。
孔子曰:
孔子说:
“政宽则民慢,
“为政太宽大,则人民不在乎,人民一旦不在乎,
慢则纠之以猛;
则用严刑峻法来纠正。施行严刑峻法,
猛则民残,
则人民感到暴虐,人民一旦感到暴虐,
残则施之以宽。
则改施宽大之政。
宽以济猛,猛以济宽,
用宽大和严厉两种手段互相补充,
政是以和。”
政局才能稳定。”
斯不易之常道矣。
这是永世不变的常轨。
闰月,庚午,
闰十二月庚午(十八日),
任城节王崇薨;
任城节王刘崇去世,
无子,
没有子嗣,
国绝。
封国灭绝。
以太常黄琼为司空。
擢升太常黄琼为司空。
帝欲褒崇梁冀,
桓帝想要褒奖和尊崇梁冀,
使中朝二千石以上会议其礼。
命朝廷中二千石以上的官员集会讨论有关礼仪。
特进胡广、太常羊溥、司隶校尉祝恬、太中大夫边韶等咸称冀之勋德宜比周公,
特进胡广、太常羊溥、司隶校尉祝恬、太中大夫边韶等人,都称赞梁冀的功德,应该比拟周公,
锡之 山川、土田、附庸。
赏赐给他山川、土地、以及附属于他的小封国。
黄琼独曰:
唯独司空黄琼提出异议说:
“冀前以亲迎之劳,
“梁冀以前因亲自迎立桓帝的功劳,
增邑万三千户;
已增封食邑一万三千户;而且,
又其子胤亦加封赏。
他的儿梁胤也得到了封赏。现在,
今诸侯以户邑为制,
诸侯的封国都是用食邑的户、县数为标准,
不以里数为限,
而不以面积大小为限,所以,
冀可比邓禹,
梁冀可以比拟邓禹,
合食四县。”
赏赐给他共合四县的食邑。”
朝廷从之。
桓帝批准。当时,
于是有司奏:
有关官吏上奏:
“冀入朝不趋,
“梁冀入朝之时,可以不必小步疾行,
剑履上殿,
可以带剑穿鞋上殿,拜见皇帝时,礼宾官只称他的官衔,
谒赞不名,
不报姓名,
礼仪比萧何;
礼仪比照萧何;
悉以定陶、阳成余户增封为四县,
加封定陶县、阳成县余下的全部 户数,连同以前封的两县,使食邑增为四县,
比邓禹;
比照邓禹;
赏赐金钱、奴婢、彩帛、车马、衣服、甲第,
赏赐金钱、奴婢、采色丝织物、车马、衣服、住宅,
比霍光;
比照霍光;
以殊元勋。
以表示不同于其他的元勋。
每朝会,
每次朝见皇帝时,
与三公绝席。
梁冀不与三公同席,另设一个专席。
十日一入,
每隔十天,入朝一次,
平尚书事。
处理尚书台事务。并把这项殊荣,
宣布天下,
布告天下,
为万世法。”
作为万世的表率。”可是,
冀犹以所奏礼薄,
梁冀还认为有关官吏所上奏的礼仪太轻,
意不悦。
心里不高兴。
二年(壬辰、152)
二年(壬辰,公元152年)
春,
春季,
正月,
正月,
西域长史王敬为于所杀。
西域长史王敬被于阗国诛杀。
初,
起初,
西域长史赵评在于,
前任西域长史赵评在于阗,
病痈死。
因生恶性脓疮而死,
评子迎丧,
赵评的儿子前往迎接灵柩,
道经拘弥。
路上经过拘弥国。
拘弥王成国与于王建素有隙,
因拘弥王成国和于阗王建一向有怨隙,
谓评子曰:
于是成国对赵评的儿子说:
“于王令胡医持毒药著创中,
“于阗王让匈奴医生将毒药放在伤口上,
故致死耳!”
所以使令尊致死。”
评子信之,
赵评的儿子信以为真,
还,
回来后,
以告敦煌太守马达。
将此情况报告敦煌太守马达。当时,
会敬代为长史,
正逢王敬接任西域长史,
马达令敬隐核于事。
马达命王敬秘密调查核实此事。王敬去于阗,
敬先过拘弥,
先经过拘弥国,
成国复说云:
拘弥王成国又对王敬说:
“于国人欲以我为王;
“于阗国人打算拥戴我当国王,
今可因此罪诛建,
现在可以用害死西域长史的罪名将于阗王建诛杀,
于必服矣。”
于阗一定归服。”
敬贪立功名,
王敬贪图建立功名,
前到于,
来到于阗后,
设供具,
摆设酒席,
请建而阴图之。
请于阗王建赴宴,而暗中却图谋杀害他。
或以敬谋告建,
有人将王敬的密谋报告于阗王建,
建不信,
但建并不相信,
曰:
说:
“我无罪,
“我没有罪,
王长史何为欲杀我?”
王长史为什么要杀我?”
旦日,
次日,
建从官属数十人诣敬,
于阗王建率领随从官属数十人去拜见王敬。
坐定,
宾主坐定后,
建起行酒,
于阗王建起身敬酒,
敬叱左右执之。
王敬喝令左右的人将他逮捕。当时,
吏士并无杀建意,
官吏和卫士都没有杀建的意思,所以,
官属悉得突走。
跟随建来赴宴的随从官属全都突围逃走。
时成国主簿秦牧随敬在会,
当时拘弥王成国的主簿秦牧也在宴会上,
持刀出,曰:
他持刀站出来说:
“大事已定,
“大事已定,
何为复疑!”
为什么还疑惑!”
即前斩建。
随即上前将建斩首。于是,
于侯、将输等遂会兵攻敬,
于阗国侯、大将输等集合部队攻打王敬,
敬持建头上楼宣告曰:
王敬拿着建的人头上楼宣告说:
“天下使我诛建耳!”
“是天子派我来诛杀建的!”
输不听,
输不听,
上楼斩敬,
冲到楼上,斩杀王敬,
县首于市。
将他的人头悬挂在街市上示众。
输自立为王;
输自立为于阗王,
国人杀之,
国人将他杀死,
而立建子安国。
另行拥立建的儿子安国为于阗王。
马达闻王敬死,
马达听说王敬被杀死后,
欲将诸郡兵出塞击于;
准备率领各郡的地方兵,出塞攻击于阗国。
帝不听,
桓帝不批准,
徵达还,
将马达征召回京都洛阳,
而以宋亮代为敦煌太守。
任命宋亮接任敦煌郡太守。
亮到,
宋亮到任以后,
开募于,
开导和招募于阗人,
令自斩输;
命他们自己斩杀输。
时输死已经月,
这时,输已经死了一个月,
乃断死人头送敦煌而不言其状,
于是他们将死人的头砍下,送到敦煌郡太守府,但没有说斩杀的具体情况。
亮后知其诈,
宋亮后来才知道其中有诈,
而竟不能讨也。
但到底不能再出兵讨伐。
丙辰,
丙辰(疑误),
京师地震。
京都洛阳发生地震。
夏,
夏季,
四月,甲辰,
四月甲辰(疑误),
孝崇皇后氏崩;
桓帝的母亲孝崇皇后氏去世,
以帝弟平原王石为丧主,
由桓帝的弟弟平原王刘石主持丧事,
敛送制度比恭怀皇后。
装殓和送葬的制度,比照和帝的母亲恭怀皇后。
五月,辛卯,
五月辛卯(十二日),
葬于博陵。
将她安葬在博陵。
秋,
秋季,
七月,庚辰,
七月庚辰(初二),
日有食之。
出现日食。
冬,
冬季,
十月,乙亥,
十月乙亥(二十八日),
京师地震。
京都洛阳发生地震。
十一月,
十一月,
司空黄琼免。
司空黄琼被免官。
十二月,
十二月,
以特进赵戒为司空。
任命特进赵戒为司空。
永兴元年(癸巳、153)
永兴元年(癸巳,公元153年)
春,
春季,
三月,丁亥,
三月丁亥(十二日),
帝幸鸿池。
桓帝前往鸿池。
夏,
夏季,
四月,丙申,
四月丙申(疑误),
赦天下,
大赦天下。
改元。
改年号。
丁酉,
丁酉(疑误),
济南悼王广薨;
济南悼王刘广去世,
无子,
没有子嗣,
国除。
封国撤除。
秋,
秋季,
七月,
七月,
郡、国三十二蝗,
有三十二个郡和封国发生蝗灾,
河水溢。
黄河河水上涨,泛滥成灾。
百姓饥穷流冗者数十万户,
百姓饥饿和贫穷所困迫,四处流散的达数十万户,
冀州尤甚。
冀州的情况尤为严重。
诏以侍御史朱穆为冀州刺史。
桓帝下诏,任命侍御史朱穆为冀州刺史。
冀部令长闻穆济河,
冀州所属的各县县令和县长,听说朱穆已渡过黄河,
解印绶去者四十余人。
解下印信绶带自动离职而去的有四十余人。
及到,
乃至到任,
奏劾诸郡贪污者,
朱穆便向朝廷上奏弹劾各郡的贪官污吏。
有至自杀,
这些官吏有的甚至自杀,
或死狱中。
有的死在狱中。
宦者赵忠丧父,
宦官赵忠的父亲去世,
归葬安平,
将棺材运回故乡安平国埋葬。他超越身份,
僭为玉匣;
制作了皇帝和王侯才准许穿的玉衣来装殓死者。
穆下郡案验,
朱穆命令郡太守调查核实。
吏畏其严,
郡太守等地方官吏畏惧他的严厉,
遂发墓剖棺,
于是挖开坟墓,劈开棺木,
陈尸出之。
把尸首抬出来进行检查。
帝闻,
桓帝得到报告后,
大怒,
大怒,
征穆诣廷尉,
征召朱穆到廷尉问罪,
输作左校。
判处他到左校罚作苦役。于是,
大学书生颍川刘陶等数千人诣阙上书讼穆曰:
太学的学生、颍川人刘陶等数千人前往宫门上书,为朱穆申辩说:
“伏见弛刑徒朱穆,
“我们认为,减刑囚徒朱穆,
处公忧国,
秉公处事,尽忠报国,
拜州之日,
从他被任命为冀州刺史的那一天起,
志清奸恶。
就立志铲除奸佞和邪恶。
诚以常侍贵宠,
的确是因为中常侍居位尊贵,又受到皇帝的宠信,
父子兄弟布在州郡,
他们的父亲、养子、兄弟散布在各州各郡,
竞为虎狼,噬食小民,
象虎狼一样地竞相吞食小民,
故穆张理天纲,
所以朱穆才伸张国法,
补缀漏目,
修补连缀破漏的法纲,
罗取残祸,
惩处残暴和作恶的人,
以塞天意。
以合天意。因此,
由是内官咸共恚疾,
宦官们对他都很痛恨,
谤烦兴,
非议和责难四起,
才隙仍作,
谗言接踵而来,
极其刑谪,
使他遭受刑罚,
输作左校。
被送到左校营罚作苦役。
天下有识,
天下的有识之士,
皆以穆同勤禹、稷而被共、鲧之戾,
都认为朱穆勤于王事,如同禹和后稷,却与共工和鲧一样,遭到惩罚,
若死者有知,
如果死了的人仍有知觉,
则唐帝怒于崇山,
则唐尧帝将会在崇山坟墓里发怒,
重华忿于苍墓矣!
虞舜帝也会在苍梧坟墓里忿恨。
当今中官近习,
当今,宦官等皇帝左右的亲信,
窃持国柄,
窃据和把持着国家的权力,
手握王爵,
手中掌握着生杀予夺大权,
口衔天宪,
他们说的话,
运赏则使饿隶富于季孙,
就等于是皇帝的旨意,行赏时可使快要饿死的奴隶变得比季孙还要富有,不高兴时,
呼则令伊、颜化为桀、跖;
也可将将伊尹、颜渊顷刻化作桀和盗跖。
而穆独亢然不顾身害,
然而朱穆却昂然而出,奋不顾身,
非恶荣而好辱,
并不是因为他憎恶荣耀而喜爱羞辱,
恶生而好死也,
憎恶生命而喜爱死亡,
徒感王纲之不摄,
只是因为他深感朝廷的纲纪不振,
惧天纲之久失,
畏惧国家法令长久丧失,
故竭心怀忧,
所以竭尽忠心,报答国家,
为上深计。
为皇上深谋远虑。
臣愿黥首系趾,
我们愿意接受黥刑,在脸上刺字,脚戴铁镣,
代穆输作。”
代替朱穆去服苦役。”
帝览其奏,
桓帝看到他们的奏章后,于是,
乃赦之。
下令赦免朱穆。
冬,
冬季,
十月,
十月,
太尉袁汤免,
太尉袁汤被免官,
以太常胡广为太尉。
擢升太常胡广为太尉。
司徒吴雄、司空赵戒免,
司徒吴雄和司空赵戒,均被免官,
以太仆黄琼为司徒,
擢升太仆黄琼为司徒,
光禄勋房植为司空。
擢升光禄勋房植为司空。
武陵蛮詹山等反,
武陵蛮人首领詹山等起兵反叛,
武陵太守汝南应奉招降之。
武陵郡太守汝南郡人应奉招抚他们归降。
车师后部王阿罗多与戊部候严皓不相得,
车师后王国国王阿罗多,和戊部候严皓不投合,
忿戾而反,
阿罗多因愤怒而起兵反叛,
攻围屯田,
攻打和包围屯田,
杀伤吏士。
杀伤将吏和士卒。
后部侯炭遮领余民畔阿罗多,
后部侯炭遮率领其余的百姓背叛了阿罗多,
诣汉吏降。
向汉朝的官吏归降。
阿罗多迫急,
阿罗多处于危急之中,
从百余骑亡入北匈奴。
被迫率领一百余骑兵投奔北匈奴。
敦煌太守宋亮上立后部故王军就质子卑君为王。
敦煌太守宋亮上奏朝廷,请求批准封立后王国以前的国王军就送到汉朝当人质的儿子卑君为王。
后阿罗多复从匈奴中还,
后来,阿罗多又从北匈奴返回,
与卑君争国,
和卑君争夺王位,
颇收其国人。
得到不少国人的归附。
戊校尉严详虑其招引北虏,
戊校尉严详担心阿罗多招引北匈奴,
将乱西域,
扰乱西域,
乃开信告示,
就开诚布公地晓告阿罗多,
许复为王;
允许他重新为王。
陈罗多乃诣详降。
阿罗多便向严详归降。
于是更立阿罗多为王,
于是,改立阿罗多为后王国国王,
将卑君还敦煌,
而将卑君护送回敦煌,
以后部人三百帐与之。
将后王国三百个帐篷的民户交给他管辖。
二年(甲午、154)
二年(甲午,公元154年)
春,
春季,
正月,甲午,
正月甲午(二十四日),
赦天下。
大赦天下。
二月,辛丑,
二月辛丑(初二),
复听刺史、二千石行三年丧。
恢复许可刺史和官秩二千石以上的高级官吏为父母守丧三年的制度。
癸卯,
癸卯(初四),
京师地震。
京都洛阳发生地震。
夏,
夏季,
蝗。
发生蝗灾。
东海朐山崩。
东海朐山发生山崩。
乙卯,
乙卯(疑误),
封乳母马惠子初为列侯。
桓帝封乳母马惠的儿子马初为列侯。
秋,
秋季,
九月,丁卯朔,
九月丁卯朔(初一),
日有食之。
出现日食。
太尉胡广免;
太尉胡广被免官,
以司徒黄琼为太尉。
任命司徒黄琼为太尉。
闰月,
闰九月,
以光禄勋尹颂为司徒。
擢升光禄勋尹颂为司徒。
冬,
冬季,
十一月,甲辰,
十一月甲辰(初九),
帝校猎上林苑,
桓帝前往上林苑打猎,
遂至函谷关。
随后到函谷关。
泰山、琅邪贼公孙举、东郭窦等反,
泰山郡、琅邪郡贼帅公孙举、东郭窦等起兵叛,
杀长吏。
杀害地方官吏。
永寿元年(乙未、155)
永寿元年(乙未,公元155年)
春,
春季,
正月,戊申,
正月戊申(十四日),
赦天下,
大赦天下。
改元。
改年号。
二月,
二月,
司隶、冀州饥,
司隶、冀州发生饥荒,
人相食。
出现人吃人的现象。
太学生刘陶上疏陈事曰:
太学生刘陶上书评论政事说:
“夫天之与帝,
“上天和皇帝之间,
帝之与民,
皇帝和人民之间,
犹头之与足,
犹如头和脚的关系,
相须而行也。
必须互相配合才行。
陛下目不视鸣条之事,
陛下的眼睛没有看见过鸣条战争的情况,
耳不闻檀车之声,
耳朵没有听见过战车厮杀的声音。
天灾不有痛于肌肤,
天灾并没有伤害到陛下的肌肉和皮肤,
震食不即损于圣体,
地震和日食也没有损毁陛下的身体;所以,
故蔑三光之谬,
陛下轻视日月星辰的变异,
轻上天之怒。
也不在乎上天的发怒。
伏念高祖之起,
我想到高祖当初起事时,
始自布衣,
原是一个平民,
合散扶伤,
集结流散之人,救死扶伤,
克成帝业,
才得以完成帝王大业,
勤亦至矣;
其艰苦勤劳已到极点。
流福遗祚,
福禄和帝位,一代接一代地流传下来,
至于陛下。
直到陛下。
陛下既不能增明烈考之轨,
陛下既不能为祖先创立的法制增添光彩,
而忽高祖之勤,
而又辜负高祖的千辛万苦,
妄假利器,
随便地将刑赏和兵权给予人家,
委授国柄,
把国家权力委付他人,
使群丑刑隶,芟刈小民,
致使一群丑恶的宦官宰割小民,
虎豹窟于场,
如同虎豹在幼鹿场中挖洞,
豺狼乳于春囿,
豺狼在春天的林园中生下幼崽。富人惨死于严刑酷法,
货殖者为穷冤之魂,
成为冤魂,
贫馁者作饥寒之鬼,
穷人死于饥饿和寒冷,成为冻馁之鬼。
死者悲于窀穸,
已死的人在长夜中悲鸣,
生者戚于朝野,
活着的人无论在朝、在野,无不愁苦,
是愚臣所为咨嗟长怀叹息者也!
这就是我所以长怀叹息的原因。
且秦之将亡,
而且,秦王朝将要灭亡时,
正谏者诛,
直言进谏的人遭到诛杀,
谀进者赏,
阿谀奉承的人得到封赏,
嘉言结于忠舌,
规劝的忠言被堵塞,
国命出于谗口,
国家的政令,出于奸佞之口,
擅阎乐天咸阳,
纵容阎乐在京都咸阳横行,
授赵高以车府,
任命赵高为中车府令,
权去己而不知,
权力离开自己而不知,
威离身而不顾。
威严已经丧失而不顾。
古今一揆,
古往今来,
成败同势;
成功和失败的情势都是一样的。
愿陛下远览强秦之倾,
希望陛下远观强大的秦王朝倾覆的往事,
近察哀、平之变,
近察哀帝、平帝时期的政局变乱,
得失昭然,
得失祸福将看得非常清楚。
祸福可见。
我又听说,
臣又闻危非仁不扶,
危难时没有仁爱之心就不能扶持,
乱非智不救;
变乱时没有智慧之人就不能拯救。我个人认为,
窃见故冀州刺史南阳朱穆、前乌桓校尉臣同郡李膺,
前冀州刺史、南阳人朱穆,前乌桓校尉、我的同郡人李膺,
皆履正清平,
都遵行正道,清廉公平,
贞高绝俗,
忠贞高尚,与众不同,
斯实中兴之良佐,
他们真正是中兴的优良辅佐,
国家之柱臣也,
国家的栋梁之臣,
宜还本朝,
应该将他们召回朝廷任职,
夹辅王室。
共同辅佐陛下。
臣敢吐不时之义于讳言之朝,
我胆敢在忌讳讲真话的朝廷,说出不合时宜的道理,
犹冰霜见日,
犹如冰霜见到太阳,
必至消灭;
一定会被消灭;
臣始悲天下之可悲,
我刚刚为天下人的可悲而感到悲伤,
今天下亦悲臣之愚惑也。”
现在天下人也要为我的愚昧困惑而悲伤。”
书奏,
奏章呈上去后,
不省。
桓帝没有理会。
夏,
夏季,
南阳大水。
南阳郡发生大水灾。
司空房植免;
司空房植被免官;
以太常韩为司空。
擢升太常韩为司空。
巴郡、益州郡山崩。
巴郡和益州郡,发生山崩。
秋,
秋季,
南匈奴左台耆、且渠伯德等反,
南匈奴左台耆、且渠伯德等起兵反叛,
寇美稷;
攻打美稷,
东羌复举种应之。
东羌诸种全体起来响应。
安定属国都尉敦煌张奂初到职,
安定属国都尉、敦煌郡人张奂刚刚到任,
壁中唯有二百许人,
军垒中只有二百余人,
闻之,
得到消息后,
即勒兵而出;
他立即率军出击,
军吏以为力不敌,
军营中的属吏都认为无法抵挡,
叩头争止之。
跪下来叩头劝阻,
奂不听,
但张奂不听。于是,
遂进屯长城,
进兵屯守长城要塞,
收集兵士,
征集兵士,
遣将王卫招诱东羌,
派部将王卫招诱东羌诸种降服,
因据龟兹县,
因而得以进据龟兹县,
使南匈奴不得交通。
使南匈奴和东羌诸种之间不能来往。于是,
东羌诸豪遂相率与奂共击等,
东羌诸种豪帅相继和张奂共同进击左等,
破之。
将其击破。
伯德惶恐,
且渠伯德感到非常惶恐,
将其众降,
率领部众投降,
郡界以宁。
郡境内得到安宁。
羌豪遗奂马二十匹,
东羌诸种豪帅赠送给张奂战马二十匹,
金八枚。
金耳环八枚。
奂于诸羌前以酒酹地曰:
张奂在诸种豪帅面前,用酒洒地,发誓说:
“使马如羊,
“即使赠送的马匹像羊群,
不以入厩;
我也绝不能牵入马棚;
使金如粟,
即使黄金像粟米,
不以入怀。”
我也绝不能装进自己的腰包。”
悉以还之。
将它们全部退还。
前此八都尉率好财货,
在此之前,八任都尉大都贪图金钱和财物,
为羌所患苦;
使羌人感到愁苦。
及奂正身洁己,
及至张奂继任,他端正自身,清廉克己,
无不悦服,
东羌人无不心悦诚服,
威化大行。
政令和教化,推行无阻。
二年(丙申、156)
二年(丙申,公元156年)
春,
春季,
三月,
三月,
蜀郡属国夷反。
蜀郡属国的夷人起兵反叛。
初,
起初,
鲜卑檀石槐,
鲜卑人檀石槐勇敢健壮,
勇健有智略,
又有谋略,
部落畏服,
在部落中深受众人的敬畏和信服。
乃施法禁,
檀石槐制定法令,
平曲直,
审理诉讼,
无敢犯者,
没有人敢违犯,
遂推以为大人。
于是被推举为部落的首领。
檀石槐立庭于弹山、仇水上,
檀石槐在弹污山和仇水畔建立了王庭,
去高柳北三百余里,
位于高柳以北三百余里,
兵马甚盛;
兵强马壮,非常强盛;
东、西部大人皆归焉。
东部和西部的部落首领都向他归附。于是,
因南抄缘边,
鲜卑人在南方劫掠沿边各郡,
北拒丁零,
北方抗拒丁零,
东却夫馀,
东方击退夫余,
西击乌孙,
西方进击乌孙,
尽据匈奴故地,
完全占领匈奴的故土,
东西万四千余里。
东西广达一万四千余里。
秋,
秋季,
七月,
七月,
檀石槐寇云中。
檀石槐攻打云中郡,
以故乌桓校尉李膺为度辽将军。
桓帝任命前任乌桓校尉李膺为度辽将军。
膺到边,
李膺到任以后,
羌、胡皆望风畏服,
羌人和胡人都望风敬畏归服,
先所掠男女,悉诣塞下送还之。
把先前掠夺的男女俘虏全部送到塞下归还。
公孙举、东郭窦等聚众至三万人,
公孙举、东郭窦等聚集部众达三万人,
寇青、兖、徐三州,
攻打青州、兖州、徐州,
破坏郡县。
使三州所管辖下的郡县受到破坏。
连年讨之,
连年进行讨伐,
不能克。
都不能取胜。
尚书选能治剧者,
尚书挑选能够处理繁重难办事务的官吏,
以司徒掾颍川韩韶为嬴长。
将司徒掾、颍川人韩韶任命为嬴县县长。
贼闻其贤,
盗贼听说他很贤能,
相戒不入嬴境。
互相告诫不进入嬴县境内。
余县流民万余户入县界;
其他县的流民一万余户逃到嬴县,
韶开仓赈之,
韩韶打开粮仓,进行赈济。
主者争谓不可。
主管粮仓的官吏反对,认为不能这样做。
韶曰:
韩韶说:
“长活沟壑之人,
“救活了水沟和山谷里面的人,
而以此伏罪,
而因此被处死,
含笑入地矣。”
我会含笑入地的。”
太守素知韶名德,
泰山郡太守一向知道韩韶的名声和品德,
竟无所坐。
竟然没有给他处罚。
韶与同郡荀淑、钟皓、陈皆尝为县长,
韩韶和同郡人荀淑、钟皓、陈,都曾经担任过县长,
所至以德政称,
在他们任职的所在县,都以施行德政而著称,
时人谓之“颍川四长”。
当时人们称他们为“颍川四长”。
初,
起初,
鲜卑寇辽东,
鲜卑攻打辽东郡,
属国都尉段率所领驰赴之。
属国都尉段率领所统辖的军队驰马前去迎战。
既而恐贼惊去,
随后担心鲜卑惊恐逃走,于是,
乃使驿骑诈赍玺书召,
派驿骑假装送来皇帝诏书,征召段回京都洛阳。
于道伪退,
段在行军路上假装向后撤退,后又秘密返回原来的地方,
潜于还路设伏;
设下埋伏。
虏以为信然,
鲜卑信以为真,
乃入追,
于是入境追击段,
因大纵兵,
段因而纵兵大战,
悉斩获之。
将鲜卑全部斩杀、俘虏。
坐诈为玺书,
因段伪造诏书,
当伏重刑;
应该判处死刑;
以有功,
但因讨伐鲜卑有功,
论司寇;
判处两年徒刑;
刑竟,
刑期满后,
拜议郎。
被任命为议郎。
至是,
到了本年,
诏以东方盗贼昌炽,
桓帝下诏,因为东方盗贼昌獗,
令公卿选将帅有文武材者。
命三公九卿推荐文武双全的将帅人才。
司徒尹颂荐,
司徒尹颂推荐了段,
拜中郎将,
段被任命为中郎将,
击举、窦等,
于是率军进击公孙举、东郭窦等,
大破斩之,
取得大胜,
获首万余级,
斩杀了一万多人,
余党降散。
余众有的归降,有的解散。
封为列侯。
封段为列侯。
冬,
冬季,
十二月,
十二月,
地震。
发生地震。
封梁不疑子马为颍阴侯,
封梁不疑的儿子梁马为颍阴侯,
梁胤子桃为城父侯。
梁胤的儿子梁桃为城父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