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3 周纪三 - 资治通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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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3 周纪三

文白对照

司马光

战国时期列国征伐频繁,纵横家张仪、孟子论政、燕赵变革等事件交织,展现权谋与思想碰撞。

周慎靓王时期列国纷争

慎靓王元年(辛丑、前320)
周纪三 周慎靓王元年(辛丑,公元前320年) 
 
卫更贬号曰君。
卫国国君再次把自己的爵位由侯降到君。 
 
二年(壬寅、前319)
二年(壬寅,公元前319年) 
 
秦伐韩,
秦国进攻韩国, 
取鄢。
夺取鄢陵。 
 
魏惠王薨,
魏惠王去世, 
子襄王立。
其子即位为魏襄王。 
孟子入见而出,
孟轲前去拜见他, 
语人曰:
离开后对别人说: 
“望之不似人君,
“襄王的样子就不像一个君主, 
就之而不见所畏焉。
和他接触也无法产生敬畏之感。 
卒然问曰:
他猛然问我: 
‘天下恶乎定?
‘天下怎样才能安定? 
’吾对曰:
’我回答说: 
‘定于一。
‘统一才能安定。 
’‘孰能一之?
’他又问:‘谁能统一? 
’对曰:
’回答: 
‘不嗜杀人者能一之。
‘不滥杀人的人能统一。 
’‘孰能与之?
’‘谁愿意让他统一呢? 
’对曰:
’我回答说: 
‘天下莫不与也。
‘天下的百姓都愿意。 
王知夫苗乎?
大王您知道禾苗吧, 
七、八月之间旱,
七八月间遇上大旱, 
则苗槁矣。
禾苗都干枯萎靡。 
天油然作云,
这时天上乌云密布, 
沛然下雨,
大雨滂沱, 
则苗勃然兴之矣。
禾苗就生机勃勃,一片葱郁。 
其如是,
这样的势头, 
孰能御之!
谁能阻挡! 
’”
’” 
 
三年(癸卯、前318)
三年(癸卯,公元前318年) 
 
楚、赵、魏、韩、燕同伐秦,
楚国、赵国、魏国、韩国、燕国联合讨伐秦国, 
攻函谷关。
进攻函谷关。 
秦人出兵逆之,
秦国出兵迎敌, 
五国之师皆败走。
五国联军败退而回。 
 
宋初称王。
宋国国君开始称王。 
 
四年(甲辰、前317)
四年(甲辰,公元前317年) 
 
秦败韩师于鱼,
秦国在鱼大败韩国军队, 
斩首八万级,
杀死八万人, 
虏其将、申差于浊泽。
于浊泽俘虏韩军大将和申差。 
诸侯振恐。
各国震惊。 
 
齐大夫与苏秦争宠,
齐国大夫与苏秦争权, 
使人刺秦,杀之。
派人刺杀了苏秦。 
 
张仪说魏襄王曰:
张仪劝说魏襄王道: 
“梁地方不至千里,
“魏国地方不满千里, 
卒不过三十万,
士兵不足三十万, 
地四平,
地势四下平坦, 
无名山大川之限,
没有崇关大河的险要。 
卒戍楚、韩、齐、赵之境,
防军分别守卫与楚、韩、齐、赵接壤的边界, 
守亭、障者不过十万,
用来扼守要塞的不过十万人,所以, 
梁之地势固战场也。
魏国历来是厮杀的战场。 
夫诸侯之约从,
各国约定联合抗秦, 
盟于洹水之上,
在洹水结盟, 
结为兄弟以相坚也。
作为兄弟之邦互相救援。 
今亲兄弟同父母,
然而同一父母的亲兄弟, 
尚有争钱财相杀伤,
有时还为争夺钱财互相残杀, 
而欲恃反覆苏秦之馀谋,
各国之间,想靠反复无常小人苏秦的一番伎俩, 
其不可成亦明矣。
就结成同盟,明显是不足恃的。 
大王不事秦,
大王您不与秦国结好, 
秦下兵攻河外,
秦国就会发兵进攻河外, 
据卷衍、酸枣,
占据卷县、酸枣等地, 
劫卫,
袭击卫国, 
取阳晋,
夺取阳晋。那时, 
则赵不南,
赵国不能南下, 
赵不南则梁不北,
魏国也不能北上, 
梁不北则从道绝,
南北隔绝,就谈不上联合抗秦, 
从道绝则大王之国欲毋危不可得也。
大王您的国家想避免危险也不可能了。 
故愿大王审定计议,
所以我希望大王您能深思熟虑,拿定主意,让我辞去魏国相位, 
且赐骸骨。”
回秦国去筹划修好。” 
魏王乃倍从约,
魏王于是背弃了联合抗秦的盟约, 
而因仪以请成于秦。
派张仪前往秦国去求和。 
张仪归,
张仪回到秦国, 
复相秦。
再次出任国相。 
 

秦并巴蜀与燕国内乱

鲁景公薨,
鲁国鲁景公去世, 
子平公旅立。
其子姬旅即位为鲁平公。 
 
五年(乙巳、前316)
五年(乙巳,公元前316年) 
 
巴、蜀相攻击,
巴国、蜀国互相攻击, 
俱告急于秦。
都来向秦国告急求救, 
秦惠王欲伐蜀,
秦惠王想出兵讨伐蜀国, 
以为道险狭难至,
但顾虑道路险峻难行, 
而韩又来侵,
韩国又可能来侵犯, 
犹豫未能决。
所以犹豫不决。 
司马错请伐蜀。
司马错建议他仍旧出兵伐蜀, 
张仪曰:
张仪却说: 
“不如伐韩。”
“不如去征讨韩国。” 
王曰:
秦惠王说: 
“请闻其说。”
“请谈谈你的见解。” 
仪曰:
张仪便陈述道: 
“亲魏,善楚,
“我们应该与魏国、楚国亲善友好, 
下兵三川,
然后出兵黄河、伊水、洛水一带, 
攻新城、宜阳,
攻取新城、宜阳, 
以临二周之郊,
兵临东西周王都, 
据九鼎,按图籍,
控制象征王权的九鼎和天下版图, 
挟天子以令于天下,
挟持天子以号令天下, 
天下莫敢不听,
各国就不敢不从, 
此王业也。
这是称王的大业。我听人说, 
臣闻争名者于朝,
要博取名声应该去朝廷, 
争利者于市。
要赚取金钱应该去集市。 
今三川、周室,
现在的黄河、伊洛一带和周朝王室, 
天下之朝市也,
正好比天下的朝廷和集市, 
而王不争焉,
而大王您不去那里争雄, 
顾争于戎翟,
反倒纠缠于远方的戎狄小族争斗, 
去王业远矣。”
这可不是帝王的大业啊!” 
司马错曰:
司马错反驳张仪说: 
“不然。
“不对。 
臣闻欲富国者务广其地,欲强兵者务富其民,欲王者务博其德:
我也听说有这样的话:想要使国家富强必须先开拓疆土,想要使军队强大必须先让老百姓富庶,想要成就帝王大业必须先树立德望。 
三资者备而王随之矣。
这三个条件具备,帝王大业也就水到渠成。 
今王地小民贫,
现在大王的国家地小民贫, 
故臣愿先从事于易。
所以我建议先从容易之事做起。 
夫蜀,
蜀国, 
西僻之国而戎翟之长也,
是西南偏僻之国,又是戎狄之族的首领, 
有桀、纣之乱;
政治昏乱,如同夏桀、商纣; 
以秦攻之,
以秦国大兵攻蜀, 
譬如使豺狼逐群羊;
就像狼入羊群一样。 
得其地足以广国,
攻占它的土地可以扩大秦国疆域, 
取其财足以富民,
夺取它的财富可以赡养百姓, 
缮兵不伤众而彼已服焉。
而军队不须有大的伤亡就可以使蜀国屈服。这样, 
拔一国而天下不以为暴,
吞并一个国家而天下并不认为秦国强暴, 
利尽四海而天下不以为贪,
获取广泛的利益天下也不认为秦国贪婪, 
是我一举而名实附也,
我们一举两得、名利双收, 
而又有禁暴止乱之名。
更享有除暴安良的美誉。 
今攻韩,劫天子,
秦国若是攻打韩国、劫持周天子, 
恶名也,
就会臭名远扬, 
而未必利也;
也不见得有什么实际利益。 
又有不义之名,
蒙受不义之名, 
而攻天下所不欲,
攻打天下人所不愿攻占的地方, 
危矣。
那可是很危险的! 
臣请论其故;
请让我细说其中的原因: 
周,
周朝, 
天下之宗室也。
是天下尊崇的王室; 
齐,
齐国, 
韩之与国也。
是韩国的亲睦友邦。 
周自知失九鼎,
周朝自知要失去九鼎, 
韩自知亡三川,
韩国自知要失去伊洛一带领土, 
将二国并力合谋,
两国将会齐心合力,共同谋划, 
以因乎齐、赵而求解乎楚、魏,
求得齐国、赵国的援助,并与有旧怨的楚国、魏国和解, 
以鼎与楚,
甚至不惜把鼎送给楚国, 
以地与魏,
把土地割让给魏国,对此, 
王弗能止也。
大王您只能束手无策。 
此臣之所谓危也。
这就是我所说的危险所在。所以, 
不如伐蜀完。”
攻打蜀国才是十拿九稳的上策。” 
王从错计,
秦惠王听从了司马错的建议, 
起兵伐蜀;
起兵伐蜀, 
十月取之。
仅用了十个月就攻克全境, 
贬蜀王,更号为侯;
把蜀王降为侯, 
而使陈庄相蜀。
又任命陈庄为蜀国国相。 
蜀既属秦,秦以益强,富厚,
蜀国为秦国吞并以后, 
轻诸侯。
秦国更加富庶和强盛而轻视周围各国。 
 
苏秦既死,
苏秦死后, 
秦弟代、厉亦以游说显于诸侯。
他的弟弟苏代、苏厉也以游说著称于各国。 
燕相子之与苏代婚,
燕国相子之便崐与苏代结为通姻亲家, 
欲得燕权。
想谋得燕国大权。 
苏代使于齐而还,
苏代出使齐国归来, 
燕王哙问曰:
燕王姬哙问他: 
“齐王其霸乎?”
“齐王能称霸吗?” 
对曰:
苏代回答: 
“不能。”
“不能。” 
王曰:
燕王又问: 
“何故?”
“为什么?” 
对曰:
回答说: 
“不信其臣。”
“他不信任臣僚。” 
于是燕王专任子之。
于是燕王把大权交给子之。 
鹿毛寿谓燕王曰:
鹿毛寿也对燕王说: 
“人之谓尧贤者,
“人们称道尧是贤明君主, 
以其能让天下也。
就是因为他能让出天下。 
今王以国让子之,
现在燕王您要是把国家让给子之, 
是王与尧同名也。”
就能与尧有同样的名声。” 
燕王因属国于子之,
燕王于是把国家嘱托给了子之。 
子之大重。
子之从此大权集于一身。 
或曰:
还有人对燕王说: 
“禹荐益而以启人为吏,
“上古时禹推荐益为接班人,又任命儿子启的属下作益的官吏。 
及老而以启为不足任天下,
到老时,禹说启不能胜任治理天下的重责, 
传之于益。
把君位传给益。 
启与交党攻益,
然而启勾结自己的党羽攻击益, 
夺之,
很快夺取了君位。 
天下谓禹名传天下于益而实令启自取之。
因此天下人都说禹明着是传天下给益,而实际上是安排儿子启去自己夺位。 
今王言属国于子之而吏无非太子人者,
现在燕王您虽然说了把国家交给子之,但官员都是太子的人, 
是名属子之而实太子用事也。”
这同样是名义属于子之而实权在太子手里啊!” 
王因收印绶,
燕王便下令收缴所有官印, 
自三百石吏已上而效之子之。
把三百石俸禄以上的官职都交给子之任命。从此, 
子之南面行王事,
子之面南称王, 
而哙老,
姬哙年老, 
不听政,
不再听理政事, 
顾为臣,
反而成了臣子, 
国事皆决于子之。
国家大事都由子之来决断。 
 
六年(丙午、前315)
六年(丙午,公元前315年) 
 
王崩,
周慎靓王去世, 
子赧王延立。
其子姬延即位为周赧王。 
 
赧王上元年(丁未、前314)
周赧王元年(丁未,公元前314年) 
 
秦入侵义渠,
秦国入侵义渠, 
得二十五城。
夺取二十五个城镇。 
 
魏人叛秦。
魏国反叛秦国, 
秦人伐魏,
于是秦国讨伐魏国, 
取曲沃而归其人。
攻占曲沃城,却将城中百姓驱归魏国。 
又败韩于岸门,
又在岸门打败韩国, 
韩太子仓入质于秦以和。
韩国将太子韩仓送到秦国作为人质,以求和好。 
 
燕子之为王三年,
燕国子之作国王三年, 
国内大乱。
国内大乱, 
将军市被与太子平谋攻子之。
将军市被与太子姬平合谋攻打子之。 
齐王令人谓太子曰:
齐王派人对燕太子说: 
“寡人闻太子将饬君臣之义,
“我听说您将要整饬君臣大义, 
明父子之位,
申明父子名位, 
寡人之国唯太子所以令之。”
我的国家愿意支持您的号召,做坚强后盾。” 
太子因要党聚众,
燕太子于是聚集死党, 
使市被攻子之,
派将军市被进攻子之, 
不克。
却没有得手, 
市被反攻太子。
市被反倒戈攻打太子。 
构难数月,
国内动乱几个月, 
死者数万人,
死亡达几万人, 
百姓恫恐。
人心惶惶。此时, 
齐王令章子将五都之兵,
齐王命章子为大将, 
因北地之众以伐燕。
率领国都周围五城的军队及北方的部队征伐燕国。 
燕士卒不战,
燕国士兵毫无战意, 
城门不闭。
城门大开不守。 
齐人取子之,
齐国便捕获了子之, 
醢之,
把他剁成肉酱。 
遂杀燕王哙。
燕王姬哙也同时被杀。 
 

齐国干预与孟子谏言

齐王问孟子曰:
齐王请教孟轲: 
“或谓寡人勿取燕,
“有人建议我不要攻占燕国, 
或谓寡人取之。
有人却建议我乘机吞并它。我想, 
以万乘之国伐万乘之国,
以万乘兵车的大国去进攻另一个同样的大国, 
五旬而举之,
五十天就征服, 
人力不至于此;
这靠人的力量是作不到的,只能是天意。 
不取,
现在我若不吞并燕国, 
必有天殃。
上天一定会降祸怪罪。我把燕国并入齐国, 
取之何如?”
怎么样?” 
孟子对曰:
孟轲回答说: 
“取之而燕民悦则取之,
“吞并后如果燕国人民很高兴,那就吞并吧, 
古之人有行之者,
古代有这样做的, 
武王是也。
比如周武王。 
取之而燕民不悦则勿取,
吞并而使燕国人民气愤,就不要吞并, 
古之人有行之者,
古代也有这样行事的, 
文王是也。
比如周文王。 
以万乘之国伐万乘之国,
齐国以万乘兵车大国征讨另一个大国, 
箪食壶浆以迎王师,
那里的百姓都捧着食品、茶水来迎接齐军, 
岂有他哉?
没有别的原因, 
避水火也。
就是为了跳出水深火热的战祸啊! 
如水益深,
如果新统治下水更深, 
如火益热,
火更热, 
亦运而已矣!”
百姓又将转而投奔别的国家了。” 
 
诸侯将谋救燕。
各国策划援救燕国。 
齐王谓孟子曰:
齐王又对孟轲问道: 
“诸侯多谋伐寡人者,
“各国都谋划来讨伐我, 
何以待之?”
怎么办?” 
对曰:
回答说: 
“臣闻七十里为政于天下者,
“我听说过只占有七十里而能统一号令天下的例子, 
汤是也;
就是商王汤。 
未闻以千里畏人者也。
没听说过拥有千里之广的国家而总是畏惧别人的。 
《书》曰:
《尚书》说: 
‘我后,
“盼望我们的君主, 
后来其苏。
他来了我们就可以获得解救。 
’今燕虐其民,
’现在燕国虐待它的百姓, 
王往而征之,
大王前往征服它, 
民以为将拯己于水火之中也,
燕国人民认为是从水深火热中拯救了他们, 
箪食壶浆以迎王师。
都箪食壶浆前来迎接仁义之师。 
若杀其父兄,
您如果杀了他们的父兄, 
系累其子弟,
囚捕他们的子弟, 
毁其宗庙,
毁坏他们的祖庙, 
迁其重器,
掠夺他们的国宝, 
如崐之何其可也!
那可就不行了。 
天下固畏齐之强也,
天下本来就畏惧齐国的强大, 
今又倍地而不行仁政,
现在齐国土地又增加了一倍,如果不施行仁政, 
是动天下之兵也。
那么就会招致天下的讨伐。 
王速出令,
大王您应该立即下令, 
反其旄倪,
释放被捕的老幼百姓, 
止其重器,
停止掠夺燕国的财宝, 
谋于燕众,
与燕国民众商议, 
置君而后去之,
推举新的国君,然后离开燕国, 
则犹可及止也。”
这样做还来得及。” 
齐王不听。
齐王却没有采纳孟轲的劝告。 
 
已而燕人叛。
不久,燕国人果然纷纷反叛齐国, 
王曰:
齐王叹息道: 
“吾甚惭于孟子。”
“我真惭愧没听孟轲的话。” 
陈贾曰:
陈贾说: 
“王无患焉。”
“大王不用担心。” 
乃见孟子,
于是他前去见孟轲, 
曰:
问: 
“周公何人也?”
“周公是什么样的人?” 
曰:
回答说: 
“古圣人也。”
“是古代的圣人。” 
陈贾曰:
陈贾又说: 
“周公使管叔监商,
“周公派管叔监视商朝旧地, 
管叔以商畔也。
管叔却在商地反叛。 
周公知其将畔而使之与?”
难道周公预先知道管叔会反叛而仍派他去吗?” 
曰:
回答: 
“不知也。”
“周公预先不知道。” 
陈贾曰:
陈贾便说: 
“然则圣人亦有过与?”
“如此说来圣人也会犯错误吗?” 
曰:
孟轲说: 
“周公,
“周公, 
弟也,
是弟弟, 
管叔,
管叔, 
兄也,
是哥哥, 
周公之过不亦宜乎!
周公的错误是可以理解的。 
且古之君子,
况且古代的君子, 
过则改之;
有了错误就改; 
今之君子,
现在的所谓君子, 
过则顺之。
有了错误听之任之。 
古之君子,
古代的君子, 
其过也如日月之食,
他的过失像日食月食, 
民皆见之;
人民都看得到; 
及其更也,
待到他改正, 
民皆仰之。
人民便更加景仰他。 
今之君子,
现在的君子, 
岂徒顺之,
不但听任错误不改, 
又从为之辞?”
反而寻找托辞。” 
 
是岁,
同年, 
齐宣王薨,
齐国齐宣王去世, 
子王地立。
其子田地即位为齐王。 
 

张仪欺楚与列国连横

二年(戊申、前313)
二年(戊申,公元前313年) 
 
秦右更疾伐赵,
秦国派名叫疾的右更官员,率军讨伐赵国。 
拔蔺,
攻占蔺地, 
虏其将庄豹。
俘虏赵将庄豹。 
 
秦王欲伐齐,
秦王想征伐齐国, 
患齐、楚之从亲,
又顾虑齐国与楚国有互助条约, 
乃使张仪至楚,
便派张仪前往楚国。 
说楚王曰:
张仪对楚王说: 
“大王诚能听臣,
“大王如果能听从我的建议, 
闭关绝约于齐,
与齐国废除盟约,断绝邦交, 
臣请献商於之地六百里,
我可以向楚国献上商於地方的六百里土地, 
使秦女得为大王箕帚之妾,
让秦国的美女 来做侍奉您的妾婢。 
秦、楚嫁女娶妇,
秦、楚两国互通婚嫁, 
长为兄弟之国。”
就能永远结为兄弟之邦。” 
楚王说 而许之。
楚王十分高兴,允诺张仪的建议。 
群臣皆贺,
群臣都前来祝贺, 
陈轸独吊。
只有陈轸表示哀痛。 
王怒曰:
楚王恼怒地问: 
“寡人不兴师而得六百里地,
“我一兵未发而得到六百里土地, 
何吊也?”
有什么不好?” 
对曰:
陈轸回答: 
“不然。
“您的想法不对。 
以臣观之,
以我之见, 
商於之地不可得而齐、秦合,
商於的土地不会到手,齐国、秦国却会联合起来, 
齐、秦合则患必至矣。”
齐、秦一联合,楚国即将祸事临门了。” 
王曰:
楚王问: 
“有说乎?”
“你有什么解释呢?” 
对曰:
陈轸回答: 
“夫秦之所以重楚者,
“秦国之所以重视楚国, 
以其有齐也。
就是因为我们有齐国作盟友。 
今闭关绝约于齐则楚孤,
现在我们如果与齐国毁约断交,楚国便孤立了, 
秦奚贪夫孤国而与之商於之地六百里!
秦国又怎么会偏爱一个孤立无援的国家而白送商於六百里地呢! 
张仪至秦,
张仪回到秦国以后, 
必负王。
一定会背弃对大王您的许诺。 
是王北绝齐交,
那时大王北与齐国断交, 
西生患于秦也,
西与秦国生崐出怨仇, 
两国之兵必俱至。
两国必定联合发兵夹攻。 
为王计者,
为您算计, 
不若阴合而阳绝于齐,
不如我们暗中与齐国仍旧修好而只表面上绝交, 
使人随张仪,
派人随张仪回去, 
苟与吾地,
如果真的割让给我们土地, 
绝齐未晚也。”
再与齐国绝交也不晚。” 
王曰:
楚王斥责道: 
“愿陈子闭口,
“请你陈先生闭上嘴巴, 
毋复言,
不要再说废话了, 
以待寡人得地!”
等着看我去接收大片土地吧!” 
乃以相印授张仪,
于是把国相大印授给张仪, 
厚赐之。
又重重赏赐他。 
遂闭关绝约于齐,
随后下令与齐国毁约断交, 
使一将军随张仪至秦。
派一名将军同张仪前往秦国。 
 
张仪详堕车,
张仪回国后,假装从车上跌下, 
不朝三月。
三个月不上朝。 
楚王闻之,曰:
楚王听说后自语道: 
“仪以寡人绝齐未甚邪?”
“张仪是不是觉得我与齐国断交做得还不够?” 
乃使勇士宋遗借宋之符,
便派勇士宋遗借了宋国的符节, 
北骂齐王。
北上到齐国去辱骂齐王。 
齐王大怒,
齐王大怒, 
折节以事秦,
立即降低身份去讨好秦国, 
齐、秦之交合。
齐国、秦国于是和好。 
张仪乃朝,
这时张仪才上朝, 
见楚使者曰:
见到楚国使者,故作惊讶地问: 
“子何不受地?
“你为何还不去接受割地? 
从某至某,
从某处到某处, 
广袤六里。”
有六里多见方。” 
使者怒,还报楚王。
使者愤怒地回国报告楚王, 
楚王大怒,
楚王勃然大怒, 
欲发兵而攻秦。
想发兵攻打秦国。 
陈轸曰:
陈轸说: 
“轸可发口言乎?
“我可以开口说话吗? 
攻之不如因赂之以一名都,
攻秦国还不如用一座大城的代价去收买它, 
与之并力而攻齐,
与秦国合力攻齐国。 
是我亡地于秦,
这样我们从秦国失了地, 
取偿于齐也。
还可以在齐国得到补偿。 
今王已绝于齐而责欺于秦,
现在大王您已经与齐国断交,又去质问秦国的欺骗行为, 
是吾合齐、秦之交而来天下之兵也,
是我们促使齐国、秦国和好而招来天下的军队了, 
国必大伤矣!”
国家一定会有大损失!” 
楚王不听,
楚王仍是不听他的劝告, 
使屈帅师伐秦。
派屈率军队征讨秦国, 
秦亦发兵使庶长章击之。
秦国也任命魏章为庶长之职,起兵迎击。 
 
三年(己酉,
三年(己酉, 
前312)
公元前312年) 
 
春,
春季, 
秦师及楚战于丹阳,
秦、楚两国军队在丹阳大战, 
楚师大败;
楚军大败, 
斩甲士八万,
八万甲士被杀, 
虏屈及列侯、执七十余人,
屈及以下的列侯、执圭等七十多名官员被俘。 
遂取汉中郡。
秦军乘势夺取了汉中郡。 
楚王悉发国内兵以复袭秦,
楚王又征发国内全部兵力再次袭击秦国, 
战于蓝田,
在蓝田决战, 
楚师大败。
楚军再次大败。 
韩、魏闻楚之困,
韩、魏等国见楚国危困, 
南袭楚,
也向南袭击楚国, 
至邓。
直达邓。 
楚人闻之,
楚国听说了, 
乃引兵归,
只好率军回救, 
割两城以请平于秦。
割让两座城向秦国求和。 
 

燕昭复国与赵武灵变革

燕人共立太子平,是为昭王。
燕国贵族共同推举太子姬平为燕昭王。 
昭王于破燕之后。
昭王是在燕国被齐国攻破后即位的, 
吊死问孤,
他凭吊死者,探访贫孤, 
与百姓同甘苦,
与百姓同甘共苦。自己纡尊降贵, 
卑身厚币以招贤者。
用重金来招募人才。 
谓郭隗曰:
他问郭隗: 
“齐因孤之国乱而袭破燕,
“齐国乘我们的内乱而攻破燕国, 
孤极知燕小力少,
我深知燕国国小力少, 
不足以报;
不足以报仇。 
然诚得贤士与共国,
然而招揽贤士与他们共商国是, 
以雪先王之耻,
以雪先王的耻辱, 
孤之愿也。
始终是我的愿望。 
先生视可者,
先生您如果见到合适人才, 
得身事之!”
我一定亲自服侍他。” 
郭隗曰:
郭隗说: 
“古之人君有以千金使涓人求千里马者,
“古时候有个君主派一个负责洒扫的涓人用千金去购求千里马, 
马已死,
那个人找到一匹已死的千里马, 
买其首五百金而返。
用五百金买下马头带回。 
君大怒,
君主大怒, 
涓人曰‘死马且买之,
涓人解释说:‘死马您还买, 
况生者乎!
何况活的呢!天下人知道了, 
马今至矣。
好马就会送上来的。 
’不期年,
’不到一年, 
千里之马至者三。
果然得到了三匹千里马。 
今王必欲致士,
现在大王您打算招致人才, 
先从隗始,
就请先从我郭隗开始, 
况贤于隗者,
比我贤良的人, 
岂远千里哉!”
都会不远千里前来的。” 
于是昭王为隗改筑宫而师事之。
于是燕昭王为郭隗翻建府第,尊他为老师。 
于是士争趣燕:
各地的贤士果然争相来到燕国: 
乐毅自魏往,
乐毅从魏国来, 
剧辛自赵往。
剧辛从赵国来。 
昭王以乐毅为亚卿,
昭王奉乐毅为亚卿高位, 
任以国政。
委托以国家大事。 
 
韩宣惠王薨,
韩国韩宣惠王去世, 
子襄王仓立。
其子韩仓即位为韩襄王。 
 
四年(庚戌、前311)
四年(庚戌,公元前311年) 
 
蜀相杀蜀侯。
蜀国国相杀死封侯的国君。 
 
秦惠王使人告楚怀王,
秦惠王派人通知楚怀王, 
请以武关之外易黔中地。
想用武关以外的地方换黔中之地。 
楚王曰:
楚王说: 
“不愿易地,
“我不愿换地, 
愿得张仪而献黔中地。”
只想用黔中之地来换张仪。” 
张仪闻之,
张仪听说后, 
请行。
请求秦王同 意。 
王曰:
秦王问: 
“楚将甘心于子,
“楚国要杀死你才甘心, 
柰何行?”
你为什么还要去?” 
张仪曰:
张仪说: 
“秦强楚弱,
“秦国强,楚国弱, 
大王在,
只要大王您在, 
楚不宜敢取臣。
估计楚国不敢把我怎么样。 
且臣善其嬖臣靳尚,
而且我和楚王的宠臣靳尚关系密切, 
靳尚得事幸姬郑袖,
靳尚又侍奉楚王的爱姬郑袖, 
袖之言,
郑袖的话, 
王无不听者。”
楚王没有不听的。” 
遂往。
于是欣然前往楚国。 
楚王囚,
楚王把他下在狱中, 
将杀之。
准备处死。 
靳尚谓郑袖曰:
靳尚对郑袖说: 
“秦王甚爱张仪,
“秦王十分宠爱张仪, 
将以上庸六县及美女赎之。
想用上庸等六个县及美女来赎回他。 
王重地尊秦,
大王看重土地,又尊重秦国, 
秦女必贵而夫人斥矣。”
那样秦国的美女将被宠幸,您就会遭到冷落。” 
于是郑袖日夜泣于楚王曰:
于是郑袖日夜在楚王面前哭着哀求: 
“臣各为其主耳。
“当年的事,不过是臣各为其主。 
今杀张仪,
现在要是杀了张仪, 
秦必大怒。
秦国必定震怒。 
妾请子母俱迁江南,
我请求让我们母子两人先迁居江南, 
毋为秦所鱼肉也!”
不要成为秦国刀下的鱼肉。” 
王乃赦张仪而厚礼之。
楚王于是赦免了张仪,还以厚礼相待。 
张仪因说楚王曰:
张仪劝说楚王道: 
“夫为从者无以异于驱群羊而攻猛虎,
“倡导各国联合抗秦,简直是赶着羊群去进攻猛虎, 
不格明矣。
明显无法相斗。 
今王不事秦,
现在大王您不肯听命秦国, 
秦劫韩驱梁而攻楚,
秦国如果逼迫韩国、驱使魏国来联合攻楚, 
则楚危矣。
楚国可就危险了。 
秦西有巴、蜀,
秦国西部有巴、蜀两地, 
治船积粟,
备船积粮, 
浮岷江而下,
沿岷江而下, 
一日行五百余里,
一天可行五百余里, 
不至十日而拒关,
不到十天就兵临关。 
关惊则从境以东尽城守矣,
关惊动,则由此以东的各城都要修治守备, 
黔中、巫郡非王之有。
黔中、巫郡便不再是大王您的了。 
秦举甲出武关,
秦国如果大举甲兵攻出武关, 
则北地绝。
那么楚国的北部就成为绝地, 
秦兵之攻楚也,
秦兵再南攻楚国, 
危难在三月之内,
楚国的存亡只在三个月以内, 
而楚待诸侯之救在半岁之外,
而楚国等待各国来救援要在半年以上。 
夫待弱国之救,
坐等那些弱国来救, 
忘强秦之祸,
而忘记了强秦的威胁, 
此臣所为大王患也。
我可要为大王您现在的做法担心啊! 
大王诚能听臣,
大王如果能诚心诚意地听我的意见, 
臣请令秦、楚长为兄弟之国,
我可以让楚国、秦国永久结为兄弟之邦, 
无相攻伐。”
不再互相攻杀。” 
楚王已得张仪而重出黔中地,
楚王虽然已经得到了张仪,却又舍不得拿黔中之地来交换,于是同意了张仪的建议, 
乃许之。
让他离开。 
 
张仪遂之韩,
张仪便前往韩国, 
说韩王曰:
劝说韩王: 
“韩地险恶山居,
“韩国地方险恶多山, 
五谷所生,
所产五谷, 
非菽而麦,
不是豆子而是杂麦, 
国无二岁之食;
国家口粮积存不够两年, 
见卒不过二十万。
现在军中的士兵不过二十万, 
秦被甲百馀万。
秦国却有甲兵一百余万。 
山东之士被甲蒙胄以会战,
崤山以东的人要披上盔甲才可以参战, 
秦人捐甲徒裼以趋敌,
而秦国人个个赤膊便能上阵迎敌, 
左挈人头,
左手提着人头, 
右挟生虏。
右手夹着俘虏。 
夫战孟贲、乌获之士以攻不服之弱国,
秦国用孟贲、乌获那些勇士们来进攻不肯臣服的弱国, 
无异垂千钧之重于鸟卵之上,
正像在鸟蛋上压下千钧重石, 
必无幸矣。
无一可幸免。 
大王不事秦,
大王您不肯迎合秦国, 
秦下甲据宜阳,
若秦国发下甲兵占踞宜阳, 
塞成皋,
扼守成皋, 
则王之国分矣,
大王的国家就被分裂, 
鸿台之宫,
鸿台的宫殿, 
桑林之苑,
桑林的园苑, 
非王之有也。
就不再是您能享有的了。 
为大王计,
为大王着想, 
莫如事秦以攻楚,
您不如结好秦国进攻楚国, 
以转祸而悦秦,
既转嫁了祸灾又取得秦国欢心, 
计无便于此者!”
没有比这更好的主意了!” 
韩王许之。
韩王听从了张仪的意见。 
 
张仪归报,
张仪回到秦国报告, 
秦王封以六邑,号武信君。
秦王封赏给他六个城邑和武信君的爵位。 
复使东说齐王曰:
又派他向东游说齐王说: 
“从人说大王者崐必曰:
“主张联合抗秦的人,必对您说: 
‘齐蔽于三晋,
‘齐国有三晋作屏障, 
地广民众,
地广人多, 
兵强士勇,
兵强士勇, 
虽有百秦,
即使有一百个秦国, 
将无柰齐何。
也拿齐国无可奈何。 
’大王贤其说而不计其实。
’大王您也总是称赞这种说法而不考虑实际情况。 
今秦、楚嫁女娶妇,
现在秦、楚两国互通婚姻, 
为昆弟之国;
结为兄弟之国; 
韩献宜阳;
韩国献给秦国宜阳; 
梁效河外;
魏国交出河外之地; 
赵王入朝,
赵王也去朝见秦王, 
割河间以事秦。
割让河间讨好秦国。 
大王不事秦,
大王若是不迎合秦国, 
秦驱韩、梁攻齐之南地,
秦国将驱使韩国、魏国之兵进攻齐国南部, 
悉赵兵,
再逼迫赵兵倾巢而出, 
渡清河,
渡过清河, 
指博关,
直指博关。 
临、即墨非王之有也!
那时临淄、即墨等齐国心腹地带可就不属于您所有了。 
国一日见攻,
等到国家遭受攻击的那天, 
虽欲事秦,
您再想讨好秦国, 
不可得也!”
也来不及了!” 
齐王许张仪。
齐王同样采纳了张仪的建议。 
 
张仪去,
张仪离开齐国, 
西说赵王曰:
又向西游说赵王道: 
“大王收率天下以摈秦,
“大王带头联合各国抵抗秦国, 
秦兵不敢出函谷关十五年。
使秦兵十五年不敢出函谷关侵犯各国。 
大王之威行于山东,
大王的威望在崤山以东传扬, 
敝邑恐惧,
我们秦国十分恐惧, 
缮甲厉兵,
缮甲厉兵, 
力田积粟,
积蓄粮草, 
愁居慑处,
时刻担忧您的威慑, 
不敢动摇,
不敢放松警惕, 
唯大王有意督过之也。
唯恐大王您兴兵前来问罪。 
今以大王之力,
现在我们秦国托福您大王的神力, 
举巴、蜀,
一举攻下巴、蜀, 
并汉中,
吞并汉中, 
包两周,
包围两周, 
守白马之津。
兵抵白马津。 
秦虽僻远,
我们秦国虽然地处偏远, 
然而心忿含怒之日久矣。
然而对赵国心含愤怒已不是一天了。 
今秦有敝甲凋兵军于渑池,
如今秦国有一支不成样子的败甲残兵驻在渑池, 
愿渡河,
愿意渡过黄河, 
逾漳,
越过漳水, 
据番吾,
进据番吾, 
会邯郸之下,
前来邯郸城下相会。 
愿以甲子合战,
希望用古时甲子会战形式, 
正殷纣之事。
重演武王伐纣的故事。为此, 
谨使使臣先闻左右。
特派使臣我来通知您的左右。 
今楚与秦为昆弟之国,
现在楚国与秦国结为兄弟之邦, 
而韩、梁称东藩之臣,
韩国、魏国俯首称臣, 
齐献鱼盐之地,
齐国献出盛产鱼盐的海滨之地, 
此断赵之右肩也。
这就像砍断了赵国的右臂。 
夫断右肩而与人斗,
被砍断了右臂而与别人争斗, 
失其党而孤居,
失去同党而又孤立无援,想要不灭亡, 
求欲毋危得乎!
能办到吗! 
今秦发三将军,
如果秦国派出三支大军, 
其一军塞午道,
一支军队扼守午道, 
告齐使渡清河,
通知齐国渡过清河, 
军于邯郸之东,
在邯郸之东驻军; 
一军军成皋,
另一支军队驻扎成皋, 
驱韩、梁军于河外,
驱使韩、魏军队进军河外; 
一军军于渑池,
第三支军队驻扎渑池, 
约四国为一以攻赵,
约定四国联合攻赵, 
越服必四分其地。
征服后必定四分其地。 
臣窃为大王计,
我为大王着想, 
莫如与秦王面相约而口相结,
不如与秦王当面亲口结下盟约, 
常为兄弟之国也。”
使两国成为长久的兄弟之国。” 
赵王许之。
赵王也接受了张仪的劝说。 
 
张仪乃北之燕,
最后,张仪北上到达燕国, 
说燕王曰:
对燕王说: 
“今赵王已入朝,
“如今赵王已经去朝见秦王, 
效河间以事秦。
并献出河间以迎合秦国。 
大王不事秦,
大王您不赶快结好秦国, 
秦下甲云中、九原,
秦国就会派甲兵到云中、九原, 
驱赵而攻燕,
驱使赵国进攻燕国, 
则易水、长城非大王之有也!
易水、长城可就不是大王您的了! 
且今时齐、赵之于秦,
况且, 
犹郡县也,
现在齐国、赵国就像秦国的郡县一样, 
不敢妄举师以攻伐。
不敢妄起刀兵相攻伐。 
今王事秦,
大王您服从秦国, 
长无齐、赵之患矣。”
就可以长年免除齐国、赵国的威胁了。” 
燕王请献常山之尾五城以和。
燕王于是请张仪献上恒山脚下的五个城以向秦国求和。 
 
张仪归报,
张仪回国报告, 
未至咸阳,
还没到咸阳, 
秦惠王薨,
秦惠王就去世了, 
子武王立。
其子秦武王继位。 
武王自为太子时,不说张仪;
武王从做太子时就不喜欢张仪, 
及即位,
等到他一即王位, 
群臣多毁短之。
郡臣中很多人便前来诽谤数说张仪的短处。 
诸侯闻仪与秦王有隙,皆畔衡,
各国听说张仪与秦王间发生矛盾,都放弃了对秦国的许诺, 
复合从。
再次联合抗秦。 
 
五年(辛亥、前310)
五年(辛亥,公元前310年) 
 
张仪说秦武王曰:
张仪向秦武王建议: 
“为王计者,
“为大王您考虑, 
东方有变,
东方发生事变, 
然后王可以多割得地也。
大王才能乘机多割得土地。 
臣闻齐王甚憎臣,
我听说齐王十分憎恨我, 
臣之所在,
我居留在哪里, 
齐必伐之。
齐国必定要去攻打。 
臣愿乞其不肖之身以之梁,
我请求让我这个不肖之人到魏国去, 
齐必伐梁,
齐国必定要讨伐魏国, 
齐、梁交兵而不能相去,
齐国、魏国正打得难解难分的时候, 
王以其间伐韩,
大王便可以乘机攻打韩国, 
入三川,
进军三川, 
挟天子,
挟持天子, 
案图籍,
掌握天下的版图, 
此王业也!”
这是帝王大业呀!” 
王许之。
秦王允许张仪到魏国去。 
齐王果伐梁,
齐国果然出兵攻魏, 
梁王恐。
魏王十分惊恐。 
张仪曰:
张仪安慰说: 
“王勿患也!
“大王不要担心! 
请令齐罢兵。”
让我来退掉齐兵。” 
乃使其舍人之楚,
于是派他的手下人到楚国, 
借使谓齐王曰:
借使臣之口对齐王说: 
“甚矣王之托仪于秦也!”
“大王把张仪托付给秦国的办法真厉害呀!” 
齐王曰:
齐王问: 
“何故?”
“怎么讲?” 
楚使者曰:
楚国使者说: 
“张仪之去秦也固与秦王谋矣,
“张仪离开秦国本来就是与秦王定下的计谋, 
欲齐、梁相攻而令秦取三川也。
想让齐、魏两国互相攻击而秦国乘机夺取三川地方。 
今王果伐梁,
现在大王您果然攻打魏国, 
是王内罢国而外伐与国,
正是对内劳民伤财,对外结仇邻国, 
而信仪于秦王也”。
而使张仪重新获得秦王的信任。” 
齐王乃解兵还。
齐王听罢,下令退兵回国。 
张仪相魏一岁,
张仪在魏国做了一年的国相, 
卒。
便去世了。 
 
仪与苏秦皆以纵横之术游诸侯,
张仪与苏秦都以合纵、连横的政治权术游说各国, 
致位富贵,
达到富贵的高位, 
天下争慕效之。
使天下人争相效法。 
又有魏人公孙衍者,
还有个魏国人公孙衍, 
号曰犀首,
名号犀首, 
亦以谈说显名。
也以能说会道著称。 
其余苏代、苏厉、周最、楼缓之徒,
其余的苏代、苏厉、周最、楼缓之流, 
纷纭遍于天下,
纷纭而起,遍于天下, 
务以辩诈相高,
务必以诡辩诈术一争高下, 
不可胜纪;
多得举不胜举。 
而仪、秦、衍最著。
然而还要数张仪、苏秦、公孙衍当时名声最为显赫。 
 
孟子论之曰:
孟轲论之曰: 
或谓:
有人说: 
“公孙衍张仪岂不大丈夫哉;
“公孙衍、张仪难道不是大丈夫吗? 
一怒而诸侯惧,
他一怒而使各国恐惧, 
安居而天下熄?”
安居时又能使兵火息灭。” 
孟子曰:
孟轲说: 
“是恶足为大丈夫哉!
“那岂能称得上大丈夫! 
君子立天下之正位,
君子处世堂堂正正, 
行天下之正道,
行天下之正道, 
得志则与民由之,
得志便带领百姓,同行正道, 
不得志则独行其道,
不得志便洁身自好,独行正道, 
富贵不能淫,
富贵不能淫, 
贫贱不能移,
贫贱不能移, 
威武不能诎,
威武不能屈, 
是之谓大丈夫。”
这才能算得是大丈夫。” 
 
扬子《法言》曰:
扬雄《法言》曰: 
或问:
有人问: 
“仪、秦学乎鬼谷术而习乎纵横言,
“张仪、苏秦学习鬼谷子的智术,运用合纵、连横的道理, 
安中国者各十馀年,
各自使中国得到十几年的安定, 
是夫?”
是这样吗?” 
曰:
回答说: 
“诈人也,
“骗人术。 
圣人恶诸。”
圣人对此十分厌恶。” 
曰:
又问: 
“孔子读而仪、秦行,
“读孔子的书而做张仪、苏秦那样的事, 
何如也?”
怎么样呢?” 
曰:
回答说: 
“甚矣凤鸣而鸷翰也!”
“这好像有凤凰般的嗓音却长着凶鸟的羽毛,糟透了!”再问: 
“然则子贡不为欤?”
“然而孔子的弟子子贡不正是这样干的吗?” 
曰:
回答说: 
“乱而不解,
“子贡为的是排难解纷, 
子贡耻诸。说而不富贵,仪、秦耻诸。”
张仪、苏秦为的是谋取富贵,游说的目的不同。” 
或曰:
有人问: 
“仪、秦其才矣乎,
“张仪、苏秦能不蹈前人旧辙, 
迹不蹈已?”
也算是卓越的人才吧?” 
曰:
回答说: 
“昔在任人,帝而难之。
“上古时舜帝对奸佞之人加以拒斥, 
不以才乎?
能说不考虑才干吗? 
才乎才,
那种人才倒是有才, 
非吾徒之才也!”
但不是我们所认为的才干!” 
 
秦王使甘茂诛蜀相庄。
秦王派甘茂诛杀蜀国国相陈庄。 
 
秦王、魏王会于临晋。
秦王、魏王在临晋相会。 
 
赵武灵王纳吴广之女孟姚,
赵武灵王娶吴广的女儿吴孟姚为惠后, 
有宠,
十分宠爱她, 
是为惠后。生子何。
生下儿子赵何。 
 
六年(壬子、前309)
六年(壬子,公元前309年) 
 
秦初置丞相,
秦国设置丞相职务, 
以樗里疾为右丞相。
任命樗里疾为右丞相。 
 
七年(癸丑、前308)
七年(癸丑,公元前308年) 
 
秦、魏会于应。
秦国、魏国在应城举行会议。 
 
秦王使甘茂约魏以伐韩,
秦王派甘茂去约定魏国共同进攻韩国, 
而令向寿辅行。
又让向寿作他的助手。 
甘茂令向寿还,谓王曰:
甘茂命令向寿回国对秦王说: 
“魏听臣矣,
“魏国倒是听从了我的安排, 
然愿王勿伐!”
不过我希望大王您不要进攻韩国!” 
王迎甘茂于息壤而问其故。
秦王在息壤迎接甘茂,询问原因, 
对曰:
甘茂回答说: 
“宜阳大县,
“宜阳是个大县, 
其实郡也。
其实应属郡一级。 
今王倍数险,
现在大王您下令面对多重险隘, 
行千里,
不远千里, 
攻之难。
发兵进攻,是很困难的。 
鲁人有与曾参同姓名者杀人,
鲁国有个与曾参同姓名的人杀了人, 
人告其母,
有人告诉曾参的母亲, 
其母织自若也。
他的母亲仍旧织布,泰然自若。 
及三人告之,
等到先后来了三个人告诉她同样的事情, 
其母投杼下机,
曾参母亲也扔下机杼, 
逾墙而走。
跳墙逃走了。 
臣之贤不若曾参,
我的贤良不如曾参, 
王之信臣又不如其母,
大王您对我的信任又不如曾参的母亲, 
疑臣者非特三人,
猜疑我的人更不止三个人, 
臣恐大王之投杼也。
所以我怕大王您将来也会有扔下机杼的举动。 
魏文侯令乐羊将而攻中山,
再说当年魏文侯任命乐羊为大将进攻中山国, 
三年而拔之。
三年才攻下。 
反而论功,
回来论功行赏, 
文侯示之谤书一箧。
魏文侯向乐羊出示别人的指控书,多达一筐。 
乐羊再拜稽首曰:
乐羊一再叩头行礼说: 
‘此非臣之功,
‘这不是我的功劳, 
君之力也!
实在要归功于您信任啊! 
’今臣,
’现在我甘茂, 
羁旅之臣也,
是个寄居秦国的外籍人, 
樗里子、公孙挟韩而议之,
樗里子、公孙将来抓住韩国的事情来攻击我, 
王必听之,
大王一定会听信他们。那时攻宜阳前功尽弃, 
是王欺魏王而臣受公仲侈之怨也。”
结果是大王您背弃了与魏王的约定,而我遭受韩国国相公仲侈的怨恨。” 
王曰:
秦王说: 
“寡人弗听也,
“我不会听他们的, 
请与子盟!”
可以和你起誓!” 
乃盟于息壤。
于是两人在息壤立下誓言。 
秋,
秋季, 
甘茂、庶长封帅师伐宜阳。
甘茂和名叫封的庶长率领大军前去攻打宜阳。 
 
八年(甲寅、前307)
八年(甲寅,公元前307年) 
 
甘茂攻宜阳,
甘茂率军进攻宜阳, 
五月而不拔。
过了五个月还没有攻克。 
樗里子、公孙果争之。
樗里子、公孙果然争相指责他。 
秦王召甘茂,
秦王便派人去召甘茂, 
欲罢兵。
想罢兵回国。 
甘茂曰:
甘茂只说: 
“息壤在彼。”
“息壤还在原来的地方。” 
王曰:
秦王恍然大悟,说: 
“有之 。”
“有这回事。” 
因大悉起兵以佐甘茂,
于是征发全部兵力去协助甘茂, 
斩首六万,
结果杀死韩军六万人, 
遂拔宜阳。
攻陷宜阳。 
韩公仲侈入谢于秦以请平。
韩国相公仲侈只好来谢罪求和。 
 
秦武王好以力戏,
秦武王喜好习武较力, 
力士任鄙、乌获、孟说皆至大官。
大力士任鄙、乌获、孟说都先后做了大官。 
八月,
八月, 
王与孟说举鼎,
秦王与孟说举大铜鼎时,用力过猛, 
绝脉而薨;
血管破裂而死。 
族孟说。
孟说及其家族被杀。 
武王无子,
秦武王没有儿子, 
异母弟稷为质于燕,国人逆而立之,
异母弟弟嬴稷在燕国做人质, 
是为昭襄王。
国中贵族于是迎回他立为秦昭襄王。 
昭襄王母芈八子,
秦昭襄王的母亲芈八子, 
楚女也,
是楚国女子, 
实宣太后。
封为宣太后。 
 
赵武灵王北略中山之地,
赵武灵王向北进攻中山国, 
至房子,
大兵经房子城, 
遂至代,
抵达代地, 
北至无穷,
再向北直至大漠中的无穷, 
西至河,
向西攻到黄河, 
登黄华之上。
登上黄华山顶, 
与肥义谋胡服骑射以教百姓,
与大臣肥义商议让百姓穿短衣胡服,崐学骑马与射箭。 
曰:
他说: 
“愚者所笑,
“愚蠢的人会嘲笑我, 
贤者察焉。
但聪明的人是可以理解的。 
虽驱世以笑我,
即使天下的人都嘲笑我, 
胡地、中山,
我也这样做, 
吾必有之!”
一定能把北方胡人的领地和中山国都夺过来!” 
遂胡服。
于是带头改穿胡服。 
 
国人皆不欲,
国中的士人有不少反对, 
公子成称疾不朝。
公子成假称有病,不来上朝。 
王使人请之曰:
赵王派人前去说服他: 
“家听于亲,
“家事听从父母, 
国听于君。
国政服从国君, 
今寡人作教易服而公叔不服,
现在我向人民宣传改变服装,而叔父您不穿, 
吾恐天下议己也。
我担心天下人会议论我徇私情。 
制国有常,
治理国家有一定章法, 
利民为本;
总以有利人民为根本; 
从政有经,
办理政事有一定常规, 
令行为上。
执行命令是最重要的。 
明德先论于贱,
宣传道德要先针对卑贱的下层, 
而从政先信于贵,
而推行法令必须从贵族近臣做起。 
故愿慕公叔之义以成胡服之功也。”
所以我希望能借助叔父您的榜样来完成改穿胡服的功业。” 
公子成再拜稽首曰:
公子成拜谢道: 
“臣闻中国者,
“我听说, 
圣贤之所教也,
中国是在圣贤之人教化下, 
礼乐之所用也,
用礼乐仪制, 
远方之所观赴也,
使远方国家前来游观, 
蛮夷之所则效也。
让四方夷族学习效法的地方。 
今王舍此而袭远方之服,
现在君王您舍此不顾,去仿效远方外国的服装, 
变古之道,逆人之心,
是擅改古代习惯、违背人心的举动, 
臣愿王孰图之也!”
我希望您慎重考虑。” 
使者以报。
使者回报赵王。 
王自往请之,曰:
赵王便亲自登门解释说: 
“吾国东有齐、中山,
“我国东面有齐国、中山国; 
北有燕、东胡,
北面有燕国、东胡; 
西有楼烦、秦、韩之边。
西面是楼烦,与秦、韩两国接壤, 
今无骑射之备,
如果没有骑马射箭的训练, 
则何以守之哉?
怎么能守得住呢? 
先时中山负齐之强兵,
先前中山国倚仗齐国的强兵, 
侵暴吾地,
侵犯我们领土, 
系累吾民,
掠夺人民, 
引水围;
又引水围灌城, 
微社稷之神灵,
如果不是老天保佑, 
则几于不守也。
城几乎就失守了。 
先君丑之,
此事先王深以为耻。 
故寡人变服骑射,
所以我决心改变服装,学习骑射, 
欲以备四境之难,
想以此抵御四面的灾难, 
报中山之怨。
一报中山 国之仇。 
而叔顺中国之俗,
而叔父您一味依循中国旧俗, 
恶变服之名,
厌恶改变服装, 
以忘事之丑,
已经忘记了城的奇耻大辱, 
非寡人之所望也!”
我对您深感失望啊!” 
公子成听命,
公子成翻然醒悟,欣然从命, 
乃赐胡服;
赵王亲自赐给他胡服, 
明日服而朝。
第二天他便穿戴入朝。 
于是始出胡服令,
于是,赵王正式下达改穿胡服的法令, 
而招骑射焉。
提倡学习骑马射箭。 
 

秦廷权变与思想交锋

九年(乙卯、前306)
九年(乙卯,公元前306年) 
 
秦昭王使向寿平宜阳,
秦昭王派向寿去平抚宜阳, 
而使樗里子、甘茂伐魏。
又令樗里子、甘茂去攻打魏国。 
甘茂言于王,
甘茂向秦王建议, 
以武遂复归之韩。
把武遂归还给韩国。 
向寿、公孙争之,
向寿、公孙坚决反对, 
不能得,
但未能阻止, 
由此怨谗甘茂。
于是怨恨甘茂。 
茂惧,
甘茂心中恐惧, 
辍伐魏蒲阪,
便中断对魏国蒲阪的进攻, 
亡去。
逃走了。 
樗里子与魏讲而罢兵。
樗里子只好与魏国讲和退兵。 
甘茂奔齐。
结果甘茂投奔到齐国去了。 
 
赵王略中山地,
赵王进攻中山国, 
至宁葭;
兵抵宁葭; 
西略胡地,
又向西攻打胡人, 
至榆中。
直至榆中。 
林胡王献马。
胡人的林胡王献马求和。 
归,
赵王归来, 
使楼缓之秦,
派楼缓出使秦国, 
仇液之韩,
仇液出使韩国, 
王贲之楚,
王贲出使楚国, 
富丁之魏,
富丁出使魏国, 
赵爵之齐;
赵爵出使齐国; 
代相赵固主胡,
命代相赵固主持胡人部落事务, 
致其 兵。
召集胡兵。 
 
楚王与齐、韩合从。
楚王与齐国、韩国订立同盟。 
 
十年(丙辰、前305)
十年(丙辰,公元前305年) 
 
彗星见。
天空出现彗星。 
 
赵王伐中山,
赵王进攻中山国, 
取丹丘、爽阳、鸿之塞,
夺取丹丘、爽阳、鸿之塞, 
又取、石邑、封龙、东垣。
又攻占城、石邑、封崐龙、东垣。 
中山献四邑以和。
中山国只好献出四城求和。 
 
秦宣太后异父弟曰穰侯魏冉,
秦国宣太后异父弟为穰侯魏冉, 
同父弟曰华阳君芈戎;
同父弟为华阳君芈戎; 
王之同母弟曰高陵君、泾阳君。
秦王的同母弟为高陵君、泾阳君。 
魏冉最贤,
其中魏冉最贤良, 
自惠王、武王时,
从秦惠王、秦武王时起, 
任职用事。
就担任要职。 
武王薨,
秦武王死后, 
诸弟争立,
各兄弟间争夺王位, 
唯魏冉力能立昭王。
只有魏冉能独力扶立秦昭王。 
昭王即位,
秦昭王即位后, 
以魏冉为将军,
任命魏冉为将军, 
卫咸阳。
守卫咸阳。 
是岁,
当年, 
庶长壮及大臣、诸公子谋作乱,
名叫壮的庶长及大臣、诸公子阴谋作乱, 
魏冉诛之;
被魏冉镇压下去;因受到牵连, 
及惠文后皆不得良死,
惠文后被害死, 
悼武王后出居于魏,
悼武王后也离开秦国流落到魏国。 
王兄弟不善者,
与秦昭王不和的兄弟, 
魏冉皆灭之。
全都被魏冉处死。 
王少,
因秦昭王年幼, 
宣太后自治事,
宣太后便亲自管理国家, 
任魏冉为政,
任用魏冉执政, 
威震秦国。
使他的威势震慑全国。 
 
十一年(丁巳、前304)
十一年(丁巳,公元前304年) 
 
秦王、楚王盟于黄棘;
秦王、楚王在黄棘会盟, 
秦复与楚上庸。
秦国把上庸归还给楚国。 
 
十二年(戊午、前303)
十二年(戊午,公元前303年) 
 
彗星见。
天空出现彗星。 
 
秦取魏蒲阪、晋阳、封陵;
秦国攻取魏国蒲阪、晋阳、封陵; 
又取韩武遂。
又夺去韩国的武遂。 
 
齐、韩、魏以楚负其从亲,
齐国、韩国、魏国因为楚国背叛抗秦同盟, 
合兵伐楚。
联合出兵攻打楚国。 
楚王使太子横为质于秦以请救。
楚王派太子芈横作为人质,向秦国求救。 
秦客卿通将兵救楚,
秦国派名叫通的客卿率军队援救楚国, 
三国引兵去。
三国联军于是退走。 
 
十三年(己未、前302)
十三年(己未,公元前302年) 
 
秦王、魏王、韩太子婴会于临晋,
秦王、魏王、韩国太子韩婴在临晋举行会议, 
韩太子至咸阳而归;
韩国太子又前往秦国咸阳后才归去, 
秦复与魏蒲阪。
秦国把蒲阪归还给魏国。 
 
秦大夫有私与楚太子斗者,
秦国有个大夫私下与楚国太子争斗, 
太子杀之,
楚太子杀了他后, 
亡归。
逃回楚国。 
 
十四年(庚申、前301)
十四年(庚申,公元前301年) 
 
日有食之,既。
出现日全食。 
 
秦人取韩穰。
秦国夺取韩国穰城。 
 
蜀守辉叛秦,
蜀地郡守嬴辉反叛秦国, 
秦司马错往诛之。
秦国派司马错前去将他处死。 
 
秦庶长奂会韩、魏、齐兵伐楚,
秦国派名叫奂的庶长联合韩、魏、齐三国出兵攻打楚国, 
败其师于重丘,
在重丘大败楚军, 
杀其将唐昧;
杀死楚将唐昧, 
遂取重丘。
夺取重丘。 
 
赵王伐中山,
赵王出兵攻打中山国, 
中山君奔齐。
中山国君逃奔齐国。 
 
十五年(辛酉、前300)
十五年(辛酉,公元前300年) 
 
秦泾阳君为质于齐。
秦国泾阳君到齐国去充当人质。 
 
秦华阳君伐楚,
秦国派华阳君攻打楚国, 
大破楚师,
大破楚军, 
斩首三万,
杀死三万人, 
杀其将景缺,
包括楚将景缺, 
取楚襄城。
夺取了襄城。 
楚王恐,
楚王十分恐惧, 
使太子为质于齐以请平。
把太子送到齐国,请求和解。 
 
秦樗里疾卒,
秦国樗里疾去世, 
以赵人楼缓为丞相。
任命赵国人楼缓为丞相。 
 
赵武灵王爱少子何,
赵武灵王宠爱幼子赵何, 
欲及其生而立之。
想趁自己在世时立他为国君。 
 
十六年(壬戌、前299)
十六年(壬戌,公元前299年) 
 
五月戊申,
五月戊申(二十六日), 
大朝东宫,
赵王在东宫举行盛大仪式, 
传国于何。
把国君之位传给赵何。 
王庙见礼毕,
赵何祭祀宗庙之后, 
出临朝,
登位治理政事, 
大夫悉为臣。
他属下的大夫都成为朝廷大臣。 
肥义为相国,
又任命肥义为相国, 
并傅王。
并尊称为国君老师。 
武灵王自号“主父”。
赵武灵王自称“主父”。 
主父欲使子治国,
赵主父想让儿子在国中治事, 
身胡服,将士大夫西北略胡地。
身穿胡人服装率领文臣武将去攻打西北胡人领地。 
将自云中、九原南袭咸阳,
他计划从云中、九原向南袭击秦都咸阳, 
于是诈自为使者,
便自己扮作使者, 
入秦,
前往秦国, 
欲以观秦地形及秦王之为人。
想借此来侦察秦国地形及秦王的为人。 
秦王不知,
秦王没有觉察, 
已而怪其状甚伟,
事后觉得此人相貌伟岸不凡, 
非人臣之度,
不像是臣子能有的风度, 
使人逐之;
派人急忙去追赶他; 
主父行已脱关矣,
而赵主父一行已经出了边关。 
审问之,
经过一番盘问调查, 
乃主父也。
秦国人才知道他就是赵主父, 
秦人大惊。
大惊失色。 
 
齐王、魏王会于韩。
齐王、魏王在韩国相会。 
 
秦人伐楚,
秦国攻打楚国, 
取八城。
夺取八座城市。 
秦王遗楚王书曰:
秦王派人给楚王送信,写道: 
“始寡人与王约为兄弟,
“起初我与你约定两国为兄弟之邦, 
盟于黄棘,
在黄棘盟誓, 
太子入质,
派楚太子到秦国为人质, 
至欢也。
彼此关系欢洽。 
太子陵杀寡人之重臣,
不料楚太子辱杀我的重臣, 
不谢而亡去。
不辞而别, 
寡人诚不胜怒,
使我无比愤慨, 
使兵侵君王之边。
才派兵攻入你的境内。 
今闻君王乃令太子质于齐以求平。
现在听说你又让太子到齐国充当人质,以求和解。 
寡人与楚接境,
我国与你们楚国互相接壤, 
婚姻相亲;
结为婚姻亲家, 
而今秦、楚不欢,
要是秦、楚关系如此恶化, 
则无以令诸侯。
就无法号令其他国家。 
寡人愿与君王会武关,
我想与你在武关会面, 
面相约,
当面约定, 
结盟而去,
结成友好同盟。 
寡人之愿也!”
这是我真心的愿望!” 
 
楚王患之,
楚王十分为难, 
欲往恐见欺,
赴约怕落入圈套, 
欲不往恐秦益怒。
不去又怕秦国更加恼怒。 
昭睢曰:
昭睢说: 
“毋行而发兵自守耳!
“大王不能去, 
秦,
应该赶快调兵固守。 
虎狼也,
秦是虎狼之国, 
有并诸侯之心,
早有吞并各国的野心, 
不可信也!”
决不可信任!” 
怀王之子兰劝王行,
楚怀王的儿子芈兰却劝怀王去, 
王乃入秦。
于是怀王前往秦国。 
秦王令一将军诈为王,
秦王让一位将军假扮为秦王, 
伏兵武关,
在武关伏下重兵, 
楚王至则闭关劫之,
楚怀王一到便闭上关门, 
与俱西,至咸阳,
把他劫持到了西边的咸阳。 
朝章台,
又命令怀王朝拜秦国章台宫, 
如藩臣礼,
行属国使臣的礼节, 
要以割巫、黔中郡。
并逼迫怀王割让巫郡和黔中郡。 
楚王欲盟,
怀王要求举行盟誓, 
秦王欲先得地。
秦王却坚持楚国先交出割地。 
楚王怒曰:
楚怀王十分愤怒地斥责说: 
“秦诈我,
“秦王欺骗了我, 
而又强要我以地!”
还想用强暴逼迫我割地!” 
因不复许。
不再答应。 
秦人留之。
秦国便把他扣留下来。 
 
楚大臣患之,
楚国大臣十分震惊, 
乃相与谋曰:
互相商议说: 
“吾王在秦不得还,
“我们的君王扣在秦国回不来, 
要以割地,
被要胁崐割地, 
而太子为质于齐;
而太子又在齐国充当人质; 
齐、秦合谋,
如果齐国秦国一起算计我们, 
则楚无国矣。”
那楚国就完了。” 
欲立王子之在国者。
便打算拥立一位在国内的王子继位为王。 
昭睢曰:
昭睢反对说: 
“王与太子俱困于诸侯,
“君王和太子都被困在外国, 
今又倍王命而立其庶子,
现在我们违背君王的意旨去立其他儿子, 
不宜!”
实在不妥当。” 
乃诈赴于齐。
于是假称楚王去世,到齐国去要求迎回太子。 
齐王召群臣谋之,
齐王召集群臣商议, 
或曰:
有人建议: 
“不若留太子以求楚之淮北。”
“不如扣下太子要求楚国割让淮河以北。” 
齐相曰:
齐相说: 
“不可!
“不可, 
郢中立王,
如果楚国另立一王, 
是吾抱空质而行不义于天下也。”
我们就空有人质而落个天下指责的不义名声。” 
其人曰:
那人又说: 
“不然,
“不怕, 
郢中立王,
如果楚国新立一王, 
因与其新王市曰:
我们可以和新王作交易: 
‘予我下东国,
‘给我下东国, 
吾为王杀太子。
我替你杀死太子, 
不然,
不然的话, 
将与三国共立之。
我们就联合三个国家立太子为楚王。 
’”齐王卒用其相计而归楚太子。
’”但齐王还是听从了国相的意见,归还楚太子, 
楚人立之。
楚国便立太子为楚王。 
 
秦王闻孟尝君之贤,
秦王听说孟尝君的贤德名望, 
使泾阳君为质于齐以请。
派泾阳君为齐国人质,邀请孟尝君前来。 
孟尝君来入秦,
孟尝君到了秦国, 
秦王以为丞相。
秦王任命他为丞相。 
 
十七年(癸亥、前298)
十七年(癸亥,公元前298年) 
 
或谓秦王曰:
有人劝告秦王: 
“孟尝君相秦,
“孟尝君做秦国丞相, 
必先齐而后秦;
一定会先照顾齐国而后才考虑秦国, 
秦其危哉!”
秦国实在危险!” 
秦王乃以楼缓为相,
秦王于是仍任楼缓为丞相, 
囚孟尝君,
囚禁孟尝君, 
欲杀之。
想杀掉他。 
孟尝君使人求解于秦王幸姬,
孟尝君派人向秦王宠爱的姬妾求情, 
姬曰:
姬妾说: 
“愿得君狐白裘。”
“我希望得到你那件白狐皮袍。” 
孟尝君有狐白裘,
孟尝君确实有件白狐皮袍, 
已献之秦王,
但已经献给了秦王, 
无以应姬求。
无法满足姬妾的要求。 
客有善为狗盗者,
他的幕僚中有个人善于盗窃, 
入秦藏中,
便潜入秦宫藏库, 
盗狐白裘以献姬。
盗出白狐皮袍送给那个姬妾。 
姬乃为之言于王而遣之。
姬妾于是替孟尝君说情让秦王释放他回国。 
王后悔,
可是秦王又后悔了, 
使追之。
就派人去追。 
孟尝君至关,
孟尝君急急逃到边关, 
关法,
按照守关制度, 
鸡鸣而出客,
要等鸡叫才能放行过客, 
时尚蚤,
而这时天色还早。 
追者将至,
秦王派来追的人马上就到。 
客有善为鸡鸣者,
幸亏孟尝君幕僚中有人善学鸡叫, 
野鸡闻之皆鸣。
四野的鸡一听他的叫声都引颈长鸣, 
孟尝君乃得脱归。
孟尝君才得以出关脱身。 
 
楚人告于秦曰:
楚国通知秦国: 
“赖社稷神灵,
“蒙上天神灵佑护, 
国有王矣!”
我们楚国又有君王了。” 
秦王怒,
秦王恼羞成怒, 
发兵出武关击楚,
发兵出武关进攻楚国, 
斩首五万,
杀五万人, 
取十六城。
夺占十六座城。 
 
赵王封其弟为平原君。
赵王封弟弟赵胜为平原君。 
平原君好士,
平原君好养士, 
食客尝数千人。
门下的食客常有几千人。 
有公孙龙者,
其中有个公孙龙, 
善为坚白同异之辩,
善于作“坚白同异”的辩论考证, 
平原君客之。
平原君尊他为座上宾。 
孔穿自鲁适赵,
孔穿从鲁国来到赵国, 
与公孙龙论臧三耳,
与公孙龙辩论“奴婢有三个耳朵”的观点, 
龙甚辩析。
公孙龙辩解十分精微, 
子高弗应,
孔穿无以对答, 
俄而辞出,
一会儿就告辞了。 
明日复见平原君。
第二天他再见平原君, 
平原君曰:
平原君问: 
“畴昔公孙之言信辩也,
“昨天公孙龙的一番论述头头是道, 
先生以为何如?”
先生觉得如何?” 
对曰:
回答说: 
“然。
“是的, 
几能令臧三耳矣。
他几乎能让奴婢真的长出三只耳朵来。 
虽然,
说起来虽然如此, 
实难!
实际上是困难的。 
仆愿得又问于君:
我想再请教您: 
今谓三耳甚难而实非也,
现在论证三个耳朵十分困难,又非事实; 
谓两耳甚易而实是也,
论证两个耳朵十分容易而确属事实, 
不知君将从易而是者乎,其亦从难而非者乎?”
不知道您将选择容易、真实的,还是选择困难、虚假的?” 
平原君无以应。
平原君也哑口无言。 
明日,
第二天, 
谓公孙龙曰:
平原君对公孙龙说: 
“公无复与孔子高辩事也!
“您不要再和孔穿辩论了, 
其人理胜于辞;
他的道理胜过言辞, 
公辞胜于理,
而您的言辞胜过道理, 
终必受诎。”
最后肯定占不了上风。” 
 
邹衍过赵,
邹衍路过赵国, 
平原君使与公孙龙论白马非马之说。
平原君让他和公孙龙辩论“白马非马”的观点。 
邹子曰:
邹衍说: 
“不可。
“不行。 
夫辩者,
所谓辩论, 
别殊类使不相害,
应该区别不同类型,不相侵害;排列不同概念, 
序异端使不相乱。
不相混淆; 
抒意通指,
抒发自己的意旨和一般概念, 
明其所谓,
表明自己的观点, 
使人与知焉,
让别人理解, 
不务相迷也。
而不是困惑迷惘。如此, 
故胜者不失其所守,
辩论的胜者能坚持自己的立场, 
不胜者得其所求。若是,
不胜者也能得到他所追求的真理, 
故辩可为也。
这样的辩论是可以进行的。 
及至 烦文以相假,
如果用繁文缛节来作为凭据, 
饰辞以相,
用巧言饰辞来互相诋毁, 
巧譬以相移,
用华丽词藻来从偷换概念, 
引人使不得及其意,
吸引别人使之不得要领, 
如此害大道。
就会妨害治学的根本道理。那种纠缠不休,咄咄逼人, 
夫崐缴纫争言而竞后息,
总要别人认输才肯住口的作法, 
不能无害君子,
有害君子风度, 
衍不为也。”
我邹衍是绝不参加的。” 
座皆称善。
在座的人听罢都齐声叫好。从此, 
公孙龙由是遂诎。
公孙龙便受到了冷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