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4 周纪四 - 资治通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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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4 周纪四

文白对照

司马光

战国时期诸侯争霸,重点记述赵国内乱、燕齐争战、秦楚交锋及著名历史事件,展现权谋斗争与军事智慧。

赧王中十八年(甲子、前297)
周纪四 周赧王十八年(甲子,公元前297年) 
 

楚怀王客死与诸侯伐秦

楚怀王亡归。
楚怀王逃脱看守, 
秦人觉之,
被秦国人发现, 
遮楚道。
封锁通往楚国的道路。 
怀王从间道走赵。
楚怀王从小路逃到了赵国, 
赵主父在代,
正逢赵主父外出在代郡, 
赵人不敢受。
赵国官员不敢作主收留他。 
怀王将走魏,
楚怀王又想逃奔魏国, 
秦人追及之,
却被秦国人追上, 
以归。
抓回秦国。 
 
鲁平公薨,
鲁国鲁平公去世, 
子缗公贾立。
其子姬贾即位为鲁缗公。 
 
十九年(乙丑、前296)
十九年(乙丑,公元前296年) 
 
楚怀王发病,
楚怀王发病, 
薨于秦,
死在秦国。 
秦人归其丧。
秦国送回他的灵柩, 
楚人皆怜之,
楚国人见了都十分悲痛, 
如悲亲戚。
像死了自己的亲人一样。 
诸侯由是不直秦。
各国诸侯因此也对秦国不满。 
 
齐、韩、魏、赵、宋同击秦,
齐、韩、魏、赵、宋五国共同出兵攻打秦国, 
至盐氏而还。
到了盐氏地方即行撤回。 
秦与韩武遂、与魏封陵以和。
秦国把武遂归还韩国,把封陵归还魏国,以求和解。 
 
赵主父行新地,
赵主父视察新获取的领土, 
遂出代;
离开代郡, 
西遇楼烦王于西河而致其兵。
向西在西河会见楼烦王,接受了他的部队。 
 
魏襄王薨,
魏国魏襄王去世, 
子昭王立。
其子即位为魏昭王。 
 
韩襄王薨,
韩国韩襄王去世, 
子王咎立。
其子韩咎即位为韩王。 
 
二十年(丙寅、前295)
二十年(丙寅,公元前295年) 
 
秦尉错伐魏襄城。
秦国国尉司马错进攻魏国襄城。 
 
赵主父与齐、燕共灭中山,
赵主父与齐国、燕国联合灭掉中山国, 
迁其王于肤施。
把中山王迁到肤施居住。 
归,
赵主父回来后, 
行赏,
论功行赏, 
大赦,
大赦罪人, 
置酒,
设酒庆祝, 
五日。
全国欢宴五天。 
 
赵主父封其长子章于代,
赵主父把长子赵章封到代, 
号曰安阳君。
号称安阳君。 
 

沙丘宫变与赵国内乱

安阳君素侈,
安阳君平素为人骄横, 
心不服其弟。
内心对弟弟立为王十分不服。 
主父使田不礼相之。
赵主父派田不礼做他的国相。 
李兑谓肥义曰:
李兑对肥义说: 
“公子章强壮而志骄,
“公子赵章身强力壮而怀有野心, 
党众而欲大,
党羽众多而贪欲极大, 
田不礼忍杀而骄,
田不礼又残忍好杀,十分狂妄, 
二人相得,
两人互相勾结, 
必有阴谋。
必定会图谋不轨。 
夫小人有欲,
小人有了野心, 
轻虑浅谋,
就要轻举妄动, 
徒见其利,
他只看到想获取的利益, 
不顾其害,
看不到带来的危害。 
难必不久矣。
一场灾难就在眼前了。你身居要职, 
子任重而势大,
权势很大, 
乱之所始而祸之所集也。
你将成为动乱的由头,灾祸也将集中在你身上。 
子何不称疾毋出而传政于公子成,
你何不称病不出,把朝政交给公子赵成去处理, 
毋为祸梯,
免得被祸事牵连。 
不亦可乎!”
这样不好吗!” 
肥义曰:
肥义说: 
“昔者主父以王属义也,
“当年赵主父把赵王嘱托给我, 
曰:
说: 
‘毋变而度,
‘不要改变你的宗旨, 
毋易而虑,
不要改变你的心意, 
坚守一心,
要坚守一心, 
以殁而世!
至死效忠! 
’义再拜受命而籍之。
’我再三拜谢承命并记录在案。 
今畏不礼之难而忘吾籍,
现在如果怕田不礼加祸于我而忘掉当年的记录, 
变孰大焉!
就是莫大的背弃。 
谚曰:
俗话说崐: 
‘死者复生,
‘面对复生的死者, 
生者不愧。
活着的人无需感到惭愧。 
’吾欲全吾言,
’我要维护我的诺言, 
安得全吾身乎!
哪能光顾保全生命! 
子则有赐而忠我矣。虽然,
你对我的建议是一片好心, 
吾言已在前矣,
但是我已有誓言在先, 
终不敢失!”
决不敢放弃!” 
李兑曰:
李兑说: 
“诺,
“好, 
子勉之矣!
你勉力而为吧! 
吾见子已今年耳。”
能见到你恐怕只有今年了。” 
涕泣而出。
说罢流泪而出。 
 
李兑数见公子成以备田不礼。
李兑几次入见公子赵成,商议防备田不礼。 
肥义谓信期曰:
肥义对信期说: 
“公子章与田不礼声善而实恶,
“公子赵章与田不礼语言动听而本质凶恶, 
内得主而外为暴,
在内讨得主父的欢心,在外恣意施暴。 
矫令以擅一旦之命,
他们一旦假借主父的命令来发动政变, 
不难为也。
是很容易得手的。 
今吾忧之,
现在我忧虑此事, 
夜而忘寐,饥而忘食,
已到了废寝忘食的程度。 
盗出入不可以不备。
强盗在身边出入不能不防! 
自今以来,
从此以后, 
有召王者必见吾面,
有人奉主父命来召见赵王必须先见我的面, 
我将以身先之,
我将先前往, 
无故而后王可入也。”
没有变故,赵王才能去。” 
信期曰:
信期说: 
“善。”
“好。” 
 
主父使惠文王朝群臣而自从旁窥之,
赵主父让赵惠文王朝见群臣, 
见其长子也,
自己在旁边窥察, 
反北面为臣,
只见当哥哥的赵章反而俯首称臣, 
诎于其弟,
无精打采地听高高在上的弟弟赵何训示, 
心怜之,
心中有些不忍, 
于是乃欲分赵而王公子章于代。
于是想把赵国一分为二,让赵章在代郡称王, 
计未决而辍。
但这个计划还没有最后决定就搁置起来。 
主父及王游沙丘,
赵主父和赵王出游沙丘, 
异宫,
分别住在两个行宫里。 
公子章、田不礼以其徒作乱,
赵章、田不礼乘机率领门徒作乱, 
诈以主父令召王。
他们假称赵主父的命令召见赵王, 
肥义先入,
肥义先进去, 
杀之。
被杀死。 
高信即与王战。
高信便与赵王一同抵抗。 
公子成与李兑自国至,
公子赵成与李兑从国都邯郸赶来, 
乃起四邑之 兵入距难,
发动四邑的军队入宫镇压叛乱, 
杀公子章及田不礼,
杀死赵章及田不礼, 
灭其党。
处死全部党羽。 
公子成为相,
公子赵成担任相国, 
号安平君;
称为安平君; 
李兑为司寇。
李兑被任命为司寇。 
是时惠文王少,
当时赵惠文王还年幼, 
成、兑专政。
政权都掌握在公子赵成、李兑手中。 
 
公子章之败也,
赵章败退的时候, 
往走主父;
逃到赵主父那里, 
主父开之。
赵主父开门接纳了他。 
成、兑因围主父。
公子赵成、李兑于是带兵包围了赵主父的行宫。 
公子章死,
杀死赵章后, 
成、兑谋曰:
公子赵成、李兑商议道: 
“以章故,
“我们为追杀赵章, 
围主父;
竟包围了主父的行宫,如此大罪, 
即解兵,
要是撤兵回去, 
吾属夷矣!”
会被满门抄斩的!” 
乃遂围之,
于是又下令围住赵主父行宫, 
令:
宣布: 
“宫中人后出者夷!”
“宫中人晚出来的杀!” 
宫中人悉出。
宫中的人听见命令全部逃出, 
主父欲出不得,
赵主父想出来却不被准许, 
又不得食,
又得不到食物, 
探雀而食之。
只好捕捉幼鸟吃, 
三月馀,
三个多月后, 
饿死沙丘宫。
他终于饿死在沙丘行宫中。 
主父定死,
直到赵主父确死无疑, 
乃发丧赴诸侯。
赵国才向各国报告丧事。 
主父初以长子章为太子,
起初,赵主父定长子赵章为太子, 
后得吴娃,
后来他娶了美女吴娃, 
爱之,
十分宠爱, 
为不出者数岁。
曾经几年不出宫上朝。 
生子何,
生下儿子赵何后, 
乃废太子章而立之。
便废去太子赵章,立赵何为太子。 
吴娃死,
吴娃死后, 
爱弛;
赵主父对赵何的偏爱也逐渐减退, 
怜故太子,
又可怜起原来的太子, 
欲两王之,
想立两个王。 
犹豫未决,
他总是犹豫不决, 
故乱起。
所以引起了内乱。 
 
秦楼缓免相,
秦国罢免楼缓的丞相, 
魏冉代之。
由魏冉代任。 
 
二十一年(丁卯、前294)
二十一年(丁卯,公元前294年) 
 
秦败魏师于解。
秦国在解击败魏国军队。 
 
二十二年(戊辰,
二十一年(戊辰, 
前293)
公元前293年) 
 
韩公孙喜、魏人伐秦。
韩国派大将公孙喜联合魏国攻打秦国。 
穰侯荐左更白起于秦王以代向寿将兵,
秦国穰侯把任左更之职的白起推荐给秦王,代替向寿统率秦军, 
败魏师、韩师于伊阙,
结果在伊阙大败韩、魏联军, 
斩首二十四万级,
杀死二十四万人, 
虏公孙喜,
活捉公孙喜, 
拔五城。
夺取五座城。 
秦王以白起为国尉。
秦王便任命白起为国尉。 
 
秦王遗楚王书曰:
秦王送信给楚王,写道: 
“楚倍秦,
“楚国背叛了秦国, 
秦且率诸侯伐楚,
秦国将率领各国来讨伐楚国, 
愿王之饬士卒,
希望你整顿好军队, 
得一崐乐战!”
我们痛痛快快地打一仗!” 
楚王患之,
楚王十分恐惧, 
乃复与秦和亲。
只好再与秦国修好结亲。 
 
二十三年(己巳、前292)
二十三年(己巳,公元前292年) 
 
楚襄王迎妇于秦。
楚襄王从秦国迎娶新娘。 
 
臣光曰:
臣司马光曰: 
甚哉秦之无道也,
秦国真是太不讲道理了, 
杀其父而劫其子;
害死楚怀王又逼迫其子楚襄王; 
楚之不竞也,
楚国也太不争气了, 
忍其父而婚其雠!
忍下杀父之仇而与敌人通婚! 
乌呼,
呜呼! 
楚之君诚得其道,
楚国君王如果能坚持正确的治国之道, 
臣诚得其人,
对臣下任用得人, 
秦虽强,
秦国虽然强大, 
乌得陵之哉!
又怎能肆意欺凌它呢! 
善乎荀卿论之曰:
荀况说得好: 
“夫道,
“治国之道, 
善用之则百里之地可以独立,
善于掌握则仅有百里方圆的地方也可以独立于天下, 
不善用之则楚六千里而为雠人役。”
不善于掌握哪怕像楚国有六千里国土也只能被仇人所驱使。” 
故人主不务得道而广有其势,
所以君王不认真讲求治国之道,只一味制造声势, 
是其所以危也。
正是走向危亡的原因。 
 
秦魏冉谢病免,
秦国魏冉因病辞去职务, 
以客卿烛寿为丞相。
以客卿烛寿为丞相。 
 
二十四年(庚午、前291)
二十四年(庚午,公元前291年) 
 
秦伐韩,
秦国进攻韩国, 
拔宛。
攻克宛。 
 
秦烛寿免。
秦国免去烛寿职务, 
魏冉复为丞相,
魏冉再度出任丞相, 
封于穰与陶,
受封穰、陶两地, 
谓之穰侯。
称为穰侯。 
又封公子于宛,
秦国又把宛封给公子, 
公子悝于邓。
把邓封给公子悝。 
 
二十五年(辛未、前290)
二十五年(辛未,公元前290年) 
 
魏入河东地四百里、韩入武遂地二百里于秦。
魏国把河东地方圆四百里、韩国把武遂地方圆二百里献给秦国。 
 
魏芒卯始以诈见重。
魏国芒卯以诈术开始受到重用。 
 
二十六年(壬申、前289)
二十六年(壬申,公元前289年) 
 
秦大良造白起、客卿错伐魏,
秦国派大良造白起、客卿司马错进攻魏国, 
至轵,
抵达轵地, 
取城大小六十一。
夺取大小城镇六十一座。 
 
二十七年(癸酉、前288)
二十七年(癸酉,公元前288年) 
 
冬,
冬季, 
十月,
十月, 
秦王称西帝,
秦王自称西帝, 
遣使立齐王为东帝,
派使者建议齐王立为东帝, 
欲约与共伐赵。
想约定两国共同进攻赵国。 
苏代自燕来,
苏代从燕国前来, 
齐王曰:
齐王便问他: 
“秦使魏冉致帝,
“秦国派魏冉来劝我帝, 
子以为何如?”
你的意见如何?” 
对曰:
苏代回答说: 
“愿王受之而勿称也。
“我建议大王先予以接受,但暂时不称帝。 
秦称之,
秦王称帝后, 
天下安之,
天下如果不表示反对, 
王乃称之,
大王再称帝, 
无后也。
也不算晚。 
秦称之,天下恶之,
秦王 称帝如果遭到天下指责, 
王因勿称,
大王就不再称帝, 
以收天下,
趁势收买天下人心, 
此大资也。
这是个大资本。 
且伐赵孰与伐桀宋利?
况且进攻赵国与进攻有夏桀恶名的宋国,哪个有利呢? 
今王不如释帝以收天下之望,
现在大王不如暂时放弃帝号以使天下归心, 
发兵以伐桀宋,
然后发兵讨伐‘桀宋’, 
宋举则楚、赵、梁、卫皆惧矣。
征服宋国后,楚国、赵国、魏国、卫国都会恐崐惧臣服。这样, 
是我以名尊秦而令天下憎之,
我们名义上尊重秦国而让天下去憎恨它, 
所谓以卑为尊也。”
正是齐国反卑为尊的计策。” 
齐王从之,
齐王采纳了他的建议, 
称帝二日而复归之。
只称帝两天便放弃了。 
十二月,
十二月, 
吕礼自齐入秦。
吕礼从齐国到秦国, 
秦王亦去帝,
秦王也去掉帝号, 
复称王。
仍旧称王。 
 
秦攻赵,
秦国攻打赵国, 
拔杜阳。
攻克杜阳。 
 
二十八年(甲戌、前287)
二十八年(甲戌,公元前287年) 
 
秦攻赵,
秦国攻打赵国, 
拔新垣、曲阳。
夺取新垣、曲阳。 
 
二十九年 (乙亥、前286)
二十九年(乙亥,公元前286年) 
 
秦司马错击魏河内。
秦国派司马错攻击魏国河内, 
魏献安邑以和,
魏国献出安邑求和, 
秦出其人归之魏。
秦国将城内人民驱赶回魏国。 
 
秦败韩师于夏山。
秦国在夏山打败韩国军队。 
 

乐毅伐齐与田单复国

宋有雀山于城之陬。
宋国发生雀鸟在城边生下鹞鹰的怪事, 
史占之曰:
太史卜了一卦,说: 
“吉。
“吉利。 
小而生巨,
小而生大, 
必霸天下。”
必霸天下。” 
宋康王喜,
宋康王大喜, 
起兵灭滕,
起兵灭掉滕国, 
伐薛,
攻占薛地, 
东败齐,
向东击败齐国, 
取五城,
夺取五座城, 
南败楚,
向南战胜楚国, 
取地三百里,
占地方圆三百里, 
西败魏军,
向西打垮魏军, 
与齐、魏为敌国,
宋国一时成为可与齐国、魏国相匹敌的国家, 
乃愈自信其霸。
宋康王对成就霸业更加自信。 
欲霸之亟成,
他想早日完成霸业, 
故射天笞地,
便射天鞭地, 
斩社稷而焚灭之,
砍倒神坛后烧毁, 
以示威服鬼神。
以表示自己的声威可以镇慑鬼神。 
为长夜之饮于室中,
他在宫室中整夜饮酒, 
室中人呼万岁,
令室中的人齐声高呼万岁, 
则堂上之人应之,
大堂上的人闻声响应, 
堂下之人又应之,
堂下的人接着响应, 
门外之人又应之,
门外的人又继续响应, 
以至于国中,无敢不呼万岁者。
以至于国中没有人敢不呼万岁。 
天下之人谓之“桀宋”。
天下的人都咒骂他是“桀宋”。 
齐王起兵伐之,
齐王趁机起兵征伐宋国, 
民散,
人民四下逃散, 
城不守,
弃城不守。 
宋王奔魏,
宋王只好逃往魏国, 
死于温。
死于温地。 
 
三十年(丙子、前285)
三十年(丙子,公元前285年) 
 
秦王会楚王于宛,
秦王与楚王在宛相会, 
会赵王于中阳。
与赵王在中阳相会。 
 
秦蒙武击齐,
秦国派蒙武攻击齐国, 
拔九城。
夺取九座城。 
 
齐王既灭宋而骄,
齐王灭掉宋国后十分骄傲, 
乃南侵楚,
便向南侵入楚国, 
西侵三晋,
向西攻打赵、魏、韩国, 
欲并二周,
想吞并东西二周, 
为天子。
自立为天子。 
狐正议,
狐义正辞严地劝谏他, 
斫之檀衢。
被斩首于檀台大路上。 
陈举直言,
陈举直言不讳地劝止, 
杀之东闾。
被杀死在东门。 
 
燕昭王日夜抚循其人,
燕昭王却日夜安抚教导百姓, 
益以富实,
使燕国更加富足, 
乃与乐毅谋伐齐。
于是他与乐毅商议进攻齐国。 
乐毅曰:
乐毅说: 
“齐,
“齐国称霸以来, 
霸国之馀业也,
至今有余力, 
地大人众,
地广人多, 
未易独攻也。
我们独力攻打不易。 
王必欲伐之,
大王一定要讨伐它, 
莫如约赵及楚、魏。”
不如联合赵国及楚、魏三国。” 
于是使乐毅约赵,
燕王便派乐毅约定赵国, 
别使使者连楚、魏,
另派使者联系楚国、魏国, 
且令赵啖秦以伐齐之利。
再让赵国用讨伐齐国的好处引诱秦国。 
诸侯害齐王之骄暴,
各国苦于齐王的骄横暴虐, 
皆争合谋与燕伐齐。
都争相赞成参加燕国的攻齐战争。 
 
三十一年(丁丑、前284)
三十一年(丁丑,公元前284年) 
 
燕王悉起兵,
燕王调动全部兵力, 
以乐毅为上将军。
以乐毅为上将军。 
秦尉斯离帅师与三晋之师会之。
秦国尉斯离率军队与韩、赵、魏联军也前来会合。 
赵王以相国印授乐毅,
赵王把相国大印授给乐毅, 
乐毅并将秦、魏、韩、赵之兵以伐齐。
乐毅统一指挥秦、魏、韩、赵大军发动进攻。 
齐王悉国中之众以崐拒之,
齐王集中国内全部人力进行抵御, 
战于济西,
双方在济水西岸大战。 
齐师大败。
齐国军队大败。 
乐毅还秦、韩之师,
乐毅便退回秦国、韩国军队, 
分魏师以略宋地,
令魏国军队分兵进攻宋国旧地, 
部赵师以收河间。
布署赵国军队去收复河间。 
身率燕师,
自己率领燕军, 
长驱逐北。
由北长驱直入齐国。 
剧辛曰:
剧辛劝说道: 
“齐大而燕小,
“齐国大,燕国小, 
赖诸侯之助以破其军,
依靠各国的帮助我们才打败齐军, 
宜及时攻取其边城以自益,
应该及时地攻取边境城市充实燕国领土, 
此长久之利也。
这才是长久的利益。 
今过而不攻,
现在大军过城不攻, 
以深入为名,
一味深入, 
无损于齐,
既无损于齐国又无益于燕国, 
无益于燕而结深怨,
只能结下深怨, 
后必悔之。”
日后必定要后悔。” 
乐毅曰:
乐毅说: 
“齐王伐功矜能,
“齐王好大喜功,刚愎自用, 
谋不逮下,
不与下属商议, 
废黜贤良,
又罢黜贤良人士, 
信任谄谀,
专门信任谀谄小人, 
政令戾虐,
政令贪虐暴戾, 
百姓怨怼。
百姓十分怨愤。 
今军皆破亡,
现在齐国军队已溃不成军, 
若因而乘之,
如果我们乘胜追击, 
其民必叛,
齐国百姓必然反叛, 
祸乱内作,
内部发生动乱, 
则齐可图也。
齐国就可以收拾了。 
若不遂乘之,
如果不抓住时机, 
待彼悔前之非,
等到齐王痛改前非, 
改过恤下而抚其民,
体贴臣下而抚恤百姓, 
则难虑也。”
我们就难办了。” 
遂进军深入。
于是下令进军深入齐国。 
齐人果大乱失度,
齐国果然大乱,失去常度, 
王出走。
齐王出逃。 
乐毅入临淄,
乐毅率军进入齐都临淄, 
取宝物、祭器,
搜刮宝物和祭祀重器, 
输之于燕。
运回燕国。 
燕王亲至济上劳军,
燕王亲自到济水上游去慰劳军队, 
行赏飨士;
颁行奖赏,犒劳将士; 
封乐毅为昌国君,
燕王封乐为昌国君, 
遂使留徇齐城之未下者。
让他留在齐国进攻其余未克的城市。 
 
齐王出亡之卫,
齐王出逃到卫国, 
卫君辟宫舍之,
卫国国君让出宫殿给他居住, 
称臣而共具。
向他称臣并供给日常用度。 
齐王不逊,
齐王却傲慢不逊, 
卫人侵之。
卫国人气愤地攻击他, 
齐王去奔邹、鲁,
齐王又出奔到邹、鲁国, 
有骄色;
仍旧面有骄色; 
邹、鲁弗内,
邹、鲁两地闭门不纳, 
遂走莒。
齐王又出奔莒地。 
楚使淖齿将兵救齐,
楚国派淖齿率军前来救援齐王, 
因为齐相。
被任命为齐相。 
淖齿欲与燕分齐地,
淖齿却想与燕国瓜分齐国, 
乃执王而数之曰:
于是抓住齐王数说他的罪过: 
“千乘、博昌之间,方数百里,
“千乘、博昌之间的方圆几百里地, 
雨血沾衣,
下血雨浸湿衣服, 
王知之乎?”
你齐王知道吗?” 
曰:
齐王回答: 
“知之。”
“知道。” 
“嬴、博之间,
“嬴、博之间, 
地坼及泉,
大地崩塌,泉水上涌, 
王知之乎?”
你齐王知道吗?” 
曰:
回答: 
“知之。”
“知道。” 
“有人当阙而哭者,
“有人堵着宫门哭泣, 
求之不得,
却不见人影, 
去则闻其声,
离开时又音响可闻, 
王知之乎?”
齐王你知道吗?” 
曰:
回答: 
“知之。”
“知道。” 
淖齿曰:
淖齿说: 
“天雨血沾衣者,
“天降血雨, 
天以告也;
是上天警告你; 
地坼及泉者,
地崩泉涌, 
地以告也;
是大地警告你; 
有人当阙而哭者,
人堵着宫门哭, 
人以告也。
是人心在警告你。 
天、地、人皆告矣,
天、地、人都警告, 
而王不知诫焉,
而你却不知改悔, 
何得无诛!”
你还想不死吗!” 
遂弑王于鼓里。
于是在鼓里这个地方将齐王处死。 
 
荀子论之曰:
荀况论之曰: 
国者,
国家, 
天下之利势也。
集中了天下的利益和权势。 
得道以持之,
有道行的人主持, 
则大安也,
可以得到大的安乐, 
大荣也,
大的荣耀, 
积美之源也。
成为幸福的源泉。 
不得道以持之,
无道行的人主持, 
则大危也,
却带来大的危险, 
大累也,
大的拖累, 
有之不如无之;
有君王的地位还不如没有; 
及其綦也,
等到形势极度恶化, 
索为匹夫,
他即使想当一个普通老百姓, 
不可得也。
也做不到了。 
齐、宋献是也。
齐王、宋康王便是如此。 
 
故用国者义立而王,
所以治理国家的君主如果提倡礼义,就可以称王, 
信立而霸,
树立信誉就可以称霸, 
权谋立而亡。
玩弄权术则必然灭亡。 
 
挈国以呼礼义,
领导国家提倡礼义, 
而无以害之。
就无人可以加害于他。 
行一不义,杀一无罪,而得天下,
即使做一件坏事、杀一个无辜的人便可以得到天下, 
仁者不为也。
仁爱的人也不会去干。君主守定意志, 
然扶持心国,
维护国家, 
且若是其固也。
坚如磐石, 
之所与为之者之人,
以此礼待他人, 
则举义士也。
就可以产生众多的仁人志士。 
之所以为布陈于国家刑法者,
以此条陈布置国家刑事法律, 
则举义法也。
就可以制定出良好的法律。 
主之所极然,
君主极力如此主张, 
帅群臣而首响之者,
再率领群臣以身作则, 
则举崐义志也。
就可以树立起礼义的风尚。 
如是,
这样, 
则下仰上以义矣,
属下能够以礼义纲常尊崇上司, 
是基定也。
统治基础就稳定了, 
基定而国定,
基础稳定国家便安定, 
国定而天下定。
国家安定则天下平定。 
故曰:
因此说: 
以国济义,
用国家的权力推行礼义, 
一日而白,
一天就可以做到众人皆知, 
汤、武是也。
商汤王、周武王便是如此, 
是所谓义立而王也。
即所谓的以提倡礼义而称王。 
 
德虽未至也,
即使道德还未达到完美, 
义虽未济也,
礼义也没有做到完善, 
然而天下之理略奏矣,
然而已经可以掌握治理天下的大致条理。做到赏罚分明, 
刑赏已诺信于天下矣,
取得天下的信任, 
臣下晓然皆知其可要也。
使臣属清楚地看到它的重要性。 
政令已陈,
政令一经颁布, 
虽睹利败,
不管成功还是失败, 
不欺其民;
都不欺骗百姓; 
约结已定,
条约已经缔结, 
虽睹利败,
不管有利还是无利, 
不欺具与;
都不欺骗合作的邻国。 
如是,
这样, 
则兵劲城固,
才能军队强劲,城池坚固, 
敌国畏之;
使敌对国家畏惧。 
国一綦明,
国家的方针一贯而明确, 
与国信之;
友邦就予以信任。 
虽在僻陋之国,
即使是偏僻的小国, 
威动天下,
也可以威震天下。 
五伯是也。
春秋时期的齐、晋、宋、秦、楚五霸主便是如此, 
是所谓信立而霸也。
即所谓的以树立信誉而称霸。 
 
挈国以呼功利,
带领国家追逐功利, 
不务张其义,
不申张正义, 
齐其信,
不遵守信用, 
唯利之求;
唯利是图; 
内则不惮诈其民而求小利焉,外则不惮诈其与而求大利焉。
对内不惜为 了一点小利去欺骗人民,对外为了追求大的利益不怕欺骗友邦。 
内不修正其所以有,
对内不好好治理自己已有的东西, 
然常欲人之有,
却常常觊觎别人的成果。 
如是,
这样, 
则臣下百姓莫不以诈心待其上矣。
臣下百姓就无不以奸诈之心对待上司。 
上诈其下,
上欺下, 
下诈其上,
下瞒上, 
则是上下析也。
于是上下关系分崩离析。 
如是,
这样, 
则敌国轻之,
便使敌对国家轻视, 
与国疑之,
友好国家不信任, 
权谋日行而国不免危削,
权术泛滥而国家日益削弱,走向极端, 
綦之而亡,
终于灭亡, 
齐、薛公是也。
齐王、孟尝君便是如此。 
故用强齐,
齐王要强大齐国, 
非以修礼义也,
不去提倡礼义, 
非以本政教也,
不去修明政治, 
非以一天下也,
不去统一天下的思想, 
绵绵常以结引驰外为务。
只是成年累月地骑马在外面征战。 
故强,
所以齐国强大的时候, 
南足以破楚,
向南能够打败楚国, 
西足以诎秦,
向西能够逼迫秦国, 
北足以败燕,
向北可以战胜燕国, 
中足以举宋,
在中原能够征服宋国。 
及以燕、赵起而攻之,
然而燕国、赵国一旦群起而攻齐, 
若振槁然,
便如摧枯拉朽。 
而身死国亡,
齐王身死国亡, 
为天下大戮,
成为天下共同声讨的对象, 
后世言恶则必稽焉。
后世提起暴君总要举他为例。 
是无他故焉,
这不是别的原因, 
唯其不由礼义而由权谋也。
就是因为他不崇尚礼义而沉溺权术。 
 
三者,
以上三种, 
明主之所谨择也,
贤明的君王必须慎重地加以抉择, 
仁人之所务白也。
仁人志士必须认真地予以辨明。 
善择者制人,
善于抉择的人可以控制别人, 
不善择者人制之。
不善于抉择的人则被别人控制。 
 
乐毅闻昼邑人王贤,
乐毅听说昼邑人王贤良, 
令军中环昼邑三十里无入。
下令围绕昼邑三十里周围不得进入军队, 
使人请,
又派人请王, 
谢不往。
王辞谢不去。 
燕人曰:
燕国人威胁说: 
“不来,
“你要是不来, 
吾且屠昼邑!”
我们就在昼邑屠城!” 
曰:
王叹息说: 
“忠臣不事二君,
“忠臣不事二君, 
烈女不更二夫。
烈女不更二夫。 
国破君亡,
国破君亡, 
吾不能存,
我不能使崐之保存, 
而又欲劫之以兵;
而自身又被燕人逼迫, 
吾与其不义而生,
我与其苟且偷生, 
不若死!”
不如一死!” 
遂经其颈于树枝,
于是把脖子系在树枝上,纵身一跃, 
自奋绝而死。
自尽而死。 
燕师乘胜长驱,
燕国军队乘胜长驱直入, 
齐城皆望风奔溃。
齐国大小城市望风崩溃。 
乐毅修整燕军。
乐毅整肃燕军纪律, 
禁止侵掠,
禁止侵掠, 
求齐之逸民,
寻访齐国的隐士高人, 
显而礼之。
致以荣誉礼待。 
宽其赋敛,
还放宽人民赋税, 
除其暴令,
革除苛刻的法令, 
修其旧政,
恢复齐国旧的良好传统, 
齐民喜悦。
齐国人民都十分喜悦。 
乃遣左军渡胶东、东莱;
乐毅于是调左军在胶东东莱渡过胶水; 
前军循泰山以东至海,
前军沿泰山脚下向东到达渤海, 
略琅邪;
进攻琅邪; 
右军循河、济,
右军循着黄河、济水而下, 
屯阿、鄄以连魏师;
屯扎在东阿、鄄城,与魏国军队相连; 
后军旁北海以抚千乘:
后军沿北海镇抚千乘, 
中军据临淄而镇齐都。
中军占据临淄,镇守齐国国都。 
祀桓公、管仲于郊,
他还亲至城郊祭祀齐桓公、管仲, 
表贤者之闾,
表彰齐国的贤良人才, 
封王之墓。
赐封修治王的陵墓。 
齐人食邑于燕者二十馀君,
经过收敛人心,齐国人接受燕国所封君号、领取俸禄的有二十余人; 
有爵位于蓟者百有馀人。
接受燕国爵位的有一百多人。 
六月之间,
六个月之内, 
下齐七十馀城,
燕军攻下齐国七十余座城, 
皆为郡县。
都设立郡县治理。 
 
秦王、魏王、韩王会于京师。
秦王、魏王、韩王在周朝京师相会。 
 
三十二年(戊寅、前283)
三十二年(戊寅,公元前283年) 
 
秦、赵会于穰。
秦国、赵国在穰地举行会议。 
秦拔魏安城,
秦国攻克魏国安城, 
兵至大梁而还。
一直打到魏国首都大梁才退回。 
 
齐淖齿之乱,
齐国发生淖齿杀王之乱时, 
王子法章变姓名为莒太史敫家佣。
齐王的儿子田法章改名易姓躲到莒地太史敫家做雇工。 
太史敫女奇法章状貌,
太史敫的女儿惊奇田法章的像貌伟岸, 
以为非常人,
认为不是普通人的气质, 
怜而常窃衣食之,
便可怜他,常常私下送给他衣服和食物,久而久之, 
因与私通。
两人已暗中结为夫妻。 
王孙贾从王,
王孙贾是齐王的随臣, 
失王之处,
乱中找不到主子的下落, 
其母曰:
他的母亲说: 
“汝朝出而晚来,
“你早出晚归, 
则吾倚门而望;
我倚着大门盼望; 
汝暮出而不还,
你夜出不回, 
则吾倚门而望。
我靠着街门等待。 
汝今事王,
你如今服侍君王, 
王走,
君王离开了, 
汝不知其处,
你却不知道他的下落, 
汝尚何归焉!”
你还回来做什么!” 
王孙贾乃入市呼曰:
王孙贾便来到集市振臂高呼: 
“淖齿乱齐国,
“淖齿搞乱齐国, 
杀王。
杀害王。 
欲与我诛之者袒右!”
愿意和我一起去干掉他的就把右臂伸出来!” 
市人从者四百人,与攻淖齿,
集市上的人有四百多人随他前去攻击淖齿, 
杀之。
把他杀掉了。 
于是齐亡臣相与求王子,
于是齐国的大臣们四下搜寻齐王的儿子, 
欲立之。
想立他为王。 
法章惧其诛己,
田法章害怕人们加害自己, 
久之乃敢自言,
过了很久才敢自己说明身份, 
遂立以为齐王,
于是大家拥立他为齐王, 
保莒城以拒燕,
坚守莒城以抵抗燕军。 
布告国中曰:
在全国宣布: 
“王已立在莒矣!”
“齐王已经在莒地即位了!” 
 

秦赵外交博弈

赵王得楚和氏璧,
赵王得到楚国宝玉和氏璧, 
秦昭王欲之,
秦昭王想要, 
请易以十五城。
愿意用十五座城来交换。 
赵王欲勿与,
赵王想不给他, 
畏秦强;
又畏惧秦国的强大; 
欲与之,
给他, 
恐见欺。
又怕被秦王欺骗。 
以问蔺相如,
便征求蔺相如的意见。 
对曰:
蔺相如回答说: 
“秦以城求璧而王不许,
“秦国用城来换宝玉而大王不允许, 
曲在我矣。
是我们理屈。 
我与之璧而秦不与我城,
而我们给他宝玉,他不给我们城, 
则曲在秦。
是秦国理屈。 
均之二策,
衡量两种办法, 
宁许以负秦。
我看宁可让秦国在道义上有负于我们。 
臣愿奉璧而往;
我愿护持宝玉前去, 
使秦城不入,
假如秦国不交出城来, 
臣请完璧而归之!”
我一定能完璧归赵。” 
赵王遣之。
赵王便派他前往。 
相如至秦,
蔺相如到了秦国, 
秦王无意偿赵城。
看出秦王并无真意用城来换赵国的宝玉, 
相如乃以诈绐秦王,
就哄骗秦王, 
复取璧,
取回和氏璧, 
遣从者怀之,
派随从藏在怀中, 
间行归赵,
从小道潜回赵国, 
而以身待命于秦。
而他自己留下来听任秦王的处置。无奈之际, 
秦王以为贤而弗诛,
秦王只好称赞蔺相如的贤能,不但不杀他,反而以礼相待, 
礼而归之。
送他回国。 
赵王以相如为上大夫。
蔺相如回到赵国,赵王封他为上大夫。 
 
卫嗣君薨,
卫国卫嗣君去世, 
子怀君立。
其子即位为卫怀君。 
嗣君好察微隐,
卫嗣君在位时喜好侦察别人的崐隐私。 
县令有发褥而席弊者,
有个县令曾掀开褥子,露出下面的破席子。 
嗣君闻之,
卫嗣君听说了, 
乃赐之席。
便赏赐给他一领新席。 
令大惊,
县令大惊, 
以君为神。
以为国君料事如神。 
又使人过关市,
卫嗣君还曾派人经过关卡, 
赂之以金,
用金钱贿赂掌关的官员。 
既而召关市,
事后把掌关官员召来, 
问有客过与汝金,
指令说有客人过关时给了你金了, 
汝回遣之;
你快退回去。 
关市大恐。
掌关官员十分惊恐。 
又爱泄姬,
卫嗣君还宠爱泄姬, 
重如耳,
器重臣子如耳, 
而恐其因爱重以壅己也,
但又怕这两人因受到宠爱器重而敢于欺瞒自己, 
乃贵薄疑以敌如耳,
于是提升另一个臣子薄疑来与如耳匹敌, 
尊魏妃以偶泄姬,
尊崇魏妃来与泄姬分庭抗礼, 
曰:
说: 
“以是相参也。”
“以此可互相参列比较。” 
 
荀子论之曰:
荀况论曰: 
成侯、嗣君,
卫成侯和卫嗣君, 
聚敛计数之君也,
都是斤斤计较的小器量国君, 
未及取民也。
没有做到招揽民心。 
子产,
郑国大臣子产, 
取民者也,
能招揽民心, 
未及为政也。
但没有做到为政精明。 
管仲,
齐国大臣管仲, 
为政者也,
能为政精明, 
未及修礼也。
但没有做到倡导礼义。由此而见, 
故修礼者王,
倡导礼义的人才能称王, 
为政者强,
治政精明的人可以使国家富强, 
取民者安,
招揽民心的人可以使国家安定, 
聚敛者亡。
而搜刮者只能灭亡。 
 
三十三年(己卯、前282)
三十三年(己卯,公元前282年) 
 
秦伐赵,
秦国攻打赵国, 
拔两城。
夺取两座城。 
 
三十四年(庚辰、前281)
三十四年(庚辰,公元前281年) 
 
秦伐赵,
秦国又攻打赵国, 
拔石城。
夺取石城。 
 
秦穰侯复为丞相。
秦穰侯魏冉再任丞相。 
 
楚欲与齐、韩共伐秦,
楚国想联合齐国、韩国共同进攻秦国, 
因欲图周。
顺便灭掉周王朝。 
王使东周武公谓楚令尹昭子曰:
周王派东周的武公对楚国任令尹职的昭子说: 
“周不可图也。”
“周朝可不能算计。” 
昭子曰:
昭子说: 
“乃图周,
“要说算计周朝,那是没有的事。 
则无之;
尽管如此, 
虽然,
我想问你, 
何不可图?”
周朝为什么不能灭掉?” 
武公曰:
武公回答: 
“西周之 地,
“西周现在的地盘, 
绝长补短,
取长补短, 
不过百里。
也不过方圆一百里。 
名为天下共主,裂其地不足以肥国,得其众不足以劲兵。
抢占这块地方并不足以使哪个国家富强,得到那里的百姓也不足以壮大军队。但西周却有天下共同拥戴的宗主名义, 
虽然,
谁攻打它, 
攻之者名为弑君。
谁就是犯上作乱。尽管如此, 
然而犹有欲攻之者,
还是有人想去攻占它,是何原因呢? 
见祭器在焉故也。
就是因为古代传下来的祭祀重器在那里。 
夫虎肉臊而兵利身,
老虎的肉腥臊而又有尖牙利爪, 
人犹攻之;
仍有人猎取它; 
若使泽中之麋蒙虎之皮,
山林中的麋鹿没有爪牙之利,假如再给它披上一张诱人的虎皮, 
人之攻之也必万倍矣。
人们猎取它的欲望一定会增加万倍。 
裂楚之地,
楚国的情形正是这样, 
足以肥国,
分割楚国的领土,足以使自己富庶; 
诎楚之名,
讨伐楚国的名义, 
足以尊王。
又足以有尊崇周王室的声名。 
今子欲诛残天下之共主,
楚国要是残害了天下共同拥戴的周王朝, 
居三代之传器,
占有了夏、商、周三代相传的礼器, 
器南,
你刚把礼器运回南方, 
则兵至矣!”
各国证讨的大兵也就到了!”令尹昭子觉得言之有理, 
于是楚计辍不行。
于是放弃了楚国原来的打算。 
 
三十五年(辛巳、前280)
三十五年(辛巳,公元前280年) 
 
秦白起败赵军,
秦国大将白起打败赵国军队, 
斩首二万,
杀死二万人, 
取代光狼城。
夺取代地光狼城。 
又使司马错发陇西兵,
秦国又派司马错调动陇西军队, 
因蜀攻楚黔中,
从蜀地进攻楚国黔中郡, 
拔之。
予以攻占。 
楚献汉北及上庸地。
楚国被迫献出汉水以北及上庸地方。 
 
三十六年(壬午、前279)
三十六年(壬午,公元前279年) 
 
秦白起伐楚,
秦国大将白起攻打楚国, 
取鄢、邓、西陵。
占领鄢、邓、西陵等地。 
 
秦王使使者告赵王,
秦王派使者通知赵王, 
愿为好会于河外渑池。
愿意在黄河外的渑池和好相会。 
赵王欲毋行,
赵王不想赴会, 
廉颇、蔺相崐如计曰:
廉颇、蔺相如建议说: 
“王不行,
“大王若是不去, 
示赵弱且怯也。”
就显得赵国懦弱而又胆怯。” 
赵王遂行,
赵王于是决定前往, 
相如从。
由蔺相如随行。 
廉颇送至境,
廉颇送到边境, 
与王诀曰:
与赵王告别时说: 
“王行,
“大王此行,估计加上路程时间, 
度道里会遇之礼毕,
到会议仪式全部结束, 
还不过三十日;
不超过三十天就会回来, 
三十日不还,
如果超过三十天您还没有回来, 
则请立太子以绝秦望。”
请允许我们立太子为赵王,以断绝秦国的要挟念头。” 
王许之。
赵王同意。 
 
会于渑池。
渑池相会, 
王与赵王饮,
秦王与赵王饮酒。 
酒酣,
酒兴之间, 
秦王请赵王鼓瑟,
秦王请赵王表演鼓瑟, 
赵王鼓之。
赵王便演奏了。 
蔺相如复请秦王击缶,
蔺相如也请秦王表演敲击瓦盆的音乐, 
秦王不肯。
秦王却不肯。 
相如曰:
蔺相如厉色说道: 
“五步之内,
“在五步之内, 
臣请得以颈血溅大王矣!”
我就可以血溅大王!” 
左右欲刃相如,
秦王左右卫士想上前杀死蔺相如, 
相如张目叱之,
蔺相如怒目喝斥, 
左右皆靡。
左右人都畏缩不敢行动。 
王不怿,为一击缶。
秦王只好非常不情愿地敲了一下瓦盆。 
罢酒,
直到酒宴结束, 
秦终不能有加于赵;
秦国始终不能对赵国加以非分之求。 
赵人亦盛为之备,
再加上赵国人也早有军队戒备, 
秦不敢动。
秦国到底没敢轻举妄动。 
赵王归国,
赵王回国, 
以蔺相如为上卿,
加封蔺相如为上卿之职, 
位在廉颇之右。
地位在大将廉颇之上。 
 
廉颇曰:
廉颇不满地说: 
“我为赵将,
“我作为赵国大将, 
有攻城野战之功。
有攻城野战之功, 
蔺相如素贱人,
蔺相如原不过是下层小民, 
徒以口舌而位居 我上,
只以能说善辩而位居我之上, 
吾羞,
我实在感到羞耻, 
不忍为之下!”
忍不下这口气!” 
宣言曰。
便宣称: 
“我见相如,
“我遇到蔺相如, 
必辱之!”
一定要羞辱他一番!” 
相如闻之,
蔺相如听说后, 
不肯与会;
不愿意和他遇见。 
每朝,
每逢上朝, 
常称病,
常常称病, 
不欲争列。
不和廉颇去争排列顺序。 
出而望见,
出门在外,远远望见廉颇的车驾, 
辄引车避匿。
便令自己的车回避。 
其舍人皆以为耻。
蔺相如的门客下属都感到十分羞耻。 
相如曰:
蔺相如对他们说: 
“子视廉将军孰与秦王?”
“你们看廉将军的威严比得上秦王吗?” 
曰:
回答都说: 
“不若。”
“比不上。” 
相如曰:
蔺相如说: 
“夫以秦王之威而相如廷叱之,
“面对秦王那么大的威势,我都敢在他的朝廷上叱责他, 
辱其群臣;
羞辱他的群臣, 
相如虽驽,
我虽然无能, 
独畏廉将军哉!
难道单单怕廉将军吗! 
顾吾念之,
我是考虑到: 
强秦所以不敢加兵于赵者,
强暴的秦国之所以还不敢大举进犯赵国, 
徒以吾两人在也。
就是因为我和廉将军在。 
今两虎共斗,
我们两虎相争, 
其势不俱生。
必有一伤。 
吾所以为此者,
我所以避让, 
先国家之急而后私雠也!”
是先考虑到国家的利益而后才去想个人的私怨啊!” 
廉颇闻之,
廉颇听说了这番话十分惭愧, 
肉袒负荆至门谢罪,
便赤裸着上身到蔺相如府上来负荆请罪, 
遂为刎颈之交。
两人从此结为生死之交。 
 
初,
当初, 
燕人攻安平,
燕国军队攻打齐国安平时, 
临淄市掾田单在安平,
临淄市的一个小官田单正在城中, 
使其宗人皆以铁笼傅车。
他预先让家族人都用铁皮包上车轴头。 
及城溃,
待到城破, 
人争门而出,
人们争相涌出城门,都因为车轴互相碰断, 
皆以折车败,
车辆损坏难行, 
为燕所擒;
被燕军俘虏, 
独田单宗人以铁笼得免,
只有田单一族因铁皮包裹车轴得以幸免, 
遂奔即墨。
逃到了即墨。 
是时齐地皆属燕,
当时齐国大部分地区都被燕军占领, 
独莒、即墨未下,
仅有莒城、即墨未沦陷。 
乐毅乃并右军、前军以围莒,
乐毅于是集中右军、前军包围莒城, 
左军、后军围即墨。
集中左军、后军包围即墨。 
即墨大夫出战而死。
即墨大夫出战身亡。 
即墨人曰:
即墨人士说: 
“安平之战,
“安平之战, 
田单宗人以铁笼得全,
田单一族人因铁皮包轴得以保全, 
是多智习兵。”
可见田单足智多谋,熟悉兵事。” 
因共立以为将以拒燕。
于是共同拥立他为守将抵御燕军。 
乐毅围二邑,
乐毅围攻两城, 
期年不克,
一年未能攻克, 
乃令解围,
便下令解除围攻, 
各去城九里而为垒,
退至城外九里处修筑营垒, 
令曰:
下令说: 
“城中民出者勿获,
“城中的百姓出来不要抓捕他们, 
困者赈之,
有困饿的还要赈济, 
使即旧业,
让他们各操旧业, 
以镇新民。”
以安抚新占地区的人民。” 
三年而犹未下。
过了三年,城还未攻下。 
或谗之于燕昭王曰:
有人在燕昭王面前挑拨说: 
“乐毅智谋过人,
“乐毅智谋过人, 
伐齐,
进攻齐国, 
呼吸之间克七十馀城,
一口气攻 克七十余城。 
今不下者两城耳,
现在只剩两座城, 
非其力不能拔,
不是他的兵力不能攻下, 
所以三年不攻者,
之所以三年不攻, 
欲久仗兵威以服齐人,
就是他想倚仗兵威来收服齐国人心, 
南面而王耳。
自己好南面称王而已。 
今齐人已服,
如今齐国人心已服, 
所以未发者,
他之所以还不行动, 
以其妻子在燕故也。
就是因为妻子、儿子在燕国。 
且齐多美女,
况且齐国多有美女, 
又将忘其妻子。
他早晚将忘记妻子。 
愿王图之!”
希望大王早些防备!” 
昭王于是置酒大会,
燕昭王听罢下令设置盛大酒宴, 
引言者而让之曰:
拉出说此话的人斥责道: 
“先王举国以礼贤者,
“先王倡导全国礼待贤明人才, 
非贪土地以遗子孙也。
并不是为了多得土地留给子孙。 
遭所传德薄,
他不幸遇到继承人缺少德行, 
不能堪命,
不能完成大业, 
国人不顺。
使国内人民怨愤不从, 
齐为无道,乘孤国之乱以害先王。
无道的齐国趁着我们国家动乱得以残害先王。 
寡人统位,
我即位以后, 
痛之入骨,
对此痛心疾首, 
故广延群臣,
才广泛延请群臣, 
外招宾客,
对外招揽宾客, 
以求报雠;
以求报仇。 
其有成功者,
谁能使我成功, 
尚欲与之同共燕国。
我愿意和他分享燕国大权。 
今乐君亲为寡人破齐,
现在乐毅先生为我大破齐国, 
夷其宗庙,
平毁齐国宗庙, 
报塞先仇,
报却了旧仇, 
齐国固乐君所有,
齐国本来就应归乐先生所有, 
非燕之所得也。
不是燕国该得到的。 
乐君若能有齐,
乐先生如果能拥有齐国, 
与燕并为列国,
与燕国成为平等国家, 
结欢同好,
结为友好的邻邦, 
以抗诸侯之难,
抵御各国的来犯, 
燕国之福,寡人之愿也。
这正是燕国的福气、我的心愿啊! 
汝何敢言若此!”
你怎么敢说这种话呢!” 
乃斩之。
于是将挑 拨者处死。 
赐乐毅妻以后服,
又赏赐乐毅妻子以王后服饰, 
赐其子以公子之服;
赏赐他的儿子以王子服饰, 
辂车乘马,
配备君王车驾乘马, 
后属百崐两,
及上 百辆属车, 
遣国相奉而致之乐毅,
派宰相侍奉送到乐毅那里, 
立乐毅为齐王。
立乐毅为齐王。 
乐毅惶恐不受,
乐毅十分惶恐,不敢接受, 
拜书,
一再拜谢,写下辞书, 
以死自誓。
并宣誓以死效忠燕王。 
由是齐人服其义,
从此齐国人敬服燕国乐毅的德义, 
诸侯畏其信,
各国也畏惧他的信誉, 
莫敢复有谋者。
没有再敢来算计的。 
 
顷之,
不久, 
昭王薨,
燕昭王去世, 
惠王立。
燕惠王即位。 
惠王自为太子时,
惠王从当太子时, 
尝不快于乐毅。
就与乐毅有矛盾。 
田单闻之,
田单听说了, 
乃纵反间于燕,
便派人去燕国用反间计, 
宣言曰:
散布说: 
“齐王已死,
“齐王已经死了, 
城之不拔者二耳。
齐国仅有两座城未被攻克。 
乐毅与燕新王有隙,
乐毅与燕国新王有矛盾, 
畏诛而不敢归,
害怕加祸不敢回国, 
以伐齐为名,
他现在以攻打齐国为名, 
实欲连兵南面王齐。
实际想率领军队在齐国称王。 
齐人未附,
齐国人没有归附, 
故且缓攻即墨 以待其事。
所以他暂缓进攻 即墨,等待时机举行大事。 
齐人所惧,
齐国人所怕的, 
唯恐他将之来,
是燕王派别的大将来, 
即墨残矣。”
那样即墨就城破受害了。” 
燕王固已疑乐毅,
燕惠王本来就疑心乐毅, 
得齐反间,
中了齐国的反间计, 
乃使骑劫代将而召乐毅。
便派骑劫代替乐毅为大将,召他回国。 
乐毅知王不善代之,
乐毅知道燕王换将居心不良, 
遂奔赵。
于是投奔了赵国。从此, 
燕将士由是愤惋不和。
燕军将士都愤愤不平,内部不和。 
 
田单令城中人食,
这时,田单下令让城中人吃饭时, 
必祭其先祖于庭,
先在庭院里祭祀祖先, 
飞鸟皆翔舞而下城中。
四处飞鸟争吃祭饭都盘旋落到城中, 
燕人怪之,
燕军很是惊讶, 
田单因宣言曰:
田单又让人散布说: 
“当有神师下教我。”
“会有天神派军师下界来帮助我们。” 
有一卒曰:
有个士兵说: 
“臣可以为师乎?”
“我可以做神师吗?” 
因反走。
说罢起身便走。 
田单起引还,
田单急忙离座追回他, 
坐东乡,
让他面东高坐, 
师事之。
奉为神师。 
卒曰:
士兵说: 
“臣欺君。”
“我犯上欺主了。” 
田单曰:
田单忙悄声嘱咐: 
“子勿言也!”
“你不要说出去。” 
因师之。
便以他为师, 
每出约束,
每当发布号令, 
必称神师。
都必称奉神师之命。 
乃宣言曰:
田单又令人散布说: 
“吾唯惧燕军之劓所得齐卒,
“我就怕燕军把齐国俘虏割去鼻子, 
置之前行,
作为前导, 
即墨败矣!”
那样即墨城就完了!” 
燕人闻之,
燕国人听说, 
如其言。
果然这样做了。 
城中见降者尽劓,
城中守兵看到投降燕军的人都被割去鼻子, 
皆怒,
万分痛恨, 
坚守,
决心坚守不降, 
唯恐见得。
唯恐被俘。 
单又纵反间,
田单再使出反间计,说: 
言“吾惧燕人掘吾城外冢墓,
“我怕燕军掘毁我们的城外坟墓, 
可为寒心!”
那样齐国人就寒心了。” 
燕军尽掘冢墓,
燕军又中计,把城外坟墓尽行挖毁, 
烧死人。
焚烧死尸。 
齐人从城上望见,
齐国人从城上远远望见, 
皆涕泣,
都痛哭流涕, 
共欲出战,
争相请求出战, 
怒自十倍。
怒气倍增。 
田单知士卒之可用,
田单知道这时军士已经可以死战, 
乃身操版、锸,与士卒分功;
于是带头拿起版、锹和士卒一起筑城, 
妻妾编于行伍之间;
把自己的妻妾编进军队, 
尽散饮食飨士。
还分发全部食品犒劳将士。 
令甲卒皆伏,
他下令让披甲士兵都潜伏在城下, 
使老、弱、女子乘城,
只以老弱人员、女子登城守卫, 
遣使约降于燕;
又派人去燕军中约定投降, 
燕军皆呼万岁。
燕军都欢呼万岁。 
田单又收民金得千镒,
田单在城中百姓中募集到一千镒金银, 
令即墨富豪遗燕将,
让即墨城的富豪送给燕军大将, 
曰:
说: 
“即将,
“我们马上就投降。 
愿无虏掠吾族家!”
请不要抢劫掠夺我们的家族!” 
燕将大喜,
燕国将军大喜, 
许之。
立刻应允。 
燕军益懈。
燕军戒备更加松懈。 
田单乃收城中,得牛千馀,
田单在城中搜罗到一千余头牛, 
为绛缯衣,
给牛披上大红绸衣, 
画以五采龙文,
绘上五彩天龙花纹, 
束兵刃于其角,
在牛角上绑束尖刀, 
而灌脂束苇于其尾,
而在牛尾绑上灌好油脂的苇草,然后点燃, 
烧其端,
趁着夜色, 
凿城数十穴,
从预先凿好的几十个城墙洞中, 
夜纵牛,
赶牛冲出, 
壮士五千随其后。
后而紧随着五千名壮士。 
牛尾热,
牛尾部被火燎烧, 
怒而奔燕军。
都惊怒地奔向燕军大营。 
燕军大惊,
燕军大惊失色, 
视牛皆龙文,
看到牛身上都是天龙花纹, 
所触尽死伤。
碰到的不是死就是伤。 
而城中鼓噪从之,
加上城中敲锣打鼓齐声呐喊, 
老弱皆击铜器为声,
老弱居民也敲击铜器助威, 
声动天地。
响声惊天动地。 
燕军大骇,
燕国军队万分恐惧, 
败走。
纷纷败逃。 
齐人杀骑劫,
齐军趁乱杀死燕军大将骑劫, 
追亡逐崐北,
追杀逃亡的燕军, 
所过城邑皆叛燕,
所经过的城邑都叛离燕国, 
复为齐。
再度归顺齐国。 
田单兵日益多,
田单的军队越来越多, 
乘胜,
乘胜而入, 
燕日败亡,
燕军日日望风而逃, 
走至河上,
逃到黄河边, 
而齐七十馀城皆复焉。
齐国失去的七十几座城都复归。 
乃迎裹王于莒;入临淄,
田单于是前往莒城迎齐襄王回国都临淄, 
封田单为安平君。
襄王册封田单为安平君。 
 
齐王以太史敫之女为后,
齐襄王立太史敫的女儿为王后, 
生太子建。
生下太子田建。 
太史敫曰:
太史敫却说: 
“女不取媒,
“我的女儿不经过媒人, 
因自嫁,
自定婚嫁, 
非吾种也,
不是我家的人, 
污吾世!”
她败坏了我的家风!” 
终身不见君王后,
终身不见王后, 
君王后亦不以不见故失人子之礼。
但王后并不因他不见而失去做儿女应有的礼数。 
 
赵王封乐毅于观津,
赵王分封乐毅于观津, 
尊宠之,
对他十分尊宠。 
以警动于燕、齐。
以此来警戒燕国和齐国。 
燕惠王乃使人让乐毅,
燕惠王便派人去批评乐毅, 
且谢之曰:
并道歉说: 
“将军过听,
“乐将军你过于听信传言, 
以与寡人有隙,
因为与我有矛盾, 
遂捐燕归赵。
就抛弃燕国跑到赵国。 
将军自为计则可矣,
你这样做为自己打算是可以的, 
而亦何以报先王之所以遇将军之意乎?”
然而,又怎能报答先王对你的一片恩情呢?” 
乐毅报书曰:
乐毅回信答复道: 
“昔伍子胥说听于阖闾而吴远迹至郢;
“从前伍子胥的建议被吴王阖闾采纳,吴国的势力一直扩展到郢地; 
夫差弗是也,
而继任吴王夫差不听他的话, 
赐之鸱夷而浮之江。
把伍子胥的尸体装入皮囊抛进江中。 
吴王不寤先论之可以立功,
夫差不明白伍子胥对先王的建议是吴国得以成就功业的根本, 
故沈子胥而不悔;
所以沉下伍子胥的尸体一点儿也不后悔。 
子胥不蚤见主之不同量,
伍子胥不能早日看出不同的君王有不同的器量, 
是以至于入江而不化。
所以尸体虽入江而魂灵仍怨愤不化。 
夫免身立功以明先王之迹,
免去自身的灾祸,立就功业,以表明先王的心迹, 
臣之上计也。
是我的上策。 
离毁辱之诽谤,
自己遭到别人的诽谤, 
堕先王之名,
从而使先王的英名蒙上耻辱, 
臣之所大恐也。
是我最害怕的。 
临不测之罪,
但因为蒙受了不白之冤, 
以幸为利,
就以新的宠幸为利益,谋算燕国, 
义之所不敢出也。
也是我在道义上绝不会做的。 
臣闻古之君子,
我听说古代的君子, 
交绝不出恶声,
与人断交绝不口出恶言; 
忠臣去国,
忠臣被迫离开祖国, 
不洁其名。
也不去辩解洗雪自己的名声。 
臣虽不佞,
我虽然不成器, 
数奉教于君子矣。
也曾多次从古代君子身上得到教益。 
唯君王之留意焉!”
谨请大王明鉴。” 
于是燕王复以乐毅子为昌国君,
于是燕王仍封乐毅的儿子乐为昌国君, 
而乐毅往来复通燕,
而乐毅也为修好睦邻而往来燕国, 
卒于赵,
最后死于赵国, 
号曰望诸君。
谥号望诸君。 
 
田单相齐,
田单出任齐国国相, 
过淄水,
有次路过淄水, 
有老人涉淄而寒,
见到一个老人渡淄水时冻得直哆嗦, 
出水不能行。
走出水面时已不能前行。 
田单解其裘而衣之。
田单便解下自己的皮袍给他披上。 
襄王恶之,
齐襄王听说 后十分厌恶, 
曰:
说: 
“田单之施于人,
“田单对别人施恩, 
将以取我国乎!
是打算夺我的国位, 
不早图,
我不早下手, 
恐后之变也。”
恐怕以后会有变故!” 
左右顾无人,
说完一看左右无人, 
岩下有贯珠者,
只在殿阶下有个穿珠子的人, 
襄王呼而问之曰:
襄王便召他过来问道: 
“汝闻吾言乎?”
“你听见我的话了吗?” 
对曰:
回答: 
“闻之。”
“听见了。” 
王曰:
襄王问: 
“汝以为何如?”
“你觉得怎么样?” 
对曰:
回答说: 
“王不如因以为己善。
“大王不如把此事变成自己的善行。 
王嘉单之善,
大王可以嘉奖田单的善心, 
下令曰‘寡人忧民之饥也,
下令说:‘我忧虑人民的饥饿, 
单收而食之。
田单就收养他们,供给饮食; 
寡人忧民之寒也,
我忧虑人民的寒冷, 
单解裘而衣之。
田单就脱下皮袍给他们披上; 
寡人忧劳百姓,
我忧虑人民的操劳, 
而单亦忧,
田单也因此忧虑。 
称寡人之意。
他正符合我的心意。 
’单有是善而王嘉之,
‘田单有善行而大王嘉奖他, 
单之善亦王之善也!”
那么田单的善行也就是大王的善行了。” 
王曰:
襄王说: 
“善。”
“好。” 
乃赐单牛酒。
于是赏赐田单酒宴。 
后数日,
过了几天, 
贯珠者复见王曰:
穿珠子的人又来见齐襄王说: 
“王朝日宜召田单而揖之于庭,
“大王应该在群臣朝见时召见田单,在殿庭上致谢, 
口劳之。
亲自慰劳他。 
乃布令求百姓之饥寒者,
然后布告国内寻找百姓中饥饿者, 
收谷之。”
予以收养。”襄王这样做后, 
乃使人听于闾里,
派人到街头里巷去探听, 
闻大夫之相与语者曰:
听到大夫等官员互相说: 
“田单之爱人,
“哦! 
嗟,
田单疼爱百姓, 
乃王之教也!”
是大王的教诲呀!” 
 
田单任貂勃于王。
田单向齐王推荐貂勃。 
王有所幸臣九人,欲伤安平君,
齐王的九个宠幸臣子都想中伤田单。 
相与语于王曰:
争相对齐王说: 
“燕之伐齐之时,
“燕国攻打齐国时, 
楚王使将军将万人而佐齐。
楚王曾派将军率一万军队来帮助齐国。 
今国已定而社稷已安矣,
现在齐国已经安定,社会也日趋稳固, 
何不使使者谢于楚王?”
何不派使者前去楚国道谢?” 
王曰:
齐王问: 
“左右孰可?”
“左右的人谁合适?” 
九人之属曰:
九个人都说: 
“貂勃可。”
“貂勃可以。” 
貂勃使楚,
貂勃出使楚国, 
楚王受而觞之,
楚王予以热情款待, 
数月不反。
几个月不放他回去。 
九人之属相与语曰:
九个人又一齐对齐王说: 
“夫一人之身而牵留万乘者,
“以貂勃一个人的地位能受到万乘车马的楚国重视, 
岂不以据势也哉!
难道不是倚仗了田单的权势吗! 
且安平君之与王也,
田单与大王之间, 
君臣无异而上下无别。
不分君臣上下, 
且其志欲为不善,
况且他心怀不良之志, 
内抚百姓,
对内安抚百姓, 
外怀戎翟,
对外关怀狄族, 
礼天下之贤士,
礼待天下的贤良人才, 
其志欲有为,
他的志向是想大有作为, 
愿王察之!”
希望大王明察!” 
异日,
过了几天, 
王曰:
齐王喝道: 
“召相单而来!”
“召国相田单来!” 
田单免冠、徒跣、肉袒而进,
田单非常惊恐,摘下帽子,光着脚, 
退而请死罪,
赤裸上身前来,退下时请齐王治他的死罪。 
五日而王曰:
过了五天,齐王却说: 
“子无罪于寡人。
“你没有得罪我。 
子为子之臣礼,
只不过要你行你臣子的礼节, 
吾为吾之王礼而已矣。”
我守我君王的礼节而已。” 
貂勃从楚来,
貂勃从楚国回来, 
王赐之酒。
齐王赐宴招待。 
酒酣,
饮到兴头上, 
王曰:
齐王又喝道: 
“召相单而来!”
“召国相田单来!” 
貂勃避席稽首曰:
貂勃离开座位下拜说: 
“王上者孰与周文王?”
“大王上比周文王如何?” 
王曰:
齐王回答: 
“吾不若也。”
“我不如。” 
貂勃曰:
貂勃说: 
“然,
“是的, 
臣固知王不若也。
我本知道大王不如崐。 
下者孰与齐桓公?”
那么下比齐桓公如何?” 
王曰:
齐王回答: 
“吾不若也。”
“我也不如。” 
貂勃曰:
貂勃又说: 
“然,
“是的, 
臣固知王不若也。
我也知道大王不如。 
然则周文王得吕尚以为太公,
然而周文王得到吕尚,尊为太公; 
齐桓公得管夷吾以为仲父,
齐桓公得到管仲,敬为仲父。 
今王得安平君而独曰‘单’,
现在大王您得到安平君田单,却直呼‘田单’, 
安得此亡国之言乎!
怎么能说这种亡国的话呢? 
且自天地之辟,
何况自开天辟地, 
民人之始,
有人民起, 
为人臣之功者,
做臣子的功劳, 
谁有厚于安平君者哉?
谁能比安平君更高? 
王不能守王之社稷,
当年大王不能承守祖业, 
燕人兴师而袭齐,
在燕国起兵袭击齐国时, 
王走而之城阳之山中,
大王逃到城阳的山里, 
安平君以惴惴即墨三里之城,五里之郭,
安平君以人心危恐的即墨方圆三五里城郭, 
敝卒七千人,
疲惫不堪的七千名士兵,力擒敌军大将, 
禽其司马而反千里之齐,
收复齐国千里领土, 
安平君之功也。
这些都是安平君的功劳呀! 
当是之时,
如果当时他置城阳的大王不顾, 
舍城阳而自王,
自立为王, 
天下莫之能止。
天下没有谁能阻止。 
然而计之于道,归之于义,
然而他从道德礼义考虑, 
以为不可,
认为坚决不能那样做, 
故栈道木阁而迎王与后于城阳山中,
所以修筑栈道木阁前去城阳山中迎接大王和王后, 
王乃得反,
大王您才能得以回归, 
子临百姓。
治理百姓子民。 
今国已定,
现在国家已经稳定, 
民已安矣,
人民已经安宁, 
王乃曰‘单’,
大王却‘田单、田单’地叫, 
婴儿之计不为此也。
小孩子也知道不该这样做。 
王亟杀此九子者以谢安平君;
大王您赶快杀掉那九个家伙向安平君谢罪; 
不然,
不然, 
国其危矣!”
国家就危险了!”齐王听从指责, 
乃杀九子而逐其家,
杀掉了那九个幸臣并流放其家族, 
益封安平君以夜邑万户。
加封给安平君掖邑地方的一万户俸禄收入。 
 
田单将攻狄,
田单准备攻打狄族, 
往见鲁仲连。
前去见鲁仲连, 
鲁仲连曰:
鲁仲连说: 
“将军攻狄,
“将军您去攻狄, 
不能下也。”
恐怕攻不下来。” 
田单曰:
田单说: 
“臣以即墨破亡馀卒破万乘之燕,
“当年我以即墨的残兵败将击破拥有万乘战车的燕军, 
复齐之墟,
光复齐国沦亡土地; 
今攻狄而不下,
现在会攻不下狄族, 
何也?”
有什么道理?” 
上车弗谢而去,
上车扬长而去。 
遂攻狄。
于是田单率军进攻狄族, 
三月不克。
三个月也未能攻克。 
齐小儿谣曰:
齐国小孩子在歌谣中讥讽唱道: 
“大冠若箕,
“大冠像簸箕, 
修剑拄颐,
长剑撑面皮, 
攻狄不能下,
攻狄不能下, 
垒枯骨成丘。”
枯骨垒成丘。” 
田单乃惧,
田单开始惊惧起来, 
问鲁仲连曰:
又去问鲁仲连: 
“先生谓单不能下狄,
“先生早日说我攻不下狄族, 
请闻其说。”
请让我知道原因。” 
鲁仲连曰:
鲁仲连说: 
“将军之在即墨,
“将军在即墨的时候, 
坐则织蒉,
坐着,手编草鞋; 
立则仗锸,
站着,手拿铁锹; 
为士卒倡曰:
带领士兵们唱歌道: 
‘无可往矣!
‘无可往矣! 
宗庙亡矣!
宗庙亡矣! 
今日尚矣!
今日有没有救, 
归于何党矣!
看我们有没有胆! 
’当此之时,
’当时, 
将军有死之心,
将军有战死的决心, 
士卒无生之气,
士兵无偷生的念头, 
闻君言莫不挥泣奋臂而欲战,
听见您的号召无不挥泪奋臂,决一死战, 
此所以破燕也。
所以才能打败燕军。 
当今将军东有夜邑之奉,
现在将军您东面有掖邑丰厚的俸禄, 
西有淄上之娱,
西边有淄上封地的游乐, 
黄金横带而骋乎淄、渑之间,
腰系黄金带,驰骋于淄水、渑水之间, 
有生之乐,
有的只是生活的乐趣, 
无死之心,
而无战死之心, 
所以不胜也。”
所 以无法取胜啊!” 
田单曰:
田单说: 
“单之有心,
“我田单有这样的决心, 
先生志之矣。”
是先生您为我下的。”第二天, 
明日,
他振奋精神, 
乃厉气循城,
亲临城下, 
立于矢石之所,
站在箭雨弹雹之中,手持鼓捶, 
援鼓之;
击鼓进军, 
狄人乃下。
于是攻克了狄族大营。 
 
初,
起初, 
齐王既灭宋,
齐王灭掉宋国以后, 
欲去孟尝君。
想驱逐在薛地的孟尝君, 
孟尝君奔魏,
孟尝君便投奔魏国, 
魏昭王以为相,
魏昭王任用他为国相, 
与诸侯共伐破齐。
与各国联合攻破齐国, 
王死,
齐王死后, 
襄王复国,
齐襄王光复国土, 
而孟尝君中立为诸侯,
而孟尝君独立于各国之间, 
无所属。
无所依属。 
襄王新立,
齐襄王因为新即位, 
畏孟尝君,
害怕孟尝君, 
与之连和。
便与他和好。 
孟尝君卒,
孟尝君死后, 
诸子争立,
几个儿子争夺权力, 
而齐、魏共灭薛,
齐国、魏国趁机共同灭掉薛地, 
孟尝君绝嗣。
于是孟尝君断了后代。 
 

秦国东扩与诸侯应对

三十七年(癸未、前278)
三十七年(癸未,公元前278年) 
 
秦大良造白起伐楚,
秦国派大良造白起进攻楚国, 
拔郢,
攻占郢城, 
烧夷陵。
火烧夷陵。 
楚襄王兵散,
楚襄王的军队四散, 
遂不复战,
于是不再迎战, 
东北徙都于陈。
把国都向东北迁到陈地。 
秦以郢为南郡,
秦国以郢城为南郡, 
封白起为武安君。
封白起为武安君。 
 
三十八年(甲申、前277)
三十八年(甲申,公元前277年) 
 
秦武安君定巫、黔中,
秦国武安君平定巫、黔中, 
初置黔中郡。
秦国在此设置黔中郡。 
 
魏昭王薨,
魏国魏昭王去世, 
子安王立。
其子即位为魏安王。 
 
三十九年(乙酉、前276)
三十九年(乙酉,公元前276年) 
 
秦武安君伐魏,
秦国武安君进攻魏国, 
拔两城。
攻占两城。 
 
楚王收东地兵,
楚王召集东部军队, 
得十余万,
得到十余万人, 
复西取江南十五邑。
又向西攻取长江以南十五邑。 
 
魏安王封其弟无忌为信陵君。
魏安王封他的弟弟魏无忌为信陵君。 
 
四十年(丙戌、前275)
四十年(丙戌,公元前275年) 
 
秦相国穰侯伐魏。
秦国相国穰侯魏冉进攻魏国。 
韩暴鸢救魏,
韩国派暴鸢率军救魏, 
穰侯大破之,
魏冉大破韩军, 
斩首四万。
杀死四万人。 
暴鸢走开封。
暴鸢逃往开封。 
魏纳八城以和。
魏国只好献出八座城求和。 
穰侯得伐魏,
魏冉却继续攻打魏国, 
走芒卯,
赶走魏将芒卯, 
入北宅。
进军北宅。 
魏人割温以和。
魏国又割让温邑再行求和。 
 
四十一年(丁亥、前274)
四十一年(丁亥,公元前274年) 
 
魏复与齐合从。
魏国重新与齐国联合抗秦。 
秦穰侯伐魏,
秦国派魏冉进攻魏国, 
拔四城,
攻陷四城, 
斩首四万。
杀四万人。 
 
鲁公薨,
鲁国鲁公去世, 
子顷公雠立。
其子姬仇即位为鲁倾公。 
 
四十二年(戊子、前273)
四十二年(戊子,公元前273年) 
 
赵人、魏人伐韩华阳。
赵国、魏国联合进攻韩国华阳。 
韩人告急于秦,
韩国向秦国告急, 
秦王弗救。
秦王不救。 
韩相国谓陈筮曰:
韩国相国对陈筮说: 
“事急矣,愿公虽病,
“事情危急了! 
为一宿之行!”
希望你能抱病连夜走一遭!” 
陈筮如秦,
陈筮到了秦国, 
见穰侯。
拜见魏冉。 
穰侯曰:
魏冉冷笑道: 
“事急乎?
“事情危急了吧? 
故使公来。”
所以让你来。” 
陈筮曰:
陈筮却说: 
“未急也。”
“不着急。” 
穰侯怒曰:
魏冉生气地问: 
“何也?”
“为什么?” 
陈筮曰:
陈筮回答: 
“彼韩急则将变而他从;
“韩国要是真的逼急了,就会转而投靠别的国家。 
以未急,
现在还不算急, 
故复来耳。”
所以再来秦国求救。” 
穰侯曰:
魏冉忙说: 
“请发兵矣。”
“我答应出兵了。” 
乃与武安君及客卿胡阳救韩,
于是与武安君白起及客卿胡阳率军救韩, 
八日而至,
八天后到达, 
败魏军于华阳之下,
在华阳城下击败魏军, 
走芒卯,
又赶跑芒卯, 
虏三将,
俘虏三员敌将, 
斩首十三万。
杀死十三万人。 
武安君又与赵将贾偃战,
白起又与赵军大将贾偃交战, 
沈其卒二万人于河。
设计在黄河中淹死赵兵二万人。 
魏段干子请割南阳予秦以和。
魏国的段干子建议割让南阳给秦国以求和。 
苏代谓魏王曰:
苏代对魏王说: 
“欲玺者,段干子也,欲地者,
“段干子想掌握秦国的相印, 
秦也。
秦国想占据魏国的领土。 
今王使欲地者制玺,
现在大王您让想夺地的秦国控制相印, 
欲玺者制地,
让想要相印的段干子来控制魏国土地,互相勾结, 
魏地尽矣!
魏国的土地就会丧失干净! 
夫以地事秦,
献地去向秦国讨好, 
犹抱薪救火,
好比抱着干柴去救火, 
薪不尽,
干柴烧不完, 
火不灭。”
火是不会灭的。” 
王曰:
魏王说: 
“是则然也。
“话虽是如此, 
虽然,
但是, 
事始已行,
事情已经开始进行, 
不可更矣。”
无法改变了。” 
对曰:
苏代又劝说: 
“夫博之所以贵枭者,
“下棋时之所以重视‘枭子’, 
便则食,
是因为这个棋子方便时可以吃子, 
不便则止。
不便时可以停止。 
今何王之用智不如用枭也?”
现在大王使用智谋为什么还不如下棋用‘枭子’那样灵活呢?” 
魏王不听,
魏王到底没有听从苏代的劝告, 
卒以南阳为和,
割让了南阳求和。南阳, 
实修武。
实际上就是修武。 
 
韩王薨,
韩国韩王去世, 
子桓惠王立。
其子即位为韩桓惠王。 
 
韩、魏既服于秦,
韩国、魏国已向秦国屈服, 
秦王将使武安君与韩、魏伐楚,
秦王便派武安君白起 联合韩、魏两军进攻楚国。 
未行,
尚未出发, 
而楚使者黄歇至 ,
楚国已派使臣黄歇前来。 
闻之,
黄歇听说此事, 
畏秦乘胜一举而灭楚也,
怕秦国乘胜一举消灭楚国, 
乃上书曰:
于是急忙上书秦王说: 
“臣闻物至则反,
“我听说物极必反, 
冬、夏是也;
冬天、夏天的交替即是如此; 
致至 则危,
走极端则危险, 
累棋是也。
垒棋子即是如此。 
今大国之地,
现在强大的秦国的地域, 
偏天下有其二垂,
遍及天下,控制西、北两端, 
此从生民以来,
这是自古以来, 
万乘之地未尝有也。
拥有万乘车马的大国从未达到的。 
先王三世不忘接地于齐,
楚国三世先王都不忘与齐国接壤, 
以绝从亲之要。
以切断联合抗秦阵线的韩、魏中段。 
今王使盛桥守事于韩,
如今大王派盛桥在韩国掌权, 
盛桥以其地入秦,
盛桥迫使韩国割地给秦国, 
是王不用甲,
大王您不动甲兵, 
不信威,
不施威势, 
而得百里之地,
就得到百里土地, 
王可谓能矣!
大王可谓能干之极! 
王又举甲而攻魏,
大王又出兵攻魏, 
杜大梁之门,
封堵魏国门户, 
举河内,
攻下河内, 
拔燕、酸枣、虚、桃,
夺取燕、酸枣、虚、桃等地, 
入邢,
进入邢丘, 
魏之兵云翔而不敢救,
魏兵云集而不敢前救, 
王之功亦多矣!
大王可谓战功累累! 
王休甲息众,
大王休息军队, 
二年而后复之,
两年后再举用兵, 
又并蒲、衍、首、垣以临仁、平丘,
又吞并蒲、衍、首、垣等地,兵临仁、平丘, 
黄、济阳婴城而魏氏服。
使黄、济阳据城自守,魏王只好屈服。 
王又割濮磨之北,
大王又占据濮磨之北, 
注齐、秦之要,
使土地互相联结于齐国和秦国的腰部, 
绝楚、赵之脊,
切断楚国、赵国的联系中枢, 
天下五合六聚而不敢救,
各国三番五次地联合、聚会,终于不敢来救, 
王之威亦单矣!
大王可谓威名赫赫无双!现在, 
王若能保功守威,
大王如果能保守功业威势, 
绌攻取之心而肥仁义之地,
收敛继续进攻的雄心,而在领地上广施仁义, 
使无后患,
消除后患,那么, 
三王不足四,
大王的功业绝不止是三代圣王之后的第四个, 
五伯不足六也!
五位霸主之后的第六个! 
王若负人徒之众,
但是大王如果倚仗军队众多, 
仗兵革之强,
凭借武器精良, 
乘毁魏之威,
乘平毁魏国的兵威, 
而欲以力臣天下之主,
想以武力使天下各国君王都向您俯首称臣, 
臣恐其有后患也。
我担心您会引来后患。 
《诗》曰:
《诗经》说: 
‘靡不有初,
‘常见善始, 
鲜克有终。
少见善终。 
’《易》曰:
’《易经》说: 
‘狐涉水,
‘小狐渡水, 
濡其尾。
尾部浸湿。 
’此言始之易,
’这都是指开始容易, 
终之难也。
结束困难。 
昔吴之信越也,
当年吴国听信越国, 
从而伐齐,
出兵攻齐, 
既胜齐人于艾陵,
已经在艾陵战胜齐国, 
还为越王禽于三江之浦。
回来却被越王在三江之滨擒杀。 
智氏之信韩、魏也,
智伯瑶信任韩、魏两家, 
从而伐赵,
联合进攻赵家, 
攻晋阳城,
围攻晋阳时, 
胜有日矣,
胜利已指日可待, 
韩、魏叛 之,
韩家、魏家却突然反叛, 
杀智伯瑶于凿台之下。
智伯瑶终于在凿台之下被杀。 
今王妒楚之不毁而忘毁楚之强韩、魏也,
如今大王忌恨楚国尚未灭亡,而忘记了楚国灭亡只会使韩国、魏国强大, 
臣为王虑而不取也。
臣下我认为您的这种做法不可取而为您忧虑。 
夫楚国,
楚国, 
援也;
是您的援手; 
邻国,
其他邻国, 
敌也。
是您的敌人。 
今王信韩、魏之善王,
现在大王相信韩国、魏国亲善秦国, 
此正吴之信越也,
这正像当年吴国信任越国。我以为, 
臣恐韩、魏卑辞除患而实欲欺大国也。
恐怕韩国、魏崐国表面上谦语卑辞是为了免除灾祸,而实际上却是想欺骗秦国。 
何则?
为什么呢? 
王无重世之德于韩、魏而有累世之怨焉。
因为秦王对于韩、魏两国并无再世的恩德,却有累世的积怨呀! 
夫韩、魏父子兄弟接踵而死于秦将十世矣,
韩国、魏国人中,父子兄弟接连死于秦国刀兵之下的,已近十代了。 
故韩、魏之不亡,
所以韩国、魏国只要不灭亡, 
秦社稷之忧也。
终究是秦国的忧患。 
今王资之与攻楚,
大王却要资助他们一起进攻楚国, 
不亦过乎!
这不是个大错误吗? 
且攻楚将恶出兵?
况且,进攻楚国从何处出兵? 
王将借路于仇雠之韩、魏乎,
大王是否准备向世仇魏、韩两国去借道?那样做, 
兵出之日而王忧其不反也。
自秦兵出发之日大王就会担忧他们回不来。 
王若不借路于仇雠之韩、魏,
大王如果不向世仇韩、魏去借道, 
必攻随水右壤,
势必只有攻随水的西边, 
此皆广川、大水、山林、溪谷,
那里都是广川、大河、山林、深谷, 
不食之地。
不毛之地, 
是王有毁楚之名而无得地之实也。
大王徒有征服楚国的名义而没有得到土地的实际利益, 
且王攻楚之日,
而且大王进攻楚国时, 
四国必悉起兵而应王,
四国必然全部起兵响应大王, 
秦、楚之兵构而不离,
当秦国、楚国军队打得难解难分时, 
魏氏将出而攻留、方与、、湖陵、砀、萧、相,
魏国就会趁机出兵进攻留、方与、、湖陵、砀、萧、相等地, 
故宋必尽,
宋国旧地将尽入其手。 
齐人南面攻楚,
齐国人也会向南攻楚, 
泗上必举,
必然夺取泗上, 
此皆平原四达膏腴之地,
这些都是四通八达的平原,肥沃膏腴之地。 
如此,
那样的话, 
则天下之国莫强于齐、魏矣。
天下的国家中将是齐国、魏国最强大了。 
臣为王虑,
我为大王考虑, 
莫若善楚。
不如与楚国亲善为好。 
秦、楚合而为一以临韩,
秦国、楚国合二为一进攻韩国, 
韩必敛手而朝,
韩国必然束手无策,屈服称臣, 
王施以东山之险,
大王控制华山以东的险要, 
带以曲河之利,
占有九曲黄河的利益, 
韩必为关内之侯。
韩王必定成为您的关内之侯。 
若是而王以十万戍郑,
这时大王再派十万大兵驻守韩都新郑, 
梁氏寒心,
足使魏王胆战心惊, 
许、鄢陵婴城而上蔡、召陵不往来也,
许、鄢陵两城被困后,上蔡、召陵也将与魏都大梁无法来往。 
如此,
那时, 
魏亦关内侯矣。
魏国就成了关内侯。 
大王壹善楚而关内两万乘之主 注地于齐,
大王一施行与楚国亲善的政策而使关内两个拥有万乘兵车的大国向齐国索要土地, 
齐右壤可拱手而取也。
齐国西部领土便垂手可得。 
王之地一经两海,
大王的领土横贯西海、东海, 
要约天下,
扼制天下, 
是燕、赵无齐、楚,
于是燕国、赵国不能与齐国、楚国联合, 
齐、楚无燕、赵也。
齐国、楚国也不能与燕国、赵国相援助。 
然后危动燕、赵,
然后大王再威逼燕国、赵国, 
直摇齐、楚,
直捣齐国、楚国, 
此四国者不待痛而服矣。”
这四个国家不等到被痛击就会降服了。” 
王从之,
秦王听从了黄歇的意见, 
止武安君而谢韩、魏,
令白起停止行动,辞谢了韩国、魏国军队, 
使黄歇归,
派黄歇归国, 
约亲于楚。
与楚国缔结亲善睦邻邦交条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