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34 汉纪二十六 - 资治通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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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34 汉纪二十六

文白对照

司马光

汉哀帝时期傅太后专权,朱博、董贤受宠,官职频繁变动,天象灾异频发,朝政动荡与匈奴外交交织。

傅太后争尊与朝堂斗争

孝哀皇帝中建平二年(丙辰、前5)
汉纪十二六 汉哀帝建平二年(丙辰,公元前5年) 
 
春,
春季, 
正月,
正月, 
有星孛于牵牛。
有异星出现在牵牛星旁。 
 
丁、傅宗族骄奢,
丁、傅宗族的人骄横奢侈, 
皆嫉傅喜之恭俭。
都对傅喜的谦恭节俭十分忌恨。 
又,
还有, 
傅太后欲求称尊号,
傅太后要求称尊号, 
与成帝母齐尊;
想与成帝的母亲、太皇太后一样尊贵, 
喜与孔光、师丹共执以为不可。
傅喜与孔光、师丹共同坚持认为不可以。 
上重违大臣正议,
哀帝难以违背朝廷大臣的正当议论, 
又内迫傅太后,
又内受傅太后的逼迫,犹豫不决, 
依违者连岁。
拖延了一年多。 
傅太后大怒,
傅太后大发雷霆, 
上不得已,
哀帝不得已, 
先免师丹以感动喜;
就先把师丹免职,希望借此使傅喜受到影响和触动。 
喜终不顺。
傅喜却始终不顺从。 
朱博与孔乡侯傅晏连结,
朱博与孔乡侯傅晏勾结, 
共谋成尊号事,
共谋促成变更傅太后的尊号。 
数燕见,
他们多次在皇帝闲暇时被召见, 
奏封事,
并经常呈递密封奏书, 
毁短喜及孔光。
攻击诽谤傅喜以及孔光。 
丁丑,
丁丑(疑误), 
上遂策免喜,
哀帝下策书免去傅喜的官职, 
以侯就第。
以侯爵的身份离开朝廷,返回宅邸。 
 
御史大夫官既罢,
御史大夫的官位既已撤销, 
议者多以为古今异制,
很多人认为古今制度不同, 
汉自天子之号下至佐史,
汉朝上自天子的称号,下至佐史的名称, 
皆不同于古,
都与古时不同, 
而独改三公,
而单单改三公, 
职事难分明,
职权责任难以分明, 
无益于治乱。
对治理国家的混乱,没有益处。 
于是朱博奏言:
于是朱博奏言: 
“故事:
“依照前例: 
选郡国守相高第为中二千石,
选拔郡国守、相,考绩优异者,可被定为官秩中二千石的高级官员。 
选中二千石为御史大夫,
再从中二千石的官员中物色御史大夫的人选。 
任职者为丞相;
御史大夫能任职的,则晋升为丞相。 
位次为序,
这样晋升官位有一定的顺序, 
所以尊圣德,
目的在于尊崇圣德, 
重国相也。
加重国相的权威。 
今中二千石未更御史大夫而为丞相,
现在中二千石的官员,不经御史大夫这一官阶,就直接被任命为丞相, 
权轻,
权威轻, 
非所以重国政也。
不是加强国家的统治的方法。 
臣愚以为大司空官可罢,
我愚昧地认为,大司空官职可以撤销, 
复置御史大夫,
应重新设置御史大夫, 
遵奉旧制。
遵照奉行旧的制度。撤销大司空后, 
臣愿尽力以御史大夫为百僚率!”
我愿在较低一阶的御史大夫的官位上尽力供职,成为百官的表率!” 
上从之。
哀帝采纳了他的建议。 
夏,
夏季, 
四月,
四月, 
戊午,
戊午(初二), 
更拜博为御史大夫。
改变朱博的官职,拜为御史大夫。 
又以丁太后兄阳安侯明为大司马、卫将军,
又任命丁太后的哥哥、阳安侯丁明为大司马、卫将军, 
置官属;
设置官属。 
大司马冠号如故事。
大司马的头衔如同旧例。 
 
傅太后又自诏丞相、御史大夫曰:
傅太后又亲自下诏给丞相、御史大夫说: 
“高武侯喜附下罔上,
“高武侯傅喜,附会臣下,欺骗主上, 
与故大司空丹同心背畔,
与前任大司空师丹同心背叛, 
放命圮族,
不听教令,损害宗族。 
不宜奉朝请,
不应给予奉朝请的名义,再让他朝见皇帝, 
其遗就国!”
立即遣送他回封国去。” 
 
丞相孔光,
丞相孔光, 
自先帝时议继嗣,
自先帝讨论立皇位继承人时, 
有持异之隙,
就对定陶王持有异议,因而与傅太后和哀帝有嫌隙, 
又重忤傅太后指;
后来又大大违逆傅太后的旨意。 
由是傅氏在位者与朱博为表里,
于是傅氏在朝廷任官的人,与朱博内外勾结, 
共毁谮光。
共同诋毁孔光。 
乙亥,
乙亥(十九日), 
策免光为庶人。
哀帝下策书罢免了孔光的官职和爵位,贬为平民。 
以御史大夫朱博为丞相,
任命御史大夫朱博为丞相, 
封阳乡侯;
封阳乡侯。 
少府赵玄为御史大夫。
又任命少府赵玄为御史大夫。 
临延登受策,
当二人准备登殿接受皇帝的策书时, 
有大声如钟鸣,
忽然传来一种宏大的声音,象钟鸣一样, 
殿中郎吏陛者皆闻焉。
殿中的郎、吏和阶前的武士,全都听到了。 
 
上以问黄门侍郎蜀郡扬雄及李寻,
哀帝为这件怪事询问黄门侍郎、蜀郡人扬雄以及李寻, 
寻对曰:
李寻回答说: 
“此《洪范》所谓鼓妖者也。
“这是《洪范》里所说的那种鼓妖, 
师法,
施法术, 
以为人君不聪,
往往是在认为君主耳目不明, 
为众所惑,
被人迷惑, 
空名得进,
使空有虚名的人进入朝廷,升任重要职位时, 
则有声无形,
那时鼓妖就会发声,但无形, 
不知所从生。
让人不知声音从哪里发出。 
其《传》曰:
《洪范·传》说: 
‘岁、月、日之中,
‘鼓妖发声出现在年、月、日的中期者, 
则正卿受之。
预示正卿要承受灾难。 
’今以四月日加辰、巳有异,
’现在是四月,又是一天的辰时、巳时,出现怪异, 
是为崐中焉。
正是中期。 
正卿,
所谓正卿, 
谓执政大臣也。
指的是执政大臣。 
宜退丞相、御史,
应该罢退丞相、御史, 
以应天变。
以应付天变。 
然虽不退,
即使现在不罢退, 
不出期年,
不出一年, 
其人自蒙其咎。”
本人也自会蒙受灾难。” 
扬雄亦以为“鼓妖,
扬雄也认为:“鼓妖的出现, 
听失之象也。
是君王耳目失灵的象征。 
朱博为人强毅,
朱博为人强悍坚毅, 
多权谋,
富于权谋, 
宜将不宜相,
适宜为将,而不适宜为相,如不引退, 
恐有凶恶亟疾之怒。”
恐怕会招致上天发怒,降下凶险激切的灾难。” 
上不听。
哀帝没有理睬他们的话。 
 
朱博既为丞相,
朱博既已当上丞相, 
上遂用其议,
哀帝就采用他的建议, 
下诏曰:
下诏说: 
“定陶共皇之号,
“定陶共皇这个称号, 
不宜复称定陶;
不应再称‘定陶’二字。 
尊共皇太后曰帝太太后,
现尊共皇太后的称号为‘帝太太后’, 
称永信宫;
称永信宫。 
共皇后曰帝太后,
尊共皇后为‘帝太后’, 
称中安宫;
称中安宫。 
为共皇立寝庙于京师,
为共皇在京师建立寝庙, 
比宣帝父悼皇考制度。”
比照宣帝的父亲悼皇考的寝庙规格建立。” 
于是四太后各置少府、太仆,
于是,四位太后各自设置少府、太仆官职, 
秩皆中二千石。
品秩都为中二千石。 
傅太后既尊后,
傅太后取得尊号以后, 
尤骄,
尤为骄横, 
与太皇太后语,
与太皇太后说话时, 
至谓之“妪”。
甚至称她为“老太婆”。 
时丁、傅以一二年间暴兴尤盛,
当时丁、傅两家在一二年间突然崛起,特别贵盛, 
为公卿列侯者甚众;
被封为公卿列侯的人很多。 
然帝不甚假以权势,
但是哀帝不太赋予他们权势, 
不如王氏在成帝世也。
他们的势力不如成帝在世时的王氏。 
 
丞相博、御史大夫玄奏言:
丞相朱博、御史大夫赵玄奏称: 
“前高昌侯宏,
“前高昌侯董宏, 
首建尊号之议,
首先倡议改尊号之事, 
而为关内侯师丹所劾奏,
因遭关内侯师丹的弹劾,而被罢免官爵, 
免为庶人。
贬为平民。 
时天下衰粗,
当时天子正在守孝期, 
委政于丹,
把国事委托给师丹, 
丹不深惟褒广尊号之义,
师丹不深思褒美推崇尊号的大义, 
而妄称说,
反而狂妄地胡说, 
抑贬尊号,
压抑贬低尊号, 
亏损孝道,
损伤了陛下的孝道, 
不忠莫大焉!
没有比这更大的不忠了。 
陛下仁圣,
但陛下仁慈圣明, 
昭然定尊号,
昭然确定了尊号。 
宏以忠孝复封高昌侯;
董宏以其忠孝,也恢复了高昌侯的封爵。 
丹恶逆暴著,
师丹的罪恶逆行,已经暴露, 
虽蒙赦令,
虽然蒙赦令不治死罪, 
不宜有爵邑,
但不应该再有封爵采邑, 
请免为庶人。”
请求陛下将他贬为平民。” 
奏可。
哀帝予以批准。 
 
又奏:
朱博、赵玄又奏称: 
“新都侯莽前为大司马,
“新都侯王莽,先前为大司马, 
不广尊尊之义,
不能阐扬尊崇尊号的大义, 
抑贬尊号,
反压抑贬低尊号, 
亏损孝道,
损伤了陛下的孝道, 
当伏显戮。
罪当公开诛杀。 
幸蒙赦令,
幸蒙赦令得免死罪, 
不宜有爵土,
但不应该再有封爵采邑, 
请免为庶人。”
请求陛下将他贬为平民。” 
上曰:
哀帝说: 
“以莽与皇太后有属,
“因为王莽是太皇太后的亲属, 
勿免,
不免去封爵采邑, 
遣就国。”
而将他遣送回封国。”此外, 
及平阿侯仁臧匿赵昭仪亲属,
还有平阿侯王仁,因藏匿赵昭仪的亲属, 
皆遣就国。
也都被遣送回封国。 
 
天下多冤王氏者!
天下人多为王氏感到冤枉。 
谏大夫杨宣上封事言:
谏大夫杨宣上密封奏书说: 
“孝成皇帝深惟宗庙之重,
“孝成皇帝深思宗庙的重要, 
称述陛下至德以承天序,
称赞陛下有至高的品德,使陛下继承帝位。 
圣策深远,
圣明的决策,意义深远, 
恩德至厚。
对陛下的恩德也再厚不过了。 
惟念先帝之意,
追想先帝的本意, 
岂不欲以陛下自代,奉承东宫哉!
岂不是希望陛下代替他本人侍奉太皇太后吗! 
太皇太后春秋七十,
太皇太后现已七十高龄, 
数更忧伤,
数次经历国丧的忧伤, 
敕令亲属引领以避丁、傅,
还下令要自己的亲属引退,以避开丁、傅两家, 
行道之人为之陨涕,
路上的行人都会为此流泪, 
况于陛下!
更何况陛下呢崐! 
登高远望,
陛下若登高远望, 
独不惭于延陵乎!”
望见成帝之陵,难道不感到惭愧吗!” 
帝深感其言,
哀帝深为此言感动, 
复封成都侯商中子邑为成都侯。
就又封成都侯王商的二儿子王邑为成都侯。 
 
朱博又奏言:
朱博又奏称: 
“汉家故事,
“汉家旧例, 
置部刺史,
设置部刺史, 
秩卑而赏厚,
官秩较低,但奖赏丰厚,前程远大, 
咸劝功乐进。
因此人人劝勉立功,乐于进取。 
前罢刺史,
前几年,撤销了刺史, 
更置州牧,
改为设置州牧, 
秩真二千石,
品秩为真二千石, 
位次九卿;
官位仅次于九卿, 
九卿缺,
九卿一有出缺, 
以高第补;
便由州牧中名次靠前者递补。这样一来, 
其中材则苟自守而已,
州牧中的才干平庸者,则只求苟且自保而已。 
恐功效陵夷,
做出督察官的功效就会逐渐减退丧失, 
奸轨不禁。
奸邪不轨的行为就无法禁止。 
臣请罢州牧,
我请求撤销州牧, 
置刺史如故。”
还和从前一样设置刺史。” 
上从之。
哀帝听从了他的建议。 
 
六月,
六月, 
庚申,
庚中(初五), 
帝太后丁氏崩,
帝太后丁氏驾崩。哀帝下诏, 
诏归葬定陶共皇之园,
丁氏棺柩运回定陶,葬于定陶共皇的陵园。 
发陈留、济阴近郡国五万人穿复土。
征发陈留、济阴靠近定陶地区的民夫五万人,挖土填坟,完成合葬。 
 

灾异预言与改元风波

初,
当初, 
成帝时,
成帝在位时, 
齐人甘忠可诈造《天官历》、《包元太平经》十二卷,
齐人甘忠可假造《天官历》、《包元太平经》十二卷, 
言汉家逢天地之大终,
说汉朝正逢天地的一次大终结, 
当更受命于天;
应当重新受命于天。 
以教渤海夏贺良等。
并把这些传授给渤海人夏贺良等。 
中垒校尉刘向奏忠可假鬼神,
中垒校尉刘向上奏说,甘忠可假借鬼神, 
罔上惑众;
欺骗皇上,蛊惑民众。 
下狱,
于是将甘忠可逮捕下狱, 
治服;
并取得服罪的口供, 
未断,
还没等判决, 
病死。
他就病死了。 
贺良等复私以相教。
然而夏贺良等人仍然暗中私相传授。 
上即位,
哀帝即位后, 
司隶校尉解光、骑都尉李寻白贺良等,
司隶校尉解光、骑都尉李寻,向哀帝介绍夏贺良等人, 
皆待诏黄门。
使他们都成为待诏得以在黄门伺应召对。 
数召见,
夏贺良等人多次被哀帝召见, 
陈说“汉历中衰,
向哀帝述说:“汉朝的历运中衰, 
当更受命。
应当重新受命。 
成帝不应天命,
孝成皇帝没有应合天命, 
故绝嗣。
因此断绝了后嗣。 
今陛下久疾,
如今陛下患病已久, 
变异屡数,
天象变异屡屡发生, 
天所以谴告人也;
这是上天在谴责和警告人们。 
宜急改元易号,
应该赶快改换年号, 
乃得延年益寿,
才能延年益寿, 
皇子生,
诞生皇子, 
灾异息矣。
平息灾害变异。 
得道不得行,
明白了这个道理,却不实行, 
咎殃且无不有,
灾祸就会无所不有: 
洪水将出,
洪水将会涌出, 
灾火且起,
大火将会燃起, 
涤荡民人。”
冲淹和焚毁人民。” 
上久寝疾,
哀帝久病在床, 
冀其有益,
希望更改年号能得到些益处, 
遂从贺良等议,
就听从夏贺良等人的建议, 
诏大赦天下,
下诏大赦天下, 
以建平二年为太初元年,
并改建平二年为太初元年, 
号曰“陈圣刘太平皇帝”,
自称“陈圣刘太平皇帝”, 
漏刻以百二十为度。
还把计时漏器的刻度改为一百二十度。 
 
秋,
秋季, 
七月,
七月, 
以渭城西北原上永陵亭部为初陵,
哀帝在渭城西北原上永陵亭一带修筑自己的陵墓, 
勿徙郡国民。
没有令郡国的百姓迁往陵区。 
 
上既改号月余,
哀帝已经改年号一个多月, 
寝疾自若。
病情仍不见好转。 
夏贺良等复欲妄变政事,
夏贺良等人还想胡乱变更国家政事, 
大臣争以为不可许。
大臣们争辩,认为不能允许。 
贺良等奏言:
夏贺良等奏称: 
“大臣皆不如天命,
“大臣们都不知天命, 
宜退丞相、御史,
应该辞退丞相、御史, 
以解光、李寻辅政。”
任用解光、李寻辅政。” 
上以其言无验,
哀帝因为他们的预言没有应验, 
八月,
八月, 
诏曰:
下诏说: 
“待诏贺良等建言改元易号,
“待诏夏贺良等人,建议改换年号, 
增益漏刻,
增加漏器刻度, 
可以永安国家;
认为这样可以永保国家平安。 
朕信道不笃,
由于朕对天道的信奉还不够真诚, 
过听其言,
误听了他们的话, 
冀为百姓获福,
希望能因此为百姓谋求幸福, 
卒无嘉应。
可是终于没有好的效验。 
夫过而不改,
有过失而不改正, 
是谓过矣!
才是真正的过失! 
六月甲子诏书,
六月甲子(初九)发布的诏书, 
非赦令,
除了大赦令以外, 
皆蠲除之。
其余措施全部废除。 
贺良等反道惑众,
夏贺良等人违反正道,蛊惑民众, 
奸态当穷竟。”
奸恶行为应予彻底追究。” 
皆下狱,
夏贺良等崐人全部被逮捕入狱, 
伏诛。
论罪处死。 
寻及解光减死一等,
李寻和解光减死罪一等, 
徙敦煌郡。
放逐到敦煌郡。 
 
上以寝疾,
哀帝因为卧病在床, 
尽复前世所尝兴诸神祠凡七百余所,
把过去成帝时曾祭祀过的各种神祠全部予以恢复,共七百余所。 
一岁三万七千祠云。
一年之中,祭祀的次数达三万七千次。 
 
傅太后怨博喜不已,
傅太后对傅喜怨恨不已, 
使孔乡侯风丞相朱博令奏免喜侯。
派孔乡侯博晏去暗示丞相朱博,命他上奏书要求罢免傅喜的侯爵爵位。 
博与御史大夫赵玄议之,
朱博与御史大夫赵玄商议, 
玄言:
赵玄说: 
“事已前决,
“皇上先前已作了裁决, 
得无不宜?”
再提是否不合适?” 
博曰:
朱博说: 
“已许孔乡侯矣。
“我已许诺孔乡侯了。 
匹夫相要,
匹夫之间互相约定的事, 
尚相得死,
尚且不惜以死相报, 
何况至尊!
何况至尊的傅太后呢! 
博唯有死耳!”
朱博我只有效死罢了!” 
玄即许可。
赵玄也就同意了。 
博恶独斥奏喜,
朱博不愿意单独指控傅喜一个人, 
以故大司空汜乡侯何武前亦坐过免就国,
由于前大司空、汜乡侯何武先前也因过失被免去官职遣回封国, 
事与喜相似,
情况与傅喜相似, 
即并奏:
因此同时弹劾他们二人说: 
“喜、武前在位,
“傅喜、何武从前在位时, 
皆无益于治,
对治理国家都没有什么贡献, 
虽已退免,
尽管已经退位免官, 
爵土之封,
但尚有封爵采邑, 
非所当也;
这是不妥当的。 
皆请免为庶人。”
请求陛下将他们都贬为平民。” 
上知傅太后素尝怨喜,
哀帝知道傅太后一直怨恨傅喜, 
疑博、玄承指,
怀疑朱博、赵玄是受傅太后的指使, 
即召玄诣尚书问状,
便召赵玄到尚书处询问究竟, 
玄辞服,
赵玄承认了。 
有诏:
哀帝下诏说: 
“左将军彭宣与中朝者杂问”,
“命左将军彭宣和中朝官共同审问。” 
宣等奏劾”博、玄、晏皆不道,不敬,
彭宣等上奏弹劾说:“朱博、赵玄、傅晏都犯有不道、不敬之罪。 
请召诣廷尉诏狱。”
请求陛下召他们到廷尉诏狱。” 
上减玄死罪三等,
哀帝减赵玄死罪三等, 
削晏户四分之一;
削减傅晏采邑封户四分之一。 
假谒者节召丞相诣廷尉,
又给谒者符节,使他召丞相朱博到廷尉那里接受审判。 
博自杀,
朱博自杀, 
国除。
封国撤除。 
 
九月,
九月, 
以光禄勋平当为御史大夫;
任命光禄勋平当为御史大夫。 
冬,
冬季, 
十月,
十月, 
甲寅,
甲寅(初一), 
迁为丞相;
擢升平当为丞相。 
以冬月故,
由于正赶上不宜封侯的冬月, 
且赐爵关内侯。
因此暂时赐爵前关内侯。 
以京兆尹平陵王喜为御史大夫。
任命京兆尹、平陵人王喜为御史大夫。 
 
上欲令丁、傅处爪牙官,
哀帝打算让丁、傅两家族的人担任重要武官。 
是岁,
本年, 
策免左将军淮阳彭宣,
下策书罢免左将军淮阳人彭宣, 
以关内侯归家,
以关内侯身份回家去, 
而以光禄勋丁望代为左将军。
而任命光禄勋丁望代替彭宣为左将军。 
 
乌孙卑爰侵盗匈奴西界,
乌孙王国的卑爰侵犯劫掠匈奴西部边境地区, 
单于遣兵击之,
匈奴单于派兵还击, 
杀数百人,
杀死数百人, 
略千馀人,
抢掠千余人, 
驱牛畜去。
驱赶牛畜而归。 
卑爰恐,
卑爰大为恐慌, 
遣子趋逯为质匈奴,
派遣儿子趋逯到匈奴充当人质。 
单于受,
匈奴单于接受了他, 
以状闻。
并将此事呈报给汉王朝。 
汉遣使者责让单于,
汉朝派使节到匈奴责备单于, 
告令还归卑爰质子;
命令单于将人质归还卑爰。 
单于受诏遣归。
单于接受诏令,把趋逯送回。 
 
三年(丁卯、前4)
三年(丁巳,公元前4年) 
 
春,
春季, 
正月,
正月, 
立广德夷王弟广汉为广平王。
封广德夷王的弟弟刘广汉为广平王。 
 
帝太太后所居桂宫正殿火。
帝太太后居住的桂宫正殿发生火灾。 
 
上使使者召丞相平当,
哀帝派使者召丞相平当, 
欲封之;
打算封他为侯爵。 
当病笃,
平当病重, 
不应。
没有应召前往。 
室家或谓当:
家中有的人对平当说: 
“不可强起受侯印为子孙邪?”
“难道不能为子孙勉强起来接受侯印吗?” 
当曰:
平当说: 
“吾居大位,
“我居丞相高位, 
已负素餐责矣;
已经背着白吃饭不干事的罪责了。 
起受侯印,
若起来接受侯印, 
还卧而死,
回家倒崐在床上就死去, 
死有馀罪。
是死有余辜。 
今不起者,
现在我所以不起来, 
所以为子孙也!”
正是为子孙打算啊!” 
遂上书乞骸骨,
遂上书请求退休, 
上不许,
哀帝不准。 
三月,
三月, 
己酉,
己酉(二十八日), 
当薨。
平当去世。 
 
有星孛于河鼓。
有异星出现于河鼓星旁。 
 
夏,
夏季, 
四月,
四月, 
丁酉,
丁酉(十七日), 
王嘉为丞相,
哀帝任命王嘉为丞相, 
河南太守王崇为御史大夫。崇,
任命河南太守王崇为御史大夫。 
京兆尹骏之子也。
王崇是京兆尹王骏的儿子。 
嘉以时政苛急,
王嘉感到当时的政治严苛, 
郡国守相数有变动,
担任郡国守、相的官员变动频繁, 
乃上疏曰:
就上书说: 
“臣闻圣王之功在于得人,
“我听说圣王的成功,在于得到贤能人才的辅佐。 
孔子曰:
孔子说: 
‘材难,
‘人才难得, 
不其然与!
难道不是这样吗! 
’故‘继世立诸侯,
’因此,‘选立诸侯的继承人, 
象贤也。
只要多少像其父祖的贤能就可以了。 
’虽不能尽贤,
’虽然不能完全和父祖一样贤能, 
天子为择臣、立命卿以辅之。
但天子可以为他选择良臣,任命贤卿来辅佐他。 
居是国也,
他住在此封国里, 
累世尊重,
代代受到尊重, 
然后士民之众附焉,
然后广大士民才会归附, 
是以教化行而治功立。
因此教化得以推行而大治的功业得以建立。 
今之郡守重于古诸侯,
现今郡守的职权重于古代的诸侯, 
往者致选贤材,
过去总是精选贤才担任郡守职务, 
贤材难得,
然而贤才难得, 
拔擢可用者,
为了擢升提拔可以胜任的人, 
或起于囚徒。
或有起用囚犯的事例。 
昔魏尚坐事系,
从前魏尚犯罪被羁押监狱, 
文帝感冯唐之言,
汉文帝被冯唐的一席话所感动, 
遣使持节赦其罪,
派使者持符节去赦免了他的罪, 
拜为云中太守;
任命他为云中太守, 
匈奴忌之。
匈奴对他深为畏惧。 
武帝擢韩安国于徒中,
武帝从囚徒中选拔出韩安国, 
拜为梁内史;
任命他为梁国内史, 
骨肉以安。
使得刘氏骨肉得以平安。 
张敞为京兆尹,
张敞为京兆尹, 
有罪当免,
犯了罪应当被免职, 
黠吏知而犯敞,
狡猾的小吏知道后故意冒犯, 
敞收杀之,
张敞逮捕他,把他杀死。 
其家自冤,
死者家属鸣冤, 
使者覆狱,
使者再次进行审查, 
劾敞贼杀人,
弹劾张敞凶残杀人, 
上逮捕不下,
上奏天子要求逮捕他,宣帝搁置不批,不久, 
会免;
免罪。 
亡命十数日,
张敞逃亡十来天后, 
宣帝征敞拜为冀州刺史,
宣帝征召他,授为冀州刺史, 
卒获其用。
终于能够才为所用。 
前世非私此三人,
前代君王并非偏爱这三个人, 
贪其材器有益于公家也。
而是看重他们的才干对国家有益。 
孝文时,
孝文帝时, 
吏居官者或长子孙,
官吏担任公职长期不变动,有些人养了儿子、孙子,就以官名为姓氏, 
仓氏、库氏则仓库吏之后也;
如仓氏、库氏就是管理仓库的官吏的后裔。 
其二千石长吏亦安官乐职,
那些官秩在二千石的高级官员,也安于官位,乐于任职。 
然后上下相望,
然后上下互相期待勉励, 
莫有苟且之意。
没有苟且混世之心。 
其后稍稍变易,
以后情况逐渐有所改变, 
公卿以下传相促急,
公卿以下官员层层互相督促,要求严苛紧迫, 
又数改更政事,
又多次更改政事, 
司隶、部刺史举劾苛细,
司隶、部刺史检举弹劾官吏十分苛刻,细微的过失都不放过, 
发扬阴私,
还揭发宣扬别人的阴私, 
吏或居官数月而退,
有的官吏在位只数月就被罢免, 
送故迎新,
送旧官回乡和迎新官上任的人, 
交错道路,
交错行走在道路上。 
中材苟容求全,
中等才干的人,苟且容身以求保全; 
下材怀危内顾,
下等才干的人,常心怀恐惧反省自己, 
壹切营私者多。
一切都为自己打算的人很多。 
二千石益轻贱,
二千石官员越来越被人轻视, 
吏民慢易之,
属下官吏和百姓对他们很轻慢, 
或持其微过,
有的抓住他们的轻微过错, 
增加成罪,
扩大成罪状, 
言于司隶、刺史,
向司隶、刺史报告, 
或上书告之;
或崐者上书朝廷检举。 
众庶知其易危,
广大百姓发现二千石官吏那么容易扳倒, 
小失意则有离畔之心。
遇到小不如意,就产生背叛之心。 
前山阳亡徒苏令等纵横,
前些时,山阳亡命徒苏令等纵横郡国, 
吏士临难,
官吏和武士面对危难, 
莫肯伏节死义,
没有一个肯以死尽节的, 
以守、相威权素夺也。
这是因为郡国守、相的威信和权力早就被夺去了。 
孝成皇帝悔之,
孝成皇帝感到懊悔, 
下诏书,
下诏书说, 
二千石不为故纵,
对二千石的官员不加以‘故意放纵’的罪名, 
遣使者赐金,
派遣使者去赏赐他们黄金, 
尉厚其意,
安抚他们的情绪。 
诚以为国家有急,
这确实是由于国家有急难, 
取办于二千石;
需要二千石的官员出力解决, 
二千石尊重难危,
只有二千石官员受到尊重而难以被危害, 
乃能使下。
才能驱使属下。 
孝宣皇帝爱其善治民之吏,
孝宣皇帝爱护那些善于治理百姓的官吏, 
有章劾事留中,
有弹劾他们的奏章都留在宫中不批复, 
会赦壹解。
逢到颁发赦令时便一切都解决了。 
故事:
以前的惯例: 
尚书希下章,
尚书很少把弹劾奏章交付有关机构查办, 
为烦扰百姓,
为的是怕骚扰百姓, 
证验系治,
取证、审查、逮捕下狱、处治, 
或死狱中,
有些人就死在狱中。 
章文必有‘敢告之’字乃下。
弹劾奏章上都必须写有‘胆敢控告’的字样才交付有关机构查办。 
唯陛下留神于择贤,
希望陛下留意选择贤能的人才, 
记善忘过,
记住他们的善绩、忘掉他们的过失, 
容忍臣子,
容忍臣下的缺点, 
勿责以备。
不要求全责备。 
二千石、部刺史、三辅县令有材任职者,
二千石、部刺史、三辅县令中有才干称职的官员, 
人情不能不有过差,
从人情来看,难免会有过错, 
宜可阔略,
应该宽容忽略他们那些小过失, 
令尽力者有所劝。
使尽力供职者受到鼓励。 
此方今急务,
这是当前最紧迫的大事, 
国家之利也。
关系到国家的利益。 
前苏令发,
前些时苏令造反, 
欲遗大夫使逐问状,
朝廷打算派大夫驱逐盗贼,并调查苏令起兵的原因, 
时见大夫无可使者,
当时现有的大夫中没有可用的人选, 
召令尹逢,
就征召令尹逢, 
拜为谏大夫遣之。
授为谏大夫,派遣他去。 
今诸大夫有材能者甚少,
如今众位大夫中有才能的非常少, 
宜豫畜养可成就者,
应该预先培养可造就的人才, 
则士赴难不爱其死;
才能使其赴难时不惜以死报国。 
临事仓卒乃求,
如果事到临头,才仓猝寻求, 
非所以明朝廷也。”
这就不能表明朝廷有人才了。” 
嘉因荐儒者公孙光、满昌及能吏萧咸、薛,
王嘉并趁势举荐儒家学者公孙光、满昌,以及干练能干的官吏萧咸、薛, 
皆故二千石有名称者,
他们都曾是卓有声誉的二千石官员。哀帝采纳了王嘉的建议, 
天子纳而用之。
任用了他们。 
 
六月,
六月, 
立鲁顷王子部乡侯闵为王。
立鲁顷王的儿子部乡侯刘闵为王。 
 
上以寝疾未定,
哀帝因病情仍未见好, 
冬,
冬季, 
十一月,
十一月, 
壬子,
壬子(初五), 
令太皇太后下诏复甘泉泰、汾阴后土祠,
让太皇太后下诏:恢复甘泉泰祠、汾阴后土祠的祭祀。 
罢南、北郊。
撤销长安南郊祭天、北郊祭地的典礼。 
上亦上能亲至甘泉、河东,
哀帝也不能亲自到甘泉、河东祭祀, 
遣有司行事而礼祠焉。
就派遣有关主管官员作为代表去祭祀。 
 
无盐危山土自起覆草,
无盐境内的危山,山土忽然自己翻起压盖住青草, 
如驰道状;
形状就象一条驰道。 
又,
此外, 
瓠山石转立。
境内瓠山上有块大石突然转侧立起。 
东平王云及后谒自之石所祭;
东平王刘云和王后谒亲自前往大石跟前祭拜。 
治石象瓠山立石,
并在王宫树立一块与瓠山立石相似的石头, 
束倍草,
又捆扎了一些黄倍草, 
并祠之。
一并祭祀。 
河内息夫躬、长安孙宠相与谋共告之,
河内人息夫躬、长安人孙宠共同谋划要一起去揭发此事, 
曰:
说: 
“此取封侯之计也!”
“这是取得封侯的妙计啊!” 
乃与中郎右师谭共因中常侍宋弘上变事,
于是与中郎右师谭一起通过中常侍宋弘,上书告发事变。 
告焉。
奏书呈上, 
是时上被疾,
这时哀帝正患病, 
多所恶,
对很多事都很厌恶, 
事下有司,
就把此事交付主管机构查办, 
逮王后谒下狱验治;
主管官员逮捕了东平王后谒,关进监狱进行审讯惩处。王后承认: 
服“祠祭诅祝上,
“祭祀山石,诅咒皇上, 
为云求为天子,
为刘云谋求当天子。 
以为石立,宣帝起之表也。”
因为山石立起曾是宣帝应天命为天子的预兆。” 
有司请诛王,
主管官员请求诛杀东平王, 
有诏,
哀帝下诏, 
废徙房陵。
废黜刘云王位,放逐到房陵。 
云自杀,
刘云自杀。 
谒及舅伍宏及成帝舅安成共侯夫人放,
王后谒与刘云舅父伍宏,以及成帝的舅母安成共侯夫人放, 
皆弃市。
一起被绑赴闹市处死,将尸体暴露街头。 
事连御史大夫王崇,
事情牵连到御史大夫王崇, 
左迁大司农。
他被贬谪为大司农。 
擢宠为南阳太守,
擢升孙宠为南阳太守, 
谭颍川都尉,
右师谭为颍川都尉, 
弘、躬皆光禄大夫、左曹、给事中。
宋弘、息夫躬都升为光禄大夫、左曹、给事中。 
 

民变与末世征兆

四年(戊午、前3)
四年(戊午,公元前3年) 
 
春,
春季, 
正月,
正月, 
大旱。
大旱。 
 
关东民无故惊走,
函谷关以东地区人民无故惊恐奔走, 
持稿或一枚,
拿着一枝禾秆或麻秆, 
转相付与,
互相传递,说: 
曰“行西王母筹”,
“将西王母的筹策传递天下。” 
道中相过逢,
在道路中相遇转手, 
多至千数;
多达一千余枝。 
或被发徒跣,
有的披头散发光着脚, 
或夜折关,
有的夜里绕关而行, 
或逾墙入,
有的翻墙而过, 
或乘车骑奔驰,
有的乘车骑马奔驰, 
以置驿传行,
利用国家设置的驿传车马赶路传递。 
经郡国二十六至京师,
经过二十六个郡国,传递到了京师, 
不可禁止。
无法禁止。 
民又聚会里巷阡陌,
人们又在街巷、田间小路上聚会, 
设博具,
设赌具赌博, 
歌舞崐祠西王母,
唱歌跳舞祭祀西王母, 
至秋及止。
一直闹到秋天才停止。 
 
上欲封傅太后从父弟侍中、光禄大夫商,
哀帝打算封傅太后的堂弟侍中、光禄大夫傅商为侯爵。 
尚书仆射平陵郑崇谏曰:
尚书仆射平陵人郑崇劝谏说: 
“孝成皇帝封亲舅五侯,
“孝成皇帝封亲舅五人为侯, 
天为赤黄,
天色因此而变成赤黄, 
昼昏,
白昼昏暗, 
日中有黑气。
太阳中有黑气。 
孔乡侯,皇后父,
孔乡侯是皇后的父亲, 
高武侯以三公封,
高武侯位列三公, 
尚有因缘。
他们封侯还有根据和理由。 
今无故复欲封商,
现在无缘无故又要封傅商, 
坏乱制度,
破坏搅乱了汉家制度, 
逆天人之心,
违背天意、人心, 
非傅氏之福也!
这不是傅氏的福气! 
臣愿以身命当国咎!”
我愿以身家性命承当国家的惩罚!”说罢, 
崇因持诏书案起。
拿着诏书草稿站起来。 
傅太后大怒曰:
傅太后大怒说: 
“何有为天子乃反为一臣所颛制邪!”
“哪有贵为天子,却反受一个臣子控制的道理!” 
二月,
二月, 
癸卯,
癸卯(二十八日), 
上遂下诏封商为汝昌侯。
哀帝便下诏封傅商为汝昌侯。 
 

董贤受宠与朝臣争议

驸马都尉、侍中云阳董贤得幸于上,
驸马都尉、侍中、云阳人董贤很得哀帝的宠爱, 
出则参乘,
出则陪同乘车, 
入御左右,
入则随侍左右, 
赏赐累巨万,
赏赐累积有巨万, 
贵震朝廷。
他的显贵震动了朝廷。 
常与上卧起;
董贤常与哀帝睡在一张床上, 
尝昼寝,
有一次睡午觉, 
偏藉上袖,
董贤斜身压住了哀帝的袖子, 
上欲起,
哀帝想起床, 
贤未觉,
但董贤还没睡醒, 
不欲动贤,
哀帝不愿惊动他, 
乃断袖而起。
于是就把袖子割断了再起床。 
又诏贤妻得通引籍殿中,
哀帝又诏命董贤的妻子可以经向门使通报姓名记录在案后进入皇宫, 
止贤庐。
住在董贤在宫中的住所。 
又召贤女弟以为昭仪,
又召董贤的妹妹入宫,封为昭仪, 
位次皇后。
地位仅次于皇后。 
昭仪及贤与妻旦夕上下,
昭仪与董贤夫妻日夜侍奉哀帝, 
并侍左右。
一同跟随左右。 
以贤父恭为少府,
哀帝还任命董贤的父亲董恭为少府, 
赐爵关内侯。
赐爵关内侯。 
诏将作大匠为贤起大第北阙下,
哀帝又下诏,命令将作大匠为董贤在北宫门外建筑宏大的宅邸, 
重殿,
里面有前后大殿, 
洞门,
殿门宽阔, 
土木之功,
工程浩大, 
穷极技巧。
豪华精巧绝伦。 
赐武库禁兵、上方珍宝。
又赐给他武器库里宫中专用的兵器和皇宫的珍宝, 
其选物上弟尽在董氏,
宫中珍宝物品上等的,全都被挑选进了董贤的家里, 
而乘舆所服及其副也。
而皇帝所用的不过是次一等的了。 
及至东园秘器、珠襦、玉匣,
甚至连皇家丧葬用的棺木、珍珠连缀制成的寿衣、玉璧制成的寿裤, 
豫以赐贤,
都预先赐给了董贤, 
无不备具。
无不齐备。 
又令将作为贤起冢茔义陵旁,
又下令让将作大匠在哀帝的陵墓义陵帝为董贤建筑墓园, 
内为便房,
内修别室, 
刚柏题凑,
还用坚实的柏木,大头朝内排垒在棺外。 
外为徼道,
墓园外修筑巡察道路, 
周垣数里,
围墙有数里之长。 
门阙罘甚盛。
门阙和用作守望防御的网状障墙十分堂皇。 
 
郑崇以贤贵宠过度谏上,
郑崇因为董贤贵宠过度而劝谏哀帝, 
由是重得罪,
因此深深得罪了哀帝, 
数以职事见责;
哀帝多次借公事谴责他。 
发疾颈痈,
郑崇脖子上长了毒痈, 
欲乞骸骨,
想奏请退休, 
不敢。
又不敢提出。 
尚书令赵昌佞谄,
尚书令赵昌奸邪、善于谄谀, 
素害崇;
素来痛恨郑崇, 
知见疏,
知道哀帝已疏远了郑崇, 
因奏“崇与宗族通,
就趁机上奏说:“郑崇与刘氏宗族中人交往密切, 
疑有奸,
我怀疑有什么奸谋, 
请治。”
请追查惩处。” 
上责崇曰:“君门如市人,
哀帝责问郑崇说”你家人来人往门庭若市, 
何以欲禁切主上?”
为什么要约束我交?” 
崇对曰:
郑崇回答说: 
“臣门如市,
“我家虽门庭若市, 
臣心如水。
但我心里却清静如水。 
愿得考复!”
希望陛下考察。” 
上怒,
哀帝大怒, 
下崇狱。
将郑崇逮捕下狱崐。 
司隶孙宝上书曰:
司隶孙宝上书说: 
“按尚书令昌奏仆射崇狱,
“尚书令赵昌指控仆射郑崇一案, 
复治,
经过反复调查审讯, 
榜掠将死,
郑崇被拷打将死, 
卒无一辞;
终究不吐一句口供。 
道路称冤。
道路上的行人都说郑崇冤枉。 
疑昌与崇内有纤介,
我怀疑赵昌与郑崇私人之间有宿怨, 
浸润相陷。
因此才用谗言来陷害他。 
自禁门枢机近臣,
假如连宫禁之内皇帝身边主管机要的大臣, 
蒙受冤谮,
都遭诬陷蒙受冤屈, 
亏损国家,
将使国家受到损失, 
为谤不小。
会招来很多诽谤。 
臣请治昌以解众心。”
我请求追查赵昌,以解众人心中的困惑。” 
书奏,
奏章呈上后, 
上下诏曰:
哀帝下诏说: 
“司隶宝附下罔上,
“司隶孙宝附会臣下,欺骗主上, 
以春月作诋欺,
想利用春月是宽大赦免的时期,进行诋毁和欺骗, 
遂其奸心,
以满足他的奸诈之心, 
盖国之贼也。
是国家的大害。 
免宝为庶人。”
将孙宝免去官职,贬为平民。” 
崇竟死狱中。
郑崇最终死在狱中。 
 
三月,
三月, 
诸吏、散骑、光禄勋贾延为御史大夫。
任命诸吏、散骑、光禄勋贾延为御史大夫。 
 
上欲侯董贤而未有缘,
哀帝想封董贤侯爵,又没有什么借口。 
侍中傅嘉劝上定息夫躬、孙宠告东平本章,
侍中傅嘉劝哀帝更改息夫躬、孙宠告发东平王的奏章, 
去宋弘,
抹去宋弘的名字, 
更言因董贤以闻,
改说成是由于董贤报告,皇上才得以知晓。 
欲以其功侯之,
哀帝想用这个功劳封董贤侯爵, 
皆先赐爵关内侯。
就先把进行告发的有功人员全赐封为关内侯。 
顷之,
不久, 
上欲封贤等而心惮王嘉,
哀帝想封董贤等人,又心里顾忌王嘉反对, 
乃先使孔乡侯晏持诏书示丞相、御史。
便先派孔乡侯傅晏将诏书拿给丞相、御史看。 
于是嘉与御史大夫贾延上封事言:
于是王嘉与御史大夫贾延上密封奏书说: 
“窥见董贤等三人始赐爵,
“我们看到董贤等三人当初被赐封关内侯时, 
众庶匈匈,
众人议论纷纷, 
咸曰贤贵,
都说董贤是因为贵宠而得赐封, 
其余并蒙恩;
捎带着其余两人也一起蒙恩受封, 
至今流言未解。
至今流言没有平息。 
陛下仁恩于贤等不已,
陛下对董贤等施加仁恩不已, 
宜暴贤等本奏语言,
就应该公布董贤等人的奏章原文, 
延问公卿、大夫、博士、议郎,
询问公卿、大夫、博士、议郎, 
考合古今,
请他们考查是否合乎古今前例, 
明正其义,
使此事能名正名顺, 
然后乃加爵土;
然后再加封他们爵位采邑。 
不然,
不然的话, 
恐大失众心,
恐怕会大失众心, 
海内引领而议。
天下人要伸长脖子议论抨击。 
暴评其事,
若公开评论此事, 
必有言当封者,
必有说应当加封的人, 
在陛下所从;
陛下不过是听从采纳其建议,如此, 
天下虽不说,
天下人虽然不高兴, 
咎有所分,
责任也有人分担, 
不独在陛下。
不单在陛下一人了。 
前定陵侯淳于长初封,
从前定陵侯淳于长初封爵之时, 
其事亦议,
也曾经有议论, 
大司农谷永以长当封;
大司农谷永认为淳于长应当加封, 
众人归咎于永,
众人怪罪于谷永, 
先帝不独蒙其讥。
先帝因而没有单独蒙受讥刺。 
臣嘉,臣延,
臣王嘉、臣贾延, 
材驽不称,
无才无能不称职, 
死有余责,
虽死仍有余责, 
知顺指不迁,
明知顺从陛下的旨意,不违逆陛下, 
可得容身须臾;
可以暂时保全身家性命。 
所以不敢者,
所以不敢这样做, 
思报厚恩也。”
是想报答陛下的厚恩啊。” 
上不得已,
哀帝不得已, 
且为之止。
暂且停止这样做。 
 
夏,
夏季, 
六月,
六月, 
尊帝太太后为皇太太后。
尊帝太太后傅氏为皇太太后。 
 
秋,
秋季, 
八月,
八月, 
辛卯,
辛卯(十九日), 
上下诏切责公卿曰:
哀帝下诏严厉斥责公卿说: 
“昔楚有子玉得臣,
“从前楚国有子玉得臣, 
晋文公为之侧席而坐;
晋文公为此忧愁得侧身而坐; 
近事,
近世有汲黯, 
汲黯折淮南之谋。
挫败了淮南王的阴谋。 
今东平王云等至有图弑天子逆乱之谋者,
而今东平王刘云等甚至有杀死天子反叛作乱的阴谋, 
是公卿股肱莫能悉心、务聪明以销厌未萌故也。
这是身为国家栋梁的公卿们不能尽心职守、致力于察觉阴谋,以把祸患消灭在还未萌发阶段的缘故啊。 
赖宗庙之灵,
幸赖祖宗在天之灵的保, 
侍中、驸马都尉贤等发觉以闻,
侍中、驸马都尉董贤等发觉以后报告了我, 
咸伏厥辜。
使奸人全部伏诛。 
《书》不云乎:
《书经》不是说吗, 
‘用德章厥善。
‘用恩德表彰善行。 
’其封贤为高安侯,
’现封董贤为高安侯, 
南阳太守宠为方阳侯,
南阳太守孙宠为方阳侯, 
左曹、光禄大夫躬为宜陵侯,
左曹、光禄大夫息夫躬为宜陵侯, 
赐右师谭爵关内侯。”
赐右师谭爵位关内侯。” 
又封傅太后同母弟郑恽子业为阳信侯。
又封傅太后同母弟傅郑恽的儿子傅业为阳信侯。 
息夫躬既亲近,
息夫躬既蒙哀帝亲近, 
数进见言事,
就频繁进见哀帝言事, 
议论无所避,
议论无所避讳顾忌, 
上疏历诋公卿大臣。
上书逐个诋毁公卿大臣。 
众畏其口,
百官畏其口舌, 
见之仄目。
遇见他不敢正眼相看。 
 
上使中黄门发武库兵,
哀帝派中黄门到武库拿兵器, 
前后十辈,
前后十次, 
送董贤及上乳母王阿舍。
送到董贤和哀帝乳母王阿的住所。 
执金吾毋将隆奏言:
执金吾毋将隆上奏说: 
“武库兵器,
“武库兵器, 
天下公用。
是天下公用的东西。 
国家武备,缮治造作,
国家武器装备的建造制作, 
皆度大司农钱。
都是用大司农的钱。 
大司农钱,
大司农的钱, 
自乘舆不以给共养;
连天子的生活费用等都不供给。 
共养劳赐,
天子的生活费用和犒劳赏赐臣下的钱, 
一出少府。
一律出自少府。 
盖不以本臧给末用,
这就是不把国家用于根本的储藏用在不重要的事情上, 
不以民力共浮费,
不以民财人力供应无谓的消耗。 
别公私,
区别公私, 
示正路也。
以表示所行是正路。 
古者诸侯、方伯得颛征伐,
古代诸侯、方伯受命主持讨伐, 
乃赐斧钺,
天子才赐给他们斧钺。 
汉家边吏职任距寇,
汉朝边疆官吏接受抗拒侵略的任务和职务时, 
亦赐武库兵,
也赐给他们武库兵器, 
皆任事然后蒙之。
都是先接受军事和军职,然后接受兵器。 
《春秋》之谊,
《春秋》之义, 
家不臧甲,
强调臣民之家不可以私藏武器铠甲, 
所以抑臣威,
目的在于抑制臣子的武威, 
损私力也。
削弱私家的力量。 
今贤等便僻弄臣,私恩微妾,
而今董贤等不过是陛下亲近宠爱的弄臣、对陛下有私情的卑贱奴仆, 
而以天下公用给其私门,
而陛下却把国家公用的东西送进私人家门, 
契国威器,
取走国家的威武之器, 
共其家备,
供应他们家用, 
民力分于弄臣,
使人民的财力分散于弄臣, 
武兵设于微妾,
国家的武库兵器摆设在卑贱奴仆之家, 
建立非宜,
所做不当, 
以广骄僭,
将使骄横僭越愈演愈烈, 
非所以示四方也。
不能够给四方做出好的榜样。 
孔子曰:
孔子说: 
‘奚取于三家之堂!
‘雍乐怎么会出现在三家的庙堂! 
’臣请收还武库。”
’我请陛下把兵器收还武库。” 
上不说。
哀帝不高兴。 
 
顷之,
不久, 
傅太后使谒者贱买执金吾官婢八人,
傅太后派谒者用低价买进了执金吾官府的八个官奴婢。 
隆奏言:
毋将隆上奏说: 
“买贱,
“买官婢的价太贱了, 
请更平直。”
请改用平价。” 
上于是制诏丞相、御史:
哀帝于是下诏给丞相、御史说: 
“隆位九卿,
“毋将隆位列九卿, 
既无以匡朝廷之不逮,
既不能匡正朝廷的过失, 
而反奏请与永信宫争贵贱之贾,
反而奏请与永信宫争执买价的贵贱, 
伤化失俗。
有伤教化,败坏风俗。 
以隆前有安国之言,
姑念他以前有安国的建议, 
左迁为沛郡都尉。”
贬降为沛郡都尉。” 
初,
当初, 
成帝末,
成帝末年, 
隆为谏大夫,
毋将隆为谏大夫, 
尝奏封事言:
曾上密封奏书说: 
“古者选诸侯入为公卿,
“古代遴选诸侯入京担任公卿, 
以褒功德,
以褒奖功德。应该征召定陶王到长安, 
宜征定陶王使在国邸,
让他住在定陶王府邸, 
以填万方。”
以镇守万方。” 
故上思其言而宥之。
所以哀帝念及他的这个建言而宽恕了他。 
 
谏大夫渤海鲍宣上书曰:
谏大夫渤海人鲍宣上书说: 
“窃见孝成皇帝时,
“我见到孝成皇帝时, 
外亲持权,
外戚把持权柄, 
人人牵引所私以充塞朝廷,
人人引荐他们各自的亲信来充塞朝廷, 
妨贤人路,
妨碍贤能之士的进身之路, 
浊乱天下,
混乱天下, 
奢泰亡度,
又奢侈无度, 
穷困百姓,
使百姓穷困, 
是以日食且十,
因此发生了将近十次日食, 
彗星四起。
四次彗星。 
危亡之征,
这些危险覆亡的征兆, 
陛下所亲见也;
都是陛下所亲眼见到的。 
今奈何反复剧于前乎!
如今为什么反而更甚于从前呢! 
 
今民有七亡:
“现在人民生业有七失: 
阴阳不和,
阴阳不和, 
水旱为灾,
出现水旱灾, 
一亡也;
是一失; 
县官重责更赋租税,
国家加重征收更赋和租税,苛责严酷, 
二亡也;
是二失; 
贪吏并公,
贪官污吏借口为公, 
受取不已,
勒索不已, 
三亡也;
是三失; 
豪强大姓,
豪强大姓蚕食兼并小民土地, 
蚕食亡厌,
贪得无厌, 
四亡也;
是四失; 
苛吏徭役,
苛吏横征滥发徭役, 
失农桑时,
耽误种田养蚕的农时, 
五亡也;
是五失;发现盗贼, 
部落鼓鸣,
村落鸣鼓示警, 
男女遮列,
男女追捕清剿, 
六亡也;
是六失; 
盗贼劫略,
盗贼抢劫, 
取民财物,
夺民财物, 
七亡也。
是七失。 
七亡尚可,
七失尚可勉强忍受, 
又有七死:
然而还有七死: 
酷吏殴杀,
被酷吏殴打致死, 
一死也;
是一死; 
治狱深刻,
入狱被虐致死, 
二死也;
是二死; 
冤陷亡辜,
无辜被冤枉陷害而死, 
三死也;
是三死; 
盗贼横发,
盗贼劫财残杀致死, 
四死也;
为四死; 
怨仇相残,
怨仇相报残杀而死, 
五死也;
为五死; 
岁恶饥饿,
荒年饥馑活活饿死, 
六死也;
为崐六死; 
时气疾疫,
瘟疫流行染病而死, 
七死也。
为七死。 
民有七亡而无一得,
人民生业有七失而没有一得, 
欲望国安,
想让国家安定, 
诚难;
也实在困难; 
民有七死而无一生,
百姓有七条死路而没有一条生路,想要无人犯法, 
欲望刑措,
废弃刑罚, 
诚难。
也实在困难。 
此非公卿、守相贪残成化之所致邪!
这难道不是公卿、守相贪婪残忍成风所造成的后果吗? 
 
群臣幸得居尊官,
“群臣有幸得以身居高官, 
食重禄,
享受丰厚的俸禄, 
岂有肯加恻隐于细民,
难道有肯对小民存有怜悯之心, 
助陛下流教化者邪!
帮助陛下推广教化的人吗! 
志但在营私家,
群臣的志向,不过是经营私产, 
称宾客,
满足宾客的要求, 
为奸利而已。
为图个人奸利而已。 
以苟容曲从为贤,
他们以苟且纵容、曲意顺从为贤能, 
以拱默尸禄为智,
以拱手沉默、尸位素餐为明智, 
谓如臣宣等为愚。
认为象我这样的人是愚蠢的。 
陛下擢臣岩穴,
陛下把我从村夫野民提拔为朝臣, 
诚冀有益豪毛,
实在是希望我能有毫毛般微小的贡献, 
岂徒使臣美食大官、重高门之地哉!
难道仅仅是让我吃美食,当大官,尊贵地站在高门大殿上吗! 
 
天下,
“天下, 
乃皇天之天下也。
是皇天的天下。 
陛下上为皇天子,
陛下上为皇天的儿子, 
下为黎庶父母,
下为黎民百姓的父母, 
为天牧养元元,
是为上天象牧养牛马一样牧养人民。 
视之当如一,
对待人民应当一视同仁, 
合《尸鸠》之诗。
就如《尸鸠》一诗中尸鸠爱它的七个儿子一样。 
今贫民菜食不厌,
而今贫民连菜都吃不饱, 
衣又穿空,
又衣衫褴褛, 
父子、夫妇不能相保,
父子、夫妇不能相互保全, 
诚可为酸鼻。
实在令人酸鼻。 
陛下不救,
陛下若不救助, 
将安所归命乎!
将让他们到哪里去讨生路呢! 
奈何独养外亲与幸臣董贤,
为什么只供养外戚和弄臣董贤, 
多赏赐,
给他们大量赏赐, 
以大万数,
以巨万来计算! 
使奴从、宾客,浆酒藿肉,
使他们的仆从、宾客把酒当水, 
苍头庐儿,
把肉当豆叶来挥霍, 
皆用致富,
他们的奴仆侍从都因而成了富翁。 
非天意也!
这不是皇天的本意啊! 
 
及汝昌侯傅商,
“再说汝昌侯傅商, 
亡功而封。
没有功劳却被封爵。官爵, 
夫官爵非陛下之官爵,
并不是陛下的官爵, 
乃天下之官爵也。
乃是天下的官爵。 
陛下取非其官,
陛下选取之人不配受此官, 
官非其人,
此官也不应加给此人, 
而望天说民服,
却希望上天高兴,民众心服, 
岂不难哉!
岂不困难吗! 
方阳侯孙宠,
方阳侯孙宠, 
宜陵侯息夫躬,
宜陵侯息夫躬, 
辩足以移众,
辩才足以改变众人的观点, 
强可用独立,
强悍能够独立, 
奸人之雄,
这是奸人中的魁首, 
惑世尤剧者也,
乱世惑众最为厉害的人物, 
宜以时罢退;
应及时罢黜斥退他们。 
及外亲幼童未通经术者,
那些外戚和幼童不懂儒学经术的, 
皆宜令休,
都应让他们辞职, 
就师傅。
去找老师学习儒术。 
急徵故大司马傅喜,
请速征召前大司马傅喜, 
使领外亲;
使他领导外戚。 
故大司空何武、师丹,故丞相孔光,故左将军彭宣,
前大司空何武、师丹、前丞相孔光、前左将军彭宣, 
经皆更博士,
儒学经术都学自名师, 
位皆历三公;
而官位都高列三公。 
龚胜为司直,
龚胜任司直, 
郡国皆慎选举;
郡国都慎重地向朝廷推荐人才。 
可大委任也。
这些人都可委以重任。 
陛下前以小不忍退武等,
陛下前些时因一点小事不能容忍,就罢退了何武等人, 
海内失望。
使天下人失望。 
陛下尚能容亡功德者甚众,
陛下对那么多没有功劳德行的人尚且能容忍, 
曾不能忍武等邪!
难道不能容忍何武这些人吗? 
治天下者,
治理天下的人, 
当用天下之心为心,
应当把天下人的心意作为自己的心意, 
不得自专快意而已也。”
不能光图自己高兴,想怎么干就怎么干。” 
宣语虽刻切,上以宣名儒,
鲍宣措词虽然尖刻激烈, 
优容之。
但哀帝因为他是名儒而优待宽容了他。 
 

匈奴外交与边疆策略

匈奴单于上书愿朝五年。
匈奴单于上书汉朝,请求明年到长安朝见天子。 
时帝被疾,
这时哀帝正患病在身, 
或言:
有人说: 
“匈奴从上游来厌人;
“匈奴从黄河上游的方向来,气势压人,不利。 
自黄龙、竟宁时,
自黄龙、竟宁年间起, 
单于朝中国,
单于每到中原朝见, 
辄有大故。”
中原就会发生大变故。” 
上由是难之,
哀帝因而感到为难, 
以问公卿,
询问公崐卿, 
亦以为虚费府帑,
公卿也认为朝见一次要白白花费国库很多钱, 
可且勿许。
可以暂且拒绝。 
单于使辞去,
单于使节告辞离去, 
未发,
还没动身, 
黄门郎扬雄上书谏曰:
黄门郎扬雄上书规谏说: 
“臣闻《六经》之治,
“我听说,儒学《六经》中所说治理国家之道, 
贵于未乱;
推崇在变乱未形成时就把它消弭于无形。 
兵家之胜,
军事上的取胜之术, 
贵于未战;
推崇不通过战争厮杀就把敌人制服。 
二者皆微,
以上二者都是高明精妙的策略, 
然而大事之本,
然而也都是大事之本, 
不可不察也。
不能不留意。 
今单于上书求朝,
现在单于上书请求朝见, 
国家不许而辞之,
汉朝不准许而辞谢。 
臣愚以为汉与匈奴从此隙矣。
我愚昧地认为,汉朝与匈奴之间从此种下了嫌隙猜忌的种子。 
匈奴本五帝所不能臣,
匈奴原本是五帝不能使其臣服, 
三王所不能制,
三王对其无法控制的强国, 
其不可使隙明甚。
不能使汉匈之间产生嫌隙猜忌是至为明显的。 
臣不敢远称,
我不敢追溯太远的历史, 
请引秦以来明之:
谨以秦朝以来的史实说明这个问题: 
 
以秦始皇之强,
“以秦始皇的强大, 
蒙恬之威,
蒙恬的雄威, 
然不敢窥西河,
仍然不敢窥伺西河, 
乃筑长城以界之。
而是修筑长城作为边界。 
会汉初兴,
等到汉朝兴起之初, 
以高祖之威灵,
以高祖的威力和英明, 
三十万众困于平城,
三十万汉军仍被匈奴围困在平城。当时高祖手下, 
时奇谲之士、石画之臣甚众,
善于出奇计的谋士、筹划决策的谋臣非常多, 
卒其所以脱者,
最后所以能脱身的原因, 
世莫得而言也。
世人无法知道,因而也无法言说。 
又高后时,
又如吕后时, 
匈奴悖慢,
匈奴悖理傲慢, 
大臣权书遗之,
幸赖大臣们灵活处置,将言辞谦卑的回信送给单于, 
然后得解。
才把危机化解。 
及孝文时,
到了孝文帝时, 
匈奴侵暴北边,
匈奴大举侵犯北部边境, 
候骑至雍甘泉,
侦察骑兵甚至深入雍城、甘泉, 
京师大骇,
京师震骇。 
发三将军屯棘门、细柳、霸上以备之,
朝廷派三位将军率军驻扎在棘门、细柳、霸上以防备匈奴, 
数月乃罢。
数月才撤回。 
孝武即位,
孝武皇帝即位, 
设马邑之权,
设下马邑之谋, 
欲诱匈奴,
想引诱匈奴主力深入, 
徒费财劳师,
结果白白浪费钱财,劳顿军队, 
一虏不可得见,
连一个匈奴人都没看见, 
况单于之面乎!
更何况单于本人的面目呢! 
其后深惟社稷之计,
此后,武帝深思国家存亡大计, 
规恢万载之策,
规划安定万年的策略, 
乃大兴师数十万,
于是动员数十万大军, 
使卫青、霍去病操兵,
派卫青、霍去病统率, 
前后十余年,
前后十余年, 
于是浮西河,
渡过西河, 
绝大幕,
横穿大漠, 
破颜,
攻破颜山, 
袭王庭,
袭击单于王庭, 
穷极其地,
跑遍了匈奴的国土, 
追奔逐北,
追逐奔逃的单于和匈奴的残兵败将, 
封狼居胥山,
在狼居胥山祭天, 
禅于姑衍,
在姑衍山祭地, 
以临瀚海,
到达瀚海, 
虏名王、贵人百数;
擒获名王、贵族数百人之多。 
自是之后,
自此之后, 
匈奴震怖,
匈奴震惊恐惧, 
益求和亲,
越发迫切要求和亲。 
然而未肯称臣也。
然而,仍不肯向汉朝称臣。 
 
且夫前世岂乐倾无量之费,
“再说,前世之人难道乐于耗费无法计量的钱财, 
役无罪之人,
征发无罪的国民, 
快心狼望之北哉?
到边塞狼烟以北去求一时痛快吗? 
以为不壹劳者不久逸,
那是由于没有一次的辛劳,就得不到长久的安逸; 
不暂费者不永宁,
不暂时花费钱财,就不能有永远的安宁。 
是以忍百万之师以摧饿虎之喙,
因此狠下心投入百万大军、摧之于饿虎之口, 
运府库之财填卢山之壑而不悔也。
搬运国库的钱财,填平匈奴卢山的沟壑,而不后悔。 
至本始之初,
到本始初年, 
匈奴有桀心,
匈奴有凶暴不驯之心, 
欲掠乌孙,
企图劫掠乌孙, 
侵公主,
侵夺乌孙公主。 
乃发五将之师十五万骑以击之,
于是朝廷派五员大将,率领十五万骑兵去袭击他们。 
时鲜有所获,
当时很少有所斩获, 
徒奋扬威武,
仅仅是宣扬了我朝的武威, 
明汉兵若雷风耳!
表明我军势如万钧雷霆,行动如疾风罢了。 
虽空行空反,
虽然空去空返不失兵卒,但由于没有斩获, 
尚诛两将军,
朝廷还是诛杀了两位将军, 
故北狄不服,
因为北方的蛮族不顺服, 
中国未得高枕安寝也。
中原就不能高枕安卧。 
逮至元康、神爵之间,
及至元康、神爵年间, 
大化神明,
朝廷政治异常清明, 
鸿恩溥洽,
社会风气十分良好,皇恩广施。 
而匈奴内乱,
而匈奴发生内乱, 
五单于争立,
五个单于争夺王位。 
日逐、呼韩邪携国归死,
日逐王和呼韩邪单于率领本国百姓崐死心踏地归顺朝廷, 
扶伏称臣,
匍匐称臣, 
然尚羁縻之,
然而朝廷仍然对他们采取笼络政策, 
计不颛制。
打算不把他们置于直接统治之下。 
自此之后,
自此以后,匈奴希望朝见的, 
欲朝者不距,
朝廷不拒绝,不想来的, 
不欲者不强。
也不勉强。 
何者?
这是为什么呢? 
外国天性忿鸷,
因为外国人天性凶猛好怒, 
形容魁健,
体魄魁梧健壮, 
负力怙气,
凭借一身蛮力和盛气, 
难化以善,
教化他们从善很难, 
易肄以恶,
引导他们作恶却很容易。 
其强难诎,
他们性格倔强难以屈服, 
其和难得。
与他们保持和平状态十分难得。 
故未服之时,
所以他们未顺服时, 
劳师远攻,
朝廷劳师远攻, 
倾国殚货,
耗尽国力, 
伏尸流血,
伏尸沙场,血流成河, 
破坚拔敌,
攻坚破城,打败敌人, 
如彼之难也;
是那样的艰难; 
既服之后,
已经降服之后, 
慰荐抚循,
朝廷慰藉安抚, 
交接赂遗,
赠送礼物, 
威仪俯仰,
接待的礼节隆重威严, 
如此之备也。
是这样完备周详。 
往时尝屠大宛之城,
过去汉军曾攻破大宛的都城, 
蹈乌桓之垒,
踏平乌桓的堡垒, 
探姑缯之壁,
袭击姑缯的大营, 
藉荡姐之场,
扫荡荡姐的战场, 
艾朝鲜之旃,
砍断朝鲜的旌旗, 
拔两越之旗,
拔取两越的旗帜, 
近不过旬月之役,
历时短的战役,不过一个月, 
远不离二时之劳,
长的也不超过半年, 
固已犁其庭,
就已在蛮夷王庭耕田种植, 
扫其闾,
扫除原来的聚落设置郡县, 
郡县而置之,
犹如云被扫净, 
云彻席卷,
席被卷起, 
后无余灾。
不给后世留下祸根。 
唯北狄为不然,
唯独北方的匈奴却不能如此, 
真中国之坚敌也,
他们才是中国真正强硬的敌手, 
三垂比之悬矣;
与东西南三方的敌人相比有天壤之别。 
前世重之兹甚,
前世对匈奴甚为重视, 
未易可轻也。
现在也不能轻易改变态度而等闲视之。 
 
今单于归义,
“而今,匈奴单于归心仁义, 
怀款诚之心,
怀着诚恳之心, 
欲离其庭,
准备离开王庭, 
陈见于前,
来长安朝见陛下, 
此乃上世之遗策,
这乃是前代遗留下的和平之策, 
神灵之所想望,
神灵所盼望出现的太平盛景。 
国家虽费,
国家虽然为此要有所破费, 
不得已者也。
也是不得不如此。 
奈何距以来厌之辞,
怎么能用‘匈奴从上游来,气势压人’这样的话加以拒绝, 
疏以无日之期,
推说以后再来而不约定确切日期,使匈奴与朝廷疏远, 
消往昔之恩,
勾消往昔的恩德, 
开将来之隙!
打开将来的裂痕! 
夫疑而隙之,
如果单于由猜疑而生嫌隙, 
使有恨心,
含恨在心, 
负前言,
仗恃以前有和好之言, 
缘往辞,
将借着上述那些话, 
归怨于汉,
把怨恨归于汉朝, 
因以自绝,
趁势断绝与汉朝的关系, 
终无北面之心,
最终放弃臣服之心。那时, 
威之不可,
威慑不住他, 
谕之不能,
劝谕不了他, 
焉得不为大忧乎!
怎能不成为大患呢! 
夫明者视于无形,
眼明的人能看到无形的东西, 
聪者听于无声,
耳聪的人能听到无声的音晌, 
诚先于未然,
假如真能事先防患于未然, 
即兵革不用而忧患不生。
即使不动兵革,也会令忧患不生。 
不然,
否则, 
一有隙之后,
一旦产生嫌隙之后, 
虽智者劳心于内,
虽然智者辛苦策划于内, 
辩者毂击于外,
善辩者出使奔忙于外, 
犹不若未然之时也。
还是不如嫌隙没有发生的时候。 
且往者图西域,
况且从前开拓西域, 
制车师,
制服车师, 
置城郭都护三十六国,
设置西域都护,管理西域三十六个城邦国家, 
岂为康居、乌孙能逾白龙堆而寇西边哉?
岂是为了防备康居、乌孙能越过白龙堆沙漠,进犯我西部边境呢? 
乃以制匈奴也。
乃是为了扼制匈奴。 
夫百年劳之,
一百年艰苦奋斗获得的和平安定局面, 
一日失之,
却要在一天之内破坏掉; 
费十而爱一,
花费十分费用取得的胜利成果,却因爱惜一分而令其全部付之东流, 
臣窃为国不安也。
我私下里为国家感到不安。 
唯陛下少留意于未乱、未战,
望陛下在尚未发生变乱和尚未爆发战争时稍加留意, 
以遏边萌之祸!”
以遏止边疆战祸的萌生!” 
书奏,
奏章呈上, 
天子寤焉。
哀帝醒悟, 
召还匈奴使者,
于是召回匈奴使者, 
更报单于书而许之。
更换致单于的国书,表示允许单于朝见。 
赐雄帛五十匹,
随后赏赐扬雄丝帛五十匹, 
黄金十斤。
黄金十斤。 
单于未发,
单于还未动身, 
会病,
就赶上生病, 
复遣使愿朝明年;
于是又派使节到汉朝,希望将朝见推迟一年。 
上许之。
哀帝同意了。 
 
董贤贵幸日盛,
董贤尊宠日盛, 
丁、傅害其宠,
丁、傅两家之人十分嫉妒他的得宠。 
孔乡侯晏与息夫躬谋欲求居位辅政。
孔乡侯傅晏与息夫躬谋划取得辅政大臣的地位, 
会单于以病未朝,
正巧匈奴单于因病不能来朝见, 
躬因是而上奏,
息夫躬趁机上奏, 
以为:
认为: 
“单于当以十一月入塞,
“单于应当在十一月入塞, 
后以病为解,
后来自己说有病不能来, 
疑有他变。
怀疑可能有其他变化。 
乌孙两昆弥弱,
乌孙两位昆弥势力弱, 
卑爰强盛,
逃亡在外的卑爰则强盛, 
东结单于,
他东去与匈奴单于勾结, 
遣子往侍,
还派自己的儿子作为人质侍奉单于, 
恐其合势以并乌孙;
恐怕他们会联合起来吞并乌孙。 
乌孙并,
乌孙被吞并后, 
则匈奴盛而西域危矣。
则匈奴势力强盛而西域陷于险境。 
可令降胡诈为卑爰使者来上书,
可以让归降朝廷的西域胡人假扮卑爰的使节来长安上书, 
欲因天子威告单于归臣侍子,
请求借天子之威对单于施加压力,让其归还人质, 
因下其章,
崐趁把奏书交与主管机关处理时, 
令匈奴客闻焉;
让匈奴的使者知道。 
则是所谓‘上兵伐谋,
这就是所谓:‘上等的战术是破坏敌人的谋略, 
其次伐交’者也。”
其次的是断绝敌人的外援。’” 
 
书奏,
奏书呈上, 
上引见躬,
哀帝召见息夫躬, 
召公卿、将军大议。
然后召集公卿、将军,举行大规模的讨论。 
左将军公孙禄以为:
左将军公孙禄认为: 
“中国常以威信怀伏夷狄,
“中国经常依靠威望和信义,令蛮族归附,而伏首听命, 
躬欲逆诈,
息夫躬却先设诈谋对付匈奴, 
进不信之谋,
进献这种不讲信义的计策, 
不可许。
是不能允许的。 
且匈奴赖先帝之德,
况且匈奴依赖先帝的恩德, 
保塞称藩;
自称藩属,替汉朝保卫边塞。 
今单于以疾病不任奉朝贺,
现在单于因患病不能来朝贺, 
遣使自陈,
派使者前来陈告, 
不失臣子之礼。
并不失臣子的礼节。 
臣禄自保没身不见匈奴为边竟忧也!”
我公孙禄敢保证,直到我死,也不会看到匈奴成为边境的忧患。” 
躬掎禄曰:
息夫躬拉扯公孙禄说: 
“臣为国家计,
“我为国家着想,才希望在事变未发生前, 
冀先谋将然,
就先设下防范的计策, 
豫图未形,
预先推测出还未形成的阴谋, 
为万世虑。
我这是为万世安危着想, 
而禄欲以其犬马齿保目所见。
而公孙禄却只想以他的有生之年保证看不见事变, 
臣与禄异议,
我与公孙禄的不同意见, 
未可同日语也!”
是不可同日而语的!” 
上曰:
哀帝说: 
“善!”
“好!” 
乃罢群臣,
便命群臣退下, 
独与躬议。
单独与息夫躬磋商。 
 
躬因建言:
息夫躬乘机建议说: 
“灾异屡见,
“灾异屡次出现, 
恐必有非常之变,
恐怕一定会有非常的事变。 
可遣大将军行边兵,
可以派遣大将军巡查边塞部队, 
敕武备,
整顿武备, 
斩一郡守以立威,
斩一个郡守以树威, 
震四夷,
震动四边蛮族。 
因以厌应变异。”
用这个方法应合天象应异。” 
上然之,
哀帝认为有道理, 
以问丞相嘉,
就用这个建议去询问丞相王嘉。 
对曰:
王嘉回答说: 
“臣闻动民以行不以言,
“我听说引导下民,靠行动不靠言辞; 
应天以实不以文,
应验天变,靠实质内容而不靠表面文章。 
下民微细,
下民虽然卑微弱小, 
犹不可诈,
仍然不可以对他们使用诈术, 
况于上天神明而可欺哉!
更何况对于上天神明,难道可以欺骗吗! 
天之见异,
上天显示变异, 
所以敕戒人君,
是用来告诫人间的君王, 
欲令觉悟反正,
想让他们觉悟,改正过失, 
推诚行善,
诚心诚意推行善政, 
民心说而天意得矣!
民心欢悦,上天就满意了。 
辩士见一端,
善辩之士只看见事物的某一方面, 
或妄以意傅著星历,
有时荒谬地用自己的意思附会星象, 
虚造匈奴、西羌之难,
凭空捏造出匈奴、西羌将要发难的预言, 
谋动干戈,
谋划大动干戈, 
设为权变,
设下权变的计策, 
非应天之道也。
这不是应合上天的正道。 
守相有罪,
郡太守、封国相有罪, 
车驰诣阙,
就应驱车奔驰到皇宫门前, 
交臂就死,
反缚双臂赴死, 
恐惧如此,
恐惧到如此地步, 
而谈说者欲动安之危,
而摇唇鼓舌之人却妄图动摇国家的安全,把国家推向危难, 
辩口快耳,
雄辩的口舌只图一逞痛快罢了, 
其实未可从。
实际不可听从。 
夫议政者,
讨论国家大事, 
苦其谄谀、倾险、辩惠、深刻也。
最让人头痛的是那些谄谀、阴险、诡辩、用心恶毒的建言。从前, 
昔秦缪公不从百里奚、蹇叔之言,
秦穆公不听从百里奚、蹇叔的劝告, 
以败其师,
因而军队大败。 
其悔过自责,
他悔过自责, 
疾诖误之臣,
痛恨那些误国的大臣, 
思黄发之言,
想起白发老人的忠告,作《秦誓》以悔过, 
名垂于后世。
并得以名垂后世。 
愿陛下观览古戒,
愿陛下观览古代的戒鉴, 
反复参考,
反复思考, 
无以先入之语为主!”
不要被先提出的建议所左右。” 
上不听。
哀帝不听他的劝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