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42 汉纪三十四 - 资治通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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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42 汉纪三十四

文白对照

司马光

东汉初年刘秀平定隗嚣、公孙述割据势力,推行政治经济改革,展现军事谋略与治国智慧。

建武六年战事与战略部署

世祖光武皇帝中之上建武六年(庚寅、30)
汉纪三十四 汉光武帝建武六年(庚寅,公元30年) 
 
春,
春季, 
正月,丙辰,
正月丙辰(十六日), 
以舂陵乡为章陵县,
东汉把舂陵乡改为章陵县, 
世世复摇役,
按照刘邦祖籍丰县和沛县的作法, 
比丰、沛。
世世代代免除赋税徭役。 
 
吴汉等拔朐,
吴汉等攻下朐县, 
斩董宪、庞萌,
斩杀董宪、庞萌, 
江、淮、山东悉平。
长江、淮河、崤山以东全部平定。 
诸将还京师,
将领们返回洛阳, 
置酒赏赐。
刘秀设酒宴赏赐。 
 
帝积苦兵间,
刘秀被多年的戎马生活所苦, 
以隗嚣遣子内侍,
因为隗嚣又派遣长子做人质, 
公孙述远据边垂,
公孙述又在遥远的边陲, 
乃谓诸将曰:
就对将领们说: 
“且当置此两子于度外耳。”
“暂且应当把这两个人置之度外。” 
因休诸将于雒阳,
于是命将领们在洛阳休养, 
分军士于河内,
把军队调防到河内, 
数腾书陇、蜀,
多次向隗嚣、公孙述传送书信, 
告示祸福。
告诉他们祸福利害。 
 
公孙述屡移书中国,
公孙述屡次向中原地区发送文书, 
自陈符命,
说自己有将当皇帝的天赐符命, 
冀以惑众。
想以此迷惑众人。 
帝与述书曰:
刘秀给公孙述写信说: 
“图谶言公孙,
“符命上说的‘公孙’, 
即宣帝也。代汉者姓当涂,
是指汉宣帝取代汉朝的人姓当涂, 
其名高;
名高。 
君岂高之身邪?
您难道是高本人吗? 
乃复以掌文为瑞,
您又把掌纹‘公孙帝’作为祥瑞, 
王莽何足效乎!
王莽怎么值得效法呢? 
君非吾贼臣乱子,
如今您不是我的乱臣贼子, 
仓卒时人皆欲为君事耳。
只不过在仓猝之时,人人都想做君主罢了。 
君日月已逝,
您已经年老, 
妻子弱小,
妻子儿女还小, 
当早为定计。
应当早作决定。 
天下神器,
天下帝王之位, 
不可力争,
不可以凭人力争得。 
宜留三思!”
您应当三思!” 
署曰“公孙皇帝”。
信封上写的是“公孙皇帝”。 
述不答。
公孙述不予答复。 
 
其骑都尉平陵荆邯说述曰:
公孙述的骑都尉平陵人荆邯向公孙述建议: 
“汉高祖起于行陈之中,
“汉高祖刘邦从军队中崛起, 
兵破身困者数矣;
好几次兵败被困。 
然军败复合,
然而溃败之后又重新聚合, 
疮愈复战。
养好了创伤再投入战斗。 
何则?
为什么呢? 
前死而成功,
冒死前进反而获得成功, 
愈于却就于灭亡也!
胜过后退归于灭亡。 
隗嚣遭遇运会,
隗嚣遭逢时世的机运, 
割有雍州,
占据雍州, 
兵强士附,
军队强盛,士人归附他, 
威加山东;
威望传到崤山之东。 
遇更始政乱,
遇到更始朝政治混乱, 
复失天下,
刘玄又失去天下, 
众庶引领,
天下老百姓伸长脖子盼望太平, 
四方瓦解,
全国陷于土崩瓦解, 
嚣不及此时推危乘胜以争天命,
隗嚣不趁此时除去危险赢得胜利,争得皇帝的宝座, 
而退欲为西伯之事,
而退却打算做周文王式的西方霸主。 
尊师章句,
他尊崇并学习儒家经典, 
宾友处士,
招揽宾客隐士, 
偃武息戈,
停止扩充和训练军队, 
卑辞事汉,
低声下气地事奉汉朝, 
喟然自以文王复出也!
还感叹地以为自己是周文王再世。 
令汉帝释关、陇之忧,
使刘秀将对隗嚣的忧虑置之一边, 
专精东伐,
专心倾注力量在东边征讨群雄, 
四分天下而有其三;
四分天下,刘秀占有三分。 
发间使,
又派出秘密使节, 
召携贰,
招纳叛离的人, 
使西州豪杰咸居心于山东,
使西州一带英雄豪杰都心向崤山以东,于是五分天下, 
则五分而有其四;
刘秀占有四分。 
若举兵天水,
如果向天水进攻, 
必至沮溃,
必定击溃隗嚣。 
天水既定,
天水平定以后, 
则九分而有其八。
则九分天下,刘秀占有八分。 
陛下以梁州之地,
陛下依靠梁州这块地方, 
内奉万乘,
对内要供奉皇帝, 
外给三军,
对外要供给军队。 
百姓愁困,
百姓愁苦困顿, 
不堪上命,
不能忍受上面的驱使, 
将有王氏自溃之变矣!
将会发生王莽那种内部自己瓦解的变化。 
臣之愚计,
以我的愚见, 
以为宜及天下之望未绝,
应该趁着天下百姓要求太平的愿望没有断绝, 
豪杰尚可招诱,
英雄豪杰还可以招纳罗致, 
急以此时发国内精兵,
赶紧在此时,征调国内的精锐部队, 
令田戎据江陵,
命田戎占据江陵, 
临江南之会,
面对长江的会合处, 
倚巫山之固,
依靠巫山的险阻, 
筑垒坚守,
修筑壁垒坚守; 
传檄吴、楚,
向吴、楚各地发布文书, 
长沙以南必随风而靡。
长沙以南一定会望风归降; 
令延岑出汉中,
命延岑出兵汉中, 
定三辅,
平定三辅, 
天水、陇西拱手自服。
天水、陇西会拱手自己臣服。 
如此,
这样一来, 
海内震摇,
天下震撼, 
冀有大利。”
希望有最大的利益可图。” 
述以问群臣,
公孙述以荆邯的话询问群臣, 
博士吴柱曰:
博士吴柱说: 
“武王伐殷,
“周武王讨伐商王朝, 
八百诸侯不期同辞,
八百个诸侯不约而同地表示赞成, 
然犹还师以待天命。
然而仍退兵等待上天的旨意。 
未闻无左右之助而欲出师千里之外者也!”
没有听说过没有周围邻国的协助,而打算出兵千里之外的事!” 
邯曰:
荆邯说: 
“今东帝无尺土之柄,
“刘秀并没有一尺土地的凭藉, 
驱乌合之众,
驱驰一群乌合之众, 
跨马陷敌,
但跨上战马冲锋陷阵, 
所向辄平,
所向无敌。 
不亟乘时与之分功,
不赶快抓住时机和刘秀分享功业, 
而坐谈武王之说,
却坐在那里大谈周武王的主张, 
是复效隗嚣欲为西伯也!”
这是再次效法隗嚣想当周文王的做法。” 
 
述然邯言,
公孙述同意荆邯的话, 
欲悉发北军屯士及山东客兵,
准备征发所有北军屯垦的士兵以及由崤山以东地区的人组成的客籍军队。 
使延岑、田戎分出两道,
命令延岑、田戎分两路出发, 
与汉中诸将合兵并势。
和汉中各将领的部队合并,共同进击。 
蜀人及其弟光以为不宜空国千里之外,
可是蜀地人士和公孙述的弟弟公孙光认为,不应倾全国之力征战千里之外, 
决成败于一举,
以此一举决定成败。 
固争之,
他们极力反对, 
述乃止。
公孙述才作罢。 
延岑、田戎亦数请兵立功,
延岑、田戎也多次请求带兵建立功绩, 
述终疑不听,
公孙述始终疑虑不接受, 
唯公孙氏得任事。
只有公孙氏家族的人能够掌权。 
 
述废铜钱,
公孙述下诏令废除铜钱, 
置铁钱,
铸铁钱, 
货币不行,
结果货币不通行, 
百姓苦之。
老百姓苦不堪言。 
为政苛细,
公孙述为政苛细, 
察于小事,
对于很小的事也要过问, 
如为清水令时而已。
就像当初做清水县令时那样。 
好改易郡县官名。
并喜欢改换郡县官名。 
少尝为郎,
他年轻时曾经出任过郎的官职, 
习汉家故事,
熟悉汉朝的旧典, 
出入法驾,
称帝后出宫入宫都用法驾, 
鸾旗旄骑。
以绣着鸾鸟的大旗、枪杆上挂着牦牛尾的骑士作前导。 
又立其两子为王,
又封他的两个儿子为王, 
食犍为、广汉各数县。
各以犍为、广汉两郡的几个县做食邑。 
或谏曰:
有人向公孙述进谏: 
“成败未可知,
“成败还未可知, 
戎士暴露而先王爱子,
战士们暴露在沙场上,而先封自己的爱子为王, 
示无大志也!”
这表示没有远大的志向!” 
述不从,
公孙述不听规劝。 
由此大臣皆怨。
从此大臣们全都怨恨。 
 

隗嚣反叛与汉军初战

冯异自长安入朝,
冯异从长安到洛阳入朝晋见。 
帝谓公卿曰:
刘秀对公卿说: 
“是我起兵时主簿也,
“冯异是我当初起兵时的主簿, 
为吾披荆棘,
为我披荆斩棘, 
定关中。”
平定关中。” 
既罢,
晋见已毕, 
赐珍宝、钱帛,
赏赐珍宝、钱、帛, 
诏曰:
颁下诏书说: 
“仓卒芜蒌亭豆粥,
“当初在仓猝之时,你在芜蒌亭进献豆粥, 
呼沱河麦饭,
在滹沱河进献麦饭, 
厚意久不报。”
深情厚意,长时间未能回报。” 
异稽首谢曰:
冯异叩头拜谢说: 
“臣闻管仲谓桓公曰:
“我听说管仲对齐桓公说: 
‘愿君无忘射钩,
‘愿君王不忘我射您带钩的事, 
臣无忘槛车。
我不忘被装入囚车的事。 
’齐国赖之。
’齐国依靠这两个人强盛起来, 
臣今亦愿国家无忘河北之难,
我今天也愿陛下勿忘河北的苦难, 
小臣不敢忘巾车之恩。”
我不会忘记在巾车乡您对我的恩德。” 
留十余日,
冯异在洛阳逗留十余天, 
令与妻子还西。
刘秀命他和妻子儿女西行返回任所。 
 
申屠刚、杜林自隗嚣所来,
申屠刚、杜林从隗嚣那里来到洛阳, 
帝皆拜侍御史。
刘秀任命二人当侍御史。 
以郑兴为太中大夫。
任命郑兴当太中大夫。 
 
三月,
三月 , 
公孙述使田戎出江关,
公孙述命田戎出江关, 
招其故众,
招集其旧部, 
欲以取荆州,
准备夺取荆州。 
不克。
不能取胜。 
 
帝乃诏隗嚣,
刘秀于是给隗嚣下诏, 
欲从天水伐蜀。
打算让他从天水出兵攻打公孙述。 
嚣上言:
隗嚣上书说: 
“白水险阻,
“白水关险恶,难以通过, 
栈阁败绝。
栈道残破断绝,无法利用。 
述性严酷,
公孙述性情严厉残暴, 
上下相患,
上下相互不信任, 
须其罪恶孰著而攻之,
等到他的罪恶显露出来再攻打他, 
此大呼响应之势也。”
就能造成一呼而内外响应的形势。” 
帝知其终不为用,
刘秀知道隗嚣终不能被己所用, 
乃谋讨之。
于是策划出兵讨伐他。 
 
夏,
夏季, 
四月 ,丙子,
四月丙子(初八), 
上行幸长安,
刘秀前往长安, 
谒园陵,
拜谒汉朝历代皇帝的陵墓。 
遣耿、盖延等七将军从陇道伐蜀,
派遣耿、盖延等七位将军取道陇西征讨公孙述。 
先使中郎将来歙奉玺书赐嚣谕旨。
刘秀先派中郎将来歙赐给隗嚣诏书,告诉他自己的意图。 
嚣复多设疑故,
隗嚣又反复考虑,疑虑重重, 
事久冗豫不决。
很长时间不能决断。 
歙遂发愤质责嚣曰:
来歙生气地责备隗嚣说: 
“国家以君知臧否,
“皇上认为您懂得善恶是非, 
晓废兴,
通晓胜衰兴亡, 
故以手书畅意。
所以亲自写信,充分表达自己的意愿。 
足下推忠诚,
您推诚效忠, 
既遣伯春委质,
已经派您的儿子隗恂到洛阳做人质, 
而反欲用佞惑之言,
却反而要听从小人的蛊惑之言, 
为族灭之计邪!”
要做灭族的打算吗?” 
因欲前刺嚣。
于是准备向前刺杀隗嚣。 
嚣起入,
隗嚣起身入内, 
部勒兵将杀歙,
召集部众要杀来歙。 
歙徐杖节就车而去,
来歙从容地拿着符节登车离去。 
嚣使牛邯将兵围守之 。
隗嚣让牛邯率兵把来歙的车团团围住。 
嚣将王遵谏曰:
隗嚣的部将王遵劝谏说: 
“君叔虽单车远使,
“来歙虽然是单独充任远方的使节, 
而陛下之外兄也,
但他是刘秀的表哥。 
杀之无损于汉,
杀了他无损于汉朝, 
而随以族灭。
却会随之召来灭族之灾。从前, 
昔宋执楚使,
宋国捕杀楚国的使节, 
遂有析骸易子之祸。
招来用人骨作木柴、易子而食的大祸。 
小国犹不可辱,
对小国尚且不可以侮辱, 
况于万乘之主,
何况对于万乘之尊的帝王。 
重以伯春之命哉!”
您要以隗恂的性命为重啊!” 
歙为人有信义,
来歙为人讲信义, 
言行不违,
言行一致, 
及往来游说,
往来游说,诚实可信, 
皆可按覆;
都可一一对证。 
西州士大夫皆信重之,
西州的士大夫都信任、尊重他, 
多为其言,
很多人替他求情。所以能够免于死难, 
故得免而东归。
回到洛阳。 
 
五月,己未,
五月己未(二十三日), 
车驾至自长安。
刘秀从长安回到洛阳。 
 
隗嚣遂发兵反,
隗嚣于是起兵叛变。 
使王元据陇坻,
命王元防守陇坻, 
伐木塞道。
砍伐树木,堵塞道路。 
诸将因与嚣战,
东汉将领们因此和隗嚣交战, 
大败,
被打得大败, 
各引兵下陇;
各自率兵逃下陇山。 
嚣追之急,
隗嚣急速追赶, 
马武选粗骑为后拒,
东汉将军马武挑选精锐骑兵断后, 
杀数千人,
杀敌数千人, 
诸军乃得还。
各路军队才得以返回。 
 

政治改革与多方角力

六月辛卯,
六月辛卯(二十四日), 
诏曰:
刘秀下诏说: 
“夫张官置吏,
“设置官吏, 
所以为民也。
是替老百姓服务。 
今百姓遭难,
而今百姓遭难, 
户口耗少,
户口减少, 
而县官吏职,所置尚繁;
而国家官吏的设置还很繁多。 
其令司隶、州牧各实所部,
现令司隶、州牧各自在所辖范围核实实际需要, 
省减吏员,
裁减官员。 
县国不足置长吏者并之。”
无论是县还是封国,不足以设置长吏的,予以合并。” 
于是并省四百余县,
于是合并减少四百余个县, 
吏职减损,
官吏的职位也减少了, 
十置其一。
十个官员,留任一个。 
 
九月,丙寅晦,
九月丙寅晦(三十日), 
日有食之。
出现日食。 
执金吾朱浮上疏曰:
执金吾朱浮给上书说: 
“昔尧、舜之盛,
“从前,在尧、舜时的太平盛世, 
犹加三考;
还每隔三年对官员进行考核。 
大汉之兴,
大汉王朝兴起, 
亦累功效,
也是被功绩所带累, 
吏皆积久,
官吏在职的时间都很长, 
至长子孙。
甚至传给长子长孙。 
当时吏职,
当时的官吏办事, 
何能悉治,
怎么能够治理得好, 
论议之徒,
评论抨击的人, 
岂不喧哗!
怎不喧哗? 
盖以为天地之功不可仓卒,
我认为,创建天地那样大的功业,不可能仓促完成; 
艰难之业当累日也。
艰难的事业应当逐日积累,才能成功。 
而间者守宰数见换易,
近来郡县长官频繁地被替换, 
迎新相代,
迎新送旧, 
疲劳道路。
在路途上疲于奔波。 
寻其视事日浅,
探究起来, 
未足昭见其职,
他们在任的时间很短, 
既加严切,
不足以明确显示他们的政绩就已遭到严厉的责备, 
人不自保,
官吏不能自保, 
迫于举劾,
为检举、弹劾所迫, 
惧于刺讥,
又害怕讽刺讥笑, 
故争饰诈伪以希虚誉,
所以争着装扮自己,用欺诈伪装的手段求得虚浮的美名。 
斯所以致日月失行之应也。
这正是导致日月不能正常运行、出现日食的原因。 
夫物暴长者必夭折,
生物突然暴长必定会夭折, 
功卒成者必亟坏;
功业一下子成功必定会很快衰败。 
如摧长久之业而造速成之功,
如果摧毁长久的大业,而求速成的功效, 
非陛下之福也。
不是陛下的福分。 
愿陛下游意于经年之外,
希望陛下高瞻远瞩,从长远考虑, 
望治于一世之后,
直看到三十年之后, 
天下幸甚!”
天下有幸!” 
帝采其言,
刘秀采纳朱浮的建议,从此以后, 
自是牧守代易颇简。
地方州牧太守更换的次数大为减少。 
 
十二月,壬辰,
十二月壬辰(二十七日), 
大司空宋弘免。
免去大司空宋弘的职务。 
 
癸巳,
癸巳(二十八日), 
诏曰:
刘秀下诏: 
“顷者师旅未解,
“前些时战事不息, 
用度不足,
国家经费不足, 
故行十一之税。
所以按十分之一收税。 
今粮储差积,
如今粮食储备增多,从现在起, 
其令郡国收见田租,
各郡、各封国收取现有田地的田租, 
三十税一,
按三十分之一征税, 
如旧制。”
恢复原来的制度。” 
 
诸将之下陇也,
东汉将领们兵败退下陇山之后, 
帝诏耿军漆,
刘秀命耿在漆县驻屯, 
冯异军邑,
命冯异在邑驻屯, 
祭遵军,
命祭遵在县驻屯, 
吴汉等还屯长安。
命吴汉等率军返回长安驻屯。 
冯异引军未至邑,
冯异率军还没到达邑, 
隗嚣乘胜使王元、行巡将二万余人下陇,
隗嚣乘胜派王元、行巡率领二万余人下陇山, 
分遣巡取邑,
分派行巡夺取邑。冯异马上急行军挺进, 
异即驰兵欲先据之。
要抢先占据邑。 
诸将曰:
将领们说: 
“虏兵盛而乘胜,
“敌人强盛,又乘着胜利的锐气, 
不可与争锋,
不能和他们争锋。 
宜止军便地,
应停止行军,在有利的地点安营, 
徐思方略。”
慢慢图谋策划。” 
异曰:
冯异说: 
“虏兵临境,
“敌军压境, 
忸小利,
是习惯于获取小利, 
遂欲深入;
因而打算深入。 
若得邑,
敌人如果取得邑, 
三辅动摇。
三辅就会动摇。 
夫攻者不足,
采取攻势不足时, 
守者有余。
采取守势则有余。 
今先据城,
我们抢先占据邑, 
以逸待劳,
是以逸待劳, 
非所以争也。”
不是和敌人决高下。” 
潜往,
于是秘密进城, 
闭城,
关闭城门, 
偃旗鼓。
偃旗息鼓。 
行巡不知,
行巡完全蒙在鼓里, 
驰赴之。
急忙赶赴邑。 
异乘其不意,
冯异乘其不备, 
卒击鼓、建旗而出。
突然间战鼓齐鸣、旌旗招展,率军而出。 
巡军惊乱奔走,
行巡的军队惊慌散乱,四下奔逃。 
追击,
冯异追击, 
大破之。
大破敌军。 
祭遵亦破王元于。
祭遵也在县打败王元的军队。 
于是北地诸豪长耿定等悉畔隗嚣降。
于是北地郡诸豪强首领耿定等全都背叛隗嚣,投降东汉。 
诏异进军义渠,
刘秀命令冯异进军义渠。 
击破卢芳将贾览、匈奴奥日逐王,
冯异击败卢芳的将领贾览以及匈奴奥日逐王。 
北地、上郡、安定皆降。
北地郡、上郡、安定郡全部归降。 
 
窦融复遣其弟友上书曰:
窦融又派弟弟窦友前往洛阳,向刘秀上书说: 
“臣幸得托先后末属,
“我很幸运,能够成为先皇后亲属的后代, 
累世二千石,
好几代都是二千石俸禄。 
臣复假历将帅,
我又暂任将帅, 
守持一隅,
镇守一方。 
故遣刘钧口陈肝胆,
所以派遣刘钧, 
自以底里上露,
向您口头表达我的赤胆忠心, 
长无纤介。
从内心深处对您没有丝毫隐瞒。 
而玺书盛称蜀、汉二主三分鼎足之权,
而您的诏书却称赞公孙述、隗嚣两位君主三分天下、形成鼎足之势的权力, 
任嚣、尉佗之谋;
提到任嚣、尉佗的谋划, 
窃自痛伤。
我深感忧伤悲痛。 
臣融虽无识无知,
我窦融虽然无知无识, 
利害之际,顺逆之分,
但在利与害之际、顺与逆之间, 
岂可背真旧之主,
岂能背叛真主旧主, 
事奸伪之人,
去事奉奸恶、假冒的人! 
废忠贞之节,
岂能废弃忠贞的节操, 
为倾覆之事,
去做颠覆国家的坏事! 
弃已成之基,
岂能抛弃已经成就的基础, 
求无冀之利!
去追求并无希望的利益! 
此三者,
就此三项, 
虽问狂夫,
即使去问一个疯子 , 
犹知去就,
还知道如何决定, 
而臣独何以用心!
而我为什么偏偏会别有用心! 
谨遣弟友诣阙,
谨派我的弟弟窦友前往, 
口陈至诚。”
亲口陈述我的至诚。” 
友至高平,
窦友走到高平县, 
会隗嚣反,
正赶上隗嚣叛变, 
道不通,
道路不通, 
乃遣司马席封间道通书。
于是派遣司马席封从小路把信带到洛阳。 
帝复遣封赐融、友书,
刘秀又派席封给窦融、窦友带信,安慰他们, 
所以尉藉之甚厚。
感情深厚。 
 
融乃与隗嚣书曰:
窦融于是给隗嚣写信说: 
“将军亲遇厄会之际,
“当年,将军亲身遭遇艰难时世, 
国家不利之时,
国家蒙受不幸之际, 
守节不回,
能够坚守节操,义无返顾, 
承事本朝;
效忠汉朝。 
融等所以欣服高义,
我等所以钦佩您的高义, 
愿从役于将军者,
愿意听从您的役使, 
良为此也!
原因的确在此。 
而忿之间,
然而您在愤怒急躁之间, 
改节易图,
改变自己的节操和意图, 
委成功,
舍弃已成之功, 
造难就,
去开创难成之业。 
百年累之,
百年积累的成果, 
一朝毁之,
毁于一旦, 
岂不惜乎!
难道不可惜吗? 
殆执事者贪功建谋,
恐怕是在下面管事的人贪功,设计阴谋, 
以至于此。
以至成了现在这个样子。 
当今西州地势局迫,
当前西州地区地势狭窄局促, 
民兵离散,
人民和军队分散, 
易以辅人,
辅助别人是容易的, 
难以自建。
自己单独开创局面是艰难的。 
计若失路不反,
假若迷途而不返, 
闻道犹迷,
听到道理仍然迷惑,那么, 
不南合子阳,
不是向南投向公孙述, 
刚北入文伯耳。
就是向北加入卢芳罢了。 
夫负虚交而易强御,
依靠虚假的交情而轻视敌人的强悍, 
恃远救而轻近敌,
仗恃远方的援救而轻视眼前的敌人, 
未见其利也。
看不到有什么好处。 
自兵起以来,
自从战争发生以来, 
城郭皆为丘墟,
城市全变成废墟, 
生民转于沟壑。
百姓辗转于沟壑之间。 
幸赖天运少还,
幸运的是,天运稍有回转, 
而将军复重其难,
可是将军又要重复当初的灾难。 
是使积不得遂瘳,
这是使旧病不能痊愈, 
幼孤将复流离,
幼童孤儿将再度流离失所, 
言之可为酸鼻;
提起这些就可以使人悲痛酸鼻。 
庸人且犹不忍,
庸人还都不忍心, 
况仁者乎!
何况仁慈的人呢? 
融闻为忠甚易,
我听说做忠诚的事很容易, 
得宜实难。
但做得得当确实很难。 
忧人太过,
替人担忧过分, 
以德取怨,
就是以恩德换取怨恨。 
知且以言获罪也!”
我知道我将因为上述这些话而获罪。” 
嚣不纳。
隗嚣不采纳。 
 
融乃与五郡太守共砥厉兵马,
窦融于是和五郡太守共同厉兵秣马, 
上疏请师期;
并向刘秀上书,请求指示出兵日期。 
帝深嘉美之。
刘秀深切嘉勉赞美窦融。 
融即与诸郡守将兵入金城,
窦融随即和各郡太守率军进入金城, 
击嚣党先零羌封何等,
攻击隗嚣同党先零羌首领封何等, 
大破之。
大破羌军。 
因并河,
于是沿着黄河, 
扬威武,
显扬军威, 
伺侯车驾。
恭侯圣驾。 
时大兵未进,
当时大军还未进发, 
融乃引还。
窦融于是率军返回。 
 
帝以融信效著明,
刘秀因为窦融很讲信义,清楚地表明了立场, 
益嘉之,
更加嘉奖他。 
修理融父坟墓,
下令整修窦融父亲的坟墓, 
祠以太牢,
用牛羊猪各一祭祀, 
数驰轻使,
屡次派出轻装使者, 
致遗四方珍羞。
送给窦融四方进贡的珍奇食物。 
 
梁统犹恐众心疑惑,
梁统仍然担心大家犹豫疑惑, 
乃使人刺杀张玄,
便派人刺杀隗嚣的使者张玄, 
遂与隗嚣绝,
于是同隗嚣绝交。 
皆解所假将军印绶。
把隗嚣授予的将军印信绶带全都解下。 
 
先是,
先前, 
马援闻隗嚣欲贰于汉,
马援听说隗嚣对汉朝怀有二心, 
数以书责譬之,
准备独立,几次写信责备 劝说他。 
嚣得书增怒。
隗嚣收到信后更加愤怒。 
及嚣发兵反,
等到隗嚣发兵反叛, 
援乃上书曰:
马援于是给刘秀上书说: 
“臣与隗嚣本实交友,
“我和隗嚣本是朋友, 
初遣臣东,
开始派我东来时, 
谓臣曰:
他对我说: 
‘本欲为汉,
‘我本打算拥戴汉朝, 
愿足下往观之,
请你前往洛阳观察, 
于汝意可,
你认为可以, 
即专心矣。
我就专心一意拥戴汉王朝。 
’及臣还反,
’等我返回, 
报以赤心,
真心诚意地以实汇报, 
实欲导之于善,
确实想引导他从善, 
非敢谲以非义。
不敢用不义欺诈他。 
而嚣自挟奸心,
可是隗嚣自怀奸恶之心, 
盗憎主人,
就像强盗憎恨主人, 
怨毒之情,
怨恨的感情, 
遂归于臣。
于是集中在我的身上。 
臣欲不言,
我如果不说明, 
则无以上闻,
陛下就无法知道。 
愿听诣行在所,
我请求前往陛下所在之地, 
极陈灭嚣之术。”
向您详尽地陈述消灭隗嚣的策略。” 
帝乃召之,
刘秀于是召见马援。 
援具言谋画。
马援一五一十地提出作战方案。 
 
帝因使援将突骑五千,
刘秀遂命马援率领骑兵突击队五千人, 
往来游说嚣将高峻、任禹之属,
往来劝说隗嚣的将领高峻、任禹等, 
下及羌豪,
以及羌族的首领, 
为陈祸福,
为他们分析利害, 
以离嚣支党。
以离间瓦解隗嚣部属。 
援又为书与嚣将杨广,
马援又写信给隗嚣的将领杨广, 
使晓劝于嚣曰:
让他劝说隗嚣,信中说: 
“援窃见四海已定,
“我看到四海之内已经平定, 
兆民同情,
万民都有同感。 
而季孟闭拒背畔,
可是隗嚣封闭边界, 
为天下表的,
起兵反叛,成了天下众矢之的。 
常惧海内切齿,
我常害怕大家对隗嚣咬牙切齿, 
思相屠裂,
要争相扑杀, 
故遗书恋恋,
因此以眷恋之情给他写信, 
以致恻隐之计。
表达我的伤痛和忧虑。 
乃闻季孟归罪于援,
然而竟听说隗嚣把罪过都推到我身上, 
而纳王游翁谄邪之说,
并采纳王元谄媚邪恶的意见, 
因自谓函谷以西,
宣称函谷关以西, 
举足可定。
一抬脚就可以平定。 
以今而观,
从现在的局势来看, 
竟何如邪!
究竟怎样呢? 
 
援间至河内,
“我不久前曾到过河内, 
过存伯春,
拜访慰问隗嚣的儿子隗恂。 
见其奴吉从西方还,
看见他的奴仆吉从西州回来, 
说伯春小弟仲舒望见吉,
说隗恂的小弟弟隗仲舒看见吉, 
欲问伯春无他否,
想问隗恂是否已遭意外, 
竟不能言,
竟然说不出口, 
晓夕号泣。
早晚哀号哭泣。 
又说其家悲愁之状,
又说到全家悲苦忧愁的情况, 
不可言也。
无法用言语表达。 
夫怨仇可刺不可毁,
有怨仇可以指责,不可以用毁灭的手段报复, 
援闻之,
我听说这些事后, 
不自知泣下也。
不知不觉流下眼泪。 
援素知季孟孝爱,
我一向了解隗嚣孝顺慈爱, 
曾、闵不过。
曾参、闵子骞也比不过。 
夫孝于其亲,
孝敬的父母, 
岂不慈于其子!
哪能不爱孩子! 
可有子抱三木而跳梁妄作,
可有儿子身戴刑具,而父亲飞扬跋扈、胡作非为, 
自同分羹之事乎!
并想分一杯用儿子的肉做成肉羹这类事吗? 
 
季孟平生自言所以拥兵众者,
“隗嚣平时自己说,他所以拥有军队, 
欲以保全父母之国而完坟墓也,
是用来保全乡土和父母的坟墓, 
又言苟厚士大夫而已;
又说不过是为了厚待士大夫罢了。可是现在, 
而今所欲全者将破亡之,
所要保全的乡土将要分裂丧失, 
所欲完者将伤毁之,
所要保全的父母坟墓将被毁掉, 
所欲厚者将反薄之。
所要等待的将反而要受到轻视。 
季孟尝折愧子阳而不受其爵,
隗嚣曾折辱公孙述而不接受他的爵位, 
今更共陆陆往附之,
今天却乖乖地去依附他, 
将难为颜乎!
将有惭愧之色吧! 
若复责以重质,
如果公孙述也要求用长子做人质, 
当安从得子主给是哉!
隗嚣又从何再得一个长子给他呢?从前, 
往时子阳独欲以王相待而春卿拒之,
公孙述要单独封你为王,而你拒绝。 
今者归老,
现在你年纪老了, 
更欲低头与小儿曹共槽枥而食,
还要低着头和小孩子们挤一个食槽吃食, 
并肩侧身于怨家之朝乎!
并着肩侧着身在怨恨的朝中作官吗? 
 
今国家待春卿意深,
“现在朝廷对你的期望很大, 
宜使牛孺卿与诸耆老大人共说季孟,
你应该请牛邯和各位前辈尊长共同劝说隗嚣。 
若计画不从,
如果说服不了他, 
真可引领去矣。
确实应该离开他。 
前披舆地图,
前些天我观看地图, 
见天下郡国百有六所,
见天下有一百零六个郡和封国, 
奈何欲以区区二邦以当诸夏百有四乎!
怎么要用区区两个郡对抗中国的其余的一百零四个郡呢? 
春卿事季孟,
你事奉隗嚣, 
外有君臣之义,
从外部讲是君臣关系, 
内有朋友之道。
从内部讲是朋友关系。 
言君臣邪,
说君臣呢, 
固当谏争;
本应该直言进谏; 
语朋友邪,
说朋友呢, 
应有切磋。
应该切磋协商。 
岂有知其无成,
哪有知道他不能成功,却只是懦弱畏缩, 
而但萎咋舌,
咬着舌头, 
叉手从族乎!
拱手跟他一起陷入灭族之灾的呢? 
及今成计,
趁现在定下大计还是很好的, 
殊尚善也,
过了这一步, 
过是,
就不同了。 
欲少味矣!
况且, 
且来君叔天下信士,
来歙是天下忠信之士, 
朝廷重之,
朝廷尊重他, 
其意依依,
他对隗嚣依依不舍, 
常独为西州言。
常独自为西州说话。 
援商朝廷,尤欲立信于此,
我认为朝廷尤其要在这件事情上建立信誉, 
必不负约。
必不负约。 
缓不得久留,
我不能久留, 
愿急赐报。”
愿你急速给我回信。” 
广竟不答。
杨广竟然不作答复。 
 
诸将每有疑议,
将领们每有疑惑争议, 
更请呼援,
都向马援请教, 
咸敬重焉。
对他十分敬重。 
 
隗嚣上疏谢曰:
隗嚣上书向刘秀请罪说: 
“吏民闻大兵卒至,
“官吏百姓听说大军突然到来, 
惊恐自救,
惊慌惧怕,只求自救, 
臣嚣不能禁止。
我不能禁止。 
兵有大利,
我的部队虽然获得胜利, 
不敢废臣子之节,
但我不敢废弃做臣子的节操, 
亲自追还。
亲自把他们追回来。 
昔虞舜事父,
过去虞舜侍奉父亲, 
大杖则走,
如父亲用大棍子打就跑掉, 
小杖则受。
如用小棍子打则承受。 
臣虽不敏,
我虽然不聪明, 
敢忘斯义!
怎敢忘此君臣大义! 
今臣之事,在于本朝,
如今我在朝廷掌握之中, 
赐死则死,
赐我死我就死, 
加刑则刑;
给我加刑我就受刑。 
如更得洗心,
如能再使我有机会洗面革心, 
死骨不朽。”
我就是变成一堆死骨,也不会忘记。” 
有司以嚣言慢,
主管部门认为隗嚣言语傲慢, 
请诛其子;
请求杀他的儿子隗恂。 
帝不忍,
刘秀不忍心, 
复使来歙至,
又派来歙到县送亲笔信给隗嚣, 
赐嚣书曰:
说: 
“昔柴将军云:
“从前,高祖的大将柴武说: 
‘陛下宽仁,
‘陛下宽厚仁爱, 
诸侯虽有亡叛而后归,
诸侯中虽有逃亡反叛的,以后归顺, 
辄复位号,
就恢复爵位封号, 
不诛也。
不予诛杀。 
’今若束手,
’现在你如果能约束自己, 
复遣恂弟归阙庭者,
再派隗恂的弟弟到朝廷来做人质, 
则爵禄获全,
那你的爵位和俸禄都可保全, 
有浩大之福矣!
洪福齐天。 
吾年垂四十,
我年近四十, 
在兵中十岁,
在军旅中度过十年, 
厌浮语虚辞。
厌恶花言巧语。 
即不欲,
如果你不愿意, 
勿报。”
不必答复。” 
嚣知帝审其诈,
隗嚣知道刘秀已看穿他的欺骗术, 
遂遣使称臣于公孙述。
于是派使者向公孙述称臣。 
 
匈奴与卢芳为寇不息,
匈奴和卢芳不断侵扰, 
帝令归德侯飒使匈奴以修旧好。
刘秀命归德侯刘飒出使匈奴,谋求恢复以前的良好关系。 
单于骄倨,
匈奴单于骄横傲慢, 
虽遣使报命,
虽然也派使节到洛阳回报, 
而寇暴如故。
但侵扰如故。 
 
七年(辛卯、31)
七年(辛卯,公元31年) 
 
春,
春季, 
三月,
三月, 
罢郡国轻车、骑士、材官,
免去郡县、封国的轻车、骑士、材官, 
令还复民伍。
命他们回归为民。 
 
公孙述立隗嚣为朔宁王,
公孙述封隗嚣为朔宁王, 
遣兵往来,
让他派出军队往来造声势, 
为之援势。
作为援助。 
 
癸亥晦,
癸亥晦(三十日), 
日有食之。
出现日食。 
诏百僚各上封事,
刘秀诏命百官各自呈递密封奏章, 
其上书者不得言圣。
奏章中不得有“圣”字。 
太中大夫郑兴上疏曰:
太中大夫郑兴上书说: 
“夫国无善政,
“国家没有善政, 
则谪见日月;
上天的谴责就在太阳月亮上显现。 
要在因人之心,
关键在于顺应人心, 
择人处位。
用人得当。 
今公卿大夫多举渔阳太守郭可大司空者,
现在公卿大夫多数推举渔 阳太守郭,认为可以做大司空, 
而不以时定;
而陛下不及时决定。 
道路流言,
道路上谣言四起, 
咸曰‘朝廷欲用功臣’,
都说‘朝廷打算任用功臣’, 
功臣用则人位谬矣。
但任用功臣就会人和职位不相配。 
愿陛下屈己从众,
请求陛下委曲自己,听从大家的意见, 
以济群臣让善之功。
以鼓励群臣谦让的美德。近来, 
顷年日食多在晦,
日食多发生在每月三十日, 
先时而合,
太阳和月亮提前重合, 
皆月行疾也。
都是由于月亮运行快的缘故。 
日君象而月臣象;
太阳象征君主,月亮臣子。 
君亢急而臣下促迫,
君主急促而臣子迫切, 
故月行疾。
所以月亮运行得快。 
今陛下高明而群臣惶促,
当今陛下高明而群臣遑急不安, 
宜留思柔克之政,
应当考虑用柔和而行之有效的政治手段, 
垂意《洪范》之法。”
请陛下留心《尚书·洪范》的做法。” 
帝躬勤政事,
刘秀亲自处理政事, 
颇伤严急,
往往过于严苛急迫, 
故兴奏及之。
所以郑兴上书提及。 
 
夏,
夏季, 
四月,壬午,
四月壬午(十九日), 
大赦。
刘秀实行大赦。 
 
五月,戊戌,
五月戊戌(初五), 
以前将军李通为大司空。
刘秀任命前将军李通做大司空。 
 
大司农江冯上言,
大司农江冯上书说: 
“宜令司隶校尉督察三公。”
“应当命司隶校尉督察三公。” 
司空掾陈元上疏曰:
司空掾陈元上书说: 
“臣闻师臣者帝,
“我听说把臣子当做老师的,是帝王; 
宾臣者霸。
把臣子当做宾客的,是霸主。 
故武王以太公为师,
所以周武王以姜太公为老师, 
齐桓以夷吾为仲父,
齐桓公以管仲为仲父。乃至近代, 
近则高帝优相国之礼,
汉高祖对相国萧何的礼遇特别优待, 
太宗假宰辅之权。
汉文帝授予宰相申屠嘉生杀予夺的权力。 
及亡新王莽,
到王莽时, 
遭汉中衰,
逢汉朝中衰, 
专操国柄以偷天下,
王莽专断,把持最高权力,窃国篡位。 
况己自喻,
他以自己做比方, 
不信群臣,
不信任群臣, 
夺公辅之任,
剥夺三公的职权, 
损宰相之威,
降低宰相的威严, 
以刺举为明,
把揭发隐私当作高明, 
激讦为直,
把攻击过失作为正直。 
至乃陪仆告其君长,
以至于奴仆告发主人, 
子弟变其父兄,
儿子、弟弟告发父亲、哥哥。法网严密, 
罔密法峻,
刑法苛刻, 
大臣无所措手足;
使大臣无所措手足。 
然不能禁董忠之谋,
然而仍不能禁止董忠的叛变, 
身为世戮。
王莽自己也遭世人杀戮。 
方今四方尚扰,
现在四方仍然纷扰不安, 
天下未一,
天下没有统一, 
百姓观听,
百姓全都睁大眼睛观看, 
咸张耳目。
竖起耳朵倾听。 
陛下宜修文、武之圣典,
陛下应当研究、学习周文王、周武王时代的圣典, 
袭祖宗之遗德,
承袭祖先留下的美德, 
劳心下士,
用心结交下面的有识之士, 
屈节待贤,
屈身对待贤能的人, 
诚不宜使有司察公辅之名。”
实在不应派有关部门监视三公的名声。” 
帝从之。
刘秀接受了他的意见。 
 
酒泉太守竺曾以弟报怨杀人,
酒泉太守竺曾,因自己的弟弟报仇杀人, 
自免去郡;
自行辞职离郡。 
窦融承制拜曾武锋将军,
窦融代表皇帝,任命竺曾做武锋将军, 
更以辛肜为酒泉太守。
改以辛肜为酒泉太守。 
 
秋,
秋季, 
隗嚣将步骑三万侵安定,
隗嚣率领步、骑兵三万人侵犯安定, 
至阴,
到达阴县, 
冯异率诸将拒之;
冯异率领诸将抵挡。 
嚣又令别将下陇攻祭遵于;
隗嚣又命其他将领下陇山,在县攻打祭遵。都不能取胜, 
并无利而还。
返回。 
 
帝将自征隗嚣,
刘秀准备亲自征讨隗嚣, 
先戒窦融师期,
先和窦融约定出兵日期。 
会遇雨,
正赶上大雨, 
道断,
道路断绝, 
且嚣兵已退,
而且隗嚣的军队已经撤退, 
乃止。
才停止进攻。 
 
帝令来歙以书招王遵,
刘秀命来歙写信招降王遵, 
遵来降,
王遵前来投降。 
拜太中大夫,
刘秀任命他当太中大夫, 
封向义侯。
封向义侯。 
 
冬,
冬季, 
卢芳以事诛其五原太守李兴兄弟;
卢芳因事诛杀五原太守李兴兄弟。 
其朔方太守田飒、云中太守乔扈各举郡降,
朔方太守田飒、云中太守乔扈各自献郡投降。 
帝令领职如故。
刘秀命他们照旧留任原官职。 
 
帝好图谶,
刘秀喜好运用隐语或预言占验吉凶的图谶, 
与郑兴议郊祀事,
和郑兴讨论到郊外祭祀的事, 
曰:
说: 
“吾欲以谶断之,
“我想用图谶来推断, 
何如?”
怎么样?” 
对曰:
郑兴回答: 
“臣不为谶!”
“我不从事预言。” 
帝怒曰:
刘秀发怒说: 
“卿不为谶,
“你不从事预言, 
非之邪?”
是认为它不对吗?” 
兴惶恐曰:
郑兴惶惧,说: 
“臣于书有所未学,
“我未学过图谶之书, 
而无所非也。”
并没有认为它不对。” 
帝意乃解。
刘秀的怒气才消。 
 
南阳太守杜诗政治清平,
南阳太守杜诗,为政清廉公正, 
兴利除害,
兴利除害, 
百姓便之。
百姓安逸无忧。 
又修治陂池,
杜诗又兴修水利, 
广拓土田,
大量开垦荒地, 
郡内比室殷足,
南阳郡内家家户户殷实富足。 
时人方于召信臣。
当时的人们把他比作汉元帝时的召信臣, 
南阳为之语曰:
南阳流传着称颂他的歌谣: 
“前有召父,
“从前有召父, 
后有杜母。”
现在有杜母。” 
 

略阳争夺与隗嚣败亡

八年(壬辰、32)
八年(壬辰,公元32年) 
 
春,
春季, 
来歙将二千余人伐山开道,
来歙率领两千余人伐山开路, 
从番须、回中径袭略阳,
从番须、回中径直袭击略阳县, 
斩隗嚣守将金梁。
斩隗嚣的守将金梁。 
嚣大惊曰:
隗嚣大为震惊,说: 
“何其神也!”
“怎么这么神速!” 
帝闻得略阳,
刘秀听说攻取略阳, 
甚喜,
非常高兴, 
曰:
说: 
“略阳,嚣所依阻,
“略阳是隗嚣所依据的屏障, 
心腹已坏,
心脏腹部已坏, 
则制其支体易矣!”
那么制服他的肢体就容易了。” 
 
吴汉等诸将闻歙据略阳,
吴汉等将领听说来歙占据略阳, 
争驰赴之。
争着率军驱驰前往。 
上以为嚣失所恃,
刘秀认为,隗嚣失去所依据的险阻, 
亡其要城,
丢掉了重要的城市, 
势必悉以精锐来攻;
势必出动所有的精锐部队前来进攻, 
旷日久围而城不拔,
等到旷日持久,敌军包围城市而不能攻占城市, 
士卒顿敝,
士兵困顿疲惫的时候, 
乃可乘危而进。
东汉军队才可以乘敌人之危挺进。于是, 
皆追汉等还。
把吴汉等全都追回。 
隗嚣果使王元拒陇坻,
隗嚣果然派王元在陇坻抵御, 
行巡守番须口,
派行巡把守番须口, 
王孟塞鸡头道,
派王孟堵住鸡头道, 
牛邯军瓦亭。
派牛邯在瓦亭驻屯。 
嚣自悉其大众数万人围略阳,
隗嚣亲自率领大军数万人包围略阳。 
公孙述遣将李育、田助之,
公孙述派遣将领李育、田协助作战。 
斩山筑堤,
他们挖山筑堤, 
激水灌城。
企图放水灌城。 
来歙与将士固死坚守,
来歙和将士们誓死坚守, 
矢尽,
箭射完了, 
发屋断木以为兵。
就拆掉房屋把木头断开作为兵器。 
嚣尽锐攻之,
隗嚣用全部精锐部队攻城, 
累月不能下。
几个月都不能攻下。 
 
夏,
夏季, 
闰四月,
闰四月, 
帝自将征隗嚣,
刘秀亲自率军征伐隗嚣。 
光禄勋汝南郭宪谏曰:
光禄勋汝南人郭宪劝阻说: 
“东方初定,
“东方刚刚平定, 
车驾未可远征。”
陛下不能远征。”于是挡住车, 
乃当车拔佩刀以断车。
拔出佩刀,砍断引车前行的皮带。 
帝不从,
刘秀不听, 
西至漆。
西行至漆县。 
诸将多以王师之重,
将领们多数都认为,皇上率领的军队重要, 
不宜远入险阻,
不宜远行深入到险恶、阻塞的地方。 
计冗犹豫未决;
刘秀拿不定主意, 
帝召马援问之。
召见马援询问意见。 
援因说隗嚣将帅有土崩之势,
马援于是说,隗嚣的将领们已有土崩瓦解之势, 
兵进有必破之状;
如果进军,就会有必破之状。 
又于帝前聚米为山谷,
他又在刘秀面前,用米聚成山谷, 
指画形势,
指出敌我双方的形势, 
开示众军所从道径,
展示大军进攻的路线, 
往来分析,
来回分析, 
昭然可晓。
十分清晰明白。 
帝曰:
刘秀说: 
“虏在吾目中矣!”
“敌人的情况都在我的眼里了!” 
明旦,
第二天一早, 
遂进军,
大军出发, 
至高平第一。
抵达高平县第一城。 
 
窦融率五郡太守及羌虏小月氏等步骑数万,辎重五千余两,
窦融率领五郡太守以及羌族、小月氏等步骑兵数万人、辎重车五千余辆, 
与大军会。
和刘秀的大军会合。 
是时军旅草创,
当时军队还处于草创时期, 
诸将朝会礼容多不肃,
将领们朝拜皇帝的礼仪多不整肃。 
融先遣从事问会见仪适。
窦融先派从事请示朝见的恰当礼仪。 
帝闻而善之,
刘秀听后认为很好, 
以宣告百僚,
宣告百官让他们效法。 
乃置酒高会,
于是设置盛大的酒宴, 
待融等以殊礼。
用特别的尊贵礼仪招待窦融等。 
 
遂共进军,
于是,联军共同进军, 
数道上陇。
分成几路上陇山。 
使王遵以书招牛邯,
刘秀命王遵写信招降牛邯。 
下之,
牛邯投降, 
拜邯太中大夫。
刘秀任命他当太中大夫。 
于是嚣大将十三人、属县十六、众十余万皆降。
于是隗嚣的十三位大将、所属的十六个县、部众十余万人全部归降。 
嚣将妻子奔西城,
隗嚣带着妻子儿女逃往西城, 
从杨广,
投奔杨广。 
而田、李育保上。
公孙述的将领田、李育退保上县。 
略阳围解。
略阳县解围。 
帝劳赐来歙,
刘秀慰劳、赏赐来歙, 
班坐绝席,在诸将之右,
把席位单独设在将领们的上首, 
赐歙妻缣千匹。
赐给来歙的妻子一千匹绢帛。 
 
进幸上,
刘秀到达上, 
诏告隗嚣曰:
下诏给隗嚣说: 
“若束手自诣,
“你如果放弃武力,自己前来投降, 
父子相见,
父子能够相见, 
保无他也。
保证没有其他事故。 
若遂欲为黥布者,
你如果要做黥布, 
亦自任也。”
也随你便。” 
嚣终不降,
隗嚣到底不肯投降。 
于是诛其子恂。
于是刘秀诛杀他的儿子隗恂。 
使吴汉、岑彭围西城,
派吴汉、岑彭包围西城, 
耿、盖延围上。
派耿、盖延包围上。 
 
以四县封窦融为安丰侯,
刘秀用四个县的土地封窦融为安丰侯, 
弟友为显亲侯,
封窦融的弟弟窦友为显亲侯。 
及五郡太守皆封列侯,
五郡太守全封为列侯, 
遣西还所镇。
命他们回到西方的任所。 
融以久专方面,
窦融因长期在一个地方独揽大权, 
惧不自安,
心里畏惧不自安, 
数上书求代;
几次上书请以别人接替。 
诏报曰:
刘秀下诏回答说: 
“吾与将军如左右手耳,
“我和将军的关系,就像左右手, 
数执谦退,
你几次谦虚退让, 
何不晓人意!
怎么不明了我的心意? 
勉循士民,
你要尽力安抚士人百姓, 
无擅离部曲!”
不要擅自离开自己的部曲。” 
 
颍川盗贼群起,
颍川郡盗贼蜂起, 
寇没属县,
攻陷本郡所属县城, 
河东守兵亦叛,
河东郡的守军也叛变了, 
京师骚动。
京都洛阳震动。 
帝闻之曰:
刘秀听到消息说: 
“吾悔 不用郭子横之言。”
“我后悔没有听郭宪的话!” 
秋,
秋季, 
八月,
八月 , 
帝自上晨夜东驰,
刘秀从上县日夜向东奔驰。 
赐岑彭等书曰:
他写信给岑彭等,说: 
“两城若下,
“如果攻陷两城, 
便可将兵南击蜀虏。
就可率领军队向南攻打公孙述。 
人苦不知足,
人被不知足所苦, 
既平陇,
已经平定了陇, 
复望蜀,
又想得到蜀。 
每一发兵,
每一次出兵, 
头须为白!”
头发胡须都因此变白。” 
 
九月,乙卯,
九月乙卯(初一), 
车驾还宫。
刘秀回到洛阳皇宫。 
帝谓执金吾寇恂曰:
刘秀对执金吾寇恂说: 
“颍川迫近京师,
“颍川靠近洛阳, 
当以时定。
应当及时平定。 
惟念独卿能平之耳,
我想到只有你能扫平盗贼。 
从九卿复出以忧国可也!”
请你以九卿的身分,再次出征为国解忧!” 
对曰:
寇恂回答说: 
“颍川闻陛下有事陇、蜀,
“颍川盗贼听说陛下远征陇、蜀, 
故狂狡乘间相诖误耳。
所以那些狂徒、狡诈之辈想乘机作乱。 
如闻乘舆南向,
如果他们听说陛下南行, 
贼必惶怖归死,
一定吓得要死, 
臣愿执锐前驱。”
我愿手持兵器充当前锋。” 
帝从之。
刘秀同意。 
庚申,
庚申(初六), 
车驾南征,
刘秀南征, 
颍川盗贼悉降。
颍川盗贼全部投降。 
寇恂竟不拜郡,
寇恂最终没有被任命为郡守。 
百姓遮道曰:
百姓在道路上挡住车驾的去路说: 
“愿从陛下复借寇君一年。”
“愿陛下把寇君再借给我们一年。” 
乃留恂长社,
刘秀于是把寇恂留在长社县, 
镇抚吏民,
命他镇慑安抚官民, 
受纳余降。
收容投降的残余贼寇。 
 
东郡、齐阴盗贼亦起,
东郡、济阴也有盗贼兴起, 
帝遣李通、王常击之。
刘秀派遣李通、王常予以打击。 
以东光侯耿纯尝为东郡太守,
因东光侯耿纯曾经当过东郡太守, 
威信著于卫地,
在卫地很有威信, 
遣使拜太中大夫,
刘秀派使者任命耿纯当太中大夫, 
使与大兵会东郡。
让他和李通、王常率领的大军在东郡会合。 
东郡闻纯入界,
东郡人听说耿纯进入郡界, 
盗贼九千余人皆诣纯降,
九千多名盗贼全都向耿纯投降, 
大兵不战而还;
大军没有经过战斗就返回了。 
玺书复以纯为东郡太守。
刘秀再度任命耿纯当东郡太守。 
戊寅,
戊寅(二十四日), 
车驾还自颍川。
刘秀从颍川返回洛阳。 
 
安丘侯张步将妻子逃奔临淮,
安丘侯张步带领妻子儿女逃往临淮, 
与弟弘、蓝欲招其故众,
和弟弟张弘、张蓝打算招集旧部, 
乘船入海;
乘船入海。 
琅邪太守陈俊追讨,
琅邪太守陈俊追击, 
斩之。
将张步斩首。 
 
冬,
冬季, 
十月,丙午,
十月丙午(二十二日), 
上行幸怀;
刘秀前往怀城。 
十一月,乙丑,
十一月乙丑(十二日), 
还雒阳。
刘秀返回洛阳。 
 
杨广死,
杨广去世, 
隗嚣穷困,
隗嚣处于穷途末路。 
其大将王捷别在戎丘,
他的大将王捷另外在戎丘城驻扎, 
登城呼汉军曰:
王捷登上城楼向汉军高喊: 
“为隗王城守者,
“替大王隗嚣守城的人, 
皆必死,
全都必死, 
无二心,
但没有二心。 
愿诸军亟罢,
请你们赶快停止进攻, 
请自杀以明之。”
我用自杀来表明我们的决心。” 
遂自刎死。
于是自刎而死。 
 
初,
当初, 
帝敕吴汉曰:
刘秀对吴汉下令说: 
“诸郡甲卒但坐费粮食,
“各郡来的士兵只坐着消耗粮食, 
若有逃亡,
如果有人逃亡, 
则沮败众心,
就会动摇军心, 
宜悉罢之。”
应当全部遣散。” 
汉等贪并力攻嚣,
吴汉等贪图用众多的军队围攻隗嚣, 
遂不能遣,
因而未能遣散。 
粮食日少,
粮食日渐减少, 
吏士疲役,
官兵疲惫, 
逃亡者多。
逃跑的人很多。 
岑彭壅谷水灌西城,
岑彭堵住谷水,把水灌进西城, 
城未没丈余。
水位离城头还有一丈多。这时, 
会王元、行巡、周宗将蜀救兵五千余人乘高卒至,
王元、行巡、周宗率领公孙述派的救兵五千余人,从高处突然到来, 
鼓噪大呼曰:
擂起战鼓大声呼喊: 
“百万之众方至!”
“百万大军来了!” 
汉军大惊,
东汉军队大惊失色, 
未及成陈,
没有来得及布阵。 
元等决围殊死战,
王元等突破包围,殊死战斗, 
遂得入城,
于是得以进入西城, 
迎嚣归冀。
接隗嚣回到冀县。 
吴汉军食尽,
吴汉的军队粮食吃尽, 
乃烧辎重,
就烧掉辎重装备, 
引兵下陇,
领兵下陇山。 
盖延、耿亦相随而退。
盖延、耿也相继撤退。 
嚣出兵尾击诸营,
隗嚣出兵尾随攻打各部队。 
岑彭为后拒,
岑彭率军断后, 
诸将乃得全军东归;
将领们才得以全军东归。 
唯祭遵屯不退。
只有祭遵驻屯县没有撤退。 
吴汉等复屯长安,
吴汉等又驻屯长安, 
岑彭还津乡。
岑彭回到津乡。 
于是安定、北地、天水,陇西复反为嚣。
于是安定、北地、天水、陇西又反被隗嚣占领。 
 
校尉太原温序为嚣将苟宇所获,宇晓譬数四,
校尉太原人温序被隗嚣的将领苟宇俘获, 
欲降之。
苟宇再三再四地劝说温序投降。 
序大怒,
温序大怒, 
叱宇等曰:
呵斥苟宇等说: 
“虏何敢迫胁汉将!”
“你们这些匪徒怎么敢胁迫汉将!” 
因以节杀数人。
然后用手中符节击杀数人。 
宇众争欲杀之,
苟宇的左右争着要杀温序。 
宇止之曰:
苟宇制止说: 
“此义士,
“这是一位义士, 
死节,
以死来保全名节。 
可赐以剑,
可以赐他宝剑。” 
序受剑。
温序接受宝剑, 
’衔须于口,
把胡须衔到嘴里, 
顾左右曰:
对左右说: 
“既为贼所杀,
“既然被贼寇所杀, 
无令须污土!”
不要让胡须被土玷污。” 
遂伏剑而死。
于是用剑自杀。 
从事王忠持其丧归雒阳,
从事王忠把他的尸首送回洛阳, 
诏赐以冢地,
刘秀下诏赐给他墓地, 
拜三子为郎。
任命他的三个儿子为郎。 
 
十二月,
十二月, 
高句丽王遣使朝贡,
高句丽王派使者朝贡, 
帝复其王号。
刘秀恢复了他的王号。 
 
是岁,
这一年, 
大水。
发生水灾。 
 
九年(癸巳、33)
九年(癸巳,公元33年) 
 
春,
春季, 
正月,
正月, 
颍阳成侯祭遵薨于军;
颍阳成侯祭遵在军中去世。 
诏冯异并将其营,
刘秀下诏,命冯异接管他的军队。 
遵为人,
祭遵为人廉洁、节俭, 
廉约小心,
小心谨慎, 
克己奉公,
克己奉公, 
赏赐尽与士卒;
所得赏赐全都分给士卒。 
约束严整,
他的军队纪律严明, 
所在吏民不知有军。
所到之处,地方官民不知有大军屯驻。 
取士皆用儒术,
取用人才,全以儒家的思想方法为准则, 
对酒设乐,
在酒席宴上设乐, 
必雅歌投壶。
一定用儒家喜爱的雅歌,并有古老的投壶游戏。 
临终,
临终时, 
遗戒薄葬;
祭遵嘱咐薄葬。 
问以家事,
当人问起家里的事情, 
终无所言。
他始终不说话。 
帝愍悼之尤甚,
刘秀对祭遵去世异常哀痛。 
遵丧至河南,
祭遵的棺木运到河南, 
车驾素服临之,
刘秀穿着丧服亲临吊丧, 
望哭哀恸;
望着棺木痛哭。 
还,
回宫时, 
幸城门,
经过城门, 
阅过丧车,
看灵车经过, 
涕泣不能已;
泪流满面不能克制。 
丧礼成,
举行丧礼之后, 
复亲祠以太牢。
又亲自用牛、羊、猪各一祭奠。 
诏大长秋、谒者、河南尹护丧事,
下诏令大长秋、谒者、河南尹共同主持丧事, 
大司农给费。
由大司农负担费用。 
至葬,
到下葬时, 
车驾复临之;
刘秀又亲到现场。 
既葬,
下葬以后, 
又临其坟,
又到墓前致哀, 
存见夫人、室家。
慰问祭遵夫人和全家。 
其后朝会,
以后在朝会时, 
帝每叹曰:
刘秀往往叹息说: 
“安得忧国奉公如祭征虏者乎!”
“我怎能得到像祭遵这样爱国奉公的人啊!” 
卫尉铫期曰:
卫尉铫期说: 
“陛下至仁,
“陛下极其仁爱, 
哀念祭遵不已,
哀悼祭遵不已, 
群臣各怀惭惧。”
使群臣各自感到惭愧惶恐。” 
帝乃止。
刘秀才停止念叨。 
 
隗嚣病且饿,
隗嚣患病,又赶上饥荒, 
餐糗,
只能吃到黄豆干饭, 
恚愤而卒。
愤恨而死。 
王元、周宗立嚣少子纯为王,
王元、周宗拥立隗嚣的幼子隗纯为王, 
总兵据冀。
统兵据守冀县。 
公孙述遣将赵匡、田助纯。
公孙述派遣将领赵匡、田协助隗纯。 
帝使冯异击之。
刘秀派遣冯异攻击。 
 
公 孙述遣其翼江王田戎、大司徒任满、南郡太守程泛将数万人下江关,
公孙述派遣翼江王田戎、大司徒任满、南郡太守程率领数万人下江关, 
击破冯骏等军,
击败东汉将领冯骏等的军队, 
遂拔巫及夷道、夷陵,
于是攻陷巫县和夷道、夷陵, 
因据荆门、虎牙,
随后占据荆门山、虎牙山。 
横江水起浮桥、关楼,
在长江上驾起浮桥,建筑关楼。 
立柱以绝水道,
把木柱集中在一起,竖立在江中阻断水道, 
结营跨山以塞陆路,
跨山连接营垒堵塞陆路, 
拒汉兵。
以抗拒汉军。 
 
夏,
夏季, 
六月,丙戌,
六月丙戌(初六), 
帝幸缑氏,
刘秀到缑氏县, 
登辕。
登上辕山。 
 
吴汉率王常等四将军兵五万余人击卢芳将贾览、闵堪于高柳;
吴汉率领王常等四位将军统领五万余人,在高柳县攻打卢芳部将贾览、闵堪。 
匈奴救之,
匈奴派兵救援, 
汉军不利。
东汉军队不能取胜。 
于是匈奴转盛,
于是匈奴气势变得强盛, 
钞暴日增。
烧杀掳掠日益严重。 
诏朱祜屯常山,王常屯涿郡,破奸将军侯进屯渔阳,
刘秀命朱祜驻屯常山郡、王常驻屯涿郡、破奸将军侯进驻屯渔阳郡, 
以讨虏将军王霸为上谷太守,
任命讨虏将军王霸当上谷郡太守, 
以备匈奴。
以防备匈奴。 
 
帝使来歙悉监护诸将屯长安,
刘秀命来歙统帅驻屯长安的所有将领, 
太中大夫马援为之副。
太中大夫马援做他的副手。 
歙上书曰:
来歙上书说: 
“公孙述以陇西、天水为藩蔽,
“公孙述把陇西、天水作为屏障, 
故得延命假息;
所以能够苟延残喘。 
今二郡平荡,
现在这两郡如能平定, 
则述智计穷矣。
公孙述就无计可施了。 
宜益选 兵马,
我们应当增派兵马, 
储积资粮。
储备粮草。 
今西州新破,
现在西州刚刚破败, 
兵人疲馑,
军民疲劳饥饿, 
若招以财谷,
如果用金钱粮食招引他们, 
则其众可集。
那么当地军民就能够集结起来 。 
臣知国家所给非一,
我知道国家所要供给的不止一支军队, 
用度不足,
经费不足, 
然有不得已也!”
然而这样做也是不得已!” 
帝然之。
刘秀表示赞同。 
于是诏于积谷六万斛。
于是下诏,在县储备六万斛粮食。 
秋八月,
秋季,八月, 
来歙率冯异等五将军讨隗纯于天水。
来歙率领冯异等五位将军在天水讨伐隗纯。 
 
骠骑将军杜茂与贾览战于繁,
骠骑将军杜茂同贾览在繁县交战, 
茂军败绩。
杜茂的军队失败。 
 
诸羌自王莽末入居塞内,
西羌各部落从王莽末年迁徙到边塞以内, 
金城属县多为所有。
金城郡所属各县多被占据。 
隗嚣不能讨,
隗嚣无力征讨, 
因就慰纳,
便就势慰问笼络, 
发其众与汉相拒。
征调他们的部众和汉朝相对抗。 
司徒掾班彪上言:
司徒掾班彪上书说: 
“今凉州部皆有降羌。
“现在凉州各地都有归降的羌人。 
羌胡被发左衽,
羌族人披散着头发,衣服在左边开襟。 
而与汉人杂处,
他们和汉族人混杂生活在一起, 
习俗既异,
风俗习惯既不同, 
言语不通,
语言也不通, 
数为小吏黠人所见侵夺,
经常被小 官小吏、奸滑之人侵害掠夺, 
穷恚无聊,
穷困愤懑,无所依赖, 
故致反叛。
所以导致反抗。 
夫蛮夷寇乱,
夷人和蛮人的叛乱, 
皆为此也。
都是因为这个缘故。 
旧制,
旧的制度规定, 
益州部置蛮夷骑都尉,
益州地区设置蛮夷骑都尉, 
幽州部置领乌桓校尉,
幽州地区设置领乌桓校尉, 
凉州部置护羌校尉,
凉州地区设置护羌校尉。 
皆持节领护,
都持符节,统辖守护当地, 
治其怨结,
处理纷争, 
岁时巡行,
每年定时巡行各地, 
问所疾苦。
询问疾苦。 
又数遣使译,
并不断派出翻译, 
通导动静,
疏通关系,了解动静, 
使塞外羌夷为吏耳目,
让边塞之外的羌人夷人充当官吏耳目, 
州郡因此可得警备。
州郡因此可以有所戒备。 
今宜复如旧,
现在应恢复昔日制度, 
以明威防。”
以示威严,加强防备。” 
帝从之。
刘秀接受班彪的建议。 
以牛邯为护羌校尉。
任命牛邯当护羌校尉。 
 
盗杀阴贵人母邓氏及弟。
强盗杀害阴贵人的母亲邓氏和弟弟阴。 
帝甚伤之,
刘秀非常悲伤, 
封贵人弟就为宣恩侯。
封阴贵人的弟弟阴就为宣恩侯。 
复召就兄侍中兴,
又召见阴就的哥哥侍中阴兴, 
欲封之,
也要封侯, 
置印绶于前。
把印信绶带放到他面前。 
兴固让曰:
阴兴坚持推辞,说: 
“臣未有先登陷陈之功,
“我没有冲锋陷阵的功劳, 
而一家数人,
而一家人中, 
并蒙爵土,
已有好几个人承蒙封爵赐土, 
令天下觖望,
使天下人不满, 
诚所不愿!”
这确实是我不愿意的!” 
帝嘉之,
刘秀赞美他的举动, 
不夺其志。
不强迫他改变想法。 
贵人问其故,
阴贵人问阴兴为什么要这样做, 
兴曰:
阴兴说: 
“夫外戚家苦不知谦退,
“皇帝的外戚家往往被不知谦让退避所害。 
嫁女欲配侯王,
嫁女儿要配侯王, 
取妇眄睨公主,
娶媳妇要打公主的主意, 
愚心实不安也。
我心里实在不安。 
富贵有极,
富贵有极限, 
人当知足,
人应当知足, 
夸奢益为观听所讥。”
夸耀奢侈会增加世人的指责。” 
贵人感其言,
阴贵人为他的话所感动, 
深自降挹,
深深地自我贬抑, 
卒不为宗亲求位。
始终不替亲属要求官爵。 
 
帝召寇恂还,
刘秀征召寇恂回洛阳, 
以渔阳太守郭为颍川太守。
任命渔阳太守郭当颍川太守。 
招降山贼赵宏、召吴等数百人,
郭招降山贼赵宏、召吴等数百人, 
皆遣归附农;
全都遣送回乡务农, 
因自劾专命,
他因此弹劾自己擅自放回降贼, 
帝不以咎之。
刘秀没有怪罪他。 
后宏、吴等党与闻威信,
后来,赵宏、召吴等人的同党听到郭的威望和信誉, 
远自江南,
从遥远的江南, 
或从幽、冀,
或从幽州、冀州, 
不期俱降,
不约而同都来投降, 
骆驿不绝。
路途上络绎不绝。 
 
莎车王康卒,
莎车王康去世, 
弟贤立,
弟弟贤继位, 
攻杀拘弥、西夜王,
攻打诛杀拘弥国王、西夜国王, 
而使康两子王之。
而让康的两个儿子分别担任两国国王。 
 
十年(甲午、34)
十年(甲午、公元34年) 
 
春,
春季, 
正月,
正月, 
吴汉复率捕虏将军王霸等四将军六万人出高柳击贾览,
吴汉又率领捕虏将军王霸等四位将军六万人出高柳县攻打贾览, 
匈奴数千骑救之,
匈奴数千名骑兵援救贾览, 
连战于平城下,
接连在平城附近交战。 
破走之。
吴汉打败赶走匈奴骑兵。 
 
夏阳节侯冯异等与赵匡、田战且一年,
夏阳节侯冯异等同隗纯的将领赵匡、田交战将近一年, 
皆斩之。
斩杀赵匡、田。 
隗纯未下,
隗纯尚未被打败, 
诸将欲且还休兵,
东汉将领们想暂且返回休整部队, 
异固持不动,
冯异坚决主张留下 不动。 
共攻落门,
于是共同攻打隗纯据守的落门, 
未拔。
未能攻陷。 
夏,
夏季, 
异薨于军。
冯异在军中去世。 
 
秋,
秋季, 
八月,己亥,
八月己亥(二十五日), 
上幸长安。
刘秀到达长安。 
 
初,
最初, 
隗嚣将安定高峻拥兵据高平第一,
隗嚣的将领安定人高峻带领军队据守高平县第一城。 
建威大将军耿等围之,
建威大将军耿等包围该城, 
一岁不拔。
一年未能攻陷。 
帝自将征之,
刘秀准备亲自征伐, 
寇恂谏曰:
寇恂劝告说: 
“长安道里居中,
“长安的位置在洛阳和高平的中间, 
应接近便,
接应近便。陛下坐镇长安, 
安定、陇西必怀震惧;
安定、陇西之人必定心中震恐。这样, 
此从容一处,
从容地呆在一处, 
可以制四方也。
就可以控制四方。 
今士马疲倦,
现在人困马乏, 
方履险阻,
要到险阻的地方, 
非万乘之固也。
对陛下是不安全的。 
前年颍川,
去年颍川郡盗贼蜂起的往事, 
可为至戒。”
应当引以为大戒。” 
帝不从,
刘秀不听。 
进幸。
进军到县。 
峻犹不下,
高峻依然不降, 
帝遣寇恂往降之。
刘秀派遣寇恂前往劝降。 
恂奉玺书至第一,
寇恂带着刘秀的诏书到达第一城, 
峻遣军师皇甫文出谒,
高峻派遣军师皇甫文出城拜见。 
辞礼不屈;
皇甫文的言辞礼节毫不卑屈。 
恂怒,
寇恂大怒, 
将诛之。
准备诛杀。 
诸将谏曰:
将领们劝阻说: 
“高峻精兵万人,
“高峻有精兵一万人, 
率多强弩,
多半都是强弩射手, 
西遮陇道,
在西面堵塞陇道, 
连年不下,
连年不能攻下。现在准备招降高峻, 
今欲降之而反戮其使,
却反而屠戮他的来使, 
无乃不可乎?”
恐怕不行吧?” 
恂不应,
寇恂不答应, 
遂斩之,
于是诛杀皇甫文。 
遣其副归告峻曰:
放他的副使回去。转告高峻说: 
“军师无礼,
“军师无礼, 
已戮之矣!
已经杀死了! 
欲降,
要投降, 
急降;
赶快投降; 
不欲,
不想投降, 
固守!”
继续坚守!” 
峻惶恐,
高峻惊慌恐惧, 
即日开城门降。
当天打开城门投降。 
诸将皆贺,
将领们全都向寇恂祝贺, 
因曰:
顺便问他: 
“敢问杀其使而降其城,
“请教您,杀了他的使节而又能使他献城投降, 
何也?”
为什么呢?” 
恂曰:
寇恂说: 
“皇甫文,峻之腹心,
“皇甫文是高峻的心腹, 
其所取计者也。
是为高峻谋划的智囊。 
今来,
这次前来, 
辞意不屈,
言辞态度强硬, 
必无降心。
肯定没有归降的意思。 
全之则文得其计,
如果保全他则皇甫文的计策得逞, 
杀之亡其胆,
杀掉他则使高峻丧胆, 
是以降耳。”
所以高峻投降。” 
诸将皆曰:
将领们全都叹服说: 
“非所及也!”
“您的智慧不是我们所能赶得上的!” 
 
冬,
冬季, 
十月,
十月, 
来歙与诸将攻破落门,
来歙和将领们攻陷落门。 
周宗、行巡、苟宇、赵恢等将隗纯降,
周宗、行巡、苟宇、赵恢等献出隗纯投降。 
王元奔蜀。
王元投奔公孙述。 
徙诸隗于京师以东。
刘秀把隗氏家族迁徙到洛阳以东。 
后隗纯与宾客亡入胡,
后来,隗纯和宾客们逃跑,企图投奔匈奴。 
至武威,
逃到武威县, 
捕得,
被捕获, 
诛之。
处死。 
 
先零羌与诸种寇金城、陇西,
先零羌部落和其他羌人部落侵犯金城、陇西。 
来歙率盖延等进击,
来歙率领盖延等出击, 
大破之,
大败羌人, 
斩首虏数千人。
斩首及俘虏数千人。 
于是开仓廪以赈饥乏,
然后打开粮仓,赈救饥民, 
陇右遂安,
陇右于是安定, 
而凉州流通焉。
凉州的道路就打通了。 
 
庚寅,
庚寅(十七日), 
车驾还宫。
刘秀回到洛阳。 
 
十一年(乙未、35)
十一年(乙未,公元35年) 
 

巴蜀平定与边疆治理

春,
春季, 
三月,己酉,
三月己酉(初九), 
帝幸南阳,
刘秀到南阳。 
还幸章陵;
又到章陵。 
庚午,
庚午(三十日), 
车驾还宫。
回到洛阳皇宫。 
 
岑彭屯津乡,
岑彭驻屯津乡, 
数攻田戎等,
几次攻打田戎等, 
不克。
不能取胜。 
帝遣吴汉率诛虏将军刘隆等三将,
刘秀派遣吴汉率领诛虏将军刘隆等三位将领, 
发荆州兵凡六万余人、骑五千匹,
征调荆州军队共六万余人、骑兵五千人, 
与彭会荆门。
与岑彭在荆门会师。 
彭装战船数千艘,
岑彭武装战船数千艘, 
吴汉以诸郡棹卒多费粮谷,
吴汉因为各郡派来的水兵消耗粮食太多, 
欲罢之;
打算遣散。 
彭以为蜀兵盛,
岑彭认为公孙述的兵力强盛, 
不可遣,
不能遣散, 
上书言状。
上书说明情况。 
帝报彭曰:
刘秀答复岑彭说: 
“大司马习用步骑,
“大司马习惯用步兵骑兵, 
不晓水战,
不懂水战。 
荆门之事,
荆门方面的事, 
一由征南公为重而已。”
全凭征南大将军岑彭作主。” 
 
闰月,
闰三月。 
岑彭令军中募攻浮桥,
岑彭在军中招募攻击浮桥的战士, 
先登者上赏。
下令先登上浮桥的,给予上等奖赏。 
于是偏将军鲁奇应募而前,
于是偏将军鲁奇应募前行。 
时东风狂急,
当时东风刮得十分猛烈, 
鲁奇船逆流而上,
鲁奇的船逆流而上, 
直冲浮桥,
直冲浮桥。 
而柱有反杷钩,
但密排在江中的木柱装有反拉的杷钩, 
奇船不得去;
钩住鲁奇的船,进退不能。 
奇等乘势殊死战,
鲁奇等乘势作殊死战斗, 
因飞炬焚之,
便掷火炬焚烧浮桥。 
风怒火盛,
风狂火烈, 
桥楼崩烧。
桥楼烧毁崩塌。 
岑彭悉军顺风并进,
岑彭率领全军顺风并进, 
所向无前,
所向披靡。 
蜀兵大乱,
公孙述的军队大乱, 
溺死者数千人,
落水淹死数千人。 
斩任满,
岑彭斩杀任满, 
生获程泛,
活捉程; 
而田戎走保江州。
田戎逃跑,据守江州。 
 
彭上刘隆为南郡太守;
岑彭奏请刘秀任命刘隆为南郡太守, 
自率辅威将军臧宫、骁骑将军刘歆长驱入江关。
自己率领辅威将军臧宫、骁骑将军刘歆,长驱直入江关。 
令军中无得虏掠,
下令军中,不得掳掠。 
所过百姓皆奉牛酒迎劳,
军队所到之处,百姓们都奉献牛肉美酒迎接慰劳大军。 
彭复让不受;
岑彭一再推辞,不肯接受。 
百姓大喜,
百姓大喜, 
争开门降。
争着打开城门归降。 
诏彭守益州牧,
刘秀下诏,任命岑彭代理益州牧; 
所下郡辄行太守事,
攻下某郡,则兼任某郡太守, 
彭若出界,
岑彭如果离开某郡, 
即以太守号付后将军。
就把太守的职位交付后面接防的将领。 
选官属守州中长吏。
岑彭挑选属官作为益州的代理行政官员。 
 
彭到江州,
岑彭抵达江州, 
以其城固粮多,
因为江州城池坚固,粮食充足, 
难卒拔,
难以很快攻陷, 
留冯骏守之;
便留冯骏看守, 
自引兵乘利直指垫江,
自己乘胜直指垫江县, 
攻破平曲,
攻占平曲, 
收其米数十万石。
获得稻米数十万石。 
吴汉留夷陵,
吴汉留在夷陵, 
装露桡继进。
乘坐只露桨楫的战船,继续前进。 
 
夏,
夏季, 
先零羌寇临洮。
先零羌部落侵犯临洮。 
来歙荐马援为陇西太守,
来歙举荐马援当陇西太守。 
击先零羌,
马援率军进击, 
大破之。
大败先零羌部落。 
 
公孙述以王元为将军,
公孙述任命王元为将军, 
使与领军环安拒河池。
命他和领军环安在河池御敌。 
六月,
六月, 
来歙与盖延等进攻元、安,
来歙和盖延等进攻王元、环安, 
大破之,
大败敌军。 
遂克下辨,
于是攻克下辨, 
乘胜遂进。
乘胜前进。 
蜀人大惧,
蜀人十分恐慌, 
使刺客刺歙,
派刺客行刺来歙, 
未殊,
来歙未死, 
驰召盖延。
命人紧急召来盖延。 
延见歙,
盖延看到来歙, 
因伏悲哀,
伏地哀痛, 
不能仰视。
不能抬头仰视。 
歙叱延曰:
来歙斥责盖延说: 
“虎牙何敢然!
“你怎么敢这个样子! 
今使者中刺客,
现在我被刺客刺中, 
无以报国,
不能报效国家, 
故呼臣卿,
所以叫你来, 
欲相属以军事,
要把军事托付给你, 
而反效儿女子涕泣乎!
你反而学小儿女那样哭吗! 
刃虽在身,
刀虽然在我身上, 
不能勒兵斩公邪!”
我就不能用兵杀了你吗? 
延收泪强起,
“盖延收住眼泪, 
受所诫。
勉强起身接受嘱托。 
歙自书表曰:
来歙亲手书写奏章,说: 
“臣夜人定后,
“我在深夜时, 
为何人所贼伤,
不知被什么人刺伤, 
中臣要害。
中了要害。 
臣不敢自惜,
我不敢痛惜自己, 
诚恨奉职不称,
深恨没有尽到职责, 
以为朝廷羞。
给朝廷带来羞辱。 
夫理国以得贤为本,
治理国家以能够任用贤才为根本, 
太中大夫段襄,
太中大夫段襄,正直刚强, 
骨鲠可任,
可以重用, 
愿陛下裁察。
望陛下裁决明察。 
又臣兄弟不肖,
此外我的兄弟不贤, 
终恐被罪,
最终恐会获罪, 
陛下哀怜,
请陛下可怜他们, 
数赐教督。”
时常都诲监督。”写罢, 
投笔抽刃而绝。
扔掉笔,拔出凶器,气绝身亡。 
帝闻,
刘秀听到消息, 
大惊,
极为震惊,一面看奏章, 
省书揽涕;
一面流泪。 
以扬武将军马成守中郎将代之。
任命扬武将军马成代理中郎将,接替来歙。 
歙丧还洛阳,
来歙的灵车运回洛阳。刘秀乘车, 
乘舆缟素临吊,
身穿丧服, 
送葬。
亲自吊丧、送葬。 
 
赵王良从帝送歙丧还,
赵王刘良跟随刘秀为来歙送葬回来, 
入夏城门,
进入夏城门, 
与中郎将张邯争道,
和中郎将张邯争夺道路, 
叱邯旋车;
呵斥张邯掉转车头; 
又诘责门侯,
又责骂守卫城门的门候, 
使前走数十步。
罚他往前走数十步。 
司隶校尉鲍永劾奏“良无藩臣礼,
司隶校尉鲍永弹劾刘良:“刘良不守藩臣的礼节, 
大不敬。”
犯了大不敬之罪。” 
良尊戚贵重,
刘良是尊贵显要的皇族, 
而永劾之,
而鲍永弹劾他, 
朝廷肃然。
朝廷对鲍永肃然起敬。 
永辟扶风鲍恢为都官从事,
鲍永任命扶风鲍恢当都官从事。 
恢亦抗直,
鲍恢也刚正不屈, 
不避强御。
不畏强权显贵。 
帝常曰:
刘秀常说: 
“贵戚且敛手以避二鲍。”
“皇亲贵戚姑且收敛,以避开二鲍。” 
 
永行县到霸陵,
鲍永到霸陵巡查, 
路经更始墓,
途经刘玄坟墓, 
下拜,
下拜, 
哭尽哀而去;
哭泣尽哀才离开。 
西至扶风,
向西到达扶风, 
椎牛上苟谏冢。
杀牛祭奠苟谏的坟墓。 
帝闻之,
刘秀知道后, 
意不平,
心里不痛快, 
问公卿曰:
问公卿说: 
“奉使如此,
“奉皇帝的使命,做这样的事, 
何如?”
怎么样呢?” 
太中大夫张湛对曰:
太中大夫张湛回答说: 
“仁者,
“仁, 
行之宗,
是行为的宗旨; 
忠者,
忠, 
义之主也;
是道德的主宰。 
仁不遗旧,
仁者不忘故旧, 
忠不忘君,
忠者不忘君王, 
行之高者也。”
鲍永的行为是高尚的。” 
帝意乃释。
刘秀的不满才消除。 
 
帝自将征公孙述;
刘秀将亲率大军征讨公孙述。 
秋七月,
秋季,七月, 
次长安。
抵达长安。 
 
公孙述使其将延岑、吕鲔、王元、公孙恢悉兵拒广汉及资中,
公孙述派将领延岑、吕鲔、王元、公孙恢调动所有的兵力,据守广汉和资中。 
又遣将侯丹率二万余人拒黄石。
又派将领侯丹率领二万余人据守黄石。 
岑彭使臧宫将降卒五万,
岑彭命臧宫率领归降士兵五万人, 
从涪水上平曲,
沿涪水而上到平曲, 
拒延岑,
对抗延岑。 
自分兵浮江下还江州,
岑彭自己率领军队从垫江乘船由长江而下返回江州, 
溯都江而上,
又逆都江而上, 
袭击侯丹,
袭击侯丹, 
大破之;
大破敌军。 
因晨夜倍道兼行二千余里,
然后日夜兼程,急行军二千余里, 
径拔武阳。
径直攻陷武阳。 
使精骑驰击广都,
又派出精锐骑兵,疾驰袭击广都, 
去成都数十里,
离成都数十里。 
势若风雨,
攻势如暴风骤雨, 
所至皆奔散。
兵锋所至,公孙述的军队全都奔逃四散。 
初,
当初, 
述闻汉兵在平曲,
公孙述听说东汉军队在平曲, 
故遣大兵逆之。
所以派大军迎击。 
及彭至武阳,
等到岑彭进抵武阳县, 
绕出延岑军后,
绕到延岑军队的背后, 
蜀地震骇。
蜀地之人震骇。 
述大惊,
公孙述大惊, 
以杖击地曰:
用杖敲打地面,说: 
“是何神也!”
“怎么这样神速!” 
 
延岑盛兵于沅水。
延岑在沅水布下大军。 
臧宫众多食少,
臧宫人多粮少, 
转输不至,
粮草等物资运输不继, 
降者皆欲散畔郡邑,
投降的官兵都想逃散背叛, 
复更保聚,
当地郡县城邑又重新屯聚堡垒自守, 
观望成败。
以观望成败输赢。 
宫欲引还,
臧宫想率军撤退,, 
恐为所反;
恐怕会引起大规模反叛。正巧, 
会帝遣谒者将兵诣岑彭,
刘秀派谒者带兵到岑彭那里, 
有马七百匹,
有战马七百匹。 
宫矫制取以自益,
臧宫假传圣旨,全部收取充实自己。 
晨夜进兵,
不分昼夜地进军, 
多张旗帜,
树起许多旗帜, 
登山鼓噪,
登上山头擂鼓呐喊。 
右步左骑,
右岸是步兵,左岸是骑兵, 
挟船而引,
护卫着战船推进, 
呼声动山谷。
呼喊声震动山谷。 
岑不意汉军卒至,
延岑想不到东汉的军队会突然到来, 
登山望之,
登上山头眺望, 
大震恐;
大为震恐。 
宫因纵击,
臧宫趁机纵兵攻击, 
大破之,
大败敌军, 
斩首溺死者万余人,
斩首、淹死的有一万余人, 
水为之浊。
水流都因此变得混浊了。 
延岑奔成都,
延岑逃奔成都, 
其众悉降,
他的军队全都投降, 
尽获其兵马珍宝。
臧宫夺得延岑所有的兵马珍宝。 
自是乘胜追北,
于是乘胜追击败兵, 
降者以十万数。
投降的公孙述军队数以十万计。 
军至阳乡,
大军抵达阳乡, 
王元举众降。
王元率部众投降。 
 
帝与公孙述书,
刘秀给公孙述写信, 
陈言祸福,
陈述利害祸福, 
示以丹青之信。
表示坚决信守的承诺。 
述省书太息,
公孙述看信叹息, 
以示所亲。
把它给亲信传阅。 
太常常少、光禄勋张隆皆劝述降。
太常常少、光禄勋张隆全都劝公孙述投降。 
述曰:
公孙述说: 
“废兴,
“一废一兴, 
命也,
都是天命, 
岂有降天子哉!”
岂有投降的天子呢?” 
左右莫敢复言。
左右不敢再说话。 
少、隆皆以忧死。
常少、张隆都因过度忧虑而死。 
 
帝还自长安。
刘秀从长安返回洛阳。 
 
冬,
冬季, 
十月,
十月, 
公孙述使刺客诈为亡奴,
公孙述派刺客谎称是逃亡的奴仆, 
降岑彭,夜,
归降岑彭, 
刺杀彭;
在夜间刺杀了岑彭。 
太中大夫监军郑兴领其营,
太中大夫、监军郑兴统领他的军队, 
以俟吴汉至而授之。
等待吴汉率军赶到后移交。 
彭持军整齐,
岑彭治军严格, 
秋豪无犯。
秋毫无犯。 
邛谷王任贵闻彭威信,
公孙述封的邛谷王任贵听说了岑彭的威望信誉, 
数千里遣使迎降;
从几千里之外派使者来投降。 
会彭已被害,
正赶上岑彭已被杀害, 
帝尽以任贵所献赐彭妻子。
刘秀把任贵所献的礼品全都赐予岑彭的妻子儿女。 
蜀人为立庙祠之。
蜀郡人为岑彭立庙来祭祀他。 
 
马成等破河池,
东汉将军马成等攻陷河池, 
遂平武都。
于是平定武都郡。 
先零诸种羌数万人,
先零部落和其他羌人部落共计数万人, 
屯聚寇钞,
屯聚起来,进行侵扰掠夺, 
拒浩隘。
据守在浩隘。 
成与马援深入讨击,
马成和马援深入其地讨伐, 
大破之,
大败羌人。 
徙降羌置天水、陇西、扶风。
把投降的羌人迁徙安置在天水、陇西、扶风。 
 
是时,
这时, 
朝臣以金城破羌之西,
朝臣们认为,金城郡破羌县以西路途遥远, 
涂远多寇,
盗贼又多, 
议欲弃之。
主张放弃。 
马援上言:
马援上书说: 
“破羌以西,
“破羌县以西, 
城多坚牢,
城多坚固, 
易可依固;
易于固守。 
其田土肥壤,
那里土地肥沃, 
灌溉流通。
灌溉方便。 
如令羌在湟中,
如果让羌人占有湟中地区, 
则为害不休,
就会为害不止, 
不可弃也。”
不可以放弃。” 
帝从之。
刘秀同意。 
民归者三千余口,
老百姓回归的有三千余人。 
援为置长吏,
马援为他们设置官吏, 
缮城郭,
修缮城郭, 
起坞候,
筑起坞堡亭候, 
开沟洫,
开挖沟渠, 
劝以耕牧,
鼓励耕田放牧, 
郡中乐业。
郡中人民安居乐业。 
又招抚塞外氐、羌,
马援又招抚塞外的氐人、羌人, 
皆来降附,
使他们都来归附, 
援奏复其侯王君长;
并奏请刘秀恢复他们侯王首领称号。 
帝悉从之。
刘秀全都赞同。 
乃罢马成军。
于是命马成班师。 
 
十二月,
十二月, 
吴汉自夷陵将三万人溯江而上,
吴汉从夷陵率领三万大军,逆长江而上, 
伐公孙述。
讨伐公孙述。 
 
郭为并州牧,
郭担任并州牧, 
过京师,
经过京城洛阳, 
帝问以得失,
刘秀询问他为政的得失, 
曰:
郭说: 
“选补众职,
“选拔补充各级官吏, 
当简天下贤俊,
应当从全国这个大范围选取贤能和俊杰, 
不宜专用南阳人。”
不应专用陛下的那些南阳郡同乡。” 
是时在位多乡曲故旧,
这时担任官职的很多都是刘秀的同乡或故旧, 
故言及之。
所以郭谈到这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