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47 汉纪三十九 - 资治通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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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47 汉纪三十九

文白对照

司马光

汉章帝时期颁布惠民政策,窦宪专权北伐匈奴,班超平定西域,邓训以德服羌,展现东汉中期的内政外交与权力斗争。

惠民政策与历法改革

肃宗孝章皇帝下元和二年(乙酉、85)
汉纪三十九汉章帝元和二年(乙酉,公元85年) 
 
春,
春季, 
正月,乙酉,
正月乙酉(初五), 
诏曰:
章帝下诏说: 
“令云:
“法令规定: 
‘民有产子者,
‘凡有百姓生育, 
复勿算三岁。
免收人头税三年。 
’今诸怀妊者,
’如今再作规定:所有怀孕的妇女, 
赐胎养谷人三斛,
由官府赏赐胎养谷,每人三斛, 
复其夫勿算一岁。
免收其丈夫人头税一年。 
著以为令!”
将此诏书定为法令!” 
又诏三公曰:
又对三公下诏说: 
“安静之吏,
“踏实稳重的官吏, 
悃无华,
诚恳而无虚华, 
日计不足,
考察他每日的劳绩,好象不足, 
月计有余。
而考察他每月的劳绩,便绰绰有余了。 
如襄城令刘方,
例如襄城县令刘方, 
吏民同声谓之不烦,
当地官民异口同声地说他为政从简,不烦扰百姓。 
虽未有他异,
他虽然没有其它特殊的表现, 
斯亦殆近之矣!
但这也接近了朕的要求了! 
夫以苛为察,
如果以苛求为明察, 
以刻为明,
以刻薄为智慧, 
以轻为德,
以对过失从轻发落为德, 
以重为威,
从重惩处为威, 
四者或兴,
一旦有了这四种观念, 
则下有怨心。
那么下面的人民就会心怀怨恨。 
吾诏书数下,
朕曾不断地下诏, 
冠盖接道,
颁行诏书的使者车驾在路上前后相接, 
而吏不加治,
然而吏治不见好转, 
民或失职,
有些百姓仍然不守本份, 
其咎安在?
毛病出在哪里?希望各位官员, 
勉思旧令,
努力牢记以往的法令, 
称朕意焉!”
以称朕意!” 
 

边疆动荡与匈奴内乱

北匈奴大人车利涿兵等亡来入塞,
北匈奴首领车利涿兵等叛逃,投奔到汉朝边塞, 
凡七十三辈。
前后共有七十三批人。 
时北虏衰耗,
当时北匈奴力量衰弱, 
党众离畔,
各部落纷纷离散反叛, 
南部攻其前,
南匈奴进攻它的南部地区, 
丁零寇其后,
丁零进攻北部地区, 
鲜卑击其左,
鲜卑进攻东部地区, 
西域侵其右,
西域各国进攻西部地区。北匈奴四面受敌, 
不复自立,
不再能独立自保, 
乃远引而去。
便离开故地向远方迁移。 
 
南单于长死,
南匈奴单于长去世, 
单于汗之宣立,
前单于汗的儿子宣继位, 
为伊屠于闾单于。
此即伊屠於闾单于。 
 
《太初历》施行百余年,
《太初历》已经实施了一百多年, 
历稍后天。
渐与天象不合,略微向后延迟。 
上命治历编、李梵等综校其状,
章帝命令治历官编、李梵等整理校正误差, 
作《四分历》;
制定了《四分历》。 
二月,甲寅,
本年二月甲寅(初四), 
始施行之。
开始实施这一新历法。 
 
帝之为太子也,
章帝做太子的时候, 
受《尚书》于东郡太守汝南张。
曾师从现任东郡太守汝南人张学习《尚书》。 
丙辰,
二月丙辰(初六), 
帝东巡,
章帝前往东方巡视, 
幸东郡,
临幸东郡。 
引及门生并郡县掾史并会庭中。
章帝带领张及其学生,连同郡县官吏在郡府庭中集会, 
帝先备弟子之仪,
章帝先行弟子之礼, 
使讲《尚书》一篇,
让张讲解《尚书》一篇, 
然后修君臣之礼;
然后改行君臣之礼。 
赏赐殊特,
章帝特别颁发赏赐, 
莫不沾洽。
与会者无不满意欢喜。 
行过任城,
途经任城时, 
幸郑均舍,
章帝临幸郑均家, 
赐尚书禄以终其身,
赐给他尚书俸禄,享用终身。因平民穿白衣, 
时人号为“白衣尚书”。
所以当时人称郑均为“白衣尚书”。 
 
乙丑,
二月乙丑(十五日), 
帝耕于定陶。
章帝在定陶举行耕藉之礼。 
辛未,
二月辛未(二十一日), 
幸泰山,
临幸泰山, 
柴告岱宗;
燃柴祭告岱宗。 
进幸奉高。
继而前往奉高。 
壬申,
二月壬申(二十二日), 
宗祀五帝于汶上明堂;
在汶上明堂祭祀五帝。 
丙子,
二月丙子(二十六日), 
赦天下。
大赦天下。 
进幸济南。
继而临幸济南。 
三月,己丑,
三月己丑(初十), 
幸鲁;
临幸鲁。 
庚寅,
三月庚寅(十一日), 
祠孔子于阙里,及七十二弟子,
在阙里祭祀孔子以及孔子的七十二位弟子, 
作六代之乐,
奏黄帝、尧、舜、禹、汤、周等六代古乐, 
大会孔氏男子二十以上者六十二人。
并举行大会,召见孔家二十岁以上的男子共六十二人。 
帝谓孔僖曰:
章帝对孔僖说: 
“今日之会,
“今天的大会, 
宁于卿宗有光荣乎?”
对你们家族是不是很荣耀?” 
对曰:
孔僖回答道: 
“臣闻明王圣主,
“我听说, 
莫不尊师贵道。
圣明的君王无不尊重师道。 
今陛下亲屈万乘,
如今陛下以天子的身份亲自屈驾, 
辱临敝里,
光临我们卑微的乡里, 
此乃崇礼先师,
这是崇敬先师, 
增辉圣德;
发扬君王的圣德。 
至于光荣,
至于说荣耀, 
非所敢承!”
我们可不敢当!” 
帝大笑曰:
章帝大笑,说道: 
“非圣者子孙焉有斯言乎!”
“不是圣人的子孙,怎能说出这样的话!” 
拜僖郎中。
于是将孔僖任命为郎中。 
 
壬辰,
三月壬辰(十三日), 
帝幸东平,
章帝临幸东平国, 
追念献王,
追念前东平王刘苍, 
谓其诸子曰:
对刘苍的儿子们说: 
“思其人,
“我想念他, 
至其乡;
来到他的故地, 
其处在,
屋舍尚在, 
其人亡。”
人已死亡!”说着, 
因泣下沾襟。
流下眼泪,沾湿衣襟。 
遂幸献王陵,
于是来到刘苍陵墓, 
祠以太牢,
命人用牛、羊、猪三牲设祭。 
亲拜祠坐,
章帝亲自在祠庙祭拜刘苍的牌位, 
哭泣尽哀。
尽情地哭泣。 
献王之归国也,
当年东平王刘苍从京城归国时, 
骠骑府吏丁牧、周栩以献王爱贤下士,
原骠骑将军府官员丁牧、周栩因刘苍礼贤下士, 
不忍去之,
不忍离去, 
遂为王家大夫数十年,
便留下来做了亲王府的家臣,至今已数十年, 
事祖及孙。
曾事奉刘苍祖孙三代。 
帝闻之,
章帝听说后, 
皆引见,
召见丁、周二人, 
既愍其淹滞,
既怜惜他们久居下位, 
且欲扬献王德美,
又要宣扬刘苍的美德, 
即皆擢为议郎。
便将他们全都擢升为议郎。 
乙未,
三月乙未(十六日), 
幸东阿,
章帝临幸东阿, 
北登太行山,
北行,登上太行山, 
至天井关。
到达天井关。 
夏,
夏季, 
四月,乙卯,
四月乙卯(初六), 
还宫。
返回京城皇宫。 
庚申,
四月庚申(十一日), 
假于祖祢。
到宗庙祭告出巡经过。 
 
五月,
五月, 
徙江陵王恭为六安王。
章帝将江陵王刘恭改封为六安王。 
 
秋,
秋季, 
七月,庚子,
七月庚子(二十三日), 
诏曰:
章帝下诏说: 
“《春秋》重三正,
“《春秋》重天、地、人‘三正’, 
慎三微。
而慎‘三微’,即‘三正’的开始。 
其定律无以十一月、十二月报囚,
现制定法律:每年的十一月、十二月,不许判决罪人。 
止用冬初十月而已。”
只准在冬初十月判决罪人。” 
 
冬,
冬季, 
南单于遣兵与北虏温禺犊王战于涿邪山,
南匈奴单于发兵,同北匈奴温禺犊王在涿邪山交战。南匈奴得胜, 
斩获而还。
斩杀并俘虏北匈奴的人民和牲畜后返回。 
武威太守孟云上言:
武威太守孟云上书说: 
“北虏以前既和亲,
“北匈奴先前已同汉朝和解, 
而南部复往抄掠,
而南匈奴又去进行抢掠, 
北单于谓汉欺之,
北匈奴单于会说汉朝是在欺弄他, 
谋欲犯塞,
因而打算进犯边塞。我建议, 
谓宜还南所掠生口以慰安其意。”
应当让南匈奴归还抢来的俘虏和牲畜,以安抚北匈奴。” 
诏百官议于朝堂。
章帝下诏,命群臣在朝堂会商。 
太尉郑弘、司空第五伦以为不可许,
太尉郑弘、司空第五伦认为不应归还, 
司徒桓虞及太仆袁安以为当与之。
司徒桓虞和太仆袁安则认为应当归还。双方意见争执不下, 
弘因大言激厉虞曰:
郑弘因而大声激怒桓虞说: 
“诸言当还生口者,
“凡是声称应当归还俘虏和牲畜的, 
皆为不忠!”
都是不忠之人!” 
虞廷叱之,
桓虞也在朝堂呵斥郑弘, 
伦及大鸿胪韦彪皆作色变容。
第五伦和大鸿胪韦彪全都愤怒得变了脸色。 
司隶校尉举奏弘等,
于是司隶校尉上书弹劾郑弘等人, 
弘等皆上印绶谢。
郑弘等人全都交上印信绶带谢罪。 
诏报曰:
章帝下诏答复道: 
“久议沈滞,
“问题反复讨论,迟迟不决, 
各有所志,
群臣们的意见,各不相同。 
盖事以议从,
大事需要集思广益, 
策由众定,
政策需由众人商定。 
忠诚、正直而和睦, 
得礼之容,
这才符合朝廷之礼, 
寝嘿抑心,
而缄默不语压抑情志, 
更非朝廷之福。
更不是朝廷之福。 
君何尤而深谢!
你们有什么过失要谢罪? 
其各冠履!”
请各自戴上官帽,穿上鞋!” 
帝乃下诏曰:
于是章帝便下诏决定: 
“江海所以长百川者,
“江海所以成为百川的首领, 
以其下之也。
是由于其地势低下。 
少加屈下,
汉朝略受委屈, 
尚何足病!
又有什么危害! 
况今与匈奴君臣分定,
何况如今在汉朝与北匈奴之间,君臣的名分已确定。 
辞顺约明,
北匈奴言辞恭顺而守约, 
贡献累至,
不断进贡, 
岂宜违信,
难道我们应当违背信义, 
自受其曲!
自陷于理亏的境地? 
其敕度辽及领中郎将庞奋倍雇南部所得生口以还北虏;
现命令度辽将军兼中郎将庞奋,用加倍的价格赎买南匈奴所抢得的俘虏和牲畜,归还给北匈奴。 
其南部斩首获生,
而南匈奴曾杀敌擒虏, 
计功受赏,
应当论功行赏, 
如常科。”
一如惯例。” 
 
三年(丙戌、86)
三年(丙戌,公元86年) 
 
春,
春季, 
正月,丙申,
正月丙申(二十二日), 
帝北巡;
章帝到北方巡视。 
辛丑,
正月辛丑(二十七日), 
耕于怀;
在怀县举行耕藉之礼。 
二月,乙丑,
二月乙丑 (二十一日), 
敕侍御史、司空曰:
训令侍御史、司空说: 
“方春,
“如今正值春季, 
所过毋得有所伐杀;
我所经过的地方,不得造成任何伤害。 
车可以引避,引避之,
车辆可以绕行便绕行, 
马可辍解,辍解之。”
驾车的边马能够解除便解除。” 
戊辰,
二月戊辰(二十四日), 
进幸中山,
前往中山国, 
出长城;
穿越长城。 
癸酉,
二月癸酉(二十九日), 
还,
返回, 
幸元氏;
临幸元氏县。 
三月,己卯,
三月己卯(初六), 
进幸赵;
前往赵国。 
辛卯,
三月辛卯(十八日), 
还宫。
返回京城皇宫。 
 

窦宪专权与北伐匈奴

太尉郑弘数陈侍中窦宪权势太盛,
太尉郑弘屡次上书,指出侍中窦宪的权势太盛, 
言甚苦切,
言辞极具苦心而恳切, 
宪疾之。
窦宪对他十分怀恨。后来, 
会弘奏宪党尚书张林、雒阳令杨光在官贪残。
当郑弘弹劾窦宪的党羽尚书张林和洛阳令杨光,说他们为官贪赃枉法而行为残暴的时候, 
书奏,
奏书呈上, 
吏与光故旧,
处理奏书的官吏却是杨光的旧交, 
因以告之,
此人便通知杨光, 
光报宪。
杨光又报告了窦宪。 
宪奏弘大臣,
于是窦宪弹劾郑弘身为重臣, 
漏泄密事,
泄露机密。 
帝诘让弘。
章帝因此责问郑弘。 
夏,
夏季, 
四月,丙寅,
四月丙寅(二十三日), 
收弘印绶。
收回郑弘的印信绶带。 
弘自诣廷尉,
郑弘亲自到廷尉投案待审, 
诏敕出之,
章帝下诏将他释放。 
因乞骸骨归,
于是他请求退休回乡, 
未许。
但未被批准。 
病笃,
郑弘病重, 
上书陈谢曰:
上书谢恩说: 
“窦宪奸恶,
“窦宪的奸恶, 
贯天达地,
上通于天,下达于地, 
海内疑惑,
天下人疑惑不解, 
贤愚疾恶,
贤者愚者心怀憎恶,都说: 
谓‘宪何术以迷主上!
‘窦宪用什么方法迷住了主上! 
近日王氏之祸,
近代王莽之祸, 
然可见’。
依然历历在目。 
陛下处天子之尊,
’陛下居于天子的尊位, 
保万世之祚,
守护万世长存的帝业, 
而信谗佞之臣,
却信任进谗献媚的奸臣, 
不计存亡之机;
而不计较这是关系国家存亡的关键! 
臣虽命在晷刻,
我虽然命在顷刻之间, 
死不忘忠,
死而不忘效忠, 
愿陛下诛四凶之罪,
愿陛下如舜帝除掉‘四凶’一样惩办奸臣之罪, 
以厌人鬼愤结之望!”
以平息人与鬼神共同的愤恨!” 
帝省章,
章帝看到奏书后, 
遣医视弘病,
派医生为郑弘诊病。 
比至,
当医生到达郑家的时候, 
已薨。
郑弘已经去世。 
 
以大司农宋由为太尉。
将大司农宋由任命为太尉。 
 
司空第五伦以老病乞身;
司空第五伦因年老患病请求退休。 
五月,
五月丙子(初三), 
丙子,
章帝赐策书, 
赐策罢,
将第五伦免官, 
以二千石俸终其身。
赏给他二千石的终身俸禄。 
伦奉公尽节,
第五伦奉公尽节,发表政见时观点鲜明, 
言事无所依违。
从不模棱两可。 
性质悫,
他天性质朴诚实, 
少文采,
少有文采, 
在位以贞白称。
为官以清白著称。 
或问伦曰:
有人问第五伦说: 
“公有私乎?”
“阁下有私心吗?” 
对曰:
他回答道: 
“昔人有与吾千里马者,
“从前曾有人送我千里马, 
吾虽不受,
我虽未接受, 
每三公有所选举,
但每当要三公举荐人才的时候, 
心不能忘,
心中总不忘此事, 
亦终不用也。
只是最终也没有举荐这个人。 
若是者,
像这样, 
岂可谓无私乎!”
难道能说没有私心吗?” 
 
以太仆袁安为司空。
章帝将太仆袁安任命为司空。 
 
秋,
秋季, 
八月,乙丑,
八月乙丑(二十四日), 
帝幸安邑,
章帝临幸安邑, 
观盐池。
视察盐池。 
九月,
九月, 
还宫。
返回京城皇宫。 
 
烧当羌迷吾复与弟号吾及诸种反。
羌人烧当部落首领迷吾又与弟弟号吾和其他部落起来造反。 
号吾先轻入,
号吾率先轻装入侵, 
寇陇西界,
进犯陇西郡边界。 
督烽掾李章追之,
督烽掾李章进行追击, 
生得号吾,
将号吾生擒, 
将诣郡。
押送到郡府。 
号吾曰:
号吾说: 
“独杀我,
“杀我一人, 
无损于羌;
羌人并无损失, 
诚得生归,
如果放我活着回去, 
必悉罢兵,
我一定设法使羌军全部撤兵, 
不复犯塞。”
不再侵犯边塞。” 
陇西太守张纡放遣之,
陇西太守张纡便将号吾放走, 
羌即为解散,
羌军果然随即被号吾解散, 
各归故地。
各自返回故地。 
迷吾退居河北归义城。
迷吾退居到黄河以北的归义城。 
 

西域治理与羌族平定

疏勒王忠从康居王借兵,
疏勒王忠向康居王借兵, 
还据损中,
回到损中据守, 
遣使诈降于班超;
派使者向班超诈降。 
超知其奸而伪许之。
班超看穿他的诡计,假意应允。 
忠从轻骑诣超,
于是忠便带领轻装骑兵前来拜见班超, 
超斩之,
班超将他斩首, 
因击破其众,
又乘机击败他的部众。 
南道遂通。
西域南道从此畅通。 
 
楚许太后薨。
楚国许太后去世。 
诏改葬楚王英,
章帝下诏,改建楚王刘英之墓, 
追爵谥曰楚厉侯。
将他追封为楚厉侯。 
 

礼制改革与窦氏覆灭

帝以颍川郭躬为廷尉。
章帝将颖川人郭躬任命为廷尉。 
决狱断刑,
郭躬在审案判刑的时候, 
多依矜恕,
多采取宽大慎重的态度。 
条诸重文可从轻者四十一,
他从关于判处重刑的律文中,找出四十一条可以从轻判处的, 
奏之,
加以整理,上奏章帝。 
事皆施行。
他的建议被一一采纳实施。 
 
博士鲁国曹褒上疏,
博士鲁国人曹褒上书指出: 
以为“宜定文制,
“应当建立典章制度, 
著成汉礼”。
编写汉朝礼仪大典。” 
太常巢堪以为“一世大典,
太常巢堪认为:“这是一代大典, 
非褒所定,
非曹褒这样地位的人所能制定, 
不可许”。
不可应许。” 
帝知诸儒拘挛,
章帝知道儒生拘谨, 
难与图始,
难以一同创新, 
朝廷礼宪,
而朝廷的礼仪规章, 
宜以时立,
却应当及时确立, 
乃拜褒侍中。
于是就任命曹褒为侍中。 
玄武司马班固以为“宜广集诸儒,
玄武司马班固认为:“应当广招儒家各派学者,综合不同的意见, 
共议得失。”
共同讨论。” 
帝曰:
章帝说: 
“谚言:
“俗话说: 
‘作舍道边,
‘路边建房, 
三年不成。
三年不成。 
’会礼之家,
’众人会商讨论礼仪制度, 
名为聚讼,
就像在一起吵架, 
互生疑异,
相互生出各种疑问和分歧, 
笔不得下。
无法下笔。 
昔尧作《大章》,
从前舜帝作《大章》时, 
一夔足矣。”
有夔一人就足够了。 
 
章和元年(丁亥、87)
章和元年(丁亥,公元87年) 
 
春,
春季, 
正月,
正月, 
帝召褒,
章帝召见曹褒, 
受以叔孙通《汉仪》十二篇,
将叔孙通制定的《汉仪》十二篇交给他, 
曰:
说道: 
“此制散略,
“这套制度松散精略, 
多不合经,
多与儒家经义不合, 
今宜依礼修正,
现在应当依据正规礼仪一一订正, 
使可施行。”
使它能够颁布实施。” 
 
护羌校尉傅育欲伐烧当羌,
护羌校尉傅育想要讨伐烧当羌人部落, 
为其新降,
但由于该部落新近投降, 
不欲出兵,
便不打算出兵, 
乃募人斗诸羌、胡;
而收买内探去挑拨羌人与胡人的关系,使二者互相争斗。 
羌、胡不肯,
羌人和胡人看穿傅育的企图,不肯相斗, 
遂复叛出塞,
于是再次反叛出塞, 
更依迷吾。
重新依附了迷吾。 
育请发诸郡兵数万人共击羌。
傅育请求征调各郡郡兵数万人,一同进攻羌人。 
未及会,
还没等各郡郡兵集结, 
三月,
本年三月, 
育独进军。
傅育率部单独出击。 
迷吾闻之,
迷吾得到消息后, 
徙庐落去。
便和部众带着帐幕撤离。 
育遣精骑三千穷追之,
傅育派遣三千精锐骑兵穷追不舍。 
夜,
夜里, 
至三兜谷,
汉军抵达三兜谷, 
不设备,
放松了戒备。 
迷吾袭击,
迷吾乘机发动袭击, 
大破之,
大败汉军, 
杀育及吏士八百八十人。
杀死傅育及其部下将士八百八十人。 
及诸郡兵到,
及至各郡郡兵到达, 
羌遂引去。
迷吾便率军离去。 
诏以陇西太守张纡为校尉,
章帝下诏,将陇西太守张纡任命为护羌校尉, 
将万人屯临羌。
率领汉军万人屯驻临羌。 
 
夏,
夏季, 
六月,戊辰,
六月戊辰(初二), 
司徒桓虞免。
将司徒桓虞免官。 
癸卯,
六月癸卯(疑误), 
以司空袁安为司徒,
将司空袁安任命为司徒, 
光禄勋任隗为司空。隗,
将光禄勋任隗任命为司空。 
光之子也。
任隗是任光之子。 
 
齐王晃及弟利侯刚,
齐王刘晃和弟弟利侯刘刚, 
与母太姬更相诬告。
与他们的母亲太姬互相诬告。 
秋,
秋季, 
七月,
七月癸卯(初八), 
癸卯,
章帝下诏, 
诏贬晃爵为芜湖侯,
将刘晃的爵位贬为芜湖侯, 
削刚户三千,
将刘刚的封地削减三千户, 
收太姬玺绶。
收回太姬的玺印绶带。 
 
壬子,
七月壬子(十七日), 
淮阳顷王薨。
淮阳顷王刘去世。 
 
鲜卑入左地,
鲜卑部族进入北匈奴东部地区, 
击北匈奴,
并发动攻击, 
大破之,
大败北匈奴, 
斩优留单于而还。
斩杀优留单于后返回故地。 
 
羌豪迷吾复与诸种寇金城塞,
羌人首领迷吾再次联合其他羌人部落进攻金城塞。 
张纡遣从事河内司马防,与战于木乘谷;
张纡派从事河内人司马防在木乘谷迎战。 
迷吾兵败走,
迷吾战败退却, 
因译使欲降,
于是派翻译充当使者向汉军请降, 
纡纳之。
被张纡接受。 
迷吾将人众诣临羌,
于是迷吾率领部众到临羌归附。张纡严阵以待, 
纡设兵大会,
大张筵席, 
施毒酒中,
将毒药下在酒中, 
伏兵杀其酋豪八百余人,
用伏兵杀死羌军首领八百余人, 
斩迷吾头以祭傅育冢,
并斩下迷吾的人头,用来祭祀傅育的陵墓。 
复放兵击其余众,
他还发兵攻打迷吾的余部, 
斩获数千人。
斩杀俘获数千人。 
迷吾子迷唐,
然而迷吾的儿子迷唐, 
与诸种解仇,
与其他部落解除了仇怨, 
结婚交质,
他们互相通婚,交换人质, 
据大、小榆谷以数,
据守在大、小榆谷反叛。这些人数量众多, 
种众炽盛,
实力强盛, 
张纡不能制。
张纡无法制服。 
 
壬戌,
七月壬戌(二十七日), 
诏以瑞物仍集,
章帝下诏,因祥瑞频出而数量众多, 
改元章和。
将年号改为“章和”。 
是时,
当时, 
京师四方屡有嘉瑞,
京城和四方不断发现祥瑞, 
前后数百千,
前后有千百次, 
言事者咸以为美。
谈论的人都认为是美事。 
而太尉掾平陵何敞独恶之,
然而太尉掾平陵人何敞却偏偏表示厌恶。 
谓宋由、袁安曰:
他对太尉宋由、司徒袁安说: 
“夫瑞应依德而至,
“祥瑞伴随恩德而来, 
灾异缘政而生。
灾异由于恶政而生。 
今异鸟翔于殿屋,
如今有奇特的鸟飞到皇家殿堂, 
怪草生于庭际,
怪异的草生在宫廷庭院, 
不可不察!”
不可不小心注意!” 
由、安惧不敢答。
宋、袁二人感到恐惧,不敢回答。 
 
八月,癸酉,
八月癸酉(初八), 
帝南巡。
章帝到南方巡视。 
戊子,
八月戊子(二十三日), 
幸梁,
临幸梁国。 
乙未晦,
八月乙未晦(三十日), 
幸沛。
临幸沛国。 
 
日有食之
出现日食。 
 
九月,庚子,
九月庚子(初五), 
帝幸彭城。
章帝临幸彭城。 
辛亥,
九月辛亥(十六日), 
幸寿春,
临幸寿春。 
复封阜陵侯延为阜陵王。
将阜陵侯刘延重新封为阜陵王。 
己未,
九月己未(二十四日), 
幸汝阴。
临幸汝阴。 
冬,
冬季, 
十月,丙子,
十月丙子(十二日), 
还宫。
返回京城皇宫。 
 
北匈奴大乱,
北匈奴发生大乱, 
屈兰储等五十八部、口二十八万诣云中、五原、朔方、北地降。
屈兰储等五十八个部落、人口二十八万,到云中、五原、朔方、北地归降。 
 
曹褒依准旧典,
曹褒以旧典为基础, 
杂以《五经》、《谶记》之文,
加入儒家《五经》和《谶记》上的记载, 
撰次天子至于庶人冠、婚、吉、凶终始制度凡百五十篇,
依次编写由皇帝到平民的成年加冠礼、婚嫁礼、祭祀礼、丧葬凶灾礼等仪程,共一百五十篇, 
奏之。
奏报章帝。 
帝以众论难一,
章帝认为众人的意见很难统一, 
故但纳之,
所以就接受了曹褒制定的典章, 
不复令有司平奏。
不再命有关部门进行评议。 
 
是岁,
本年, 
班超发于诸国兵共二万五千人击莎车,
班超征调于阗等各国军队,共二万五千人,进攻莎车。 
龟兹王发温宿、姑墨、尉头兵合五万人救之。
龟兹王则征调温宿、姑墨、尉头三国军队,共五万人,前往救援。 
超召将校及于议曰:
班超召集部下将校和于阗王商议道: 
“今兵少不敌,
“如今我方兵少,打不过敌人, 
其计莫若各散去;
不如各自分散撤离。 
于从是而东,
于阗军队由此向东, 
长史亦于此西归,
长史也同时动身,从这里西行返回疏勒, 
可须夜鼓声而发。”
可等到夜间鼓声起时出发。”然后假意放松戒备, 
阴缓所得生口。
让俘虏逃跑。 
龟兹王闻之,大喜,
龟兹王得知消息后大喜, 
自以万骑于西界遮超,
亲自率领一万骑兵,到西面拦截班超。 
温宿王将八千骑于东界徼于。
温宿王则率领八千骑兵,到东面拦截于阗军队。 
超知二虏已出,
班超听说龟兹、温宿两国军队已经出动, 
密召诸部勒兵,
就秘密集结部队备战, 
驰赴莎车营。
急速奔袭莎车军营。 
胡大惊乱,
莎车人大为惊慌,乱作一团, 
奔走,
四处奔逃, 
追斩五千余级;
班超等追击斩杀五千余人, 
莎车遂降,
于是莎车投降。 
龟兹等因各退散。
龟兹等国军队只好各自撤退散去。从此, 
自是威震西域。
班超的威名震动西域。 
 
二年(戊子、88)
二年(戊子,公元88年) 
 
春,
春季, 
正月,
正月, 
济南王康、阜陵王延、中山王焉来朝。
济南王刘康、阜陵王刘延、中山王刘焉来京城朝见。 
上性宽仁,
章帝天性宽厚仁爱, 
笃于亲亲,
重视骨肉亲情。因此, 
故叔父济南、中山二王,每数入朝,
每当叔父刘康和刘焉二位亲王进京朝见时, 
特加恩宠,
都受到特别的优待。 
及诸昆弟并留京师,
章帝还将兄弟们全都留在京城, 
不遣就国。
不派遣他们去封国就位。 
又赏赐群臣,
并大量赏赐百官, 
过于制度,
超过了制度规定, 
仓帑为虚。
国库因此而空虚。 
何敞奏记宋由曰:
何敞对宋由上书说: 
“比年水旱,
“如今年年发生水旱灾害, 
民不收获;
人民收不到粮食; 
凉州缘边,
凉州边境一带, 
家被凶害;
居民遭到羌军的侵害; 
中州内郡,
中原内地各郡, 
公私屈竭;
公私财力都已枯竭, 
此实损膳节用之时。
这正是减少消费、节约用度的时机。 
国恩覆载,
皇恩如同天复地载, 
赏赉过度,
无与伦比,但陛下的赏赐超过了限度。 
但闻腊赐,
听说仅在腊日, 
自郎官以上,公卿、王侯以下,
对郎官以上、公卿王侯以下官员的赏赐, 
至于空竭帑藏,
就使国库一空, 
损耗国资。
损耗了国家储备。 
寻公家之用,
追究公家的经费来源, 
皆百姓之力。
都是出自百姓的血汗。 
明君赐赉,
贤明的君王进行赏赐, 
宜有品制;
应当根据等级制度; 
忠臣受赏,
忠臣接受赏赐, 
亦应有度。
也应有一定的法规。 
是以夏禹玄圭,
因此尧帝赐给禹黑色的玉圭, 
周公束帛。
而召公则赐给周公五匹帛。 
今明公位尊任重,责深负大,
如今阁下地位尊贵而责任重大, 
上当匡正纲纪,
对上应当匡正朝廷纲纪, 
下当济安元元,
对下应当安抚人民, 
岂但空空无违而已哉!
难道只恭谨忠诚而不违上命就够了吗! 
宜先正己以率群下,
您应当首先端正自身,做下官的表率, 
还所得赐,
交还所得的赏赐; 
因陈得失,
向皇上陈述利害得失, 
奏王侯就国,
奏请遣送亲王侯爵各往封国就位; 
除苑囿之禁,
解除禁止人民在皇家园林耕种的法令, 
节省浮费,
节省不必要的开支, 
赈恤穷孤,
赈济抚恤穷苦孤独的人, 
则恩泽下畅,
那么恩泽就会下达, 
黎庶悦豫矣。”
百姓就会喜悦安乐。” 
由不能用。
宋由未能接受他的建议。 
 
尚书南阳宋意上疏曰:
尚书南阳人宋意上书说: 
“陛下至孝,
“陛下大孝, 
恩爱隆深,
皇恩深厚, 
礼宠诸王,
宠爱诸王, 
同之家人,
亲情如同凡人之家。 
车入殿门,
亲王们可以乘车进入殿门, 
即席不拜,
就座时不叩拜, 
分甘损膳,
分享御膳房的饭食, 
赏赐优渥。
获得优厚的赏赐。 
康、焉幸以支庶,
刘康和刘焉, 
享食大国,
有幸以旁支庶子的身份享有巨大的封国, 
陛下恩宠逾制,
陛下对他们的恩宠超过了常制, 
礼敬过度。
优礼尊敬超过了限度。 
《春秋》之义,
根据《春秋》大义,对皇帝来说, 
诸父、昆弟,
伯父、叔父和兄弟, 
无所不臣,
无不都是臣属, 
所以尊尊卑卑,
这是为了使尊者受到尊敬,卑者自守卑位, 
强干弱枝者也。
加强主干而削弱旁枝的缘故。 
陛下德业隆盛,
陛下恩德伟业隆盛, 
当为万世典法,
当永为后世的典范, 
不宜以私恩损上下之序,
不应该由于亲情而破坏上下等级, 
失君臣之正。
失掉君臣间的正常秩序。此外, 
又西平王羡等六王,
西平王刘羡等六位亲王, 
皆妻子成家,
都已娶妻生子而自成一家, 
官属备具,
官属齐备, 
当早就蕃国,
应当尽早去封国就位, 
为子孙基址;
为自己的子孙奠定基业。 
而室第相望,
然而他们广修宅第,前后相望, 
久磐京邑,
长久地盘踞在京城, 
骄奢僭拟,
骄傲奢侈,超越本分,自比于居上位者; 
宠禄隆过。
所得的恩宠和俸给,也都过度。 
宜割情不忍,
陛下应当抛开亲情,不再容忍, 
以义断恩,
以大义切断私恩, 
发遣康、焉,各归蕃国,
遣送刘康、刘焉各回封国, 
令羡等速就便时,
命刘羡等择日速往封国就位, 
以塞众望。”
以平息人们的怨言。” 
帝未及遣。
然而章帝已来不及遣送。 
 
壬辰,
正月壬辰(疑误), 
帝崩于章德前殿,
章帝在章德前殿驾崩。 
年三十一。
享年三十一岁。 
遗诏:
遗诏命令: 
“无起寝庙,
“不要在墓地修建祠庙寝殿, 
一如先帝法制。”
一切依照先帝之制。” 
 
范晔论曰:
范晔论曰: 
魏文帝称明帝察察,
魏文帝称明帝明辨洞察, 
章帝长者。
而章帝则是忠厚之人。 
章帝素知人,
章帝一向通达人情, 
厌明帝苛切,
他不喜明帝的苛刻严厉, 
事从宽厚;
事事依从宽厚的原则; 
奉承明德太后,
侍奉马太后, 
尽心孝道;
尽心地履行孝道; 
平徭简赋,
减轻徭役和赋税, 
而民赖其庆;
使人民受到恩惠。 
又体之以忠恕,
并以忠恕之道为体, 
文之以礼乐。
以礼乐教化为文。 
谓之长者,
将他称为忠厚之人, 
不亦宜乎!
不是很恰当吗? 
 
太子即位,
太子即位, 
年十岁,
时年十岁。 
尊皇后曰皇太后。
将窦皇后尊称为皇太后。 
 
三月,
三月, 
用遗诏徙西平王羡为陈王,
根据章帝遗诏,将西平王刘羡改封为陈王, 
六安王恭为彭城王。
将六安王刘恭改封为彭城王。 
 
癸卯,
三月癸卯(十一日), 
葬孝章皇帝于敬陵。
将章帝安葬于敬陵。 
 
南单于宣死,
南匈奴单于宣去世, 
单于长之弟屯屠何立,
前单于长的弟弟屯屠何继位, 
为休兰尸逐侯单于。
此即休兰尸逐侯单于。 
 
太后临朝,
窦太后临朝摄政, 
窦宪以侍中内干机密,
窦宪以侍中的身份,入宫主持机要, 
出宣诰命;
出宫宣布太后的命令。 
弟笃为虎贲中郎将,
他的弟弟窦笃为虎贲中郎将, 
笃弟景、并为中常侍,
窦笃的弟弟窦景、窦同为中常侍。 
兄弟皆在亲要之地。
窦家兄弟全都在接近皇帝、皇后的显要位置上。 
宪客崔以书戒宪曰:
窦宪的门客崔上书告诫窦宪说: 
“《传》曰:
“古书说: 
‘生而富者骄,
‘生来就富有的人骄横,生来就尊贵的人倨傲。 
生而贵者’生富贵而能不骄者,
’生于富有尊贵而能不骄横倨傲的人。 
未之有也。
未曾有过。 
今宠禄初隆,
如今您的恩宠和官位正开始上升, 
百僚观行,
朝中百官都在观察您的所作所为, 
岂可不‘庶几夙夜,
怎能不象《诗经·周颂》所说‘望能以终日的小心谨慎, 
以永终誉’乎!
求得终身的荣耀’呢! 
昔冯野王以外戚居位,
从前冯野王以外戚身份居于官位, 
称为贤臣;
被人称作贤臣; 
近阴卫尉克己复礼,
近代阴兴克己守礼, 
终受多福,
最终成为多福之人。 
外戚所以获讥于时,
外戚之所以被当时的人讥嘲, 
垂愆于后者,
被后世的人责备, 
盖在满而不挹,
原因在于权势太盛而不知退让, 
位有余而仁不足也。
官位太高而仁义不足。 
汉兴以后,
从汉朝建立以后, 
迄于哀、平,
直到哀帝、平帝, 
外家二十,
皇后家族共计二十, 
保族全身,
而能保全家族和自身的, 
四人而已。
只有四位皇后。 
《书》曰:
《尚书》说: 
‘鉴于有殷’,
‘以殷商的覆亡,作为鉴戒, 
可不慎哉!”
’岂能不谨慎吗!” 
 
庚戌,
庚戌(十八日), 
皇太后诏:
窦太后下诏 : 
“以故太尉邓彪为太傅,
“将前任太尉邓彪任命为太傅, 
赐爵关内侯,
赐爵为关内侯, 
录尚书事,
主管尚书机要。 
百官总己以听。”
百官各统己职,听命于太傅。” 
窦宪以彪有义让,
窦宪因邓彪仁义礼让, 
先帝所敬,
受到先帝的敬重, 
而仁厚委随,
其为人又忠厚随和, 
故尊崇之。
所以把他捧上高位。 
其所施为,
窦宪要有所举动的时候, 
辄外令彪奏,
就在外面教邓彪奏报, 
内白太后,
自己到内宫向太后说明, 
事无不从。
无一事不被批准。 
彪在位,
邓彪身居太傅之位, 
修身而已,
只是修身自好而已, 
不能有所匡正。
不能匡正朝廷纲纪。 
宪性果急,
窦宪性情暴烈, 
睚眦之怨,
连瞪他一眼的小怨恨, 
莫不报复。
都无不报复。 
永平时,
明帝永平年间, 
谒者韩纡考劾宪父勋狱,
谒者韩纡曾审理过窦宪之父窦勋的案件, 
宪遂令客斩纡子,
窦宪便命令门客斩杀韩纡的儿子, 
以首祭勋冢。
用人头祭祀窦勋之墓。 
 
癸亥,
癸亥(疑误), 
陈王羡、彭城王恭、乐成王党、下邳王衍、梁王畅始就国。
陈王刘羡、彭城王刘恭、乐成王刘党、下邳王刘衍、梁王刘畅开始前往封国就位。 
 
夏,
夏季, 
四月,
四月戊寅(十七日), 
戊寅,
根据章帝遗诏, 
以遗诏罢郡国盐铁之禁,
撤销各郡各封国盐铁专卖的规定, 
纵民煮铸。
允许民间煮盐铸铁,自由经营。 
 
五月,
五月, 
京师旱。
京城发生旱灾。 
 
北匈奴饥乱,
北匈奴因饥荒而发生内乱, 
降南部者岁数千人。
每年有数千人向南匈奴投降。 
秋,
秋季, 
七月,
七月, 
南单于上言:
南匈奴单于上书朝廷: 
“宜及北虏分争,
“应当趁着北匈奴内乱分裂的机会, 
出兵讨伐,
派出军队进行讨伐, 
破北成南,
打败北匈奴,成全南匈奴, 
共为一国,
让南北匈奴统一成为整体, 
令汉家长无北念。
使汉朝永无北方之忧。 
臣等生长汉地,
我们长期生活在汉朝境内, 
开口仰食,
仰仗汉朝,才能张口吃饭。 
岁时赏赐,
汉朝每年四季给我们赏赐, 
动辄亿万,
动不动就达亿万之数。 
虽垂拱安枕,
我们虽然无须操劳而安享太平, 
惭无报效之义,
却因未能实行报效之义而感到惭愧。 
愿发国中及诸郡故胡新降精兵,
我们愿征调本部和分散在各郡的匈奴精锐,包括老兵和新近归降的北匈奴军队, 
分道并出,
分为几路, 
期十二月同会虏地。
同时进发,约定十二月在北匈奴会师。 
臣兵众单少,
我的部队力量单薄, 
不足以防内外,
不足以内外兼顾, 
愿遣执金吾耿秉、度辽将军邓鸿及西河、云中、五原、朔方、上郡太守并力而北,
请汉朝派遣执金吾耿秉、度辽将军邓鸿及西河、云中、五原、朔方、上郡等郡太守,合力北征。 
冀因圣帝威神,
望能凭着圣上的神威, 
一举平定。
一举平定北方敌害。 
臣国成败,
我匈奴国的成败, 
要在今年,
就在今年决定。 
已敕诸部严兵马,
我已命令各部厉兵秣马,准备作战。 
唯裁哀省察!”
请陛下节哀审定。” 
太后以示耿秉。
窦太后把南单于的奏书给耿秉看, 
秉上言:
耿秉进言: 
“昔武帝单极天下,
“从前武帝耗尽天下之力, 
欲臣虏匈奴,
想使匈奴臣服, 
未遇天时,
但时机未到, 
事遂无成。
便没有成功。 
今幸遭天授,
如今遇到天赐良机, 
北虏分争,
北匈奴内部分裂争斗, 
以夷伐夷,
我们让外族打外族, 
国家之利,
对国家有利, 
宜可听许。”
应当答应南匈奴的请求。” 
秉因自陈受恩,
耿秉于是表示自己身受皇恩, 
分当出命效用。
应该出征效命。 
太后议欲从之。
窦太后在商议时打算采纳他的意见。 
尚书宋意上书曰:
尚书宋意上书说: 
“夫戎狄简贱礼义,
“匈奴人轻视礼仪, 
无有上下,
没有君臣上下之分。 
强者为雄,
强悍者则称雄, 
弱即屈服。
弱小者便屈服。 
自汉兴以来,
自从汉朝建立以来, 
征伐数矣,
讨伐他们的次数已很频繁了, 
其所克获,
但所得的收获, 
曾有补害。
不能补偿国家的损失。 
光武皇帝躬服金革之难,
光武皇帝亲身经历过战乱, 
深昭天地之明,
显示天地间无与伦比的英明, 
因其来降,
乘匈奴人前来归降的机会, 
羁縻畜养,
对他们采取了笼络豢养的政策。 
边民得生,
于是边疆人民获得生机, 
劳役休息,
减除了劳役, 
于兹四十余年矣。
至今已经四十余年了。 
今鲜卑奉顺,
现在鲜卑顺服汉朝, 
斩获万数,
斩杀及俘虏北匈奴数万人, 
中国坐享大功而百姓不知其劳,
汉朝坐观成败,安享巨大成果,而百姓并不感到辛劳。 
汉兴功烈,
汉朝建立以来的功业, 
于斯为盛。
这是最伟大的一项。 
所以然者,
所以如此, 
夷虏相攻,
是因为异族相互攻伐, 
无损汉兵者也。
而汉军却全无损失。 
臣察鲜卑侵伐匈奴,
据我观察,鲜卑攻击北匈奴, 
正是利其抄掠;
是由于抢掠对他们有利; 
及归功圣朝,
而将战功献给汉朝, 
实由贪得重赏。
实际上是贪图得到重赏。 
今若听南虏还都北庭,
如今若是允许南匈奴回到北匈奴王庭建都, 
则不得不禁制鲜卑;
那就不得不限制鲜卑的行动。 
鲜卑外失暴掠之愿,
鲜卑外不能实现抢掠的愿望, 
内无功劳之赏,
内不能因功而得到赏赐, 
豺狼贪婪,
以其豺狼般的贪婪, 
必为边患。
必将成为边疆的祸患。 
今北虏西遁,
现在北匈奴已经向西逃遁, 
请求和亲,
请求与汉朝通好, 
宜因其归附,
应当乘他们归顺的机会, 
以为外捍,
使之成为外藩。 
巍巍之业,
巍巍的功业, 
无以过此。
莫过于此。如果征调军队, 
若引兵费赋,
消耗国家经费, 
以顺南虏,
以听从南匈奴的意愿, 
则坐失上略,
那就是平白丢掉了最佳策略, 
去安即危矣。
放弃安全,走向危亡。对南匈奴的请求, 
诚不可许。”
实在不可应许。” 
 
会齐殇王子都乡侯畅来吊国忧,
适逢齐殇王刘石的儿子都乡侯刘畅到京城来祭吊章帝。 
太后数召见之,
窦太后频繁地召见他。 
窦宪惧畅分宫省之权,
窦宪怕刘畅分去自己在内宫的权势, 
遣客刺杀畅于屯卫之中,
便派刺客在皇宫禁卫军中将刘畅暗杀, 
而归罪于畅弟利侯刚,
而归罪于刘畅的弟弟利侯刘刚。 
乃使侍御史与青州刺史杂考刚等。
于是朝廷派侍御史和青州刺史一同审讯刘刚等人。 
尚书颍川韩棱以为“贼在京师,
尚书颍川人韩棱认为:“凶手就在京城, 
不宜舍近问远,
不应舍近求远。而现在的作法, 
恐为奸臣所笑。”
怕要让奸臣讥笑。” 
太后怒,
太后大怒, 
以切责棱,
严厉地责备韩棱, 
棱固执其议。
但韩棱仍然坚持自己的看法。 
何敞说宋由曰:
何敞对太尉宋由说: 
“畅宗室肺府,
“刘畅是皇室宗亲, 
茅土藩臣,
封国藩臣, 
来吊大忧,
到京城来祭吊先帝, 
上书须报,
上书听候命令, 
亲在武卫,
身在武装卫士当中, 
致此残酷。
却遭到这样的惨死。 
奉宪之吏,莫适讨捕,
执法官吏盲目地追捕凶手, 
踪迹不显,
既不见凶手的踪影, 
主名不立。
也不知他们的姓名。 
敞备数股肱,
我充数为您属下的要员, 
职典贼曹,
主管捕审罪犯, 
欲亲至发所,
打算亲自到判案场所, 
以纠其变。
以督察事态的进展。 
而二府执事以为三公不与贼盗,
但司徒和司空二府的负责人认为,三公不应参与地方刑事案件, 
公纵奸慝,
于是公然放纵奸恶, 
莫以为咎。
而并不认为是过错, 
敞请独奏案之。”
因此我打算单独奏请,参与审案。” 
由乃许焉。
宋由便答应了何敞的请求。 
二府闻敞行,
司徒、司空二府听说何敞将去参与审案, 
皆遣主者随之。
都派主管官员随同前往。 
于是推举,
于是清查案情, 
具得事实。
得到全部事实。 
太后怒,
窦太后知道真相后大怒, 
闭宪于内宫。
将窦宪禁闭在内宫。 
宪惧诛,
窦宪害怕被杀, 
因自求击匈奴以赎死。
就自己请求去打匈奴,以赎死罪。 
 
冬,
冬季, 
十月,乙亥,
十月乙亥(十七日), 
以宪为车骑将军,
任命窦宪为车骑将军, 
伐北匈奴,
讨伐北匈奴。 
以执金吾耿秉为副;
任命执金吾耿秉为副统帅, 
发北军五校、黎阳、雍营、缘边十二郡骑士及羌、胡兵出塞。
征调北军屯骑、越骑、步兵、长水、射声五校兵和黎阳营、雍营、边疆十二郡的骑兵,以及羌人、胡人部队,出塞征战。 
 
公卿举故张掖太守邓训代张纡为护羌校尉。
公卿推举前张掖太守邓训接替张纡任护羌校尉。 
迷唐率兵万骑来至塞下,
烧当羌人部落首领迷唐率领一万骑兵,逼近边塞, 
未敢攻训,
但没有敢进攻邓训, 
先欲胁小月氏胡。
而准备先胁迫小月氏胡人臣服。 
训拥卫小月氏胡,
由于邓训的庇护,迷唐未能与小月氏胡人交战。 
令不得战。
议论此事的官员一致认为, 
议者咸以羌、胡相攻,
羌人和胡人互相攻击, 
县官之利,
是对汉朝有利的事情, 
不宜禁护。
不应采取制止和庇护的策略。 
训曰:
邓训说: 
“张纡失信,
“由于张纡失信, 
众羌大动,
致使羌人各部落群起反叛, 
凉州吏民,
凉州官民的性命, 
命县丝发。
就像悬在一根发丝上那样危险。 
原诸胡所以难得意者,
推求胡人所以难与汉朝同心的原因, 
皆恩信不厚耳。
全都是因为我们的恩德信义不厚。 
今因其追急,
现在乘胡人受到逼迫的机会, 
以德怀之,
以恩德相待, 
庶能有用。”
希望将来能为我所用。” 
遂令开城及所居园门,
于是下令打开城门和他所居住的护羌校尉府后园大门, 
悉驱群胡妻子内之,
将胡人的妻子儿女全部驱赶接纳入内, 
严兵守卫。
派兵严密守卫。 
羌掠无所得,
羌兵抢掠没有收获, 
又不敢逼诸胡,
又不敢对小月氏胡人各部落进行逼迫, 
因即解去。
便撤退离去。因此, 
由是湟中诸胡皆言:
湟中地区的胡人部族都说: 
“汉家常欲斗我曹;
“汉朝官吏总是要我们相斗, 
今邓使君待我以恩信,
而如今邓使君却用恩德信义对待我们, 
开门内我妻子,
开门收容我们的妻子儿女, 
乃是得父母也!”
我们如同得到了父母的庇护!” 
咸欢喜叩头曰:
他们全都十分欢喜,向邓训叩头说: 
“唯使君所命!”
“我们一切听从您的命令!” 
训遂抚养教谕,
邓训便进行安抚教化, 
大小莫不感悦。
胡人大小无不心悦诚服。 
于是赏赂诸羌种,
于是邓训又悬赏招降羌族各部落, 
使相招诱,
让已降的羌人引诱其他羌人前来归顺。 
迷唐叔父号吾将其种人八百户来降。
迷唐的叔父号吾率领本部落羌人八百户前来依附汉朝。于是, 
训因发湟中秦、胡、羌兵四千人出塞,
邓训征调湟中地区的汉人、胡人、羌人部队四千人出塞, 
掩击迷唐于写谷,
在写谷袭击迷唐, 
破之,
将他打败。 
迷唐乃去大、小榆,
于是迷唐撤离大、小榆谷, 
居颇岩谷,
移居到颇岩谷, 
众悉离散。
部众全部离散。 
 
孝和皇帝上永元元年(己丑、89)
汉和帝永元元年(己丑,公元89年) 
 
春,
春季, 
迷唐欲复归故地;
迷唐打算重新回到故地。 
邓训发湟中六千人,
邓训在湟中征调六千士兵, 
令长史任尚将之,
命长史任尚率领, 
缝革为船,
用皮革缝制小船, 
置于箪上以渡河,
放在木筏上,作为渡河工具。 
掩击迷唐,
汉军发动袭击, 
大破之,
大败迷唐, 
斩首前后一千八百余级,
先后斩杀一千八百余人, 
获生口二千人,
俘虏二千人, 
马牛羊三万余头,
缴获马牛羊三万余头, 
一种殆尽。
迷唐的整个部落几乎全被消灭。 
迷唐收其余众西徙千余里,
迷唐收集残余的部众,向西迁移了一千余里, 
诸附落小种皆畔之。
原来依附他的那些小部落全部叛变。 
烧当豪帅东号,
烧当部落贵族东号前来归降, 
稽颡归死,
叩头请死。 
余皆款塞纳质。
其余的贵族都将人质送到边塞投诚。 
于是训绥接归附,
于是邓训安抚接纳归顺的羌人, 
威信大行,
他的威望和信誉广为传播。由于边境安宁, 
遂罢屯兵,
便撤除驻军, 
各令归郡,
命士兵各回本郡, 
唯置弛刑徒二千余人,
只留下免刑囚徒二千余人, 
分以屯田、修理坞壁而已。
分别从事开荒垦田和修缮堡垒亭障而已。 
 
窦宪将征匈奴,
窦宪将要出征讨伐匈奴。 
三公、九卿诣朝堂上书谏,
三公及九卿到朝堂上书劝阻, 
以为:
认为: 
“匈奴不犯边塞,
“匈奴并未侵犯边塞, 
而无故劳师远涉,
而我们却要无缘无故地劳师远行, 
损费国用,
消耗国家资财, 
徼功万里,
求取万里以外的功勋, 
非社稷之计。”
这不是为国家着想的策略。” 
书连上,
奏书接连呈上, 
辄寝,
却都被搁置下来。 
宋由惧,
太尉宋由感到恐惧, 
遂不敢复署议,
便不敢再在奏章上署名, 
而诸卿稍自引止;
九卿也逐渐自动停止劝谏。 
唯袁安、任隗守正不移,
唯独司徒袁安、司空任隗严守正道,坚定不移, 
至免冠朝堂固争,
甚至脱去官帽在朝堂力争, 
前后且十上,
先后上书约达十次。 
众皆为之危惧,
众人都为他们感到危险和恐惧, 
安、隗正色自若。
但袁、任二人却神情镇定,举止如常。 
侍御史鲁恭上疏曰:
侍御史鲁恭上书说: 
“国家新遭大忧,
“我国新近有大忧, 
陛下方在谅暗,
陛下正在守丧, 
百姓阙然,
百姓失去了先帝的庇护, 
三时不闻警跸之音,
夏、秋、冬三季听不到圣上出巡时禁卫军警戒喝道的声音, 
莫不怀思皇皇,
人们无不因思念而惶惶不安, 
若有求而不得。
如同有求而不能得。 
今乃以盛春之月兴发军役,
如今却在盛春之月征发兵役, 
扰动天下以事戎夷,诚非所以垂恩中国,改元正时,
为了远征匈奴而搅扰全国, 
由内及外也。
这实在不符合恩待自己国家、改年号而变更朝代、由内及外地处理政务的原则。 
万民者,
万民百姓, 
天之所生;
乃是上天所生。 
天爱其所生,
上天爱所生, 
犹父母爱其子,
犹如父母爱子女。天下万物中, 
一物有不得其所,
只要有一物不能安适, 
则天气为之舛错,
那么天象就会为此发生错乱, 
况于人乎!
何况对于人呢?因此, 
故爱民者必有天报。
爱民的,上天必有回报。 
夫戎狄者,
戎狄异族, 
四方之异气,
如同四方的异气, 
与鸟兽无别;
与鸟兽没有分别, 
若杂居中国,
如果让他们混居在中原内地, 
则错乱天气,
就会扰乱天象, 
污辱善人,
玷污良善之人。所以, 
是以圣王之制,
圣明君王的作法, 
羁縻不绝而已。
只是对他们采取不断笼络和约束的政策而已。 
今匈奴为鲜卑所破,
如今北匈奴已被鲜卑打败, 
远藏于史侯河西,
远远地躲藏到史侯河以西, 
去塞数千里,
距离汉朝边塞数千里, 
而欲乘其虚耗,
而我们打算乘他们空虚之机, 
利其微弱,
利用他们的疲弱, 
是非义之所出也。
这不是仁义的举动。 
今始征发,
现在刚刚开始征发, 
而大司农调度不足,
而物资已不能满足大司农的调度, 
上下相迫,民间之急,
上官下官互相逼迫, 
亦已甚矣。
人民的困苦也已到了极点。 
群僚百姓咸曰不可,
群臣和百姓都说此事不可行, 
陛下奈何以一人之计,
而陛下为什么只为窦宪一人打算, 
弃万人之命,
因而毁弃万人的性命, 
不恤其言乎!
不体恤他们忧患的呼声呢! 
上观天心,
上观天心, 
下察人志,
下察民意, 
足以知事之得失。
便足以明白事情的得失了。 
臣恐中国不为中国,
我担心中国将不再是真正的中国, 
岂徒匈奴而已哉!”
岂只匈奴不把中国当中国看待而已!” 
尚书令韩棱、骑都尉朱晖、议郎京兆乐恢,
尚书令韩棱、骑都尉朱晖、京兆人议郎乐恢, 
皆上疏谏,
也都上书劝谏, 
太后不听。
但太后不听。 
 
又诏使者为宪弟笃、景并起邸第,
太后又下诏命令使者为窦宪的弟弟窦笃、窦景同时兴建宅第, 
劳役百姓。
役使百姓。 
侍御史何敞上疏曰:
侍御史何敞上书说: 
“臣闻匈奴之为桀逆久矣,
“我听说,匈奴凶暴叛逆由来已久。 
平城之围,
高祖在平城被围, 
慢书之耻,
吕后收到冒顿傲慢的书信, 
此二辱者,
为了这两次侮辱, 
臣子所为捐躯而必死,
臣子一定要捐躯而死, 
高祖、吕后忍怒含忿,
但高祖和吕后却忍怒含忿, 
舍而不诛。
放过匈奴而未加惩处。 
今匈奴无逆节之罪,
如今北匈奴没有叛逆之罪, 
汉朝无可惭之耻,
汉朝也没有值得羞惭的耻辱, 
而盛春东作,
而时值盛春时节,农民正在田中耕作, 
兴动大役,
大规模地征发兵役, 
元元怨恨,
会使百姓产生怨恨。 
咸怀不悦。
人人心怀不满。 
又猥为卫尉笃、奉车都尉景缮修馆第,
又为卫尉窦笃、奉车都尉窦景滥修宅第, 
弥街绝里。
屋舍占满了街巷。 
笃、景亲近贵臣,
窦笃、窦景是陛下的亲近贵臣, 
当为百僚表仪。
应当成为百官的表率。 
今众军在道,
现在远征大军已经上路, 
朝廷焦唇,
朝廷焦灼不安, 
百姓愁苦,
百姓愁苦, 
县官无用,
国家财政空虚, 
而遽起大第,
而此时骤然兴建巨宅, 
崇饰玩好,
重视和装饰喜好的东西, 
非所以垂令德、示无穷也。
这不是发扬恩德、使后世永远仿效的作法。 
宜且罢工匠,
应当暂且停工, 
专忧北边,
专心考虑北方边疆的战事, 
恤民之困。”
体恤人民的困难。” 
书奏,
奏书呈上, 
不省。
未被理睬。 
 
窦宪尝使门生赍书诣尚书仆射郅寿,
窦宪曾派他的门生带信去见尚书仆射郅寿, 
有所请托,
有私事请托, 
寿即送诏狱,
郅寿立即将该门生送到诏狱。 
前后上书,
他还屡次上书, 
陈宪骄恣,
指出窦宪的骄横, 
引王莽以诫国家;
引用王莽的史事来告诫朝廷。 
又因朝会,
又趁着上朝的机会, 
刺讥宪等以伐匈奴、起第宅事,
就讨伐匈奴和大肆兴建宅第之事抨击窦宪等人, 
厉音正色,
厉声正色, 
辞旨甚切。
辞意十分激切。 
宪怒,
窦宪大怒, 
陷寿以买公田、诽谤,
反诬郅寿私买公田,诽谤朝廷。 
下吏,
郅寿被交付官吏审讯, 
当诛,
当处斩刑。 
何敞上疏曰:
何敞上书说: 
“寿机密近臣,
“郅寿是圣上身边参与机密的官员,纠正大臣的错误, 
匡救为职,
是他的职责。 
若怀默不言,
如果他面对错误而沉默不语, 
其罪当诛。
就罪该处死。 
今寿违众正议以安宗庙,
如今郅寿为了宗庙的平安而反对群臣,提出正确主张, 
岂其私邪!
这难道是为了个人吗? 
臣所以触死瞽言,
我所以冒死上言, 
非为寿也。
并不是为了郅寿。 
忠臣尽节,
忠臣尽节, 
以死为归;
视死如归, 
臣虽不知寿,
我虽不了解郅寿, 
度其甘心安之。
但估计他会心甘情愿地安然赴死。 
诚不欲圣朝行诽谤之诛,
我实在不希望圣明的朝廷会对诽谤罪进行诛杀, 
以伤晏晏之化,
那将伤害宽厚的教化, 
杜塞忠直,
堵塞忠诚正直之士的道路, 
垂讥无穷。
永远被后人讥笑。 
臣敞谬与机密,
我参与国家机密, 
言所不宜,
却说出了这些不应由我说出的话, 
罪名明白,
罪名十分清楚, 
当填牢狱,
该当入狱, 
先寿僵仆,
先于郅寿被杀,卧尸在地, 
万死有余。”
死有余辜。” 
书奏,
奏书呈上, 
寿得减死论,
郅寿被判减死一等之刑, 
徙合浦,
流放合浦。 
未行。
还没有动身, 
自杀。
他便自杀了。 
寿,恽之子也。
郅寿是郅恽的儿子。 
 
夏六月,
夏季,六月, 
窦宪、耿秉出朔方鸡鹿塞,
窦宪、耿秉从朔方鸡鹿塞出发, 
南单于出满夷谷,
南匈奴单于从满夷谷出发, 
度辽将军邓鸿出阳塞,
度辽将军邓鸿从阳塞出发。 
皆会涿邪山。
三路大军预定在涿邪山会师。 
宪分遣副校尉阎盘、司马耿夔、耿谭将南匈奴精骑万余,
窦宪分别派遣副校尉阎盘、司马耿夔、耿谭,率领南匈奴一万余精锐骑兵, 
与北单于战于稽洛山,
同北匈奴单于在稽洛山会战。 
大破之,
大败北匈奴军, 
单于遁走;
北匈奴单于逃走。 
追击诸部,
汉军追击北匈奴各部落, 
遂临私渠北海,
于是到达了私渠北海, 
斩名王已下万三千级,
共斩杀大部落王以下一万三千人, 
获生口甚众,
生擒者甚多, 
杂畜百余万头,
还俘获了各种牲畜百余万头。 
诸裨小王率众降者,
由副王、小王率众前来投降的, 
前后八十一部二十余万人。
先后有八十一部、二十余万人。 
宪、秉出塞三千余里,
窦宪、耿秉出塞三千余里, 
登燕然山,
登上燕然山, 
命中护军班固刻石勒功,
命令中护军班固刻石建立功碑, 
纪汉威德而还。
记录汉朝的国威和恩德,然后班师。 
遣军司马吴、梁讽奉金帛遗北单于,
窦宪派军司马吴、梁讽带上金帛财物送给北匈奴单于。 
时虏中乖乱,
当时北匈奴内部大乱, 
、讽及北单于于西海上,
吴、梁二人到西海之畔才追上单于, 
宣国威信,
向他宣布汉朝的国威和信誉, 
以诏致赐,
并以皇帝的名义进行赏赐, 
单于稽首拜受。
单于叩首接受。 
讽因说令修呼韩邪故事,
于是梁讽向单于游说,让他效法呼韩邪单于的先例,做汉朝的藩属。 
单于喜悦,
单于欣然同意, 
即将其众与讽俱还;
立即率领部众同梁讽一道南归。 
到私渠海,
抵达私渠海时, 
闻汉军已入塞,
听说汉军已经入塞, 
乃遣弟右温禺王奉贡入侍,
单于便派他的弟弟右温禺王带着贡物去汉朝做人质, 
随讽指阙。
随梁讽一同入京朝见。 
宪以单于不自身到,
窦宪因北匈奴单于没有亲自前来, 
奏还其侍弟。
便奏报窦太后,把单于派来充当人质的弟弟送回去了。 
 
秋,
秋季, 
七月,乙未,
七月乙未(十一日), 
会稽山崩。
会稽发生山崩。 
 
九月,庚申,
九月庚申(初七), 
以窦宪为大将军,
将窦宪任命为大将军, 
中郎将刘尚为车骑将军,
中郎将刘尚任命为车骑将军; 
封宪武阳侯,
并将窦宪封为武阳侯, 
食邑二万户;
享有二万户食邑。 
宪固辞封爵,
窦宪坚决推辞,不肯接受封爵, 
诏许之。
窦太后下诏准许。 
旧,
依照旧例, 
大将军位在三公下,
大将军的地位原在太尉、司徒、司空三公之下。 
至是,
至此, 
诏宪位次太傅下、三公上;
太后下诏规定:窦宪的地位在太傅以下,三公以上; 
长史、司马秩中二千石。
大将军府的长史、司马的品秩为中二千石。 
封耿秉为美阳侯。
将耿秉封为美阳侯。 
 
窦氏兄弟骄纵,
窦氏兄弟骄傲放纵, 
而执金吾景尤甚,
而执金吾窦景尤为突出。 
奴客缇骑强夺人财货,
他的奴仆和部下骑士抢夺人民的财物, 
篡取罪人,
非法夺取罪犯, 
妻略妇女;
并奸淫掳掠妇女。 
商贾闭塞,
商人们不敢出门经商, 
如避寇雠;
如同躲避敌寇。 
又擅发缘边诸郡突骑有才力者。
窦景还擅自征发边疆各郡骑兵部队的精锐,为己所用。 
有司莫敢举奏,
有关部门无人胆敢举报。 
袁安劾景“擅发边民,
司徒袁安弹劾窦景:“擅自征发边疆人民, 
惊惑吏民;
惊扰欺骗官吏百姓, 
二千石不待符信而辄承景檄,
边郡太守不等待调兵的符信,却即刻奉行窦景的檄书, 
当伏显诛。”
应当处死示众。”他还上书说: 
又奏“司隶校尉河南尹阿附贵戚,
“司隶校尉、河南尹阿谀攀附地位尊贵的外戚, 
不举劾,
不举报弹劾他们的不法情事, 
请免官案罪。”
建议免官治罪。”这些奏书全部被搁置下来, 
并寝不报。
得不到答复。 
附马都尉,
窦家兄弟中, 
独好经书,
唯独驸马都尉窦喜好儒家经书, 
节约自修。
约束节制而修身自好。 
 
尚书何敞上封事曰:
尚书何敞呈上密封奏书,书中写道: 
“昔郑武姜之幸叔段,
“从前,春秋时郑国太后武姜宠爱幼子叔段, 
卫庄公之宠州吁,
卫国国君庄公宠爱庶子州吁, 
爱而不教,
都是只宠爱而不管教, 
终至凶戾。
终使叔段和州吁成为凶恶暴戾之人。 
由是观之,
由此看来, 
爱子若此,
像这样宠爱子弟, 
犹饥而食之以毒,
就好象在他们饥饿时喂给毒药, 
适所以害之也。
恰恰是害了他们。 
伏见大将军宪,
我看到大将军窦宪, 
始遭大忧,
在先帝驾崩后不久, 
公卿比奏,
公卿曾接连上奏, 
欲令典干国事;
希望由他主持国家事务, 
宪深执谦退,
但他严守谦恭退让的原则, 
固辞盛位,
坚决辞去高位, 
恳恳勤勤,
态度十分诚恳, 
言之深至,
言辞极为深挚。 
天下闻之,
天下人听到以后, 
莫不说喜。
无不感到欣喜。 
今逾年未几,
现在一年过去没有多久, 
入礼未终,
国丧尚未告终, 
卒然中改,
窦宪却中途突然改变了态度。 
兄弟专朝,
如今窦家兄弟都在朝廷专权, 
宪秉三军之重,
窦宪掌握全国的武装, 
笃、景总宫卫之权,
窦笃、窦景统领宫廷禁卫部队。 
而虐用百姓,
他们苛刻暴虐,役使百姓; 
奢侈僭逼,
生活奢侈,超过本来的身份; 
诛戮无罪,
诛杀无罪之人, 
肆心自快。
随心所欲而只求自己快意。 
今者论议汹汹,
如今人们议论纷纷, 
咸谓叔段、州吁复生于汉。
都说叔段和州吁在汉朝再次出现。 
臣观公卿怀持两端,
据我观察,公卿所以采取骑墙态度, 
不肯极言者,
不肯直言, 
以为宪等若有匪懈之志,
是为了这样的目的:如果窦宪等人有始终效忠朝廷的志节, 
则已受吉甫褒申伯之功;
那么他们自己就有周代吉甫褒扬申国国君的功劳; 
如宪等陷于罪辜,
而如果窦宪等人陷于重罪, 
则自取陈平、周勃顺吕后之权,
那么自己则只是采取了汉初陈平、周勃顺从吕后的权宜之计, 
终不以宪等吉凶为忧也!
到底不忧虑窦宪兄弟的命运吉凶! 
臣敞区区诚欲计策两安,
微臣何敞真诚地愿为朝廷和窦家筹划两全的方法, 
绝其绵绵,
斩断灾难的绳索, 
塞其涓涓,
堵塞祸患的涓流。 
上不欲令皇太后损文母之号、陛下有誓泉之讥,
上不愿使太后如周代文母的美誉受到损害,不愿陛下如郑庄公怨恨母亲那样发誓‘黄泉相见’而留下话柄; 
下使宪等得长保其福也。
下使窦宪等人永远保有所获得的福分和庇佑。 
驸马都尉,
驸马都尉窦, 
比请退身,
曾多次请求从高位退下, 
愿抑家权,
希望抑制窦家的权势, 
可与参谋,
陛下可以同他进行磋商, 
听顺其意,
听取他的意见。 
诚宗庙至计,
这才确实是维护江山社稷的最佳策略, 
窦氏之福!”
也是窦氏家族的福分!” 
时济南王康尊贵骄甚,
当时济南王刘康地位尊贵而十分骄横, 
宪乃白出敞为济南太傅。
于是窦宪就告诉太后,让何敞离开京城,出任济南国太傅。 
康有违失,
每当刘康有失误的时候, 
敞辄谏争,
何敞便进行劝谏。 
康虽不能从,
刘康虽然不能听从何敞的意见, 
然素敬重敞,
但他一向敬重何敞, 
无所嫌牾焉。
并没有什么嫌隙和冲突。 
 
冬,
冬季, 
十月,庚子,
十月庚子(疑误), 
阜陵质王延薨。
阜陵质王刘延去世。 
 
是岁,
本年, 
郡国九大水。
九个郡和封国发生水灾。 
 
二年(庚寅、90)
二年(庚寅,公元90年) 
 
春,
春季, 
正月,丁丑,
正月丁丑(二十六日), 
赦天下。
大赦天下。 
 
二月,壬午,
二月壬午(初二), 
日有食之。
出现日食。 
 
夏,
夏季, 
五月,丙辰,
五月丙辰(初七), 
封皇弟寿为济北王,
将皇弟刘寿封为济北王, 
开为河间王,
皇弟刘开封为河间王, 
淑为城阳王;
皇弟刘淑封为城阳王。 
绍封故淮南顷王子侧为常山王。
将前淮南顷王的儿子刘侧封为常山王,继承其父刘。 
 
窦宪遣副校尉阎砻将二千余骑掩击北匈奴之守伊吾者,
窦宪派副校尉阎砻率领骑兵二千余人袭击北匈奴在伊吾的守军, 
复取其地。
重新占领该地。 
车师震慑,
车师深感震恐, 
前、后王各遣子入侍。
前后王国的国王都分别派遣王子到汉朝充当人质。 
 
月氏求尚公主,
月氏王求娶汉朝的公主。 
班超拒还其使,
班超拒绝,并遣回月氏派来的使者。 
由是怨恨,
月氏王因此心怀怨恨, 
遣其副王谢将兵七万攻超。
派副王谢率领七万大军进攻班超。 
超众少,
班超兵少, 
皆大恐;
众人都大为恐慌。 
超譬军士曰:
班超告诉士兵们说: 
“月氏兵虽多,
“月氏兵虽然多, 
然数千里逾葱岭来,
但他们远从数千里之外翻越葱岭而来, 
非有运输,
没有运输补给, 
何足忧邪!
有什么值得忧虑呢! 
但当收谷坚守,
我们只要将粮食收割干净,据城固守, 
彼饥穷自降,
而敌方饥饿困顿,自会降服, 
不过数十日决矣!”
不过数十天,便可以见分晓了!” 
谢遂前攻超,
谢领兵到达后,便前来进攻班超, 
不下,
不能取胜。 
又钞掠无所得。
又在城外抢掠,也没有收获。 
超度其粮将尽,
班超估计敌方的军粮快要吃完, 
必从龟兹求食,
一定会向龟兹求援, 
乃遣兵数百于东界要之。
便派出数百伏兵在东方路上拦截。 
谢果遣骑赍金银珠玉以赂龟兹,
谢果然让人骑马带着金银珠玉去龟兹换取粮秣。 
超伏兵遮击,
班超的伏兵发动突袭, 
尽杀之,
将他们全部杀死, 
持其使首以示谢。
斩下使者的人头送给谢看。 
谢大惊,
谢大吃一惊, 
即遣使请罪,
立即派人向班超请罪, 
愿得生归,
希望放他们活着回去。 
超纵遣之。
班超便把他们放走了。 
月氏由是大震,
月氏因此受到巨大震动, 
岁奉贡献。
每年都向汉朝进贡。 
 
初,
当初, 
北海哀王无后,
北海哀王刘基死后没有继承人。 
肃宗以齐武王首创大业而后嗣废绝,
章帝因齐武王刘首创王朝大业而后嗣断绝, 
心常愍之,
心中常常哀怜。 
遗诏令复齐、北海二国。
他留下遗诏,命令恢复齐国和北海国两个封国。 
丁卯,
本年五月丁卯(十八日), 
封芜湖侯无忌为齐王,
和帝将芜湖侯刘无忌封为齐王, 
北海敬王庶子威为北海王。
将前北海敬王刘睦的庶子刘威封为北海王。 
 
六月,辛卯,
六月辛卯(十二日), 
中山简王焉薨。
中山简王刘焉去世。 
焉,东海恭王之母弟,
因刘焉是东海恭王刘强的同母弟, 
而窦太后,
而窦太后是刘强的外孙女, 
恭王之甥也;
因此赏赐丰厚, 
故加赙钱一亿,
增加助丧钱一亿, 
大为修冢茔,
为刘焉大修陵墓。在这项工程中, 
平夷吏民冢墓以千数,
铲平的官民坟墓数以千计, 
作者万余人,
使用的役夫达一万余人。 
凡徵发摇动六州十八郡。
因征发受到扰动的地区,共计六州十八郡。 
 
诏封窦宪为冠军侯,
诏书宣布将窦宪封为冠军侯, 
笃为郾侯,
将窦笃封为郾侯, 
为夏阳侯;
将窦封为夏阳侯。 
宪独不受封。
唯独窦宪不肯接受赐封。 
 
秋七月,
秋季, 
乙卯,
七月乙卯(初七), 
窦宪出屯凉州,
窦宪出京屯驻凉州。 
以侍中邓叠行征西将军事为副。
命侍中邓叠代理征西将军职务,充当副统帅。 
 
北单于以汉还其侍弟,
北匈奴单于因汉朝遣回他送去做人质的弟弟, 
九月,
本年九月, 
复遣使款塞称臣,
再次派遣使者到边塞表示服臣, 
欲入朝见。
并请求入京朝见。 
冬十月,
冬季,十月, 
窦宪遣班固、梁讽迎之。
窦宪派班固、梁讽前往迎接。 
会南单于复上书求灭北庭,
适逢南匈奴单于再度上书请求消灭北匈奴王庭,听到这个消息, 
于是遣左谷蠡王师子等将左右部八千骑出鸡鹿塞,
他便派左谷蠡王师子等人率领左右两部八千骑兵出鸡鹿塞, 
中郎将耿谭遣从事将护之,
由中郎将耿谭派遣的从事充当监军, 
袭击北单于。
袭击北匈奴单于。 
夜至,
大军夜间到达, 
围之,
向北匈奴单于发动围攻。 
北单于被创,
北匈奴单于受伤, 
仅而得免,
仅得活命。 
获阏氏及男女五人,
南匈奴俘虏了北匈奴王后及其子女五人, 
斩首八千级,
斩首八千人, 
生虏数千口。
生擒数千人。 
班固至私渠海而还。
班固等抵达私渠海后返回。 
是时,
此时, 
南部党众益盛,
南匈奴的势力日益强盛, 
领户三万四千,
拥有人口三万四千户, 
胜兵五万。
兵员达五万人。 
 
三年(辛卯、91)
三年(辛卯,公元91年) 
 
春,
春季, 
正月,甲子,
正月甲子(十九日), 
帝用曹褒新礼,
和帝用曹褒制定的新礼仪, 
加元服;
举行了成年加冠礼。 
擢褒监羽林左骑。
擢升曹褒督领羽林左骑。 
 
窦宪以北匈奴微弱,
窦宪因北匈奴力量微弱, 
欲遂灭之,
想趁势将它消灭。 
二月,
二月, 
遣左校尉耿夔、司马任尚出居延塞,
他派遣左校尉耿夔、司马任尚出居延塞, 
围北单于于金微山,
在金微山包围了北匈奴单于。 
大破之,
汉军大败北匈奴军队, 
获其母阏氏,
俘虏了北匈奴单于之母阏氏, 
名王已下五千余级,
斩杀大部落王以下五千余人。 
北单于逃走,
北匈奴单于逃走, 
不知所在。
不知去向。 
出塞五千余里而还,
汉军出塞五千余里后班师,其距离之远, 
自汉出师所未尝至也。
是自汉朝出兵匈奴以来未曾达到过的。 
封夔为粟邑侯。
将耿夔封为粟邑侯。 
 
窦宪既立大功,
窦宪立下大功以后, 
威名益盛,
威名越发显赫。 
以耿夔、任尚等为爪牙,
他以耿夔、任尚等人为爪牙, 
邓叠、郭璜为心腹,
邓叠、郭璜为心腹, 
班固、傅毅之徒典文章,
用班固、傅毅之辈为他撰写文章。 
刺史、守、令,
州刺史、郡太守和诸县县令, 
多出其门,
大多由窦氏举荐任命, 
赋敛吏民,
这些人搜刮官吏百姓, 
共为赂遗。
一同进行贪污贿赂的勾当。 
司徒袁安、司空任隗举奏诸二千石并所连及,
司徒袁安、司空任隗弹劾了一批二千石官员,连同受牵连者, 
贬秩免官四十余人,
被贬官或免职的达四十余人。 
窦氏大恨;
窦家兄弟对此十分怨恨, 
但安、隗素行高,
但由于袁安、任隗二人一向行为高尚,声望甚重, 
亦未有以害之。
因此也没有加害于他们。 
尚书仆射乐恢,
尚书仆射乐恢, 
刺举无所回避,
监察检举无所忌讳, 
宪等疾之。
窦宪等人对他很是厌恶。 
恢上书曰:
乐恢上书说: 
“陛下富于春秋,
“陛下正年轻, 
纂承大业,
继承了帝业, 
诸舅不宜干正王室,
各位舅父不应控制中央大权, 
以示天下之私。
向天下显示私心。 
方今之宜,
目前最好的办法是, 
上以义自割,
在上位的人以大义自行割爱, 
下以谦自引,
在下位的人以谦让的态度主动引退。这样, 
四舅可长保爵土之荣,
四位国舅才可以长久保有封爵和国土的荣耀, 
皇太后永无惭负宗庙之忧,
皇太后才可以永远没有辜负宗庙的忧虑。 
诚策之上者也。”
确实这是最佳的良策。” 
书奏,
奏书呈上, 
不省。
未被理睬。 
恢称疾乞骸骨,
于是乐恢称病,上书请求退休, 
归长陵;
返回故乡长陵。 
宪风厉州郡,
窦宪暗中严令州郡官府, 
迫胁恢饮药死。
胁迫乐恢服毒而死。 
于是朝臣震慑,
于是朝廷官员十分震恐, 
望风承旨,
全都观望风色而逢迎窦宪的意思, 
无敢违者。
无人胆敢违抗。 
袁安以天子幼弱,
袁安因和帝年幼单弱, 
外戚擅权,
外戚专权, 
每朝会进见及与公卿言国家事,
每当朝会进见之际,以及与公卿谈论国家大事的时候, 
未尝不喑呜流涕;
未曾不呜咽流泪。 
自天子及大臣,
上自天子,下至大臣, 
皆恃赖之。
全都依靠信赖袁安。 
 
冬,
冬季, 
十月,
十月癸未(十二日), 
癸未,
和帝出行, 
上行幸长安,
临幸长安, 
诏求萧、曹近亲宜为嗣者,
下诏在萧何、曹参的近亲中寻访适合做后嗣的人, 
绍其封邑。
继承萧、曹的封土。 
 
诏窦宪与车驾会长安。
和帝下诏,命令窦宪到长安会面。 
宪至,
窦宪到达时, 
尚书以下议欲拜之,
尚书下面的官员中有人提出要向窦宪叩拜, 
伏称万岁,
伏身口称“万岁”。 
尚书韩棱正色曰:
尚书韩棱正色说道: 
“夫上交不谄,
“同上面的人交往,不可谄媚; 
下交不渎;
同下面的人交往,不可轻慢。 
礼无人臣称万岁之制!”
在礼仪上,没有对人臣称‘万岁’的制度!” 
议者皆惭而止。
倡议者都感到惭愧,因而作罢。 
尚书左丞王龙私奏记、上牛酒于宪,
尚书左丞王龙私自向窦宪上书,并奉献牛、酒, 
棱举奏龙,
受到韩棱的弹劾。 
论为城旦。
王龙被判处服苦役四年。 
 
龟兹、姑墨、温宿诸国皆降。
龟兹、姑墨、温宿等国,都向汉朝投降。 
十二月,
十二月, 
复置西域都护、骑都尉、戊己校尉官。
朝廷重新设置西域都护,骑都尉和戊校尉、己校尉。 
以班超为都护,
将班超任命为西域都护, 
徐干为长史。
徐干为长史。 
拜龟兹侍子白霸为龟兹王,
将龟兹送到汉朝做人质的王子白霸封为龟兹王, 
遣司马姚光送之。
派司马姚光护送回国。 
超与光共胁龟兹,
班超和姚光共同胁迫龟兹, 
废其王尤利多而立白霸,
废掉国王尤利多而改立白霸, 
使光将尤利多还诣京师。
让姚光带着尤利多返回京城洛阳。 
超居龟兹它乾城,
班超的西域都护府设在龟兹的它乾城, 
徐干屯疏勒,
徐干则驻扎疏勒。 
惟焉耆、危须、尉犁以前没都护,
只有焉耆、危须、尉犁三国,因先前曾经杀死过汉朝的都护, 
犹怀二心,
所以仍旧怀着二心, 
其余悉定。
而西域其它各国全都降服。 
 
初,
起初, 
北单于既亡,
北匈奴单于不知去向以后, 
其弟右谷蠡王于除自立为单于,
他的弟弟右谷蠡王于除便自称为单于, 
将众数千人止蒲类海,
率领数千部众驻扎在蒲类海一带, 
遣使款塞。
派使者到汉朝边塞请求归附。 
窦宪请遣使立于除为单于,
窦宪建议派使者将于除立为单于, 
置中郎将领护,
设置中郎将进行监护, 
如南单于故事。
如同对待南匈奴单于的先例。 
事下公卿议,
此事交付公卿进行商议。 
宋由等以为可许;
宋由等人认为可以批准窦宪的建议。 
袁安、任隗奏以为:
袁安、任隗上奏表示反对。他们认为: 
“光武招怀南虏,
“光武皇帝招抚南匈奴, 
非谓可永安内地,
并不是说可以让他们永远安居内地, 
正以权时之算,
而只是一种权宜之计, 
可得捍御北狄故也。
为的是能利用他们去抵御北匈奴。 
今朔漠已定,
如今北方大漠已经平定, 
宜令南单于反其北庭,
应当命令南匈奴单于返回他的北方王庭, 
并领降众,
统领归降部众。 
无缘更立于除以增国费。”
没有理由再另封于除做单于来增加国家的经费开支。” 
事奏,
两种意见奏报后, 
未以时定。
一时决定不下。 
安惧宪计遂行,
袁安担心窦宪的主张会被批准实行, 
乃独上封事曰:
便独自呈递密封奏书,奏书写道: 
“南单于屯先父举众归德,
“南匈奴单于屯屠何的先人曾率领部众归降, 
自蒙恩以来四十余年,
蒙受汉朝的大恩,至今已四十余年, 
三帝积累以遗陛下,
历经三位汉帝经营而交到陛下手中。 
陛下深宜追述先志,
陛下应当深切地追思继承先帝的遗愿, 
成就其业。
完成他们的事业。 
况屯首创大谋,
况且屯屠何是首先提出北征重大方案的人, 
空尽北虏,
消灭北匈奴以后, 
辍而弗图,
我们停下来不再进取, 
更立新降;
却要另立一个新降服的北单于。 
以一朝之计,
为了一时的打算, 
违三世之规,
违背三世以来的规划, 
失信于所养,
失信于我们所养护的南匈奴单于, 
建立于无功。
而去扶植无功的北匈奴单于。 
《论语》曰:
《论语》说: 
‘言忠信,
‘言辞忠诚而守信, 
行笃敬,
行为敦厚而恭敬, 
虽蛮貊行焉。
即便在荒蛮之地也通行无阻。 
’今若失信于一屯,
’如今要是失信于一个屯屠何, 
则百蛮不敢复保誓矣。
那么将有一百个蛮族不敢再相信汉朝的承诺了。 
又,乌桓、鲜卑新杀北单于,
再说乌桓、鲜卑新近斩杀了北匈奴优留单于, 
凡人之情,
凡人之常情, 
咸畏仇雠,
全都忌惮仇人, 
今立其弟,
现在扶植优留单于的弟弟, 
则二虏怀怨。
那么乌桓鲜卑就会心怀怨恨。 
且汉故事,
况且依照汉朝旧制, 
供给南单于,
供给南匈奴单于的费用, 
费直岁一亿九十余万,
每年达一亿九十余万;供给西域的费用, 
西域岁七千四百八十万;
每年七千四百八十万; 
今北庭弥远,
如今北匈奴距离更远, 
其费过倍,
费用超过一倍, 
是乃空尽天下,
这将耗尽国家的财富, 
而非建策之要也。”
不是制定政策的正确原则。” 
诏下其议,
和帝下诏,命令将此奏章交付群臣讨论, 
安又与宪更相难折。
袁安又与窦宪进一步争执,互相诘难。 
宪险急负势,
窦宪仗势凌人, 
言辞骄讦,
言辞骄横, 
至诋毁安,
甚至诋毁袁安, 
称光武诛韩歆、戴涉故事,
提出光武帝诛杀韩歆、戴涉的旧事进行威胁, 
安终不移;
但袁安始终不动摇。 
然上竟从宪策。
然而和帝终于听从了窦宪的建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