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285 后晋纪六 - 资治通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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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285 后晋纪六

文白对照

司马光

后晋朝廷腐败,契丹南侵,杜威投降导致后晋灭亡,张彦泽劫掠京城,景延广被俘,刘知远崛起。

齐王下开运二年(乙巳、945)
后晋纪六后晋齐王开运二年(乙巳,公元945年) 
 
八月,
八月, 
甲子朔,
甲子朔(初一), 
日有食之。
出现日食。 
 
丙寅,
丙寅(初三), 
右仆射兼中书侍郎、同平章事和凝罢守本官;
后晋出帝石重贵免去和凝所兼中书侍郎、同平章事之职,保留右仆射原官; 
加枢密使、户部尚书冯玉中书侍郎、同平章事,事无大小,
枢密使、户部尚书冯玉加官兼中书侍郎、同平章事, 
悉以委之。
朝事无论巨细全都交由冯玉全权处理。 
 

朝政腐败与内部斗争

帝自阳城之捷,
出帝自从阳城获胜, 
谓天下无虞,
认为天下太平, 
骄侈益甚。
更加骄横奢侈。 
四方贡献珍奇,
各地进贡献上的奇珍异宝, 
皆归内府;
统统归入内府; 
多造器玩,
大量制造器具玩物, 
广宫室,
扩建宫室, 
崇饰后庭,
装饰后宫, 
近朝莫之及;
近来各朝望尘莫及。 
作织锦楼以织地衣,
建造织锦楼来编织地毯, 
用织工数百,
征用数百名织工, 
期年乃成;
一年才完成; 
又赏赐优伶无度。
出帝又毫无节制地赏赐为他歌舞戏谑的艺人。 
桑维翰谏曰:
大臣桑维翰劝谏道: 
“向者陛下亲御胡寇,
“过去陛下亲自率兵抗击胡人的进攻, 
战士重伤者,
战士受重伤的, 
赏不过帛数端。
也不过赏给数端布帛而已; 
今优人一谈一笑称旨,
现在艺人一说一笑合您的心意, 
往往赐束帛、万钱、锦袍、银带,
就往往赏给十端布帛、上万钱币,还有锦袍、银带。 
彼战士见之,
这些若让那些战士看见, 
能不觖望,
怎能不抱怨? 
曰:
他们会说: 
‘我曹冒白刃,
‘我们冒着刀锋剑刃, 
绝筋折骨,
断筋折骨, 
曾不如一谈一笑之功乎!
竟不如人家一说一笑的功劳大呵! 
’如此,
’这样下去, 
则士卒解体,
军队就将瓦解, 
陛下谁与卫社稷乎!”
陛下还靠谁来保卫国家呢?” 
帝不听。
出帝没有听从。 
 
冯玉每善承迎帝意,
冯玉常常善于迎合出帝的心意, 
由是益有宠。
因此越发得到宠信。 
尝有疾在家,
有一次他在家养病,没有入朝, 
帝谓诸宰相曰:
出帝对各宰相说: 
“自刺史以上,
“自刺史以上的官职, 
俟冯玉出乃得除。”
要等冯玉病好入朝,才能任命。” 
其倚任如此。
对他竟这样信任、重用。 
玉乘势弄权,
冯玉仗势玩弄权柄, 
四方赂遗,
各地争相贿赂馈赠, 
辐辏其门。
门前车马络绎不绝, 
由是朝政益坏。
由此朝政日益败坏。 
 

建州之战与闽国灭亡

唐兵围建州既久,
南唐军队围困建州已久, 
建人离心。
建州城中人心涣散。 
或谓董思安:
有人对守城将领董思安说: 
“宜早择去就。”
“要及早选择何去何从呵。” 
思安曰:
董思安说: 
“吾世事王氏,
“我世代侍奉王家, 
危而叛之,
到了危难之际背叛他, 
天下其谁容我!”
天下谁还能容我!” 
众感其言,
众人感佩他的话, 
无叛者。
竟无一人背叛。 
 
丁亥,
丁亥(二十四日), 
唐先锋桥道使上元王建封先登,
南唐军先锋桥道使上元人王建封率先登城, 
遂克建州,
于是攻克建州, 
闽主延政降。
闽主王延政投降。 
王忠顺战死,
将领王忠顺战死, 
董思安整众奔泉州。
董思安收拾残部投奔泉州。 
 
初,
当初, 
唐兵之来,
南唐军队开来时, 
建人苦王氏之乱与杨思恭之重敛,
建州百姓因苦于闽主王延政的昏乱和杨思恭的横征暴敛, 
争伐木开道以迎之。
争先砍伐树木开辟道路来迎接南唐军队。 
及破建州,
等南唐军队攻克建州后, 
纵兵大掠,
竟纵兵大肆抢掠, 
焚宫室庐舍俱尽,是夕,
将王氏宫殿和百姓房屋统统放火烧光。 
寒雨,
当天傍晚寒雨纷飞, 
冻死者相枕,
冻死的人多得相互枕藉。 
建人失望。
建州百姓大失所望。 
唐主以其有功,
而南唐主李却因其将领破城有功, 
皆不问。
对这些全不过问。 
 
汉主杀韶王弘雅。
南汉主刘晟杀其弟韶王刘弘雅。 
 
九月,
九月, 
许文稹以汀州,王继勋以泉州,王继成以漳州,
许文稹率汀州、王继勋率泉州、王继成率漳州, 
皆降于唐。
向南唐投降。 
唐置永安军于建州。
南唐在建州设置永安军。 
 
丙申,
丙申(初三), 
以西京留宁兼侍中景延广充北面行营副招讨使。
后晋出帝命西京留守兼侍中景延广任北面行营副招讨使。 
 
殿中监王钦祚权知恒州事。
殿中监王钦祚暂主管恒州事务。 
会乏军储,
正值军粮储备缺乏, 
诏钦祚括籴民粟。
朝廷诏命他收刮买进民间粮食。 
杜威有粟十余万斛在恒州,
杜威有十几万斛粮食存在恒州, 
钦祚举籍以闻。
王钦祚将其全部抄没,奏报朝廷。 
威大怒,
杜威闻知大怒, 
表称:“臣有何罪,
上表章声称“臣有什么罪? 
钦祚籍没臣粟!”
王钦祚竟抄没我的粮食!” 
朝廷为之召钦祚还,
朝廷因此将王钦祚从恒州召回, 
仍厚赐威以慰安之。
并重赏杜威以示抚慰。 
 
戊申,
戊申(十五日), 
置威信军于曹州。
在曹州设置威信军。 
 
遣侍卫马步都指挥使李守贞戍澶州。
派遣侍卫马步都指挥使李守贞守卫澶州。 
 
乙卯,
乙卯(二十二日), 
遣彰德节度使张彦泽戍恒州。
派遣彰德节度使张彦泽守卫恒州。 
 
汉主杀刘思潮、林少强、林少良、何昌廷。
南汉主刘晟杀刘思潮、林少强、林少良、何昌廷。 
以左仆射王尝与高祖谋立弘昌,
因左仆射王曾与高祖刘策划立越王弘昌为主, 
出为英州刺史,
贬为英州刺史, 
未至,
人还未曾到英州, 
赐死。
又命赐死。 
内外皆惧不自保。
内外大臣都人人自危,怕不能保全性命。 
 
冬,
冬季, 
十月,癸巳,
十月癸巳(三十日), 
置镇安军于陈州。
在陈州设置镇安军。 
 
唐元敬宋太后殂。
南唐元敬宋太后去世。 
 
王延政至金陵,
闽主王延政到达金陵, 
唐主以为羽林大将军。
南唐主李任命他为羽林大将军。 
斩杨思恭以谢建人。
将杨思恭斩首以平建州的民愤。 
以百胜节度使王崇文为永安节度使。
任命百胜节度使王崇文为永安节度使。 
崇文治以宽简,
王崇文为政宽宏、简约, 
建人遂安。
建州百姓于是安定。 
 
初,
当初, 
高丽王建用兵吞灭邻国,
高丽王王建发兵吞并灭亡邻国, 
颇强大,
很强大, 
因胡僧袜言于高祖曰:
胡人僧侣袜因而对后晋高祖石敬瑭说: 
“勃海,我婚姻也,
“勃海是我国的姻亲, 
其王为契丹所虏,
它的国王被契丹所俘虏, 
请与朝廷共击取之。”
希望与朝廷共同攻取契丹。” 
高祖不报。
高祖未予答复。 
及帝与契丹为仇,
待后晋出帝和契丹结仇之后, 
袜复言之。
袜又说起这件事。 
帝欲使高丽扰契丹东边以分其兵势;
后晋出帝想让高丽骚扰契丹的东边,以分散契丹的兵力。正在此时, 
会建卒,
高丽王王建去世了, 
子武自称权知国事,
他的儿子王武自称代理主持国家事务, 
上表告丧,
并向后晋奉上表章报丧。 
十一月,
十一月, 
戊戌,
戊戌(初五), 
以武为大义军使、高丽王,
后晋任命王武为大义军使、高丽王, 
遣通事舍人郭仁遇使其国,
派通事舍人郭仁遇出使高丽, 
谕指使击契丹。
传达旨意让高丽攻击契丹。 
仁遇至其国,
郭仁遇来到高丽, 
见其兵极弱,
发现它的兵力极为衰弱, 
向者袜之言,
以前袜所说的话, 
特建为夸诞耳,
只是王建夸海口罢了, 
实不敢与契丹为敌。
高丽实际不敢和契丹为敌。 
仁遇还,
郭仁遇返回, 
武更以他故为解。
高丽王王武又以其他理由作解释。 
 
乙卯,
乙卯(二十二日), 
吴越王弘佐诛内都监使杜昭达,
吴越王钱弘佐诛杀内都监使杜昭达; 
己未,
己未(二十六日), 
诛内牙上统军使明州刺史阚。
诛杀内牙上统军使、明州刺史阚。 
 
昭达,建徽之孙也,
杜昭达是杜建徽的孙子, 
与皆好货。
和阚都贪财。 
钱塘富人程昭悦以货结二人,
钱塘的富人程昭悦用钱财与二人交结, 
得侍弘佐左右。
于是得以在吴越王的身边侍奉。 
昭悦为人狡佞,
程昭悦为人狡猾,善谄媚, 
王悦之,
吴越王喜欢他, 
宠待逾于旧将,
对他的宠信厚待超过老将, 
不能平;
阚对此愤然不平。 
昭悦知之,
程昭悦知道后, 
诣顿首谢罪,
就去向阚磕头认错, 
责让久之,
阚责骂他很久, 
乃曰:
才说: 
“吾始者决欲杀汝;
“我在开始时决意要杀你; 
今既悔过,
现在你已经悔过, 
吾亦释然。”
我也就不放在心上啦。” 
照悦惧,
程昭悦害怕, 
谋去。
谋划除掉阚。 
 
专而愎,
阚为人专横跋扈、刚愎自用, 
国人恶之者众。
国人憎恶他的很多。 
昭悦欲出于外,
程昭悦想把阚打发出去作地方官, 
恐觉之,
又怕他察觉, 
私谓右统军使胡进思曰:
私下对右统军使胡进思说: 
“今欲除公及各为本州,
“现在想任命你和阚各回家乡作官, 
使不疑,
使阚不生疑心, 
可乎?”
可以吧?” 
进思许之,
胡进思同意了。 
乃以为明州刺史,
于是任命阚为明州刺史, 
进思为湖州刺史。
胡进思为湖州刺史。 
怒曰:
阚大怒道: 
“出我于外,
“迁我到外地作官, 
是弃我也。”
是舍弃我!” 
进思曰:
胡进思劝他说: 
“老兵得大州,
“老兵得个大州, 
幸矣;
也算幸运了, 
不行何为!”
不去干什么呢!” 
乃受命。
阚才接受了调命。不久, 
既而复以他故留进思。
程昭悦又用其他理由把胡进思留在京城。 
 
内外马步都统军使钱仁俊母,
内外马步都统军使钱仁俊的母亲, 
杜昭达之姑也。
是杜昭达的姑母。 
照悦因谮、昭达谋奉仁俊作乱,
程昭悦因而诬陷阚、杜昭达合谋拥奉钱仁俊共同叛乱, 
下狱锻炼成之。
将他们抓到狱中罗织罪名而定罪。 
、昭达既诛,
阚、杜昭达被杀后, 
夺仁俊官,
又罢免了钱仁俊的官, 
幽于东府。
并将他囚禁在东府。 
于是昭悦治阚、杜之党,
于是程昭悦大抓阚和杜昭达的党羽, 
凡权任与己侔,意所忌者,
凡是权力、官位和他相等的、他心里有所顾忌的, 
诛放百余人,
被杀、被流放有一百多人, 
国人畏之侧目。
国中人害怕他而不敢正视。 
胡进思重厚寡言,
胡思进厚道寡言, 
昭悦以为戆,
程昭悦认为他憨厚, 
故独存之。
所以只留下他。 
 
昭悦收仁俊故吏慎温其,
程昭悦抓到钱仁俊原手下官吏慎温其, 
使证仁俊之罪,
让他出具伪证证明钱仁俊的罪, 
拷掠备至。
百般拷打他; 
温其坚守不屈;
但是慎温其坚贞自守,毫不屈服; 
弘佐嘉之,
钱弘佐赞许他, 
擢为国官。
提拔他为国家官员。 
温其,衢州人也。
慎温其是衢州人。 
 
十二月,
十二月, 
乙丑,
乙丑(初三), 
加吴越王弘佐东南面兵马都元帅。
后晋朝廷加任吴越王钱弘佐为东南面兵马都元帅。 
 
辛未,
辛未(初九), 
以前中书舍人广晋阴鹏为给事中、枢密直学士。
任命前中书舍人广晋人阴鹏为给事中、枢密直学士。 
鹏,冯玉之党也;
阴鹏是冯玉的党羽, 
朝廷每有迁除,
朝廷每当有官员任免升降, 
玉皆与鹏议之。由是请谒赂遗,
冯玉都和阴鹏商议, 
充满其门。
因此前去求见、进行贿赂的人挤满了家门。 
 
初,
当初, 
帝疾未平,
后晋出帝的病情还未平复, 
会正旦,
恰值正月初一,早晨, 
枢密使、中书令桑维翰遣女仆入宫起居太后,
枢密使、中书令桑维翰派女仆入宫向太后问安, 
因问:
便询问: 
“皇弟睿近读书否?”
“皇弟睿近来读书吗?” 
帝闻之,
出帝听到, 
以告冯玉,
告诉冯玉, 
玉因谮维翰有废立之志;
冯玉于是诬陷桑维翰有废出帝、立石重睿的异志; 
帝疑之。
出帝听后便对桑维翰产生怀疑。 
 
李守贞素恶维翰,
李守贞历来憎恶桑维翰, 
冯玉、李彦韬与守贞合谋排之;
冯玉、李彦韬与李守贞合谋排挤桑维翰; 
以中书令行开封尹赵莹柔而易制,
因中书令代理开封府尹赵莹为人软弱易于控制, 
共荐以代维翰。
他们共同荐举他取代桑维翰。 
丁亥,
丁亥(二十五日), 
罢维翰政事,
罢免桑维翰朝中的职务, 
为开封尹;
让他作开封尹; 
以莹为中书令,
任命赵莹为中书令, 
李崧为枢密使、守侍中。
李崧为枢密使兼侍中。 
维翰遂称足疾,
桑维翰于是称脚有病, 
希复朝谒,
很少再入朝谒见, 
杜绝宾客。
并谢绝宾客。 
 
或谓冯玉曰:
有人对冯玉说: 
“桑公元老,
“桑公是开国元老, 
今既解其枢务,
现在已经解除他枢密使的职务, 
纵不留之相位,
纵然不能留在宰相的职位上, 
犹当优以大藩,
也应当优待他任大藩镇的长官, 
奈何使之尹京,
怎能用他作开封尹, 
亲猥细之务乎?”
亲自去干那些闲杂琐碎的事务呢?” 
玉曰:
冯玉说: 
“恐其反耳。”
“怕他造反。” 
曰:
那人说道: 
“儒生安能反!”
“他一个读书的儒生怎能造反!” 
玉曰:
冯玉说: 
“纵不自反,
“纵然他自己不出头造反, 
恐其教人耳。”
也怕他会教唆别人造反!” 
 
楚湘阴处士戴偃,为诗多讥刺,
楚国湘阴的隐士戴偃作诗多有讥讽朝廷的意思, 
楚王希范囚之;
楚王马希范把他囚禁起来; 
天策副都军使丁思瑾上书切谏,
天策副都军使丁思瑾上书恳切劝谏, 
希范削其官爵。
马希范却削除了他的官职爵位。 
 
唐齐王景达府属谢仲宣言于景达曰:
南唐齐王李景达的府僚谢仲宣向李景达进言道: 
“宋齐丘,先帝布衣之交,
“宋齐丘是先帝贫微时的老朋友, 
今弃之草莱,
现在被舍弃在山野, 
不厌众心。”
此事难服众心。” 
景达为之言于唐主曰:
李景达为此对南唐主李说: 
“齐丘宿望,
“宋齐丘是老成望重的人, 
勿用可也,
不用他也便罢了, 
何必弃之以为名!”
何必以舍弃而让他成名!” 
唐主乃使景达自至青阳召之。
南唐主于是让李景达亲自到青阳召他。 
 
三年(丙午、946)
三年(丙午,公元946年) 
 
春,
春季, 
正月,
正月, 
以齐丘为太傅兼中书令,
南唐主任命宋齐丘为太傅兼中书令, 
但奉朝请,
但只奉朝会请召, 
不预政事。
并不参预政务大事。 
以昭武节度使李建勋为右仆射兼门下侍郎,
任命昭武节度使李建勋为右仆射兼门下侍郎, 
与中书侍郎冯延己皆同平章事。
与中书侍郎冯延己都为同平章事。 
建勋练习吏事,
李建勋练达谙习官吏事务, 
而懦怯少断;
但为人懦弱胆小,缺乏决断; 
延己工文辞,
冯延己擅长文章辞藻, 
而狡佞,
但为人狡猾,善于谄媚, 
喜大言,
喜欢说大话, 
多树朋党。
多结纳党羽。 
水部郎中高越,上书指延己兄弟过恶,
水部郎中高越上书指责冯延己兄弟作恶多端。 
唐主怒,
南唐主发怒, 
贬越蕲州司士。
贬谪高越为蕲州司士。 
 
初,
当初, 
唐主置宣政院于禁中,
南唐主在宫禁中设置了宣政院, 
以翰林学士、给事中常梦锡领之,
任命翰林学士、给事中常梦锡主管, 
专典机密,
专处理国家机要事务, 
与中书侍郎严续皆忠直无私。
他和中书侍郎严续,都是忠诚正直无私的大臣。 
唐主谓梦锡曰:
南唐主曾对常梦锡说: 
“大臣惟严续中立,
“大臣里只有严续保持中立, 
然无才,
但是缺乏才能, 
恐不胜其党,
怕不能抵住朝中的朋党, 
卿宜左右之。”
爱卿应从旁帮助他。” 
未几,
不久, 
梦锡罢宣政院,
常梦锡被罢免了宣政院的职务, 
续亦出亦池州观察使。
严续也被放到外地作了池州观察使。 
梦锡于是移疾纵酒,
常梦锡于是上书称病,日日在家饮酒, 
不复预朝廷事。
不再参预朝廷的事。 
续,可求之子也。
严续是严可求的儿子。 
 
二月,
二月, 
壬戌朔,
壬戌朔(初一), 
日有食之。
出现日食。 
 
晋昌节度使兼侍中赵在礼,
晋昌节度使兼侍中赵在礼, 
更历十镇,
曾历任十个藩镇的节度使, 
所至贪暴,
所到之处贪婪残暴, 
家赀为诸帅之最。
所积家财在各镇将帅中是最多的。 
帝利其富,
后晋出帝图他的富有, 
三月,
三月, 
庚申,
庚申(二十九日), 
为皇子镇宁节度使延煦娶其女。
为皇子镇宁节度使石延煦娶他的女儿。为办此事, 
在礼自费缗钱十万,
赵在礼自己花费了十万缗钱财, 
县官之费,数倍过之。
而官府花费多出好几倍。 
延煦及弟延宝,
石延煦和弟弟石延宝, 
皆高祖诸孙,
都是后晋高祖石敬瑭的孙子, 
帝养以为子。
后晋出帝收为自己的养子。 
 
唐泉州刺史王继勋致书修好于威武节度使李弘义。
南唐泉州刺史王继勋写信给威武节度使李弘义,愿两相修好。 
弘义以泉州故隶威武军,
李弘义认为泉州原隶属于威武军, 
怒其抗礼,
因王继勋致信用对等礼仪而大怒。 
夏,
夏季, 
四月,
四月, 
遣弟弘通将兵万人伐之。
派弟弟李弘通率兵一万人前去讨伐。 
 
初,
当初, 
朔方节度使冯晖在灵州,
朔方节度使冯晖驻扎在灵州, 
留党项酋长拓跋彦超于州下,
并将党项酋长拓跋彦超扣留在州里, 
故诸部不敢为寇;
所以各部落不敢前来侵掠, 
及将罢镇而纵之。
到冯晖将离任时,就把拓跋彦超释放了。 
 
前彰武节度使王令温代晖镇朔方,
前彰武节度使王令温取代冯晖来镇守朔方, 
不存抚羌、胡,
他不去安抚羌人、胡人, 
以中国法绳之。
却用中原的法度来处置他们, 
羌、胡怨怒,
羌人、胡人都颇为怨恨愤怒, 
竞为寇钞。
争相侵犯抄掠。 
拓跋彦超、石存、也厮褒三族,共攻灵州,
拓跋彦超、石存、也厮褒三个部族联合进攻灵州, 
杀令温弟令周。
杀死王令温的弟弟王令周。 
戊午,
戊午(疑误), 
令温上表告急。
王令温向朝廷奉上表章告急。 
 
泉州都指挥使留从效谓刺史王继勋曰:
泉州都指挥使留从效对刺史王继勋说: 
“李弘通兵势甚盛,
“李弘通的军队来势很猛, 
士卒以使君赏罚不当,
而我们的士兵因您赏罚不公, 
莫肯力战,
没有肯卖力作战的, 
使君宜避位自省!”
您应该自己引退反省!” 
乃废继勋归私第,
于是王继勋被废黜回归家中。 
代领军府事,
留从效代理军府事务, 
勒兵击李弘通,
组织军队抗击李弘通, 
大破之。
大败敌人。 
表闻于唐,
上表向南唐朝廷报捷, 
唐主以从效为泉州刺史,
南唐主任命留从效为泉州刺史, 
召继勋还金陵,
将王继勋召回金陵, 
遣将将兵戍泉州。
另选派将领率兵前去驻守泉州。 
徙漳州刺史王继成为和州刺史,
调漳州刺史王继成为和州刺史, 
汀州刺史许文稹为蕲州刺史。
调汀州刺史许文稹为蕲州刺史。 
 

北方边防危机

定州西北二百里有狼山,
在定州西北二百里处有座狼山, 
土人筑堡于山上以避胡寇。
当地人在山上筑起城堡来躲避胡人的抄掠。 
堡中有佛舍,
城堡中有佛舍, 
尼孙深意居之,
尼姑孙深意住在里面, 
以妖术惑众,
用妖诡法术蛊惑众人, 
言事颇验,
预言事情很灵验, 
远近信奉之。
远近村民都很信奉她。 
中山人孙方简,及弟行友,
中山人孙方简和弟弟孙行友, 
自言深意之侄,
自称是孙深意的侄子, 
不饮酒食肉,
不饮酒吃肉, 
事深意甚谨。
侍奉孙深意很恭谨。 
深意卒,
孙深意死后, 
方简嗣行其术,
孙方简就接着用她的法术, 
称深意坐化,
称孙深意是坐化了, 
严饰,
将尸体装扮修饰, 
事之如生,
像在世的时候一样侍奉她。 
其徒日滋。
孙方简的门徒日渐增多。 
 
会晋与契丹绝好,
正赶上后晋和契丹绝交, 
北边赋役烦重,
北部边境地区赋役繁多沉重, 
寇盗充斥,
盗贼遍地丛生, 
民不安其业。
百姓不能安居乐业。 
方简、行友因帅乡里豪健者,据寺为寨以自保。
孙方简、孙行友于是率领当地百姓中强健好斗的把寺庙作为兵寨来保护自己。 
契丹入寇,
契丹入侵时, 
方简帅众邀击,
孙方简率领大家迎击, 
颇获其甲兵、牛马、军资,
缴获了许多兵器铠甲、牛马等军用物资, 
人挈家往依之者日益众。
人们携家带口前往依附的日益众多。 
久之,
时间久了, 
至千余家,
达到一千多家, 
遂为群盗。
于是成为了群盗。 
惧为吏所讨,
因为惧怕官吏征讨, 
乃归款朝廷。
便归顺朝廷。 
朝廷亦资其御寇,
朝廷也借他们来抵御契丹的入侵, 
署东北招收指挥使。
就命其代理东北招收指挥使。 
 
方简时入契丹境钞掠,
孙方简有时进入契丹境内抄掠, 
多所杀获。
多有斩杀缴获。 
即而邀求不已,
不久向朝廷邀功请赏不止, 
朝廷小不副其意,
朝廷稍不如他们的意, 
则举寨降于契丹,
他就率全寨投降契丹, 
请为乡道以入寇。
并请求作契丹人的向导,深入内地抢掠。 
时河北大饥,
当时正值河北荒年, 
民饿死者所在以万数,
百姓饿死的数以万计, 
兖、郓、沧、贝之间,
兖、郓、沧、贝四州之间, 
盗贼蜂起,
盗贼蜂起, 
吏不能禁。
官吏不能禁止。 
 
天雄节度使杜威遣元随军将刘延翰市马于边,
天雄节度使杜威派元随军将领刘延翰到边境一带买马, 
方简执之,
孙方简抓住他, 
献于契丹。
献给契丹。 
延翰逃归,
刘延翰逃跑回来, 
六月,壬戌,
六月壬戌(初三), 
至大梁,
到达大梁,说: 
言“方简欲乘中国凶饥,
“孙方简想乘中国的大饥荒, 
引契丹入寇,
勾引契丹人入侵, 
宜为之备。”
应该为此作好准备。” 
 
初,
当初, 
朔方节度使冯晖在灵武,
朔方节度使冯晖在灵武时, 
得羌、胡心,
深得羌、胡部族的人心, 
市马期年,
一年之内作马匹交易, 
得五千匹,
得马五千匹, 
朝廷忌之,
朝廷对他有顾忌, 
徙镇州及陕州,
调他镇守州及陕州, 
入为侍卫步军都指挥使、领河阳节度使。
又调入朝中为侍卫步军都指挥使、兼领河阳节度使。 
晖知朝廷之意,
冯晖得知朝廷的用意, 
悔离灵武,
后悔离开灵武, 
乃厚事冯玉、李彦韬,
于是就殷勤侍奉冯玉、李彦韬, 
求复镇灵州。
请求再镇守灵州。 
朝廷亦以羌、胡方扰,
朝廷也以羌、胡部族正骚扰边境, 
丙寅,复以晖为朔方节度使,
丙寅(初七)再任冯晖为朔方节度使, 
将关西兵击羌、胡;
率领关西兵马攻击羌、胡军队; 
以威州刺史药元福为行营马步军都指挥使。
任命威州刺史药元福为行营马步军都指挥使。 
 
乙丑,
乙丑(初六), 
定州言契丹勒兵压境。
定州上报朝廷说契丹调遣军队,进逼边境。 
诏以天平节度使、侍卫马步都指挥使李守贞为北面行营都部署,
后晋出帝下诏书,任命天平节度使、侍卫马步都指挥使李守贞为北面行营都部署, 
义成节度使皇甫遇副之;
义成节度使皇甫遇任副职; 
彰德节度使张彦泽充马军都指挥使兼都虞候,
彰德节度使张彦泽充马军都指挥使兼都虞候, 
义武节度使蓟人李殷充步军都指挥使兼都排阵使;
义武节度使蓟人李殷充任步军都指挥使兼都排阵使; 
遣护圣指挥使临清王彦超、太原白延遇以部兵十营诣邢州。
派护圣指挥使临清人王彦超、太原人白延遇率领部兵十营前往邢州。 
时马军都指挥使、镇安节度使李彦韬方用事,
当时,马军都指挥使、镇安节度使李彦韬正执掌权柄, 
视守贞蔑如也。
看不起李守贞。 
守贞在外所为,
李守贞在外地的所作所为, 
事无大小,
无论事情大小, 
彦韬必知之,
李彦韬都一定知道, 
守贞外虽敬奉而内恨之。
李守贞表面虽然尊奉他,但心内很恨他。 
 
初,
当初, 
唐人既克建州,
南唐人攻克建州后, 
欲乘胜取福州,
打算乘胜夺取福州, 
唐主不许。
但南唐主不允许。 
枢密使陈觉请自往说李弘义,
枢密使陈觉请求亲自去说服李弘义, 
必令入朝。
一定让他入朝称臣。 
宋齐丘荐觉才辩,
宋齐丘也推荐陈觉口才的雄辩, 
可不烦寸刃,坐致弘义。
可以不用刀枪就使李弘义前来归降。 
唐主乃拜弘义母、妻皆为国夫人,
南唐主于是封李弘义的母亲、妻子都为国夫人, 
四弟皆迁官,
四个弟弟都升官, 
以觉为福州宣谕使,
派陈觉为福州宣谕使, 
厚赐弘义金帛。
赏赐李弘义丰厚的金银财物。 
弘义知其谋,
李弘义明白他们的计谋, 
见觉,
接见陈觉时, 
辞色甚倨,
说话、脸色非常傲慢, 
待之疏薄;
给他以冷遇, 
觉不敢言入朝事而还。
陈觉没敢提入朝归降的事就返回了。 
 
秋,
秋季, 
七月,
七月, 
河决杨刘,
黄河在杨刘决口, 
西入莘县,
向西流入莘县, 
广四十里,
大水漫漫有四十里宽, 
自朝城北流。
从朝城向北流去。 
 
有自幽州来者,
有从幽州来的人, 
言赵延寿有意归国;
说赵延寿有意归顺国家, 
枢密使李崧、冯玉信之,
枢密使李崧、冯玉相信了, 
命天雄节度使杜威致书于延寿,
命令天雄节度使杜威给赵延寿写信, 
具述朝旨,
把朝廷的意思讲清楚, 
啖以厚利,
用丰厚的财利来引诱。 
洛州军将赵行实尝事延寿,
洛州将领赵行实曾在赵延寿手下作过事, 
遣赍书潜往遗之。
派他带上书信偷偷送到幽州去。 
延奉复书言:
赵延寿回信说: 
“久处异域,
“久在异国他乡, 
思归中国。
很想回中原。 
乞发大军应接,
恳求韩廷发大军接应, 
拔身南去。”
我将脱身南下。” 
辞旨恳密。
词意恳切真挚。 
朝廷欣然,
朝廷很高兴, 
复遣行实诣延寿,
又派赵行实前去会见赵延寿, 
与为期约。
与他约定日期。 
 
八月,
八月, 
李守贞言:
李守贞上报: 
“与契丹千余骑遇于长城北,
“与契丹一千多骑兵在长城北面相遇, 
转斗四十里,
辗转追杀搏斗了四十里, 
斩其酋帅解里,
斩杀了他们的首领解里, 
拥余众入水溺死者甚众。”
把其它敌人赶入水中,淹死了很多。” 
丁卯,
丁卯(初九), 
诏李守贞还屯澶州。
诏命李守贞回兵,驻守澶州。 
 
帝既与契丹绝好,
后晋出帝与契丹绝交后, 
数召吐谷浑酋长白承福入朝,
屡次召吐谷浑的酋长白承福进京入朝, 
宴赐甚厚。
宴会隆重,赏赐丰厚。 
承福从帝与契丹战澶州,
白承福跟随出帝,与契丹在澶州作战, 
又与张从恩戍滑州。
又和张从恩共同守卫滑州。 
属岁大热,
适值天气酷热, 
遣其部落还太原,
白承福遣送他的部落回到太原, 
畜牧于岚、石之境。
把牲畜放牧在岚、石二州境内。 
部落多犯法,
部落的人经常犯法, 
刘知远无所纵舍;
刘知远决不放纵; 
部落知朝廷微弱,
部落知道朝廷衰微, 
且畏知远之严,
又因害怕刘知远执法的严厉, 
谋相与遁归故地。
谋划一起跑回原来的地方。 
有白可久者,
有个叫白可久的, 
位亚承福,
地位仅次于白承福, 
帅所部先亡归契丹,
率领自己的队伍最先逃跑,归降了契丹, 
契丹用为云州观察使,
契丹任命为云州观察使, 
以诱承福。
用此来引诱白承福投降。 
 
知远与郭威谋曰:
刘知远和郭威谋划道: 
“今天下多事,
“现在天下多事, 
置此属于太原,
把吐谷浑部落安置在太原, 
乃腹心之疾也,
是心腹之患, 
不如去之。”
不如把它除掉。” 
承福家甚富,
白承福家里很富, 
饲马用银槽。
喂马都用银食槽, 
威劝知远诛之,
郭威劝说刘知远杀死他, 
收其货以赡军。
没收他的财产用来养军队。 
知远密表:
刘知远送上密表, 
“吐谷浑反覆难保,
称“吐谷浑反覆无常难以担保, 
请迁于内地。”
请把他们迁往内地。” 
帝遣使发其部落千九百人,分置河阳及诸州。
后晋出帝派使者将其部落一千九百人分别安置在河阳和其它各州。 
知远遣威诱承福等入居太原城中,
刘知远又让郭威引诱白承福等人住到太原城里, 
因诬承福等五族谋叛,
乘机诬陷白承福等五个部族聚谋反叛, 
以兵围而杀之,合四百口,
用兵包围并杀死了他们四百人, 
籍没其家赀。
抄没了白承福等的家财。 
诏褒赏之,
后晋出帝下诏表彰奖赏他们。 
吐谷浑由是遂微。
吐谷浑部落从此衰微了。 
 
濮州刺史慕容彦超坐违法科敛,
濮州刺史慕容彦超因违法征收赋税, 
擅取官麦五百斛造曲,
擅自取官仓的麦子五百斛造酒, 
赋与部民。
分给部民而犯罪。 
李彦韬素与彦超有隙,
李彦韬历来与慕容彦超有仇隙, 
发其事,
揭发了这件事, 
罪应死。
按罪应斩首。 
彦韬趣冯玉使杀之,
李彦韬催促冯玉杀掉他, 
刘知远上表论救。
刘知远向朝廷上表章辩论营救。 
李崧曰:
李崧说: 
“如彦超之罪,
“像慕容彦超的罪, 
今天下藩侯皆有之。
现在各地的藩镇将帅都有, 
若尽其法,
如果都按法处置, 
恐人人不自安。”
怕人人不能安心。” 
甲戌,
甲戌(十六日), 
敕免彦超死,
敕免了慕容彦超的死罪, 
削官爵,
削去他的官职爵位, 
流房州。
流放到房州。 
 
唐陈觉自福州还,
南唐陈觉从福州返还, 
至剑州,
到达剑州, 
耻无功,
他耻于此行未能立功, 
矫诏使侍卫官顾忠召弘义入朝,
就假传圣旨,让侍卫官顾忠召李弘义入朝。 
自称权福州军府事,
自称代理福州军府事务, 
擅发汀、建、抚、信州兵及戍卒,
擅自调派汀、建、抚、信四州的军队和守边的士兵, 
命建州监军使冯延鲁将之,
命建州监军使冯延鲁率领, 
趣福州迎弘义。
赶赴福州迎接李弘义。 
延鲁先遗弘义书,
冯延鲁先给李弘义写了信, 
谕以祸福。
说明祸福。 
弘义复书请战,
李弘义回信请战, 
遣楼船指挥使杨崇保将州师拒之。
派楼船指挥使杨崇保率州中军队抵御。 
觉以剑州刺史陈诲为缘江战棹指挥使,
陈觉命剑州刺史陈诲为缘江战棹指挥使, 
表:
并向朝廷上表: 
“福州孤危,
“福州孤立危难, 
旦夕可克。”
早晚就能攻克。” 
唐主以觉专命,
南唐主因陈觉专命独断, 
甚怒;
非常愤怒; 
群臣多言:
群臣多说: 
“兵已傅城下,
“军队现在已然分布在福州城下, 
不可中止,
不能中止, 
当发兵助之。”
应当发兵助攻。 
 
丁丑,
丁丑(十九日), 
觉、延鲁败杨崇保于候官,
陈觉、冯延鲁在候官打败了杨崇保的军队。 
戊寅,
戊寅(二十日), 
乘胜进攻福州西关。
南唐军队乘胜进攻福州西关。 
弘义出击,
李弘义出击, 
大破之,
大败南唐军, 
执唐左神威指挥使杨匡邺。
抓获南唐左神威指挥使杨匡邺。 
 
唐主以永安节度使王崇文为东南面都招讨使,
南唐主命永安节度使王崇文为东南面都招讨使, 
以漳泉安抚使、谏议大夫魏岑为东面监军使,
命漳泉安抚使、谏议大夫魏岑为东面监军使, 
延鲁为南面监军使,
冯延鲁为南面监军使, 
会兵攻福州,
合兵进攻福州, 
克其外郭。
攻克福州的外城。 
弘义固守第二城。
李弘义固守第二道城墙。 
 
冯晖引兵过旱海,
冯晖率兵经过旱海, 
至辉德,
到达辉德, 
糗粮已尽。
干粮已尽。 
拓跋彦超众数万,为三陈,
拓跋彦超几万军队列为三个阵, 
扼要路,
扼守要路, 
据水泉以待之。
控制水源,严阵以待。 
军中大惧。
冯晖军队大为恐慌。 
晖以赂求和于彦超,
冯晖给拓跋彦超贿赂以求和, 
彦超许之。
拓跋彦超同意。 
自旦至日中,
但从早晨到中午, 
使者往返数四,
使者往返了多次, 
兵未解。
对方军队还没有撤退。 
药元福曰:
药元福对冯晖说: 
“虏知我饥渴,
“敌人知道我们又饿又渴, 
阳许和以困我耳;
假装允和,以此困住我们。 
若至暮,
如果到了傍晚, 
则吾辈成擒矣。
那我们就被活捉了。 
今虏虽众,
现在敌人虽然多, 
精兵不多,
但精兵并不多, 
依西山而陈者是也。
仅是靠西山布阵而已。 
其余步卒,
其余的步兵, 
不足为患。
不足威胁我们。 
请公严陈以待我,
请您严阵等待我的信号; 
我以精骑先犯西山兵,
我率领精锐骑兵先攻击西山下的敌军, 
小胜则举黄旗,
如获小胜就举起黄旗, 
大军合势击之,
大军再合力攻击, 
破之必矣。”
打败敌军是必定的。” 
乃帅骑先进,
于是率领骑兵首先冲去, 
用短兵力战。
用短刀全力死战; 
彦超小却,
拓跋彦超稍稍退却, 
元福举黄旗,
药元福就举起黄旗, 
晖引兵赴之,
冯晖率兵赶赴, 
彦超大败。
拓跋彦超被打得大败。 
明日,
第二天, 
晖入灵州。
冯晖率兵进入灵州。 
 
九月,
九月, 
契丹三万寇河东;
契丹三万兵马侵犯河东; 
壬辰,
壬辰(初五), 
刘知远败之于阳武谷,
刘知远在阳武谷打败了他们, 
斩首七千级。
斩首七千人。 
 
汉刘思潮等既死,
南汉刘思潮等人死后, 
陈道庠内不自安。
陈道庠内心不安。 
特进邓伸遗之《汉纪》,
特进邓伸送给他一部《汉纪》, 
道庠问其故。
陈道庠问是何原因, 
伸曰:
邓伸说: 
“憨獠!
“傻瓜! 
此书有诛韩信、醢彭越事,
这书里有诛韩信、醢彭越的事, 
宜审读之!”
应仔细阅读啊!” 
汉主闻之,
南汉主听到此事, 
族道庠及伸。
诛灭陈道庠、邓伸的家族。 
 
李弘义自称威武留后,
李弘义自称为威武留后, 
更名弘达,
改名李弘达, 
奉表请命于晋;
奉上表章听命于后晋。 
甲午,
甲午(初七), 
以弘达为威武节度使、同平章事,
后晋任命李弘达为威武节度使、同平章事, 
知闽国事。
主持闽国事务。 
 
张彦泽奏败契丹于定州北,
张彦泽上奏:在定州以北击败契丹, 
又败之于泰州,
在泰州再次击败它, 
斩首二千级。
共斩首二千人。 
 
辛丑,
辛丑(十四日), 
福州排阵使马捷引唐兵自马牧山拔寨而入,
福州排阵使马捷领南唐军队从马牧山拔寨而入, 
至善化门桥,
开到善化门桥, 
都指挥使丁彦贞以兵百人拒之。
都指挥使丁彦贞率一百名士兵抵抗。 
弘达退保善化门,
李弘达退守善化门。 
外城再重皆为唐兵所据。
外城及第二道城都被南唐兵占领。 
弘达更名达,
李弘达改名李达, 
遣使奉表称臣,
派使者向吴越王钱弘佐奉表称臣, 
乞师于吴越。
乞求救兵。 
 
楚王希范知帝好奢靡,
楚王马希范知道后晋出帝喜好奢侈、华丽, 
屡以珍玩为献,
多次献上珍玩宝物, 
求都元帅;
求封为都元帅; 
甲辰,
甲辰(十七日), 
以希范为诸道兵马都元帅。
命马希范为诸道兵马都元帅。 
 
丙辰,
丙辰(二十九日), 
河决澶州临黄。
黄河在澶州的临黄决口。 
 
契丹使瀛州刺史刘延祚遗乐寿监军王峦书,
契丹使瀛州刺史刘延祚给后晋乐寿监军王峦写信, 
请举城内附。
要求率全城归降, 
且云:
并且说: 
“城中契丹兵不满千人,
“城中契丹兵不足一千人, 
乞朝廷发轻兵袭之,
请朝廷派轻兵前来袭击, 
己为内应。
自己为内应。 
又,
还有, 
今秋多雨,
今年秋天雨多, 
自瓦桥以北,
从瓦桥以北, 
积水无际,
积水漫无边际, 
契丹主已归牙帐,
契丹主已回牙帐去了, 
虽闻关南有变,
纵然听到关南有突变, 
地远阻水,
路远隔水, 
不能救也。”
也不能前来援救。” 
峦与天雄节度使兼中书令杜威屡奏瀛、莫乘此可取,
王峦与天雄节度使兼中书令杜威屡次上奏,认为瀛、莫二州乘这个机会可夺取; 
深州刺史慕容迁献《瀛莫图》。
深州刺史慕容迁又献上《瀛莫图》。 
冯玉、李崧信以为然,
冯玉、李崧都信以为真, 
欲发大兵迎赵延寿及延祚。
准备派出大兵迎接赵延寿和刘延祚。 
 
先是,
早先, 
侍卫马步都指挥使、天平节度使李守贞数将兵过广晋,
侍卫马步都指挥使、天平节度使李守贞屡次领兵经过广晋, 
杜威厚待之,
杜威接待他很好, 
赠金帛甲兵,
赠送他金银兵器铠甲, 
动以万计;
每次都数以万计。 
守贞由是与威亲善。
李守贞因此和杜威亲近友好。 
守贞入朝,
李守贞入朝时, 
帝劳之曰:
后晋出帝慰劳他说: 
“闻卿为将,
“听说爱卿作为将军, 
常费私财以赏战士。”
常用自己的钱财赏给战士。” 
对曰:
答道: 
“此皆杜威尽忠于国,
“这些都是杜威对国家的忠心, 
以金帛资臣,
他用金银钱财资助我, 
臣安敢掠有其美!”
我怎么敢掠取他的美德!” 
因言:
于是说: 
“陛下若他日用兵,
“陛下如果他日用兵, 
臣愿与威戮力以清沙漠。”
我愿和杜威通力合作肃清沙漠之敌。” 
帝由是亦贤之。
后晋出帝因此也感到他是个德才兼备的将军。 
 
及将北征,
待将要北征时, 
帝与冯玉、李崧议,
后晋出帝和冯玉、李崧商议, 
以威为元帅,
任命杜威为元帅, 
守贞副之。
李守贞为副帅。 
赵莹私谓冯、李曰:
赵莹私下对冯、李二人说: 
“杜令国戚,
“杜威是皇帝的亲戚, 
贵为将相,
又是显贵的将相, 
而所欲未厌,
但他的欲望还没有满足, 
心常慊慊,
心常怀不满之意, 
岂可复假以兵权!
怎能再授予他兵权! 
必若有事北方,
如果一定要对北方用兵, 
不若止任守贞为愈也。”
不如只委任李守贞一个人为好。” 
不从。
冯、李二人没有听从。 
冬,
冬季, 
十月,辛未,
十月辛未(十四日), 
以威为北面行营都指挥使,
命杜威为北面行营都指挥使, 
以守贞为兵马都监,
命李守贞为兵马都监, 
泰宁节度使安审琦为左右厢都指挥使,
泰宁节度使安审琦为左右厢都指挥使, 
武宁节度使符彦卿为马军左厢都指挥使,
武宁节度使符彦卿为马军左厢都指挥使, 
义成节度使皇甫遇为马军右厢都指挥使,
义成节度使皇甫遇为马军右厢都指挥使, 
永清节度使梁汉璋为马军都排阵使,
永清节度使梁汉璋为马军都排阵使, 
前威胜节度使宋彦筠为步军左厢都指挥使,
前威胜节度使宋彦筠为步军左厢都指挥使, 
奉国左厢都指挥使王饶为步军右厢都指挥使,
奉国左厢都指挥使王饶为步军右厢都指挥使, 
州围练使薛怀让为先锋都指挥使。
州团练使薛怀让为先锋都指挥使。 
仍下敕榜曰:
并下达敕榜,写道: 
“专发大军,
“专门调发大军, 
往平黠虏。
前往扫平黠虏。 
先取瀛、莫,
先取瀛州、莫州, 
安定关南;
安定关南; 
次复幽燕,
其次收复幽燕, 
荡平塞北。”
扫荡平定塞北。” 
又曰:
又道: 
“有擒获虏主者,
“有生擒胡虏君主的, 
除上镇节度使,
任命上等大镇的节度使, 
赏钱万缗,
赏赐钱一万缗, 
绢万匹,
绢一万匹, 
银万两。”
银子一万两。” 
时自六月积雨,
当时,从六月连日下雨, 
至是未止,
至此一直没停, 
军行及馈运者甚艰苦。
行军和运送军粮都很艰苦。 
 
唐漳州将林赞尧作乱,
南唐漳州将领林赞尧作乱, 
杀监军使周承义、剑州刺史陈诲。
杀死监军使周承义、剑州刺史陈诲。 
泉州刺史留从效举兵逐赞尧,
泉州刺史留从效起兵驱逐林赞尧, 
以泉州裨将董思安权知漳州。
派泉州副将董思安代理主持漳州事务。 
唐主以思安为漳州刺史,
南唐主命董思安为漳州刺史, 
思安辞以父名章,
思安因父亲名“章”而推辞, 
唐主改漳州为南州,
南唐主于是改漳州为南州, 
命思安及留从效将州兵会攻福州。
命董思安和留从效率领州中的军队合攻福州。 
庚辰,
庚辰(二十三日), 
围之。
包围了福州城。 
 
福州使者至钱塘,
福州的使者来到钱塘。 
吴越王弘佐召诸将谋之,
吴越王钱弘佐召集众将领商议, 
皆曰:
都说: 
“道险远,
“道路又远又险, 
难救。”
难以救援。” 
惟内都监使临安水丘昭券以为当救。
只有内都监使临安人水丘昭券认为应去援救。 
弘佐曰:
钱弘佐说: 
“唇亡齿寒,
“唇亡齿寒, 
吾为天下元帅,
我作为天下元帅, 
曾不能救邻道,
连邻邦都不能解救, 
将安用之!
那还有什么用! 
诸君但乐饱身安坐邪!”
你们只高兴吃饱了坐着吗?” 
壬午,
壬午(二十五日), 
遣统军张筠、赵承泰将兵三万,
派统军使张筠、赵承泰率兵三万人, 
水陆救福州。
从水陆两路救援福州。 
 
先是募兵,
此前召募士兵, 
久无应者,
很长时间也没应募的, 
弘佐命纠之,
钱弘佐命令征集, 
曰:
并说: 
“纠而为兵者,粮赐减半。”
“凡征集而当兵的发给他的粮食和赏赐减少一半。” 
明日,
第二天, 
应募者云集。
应召的人云集而至。 
弘佐命昭券专掌用兵,
钱弘佐命水丘昭券专管用兵之事, 
昭券惮程昭悦,
但昭券害怕程昭悦, 
以用兵事让之。
把用兵的事让给他干。 
弘佐命昭悦掌应援馈运事,
钱弘佐命程昭悦掌管接应后援输送粮食的事务, 
而以军谋委元德昭。德昭,
而把全军的谋略大事委交元德昭。 
危仔倡之子也。
元德昭是危仔倡的儿子。 
 
弘佐议铸铁钱以益将士禄赐,
钱弘佐建议铸铁钱以增加将士们的俸禄赏赐, 
其弟牙内都虞候弘亿谏曰:
他的弟弟牙内都虞候钱弘亿劝谏道: 
“铸铁钱有八害:
“铸铁钱有八条害处: 
新钱既行,
新铁钱一发行, 
旧钱皆流入邻国,
旧铜钱都流入邻国, 
一也;
这是第一条; 
可用于吾国而不可用于他国,
铁钱可在我国使用却不可在他国使用, 
则商贾不行,
商人不使用, 
百货不通,
百货也就不能流通, 
二也;
是第二条; 
铜禁至严,
采铜被严格禁止, 
民犹盗铸,
百姓还有偷偷铸造的, 
况家有铛釜,
况且每家都有铁锅, 
野有铧犁,
地里有铧犁, 
犯法必多,
私铸犯法的必然多, 
三也;
是第三条; 
闽人铸铁钱而乱亡,
闽人铸造铁钱而灭亡, 
不足为法,
这不值得效法, 
四也;
是第四条; 
国用幸丰而自示空乏,
国家财力庆幸很充足,而铸铁钱却是自己显示国库空虚, 
五也;
这是第五条; 
禄赐有常而无故益之以启无厌之心,
赐予俸禄本有常数,而无故增加它来诱发贪得无厌之心, 
六也;
是第六条; 
法变而弊,
一旦钱法改变酿成弊端, 
不可遽复,
不能立即恢复, 
七也;
是第七条; 
‘钱’者国姓,
‘钱’是国姓, 
易之不祥,
改动不吉祥, 
八也。”
是第八条。” 
弘佐乃止。
钱弘佐于是作罢。 
 
杜威、李守贞会兵于广晋而北行。
杜威、李守贞在广晋会师,然后向北进军。 
威屡使公主入奏,
杜威屡次让公主入宫上奏, 
请益兵,
请求增兵, 
曰:
他说: 
“今深入虏境,
“现在深入胡虏的国境, 
必资众力。”
一定要靠大家的力量!” 
由是禁军皆在其麾下,
因此禁军都归于他的麾下, 
而宿卫空虚。
连宫内的宿值警卫都空虚了。 
 
十一月,
十一月, 
丁酉,
丁酉(初十), 
以李守贞权知幽州行府事。
派李守贞代理主持幽州行府事务。 
 
己亥,
己亥(十二日), 
杜威等至瀛州,
杜威等人率兵来到瀛州, 
城门洞启,
城门洞开, 
寂若无人,
寂静得像没有人, 
威等不敢进。
杜威等人不敢进去。 
闻契丹将高谟翰先已引兵潜出,
听说契丹将领高谟翰早已率兵偷偷出城跑了, 
威遣梁汉璋将二千骑追之,
杜威就派梁汉璋率领二千名骑兵追击, 
遇契丹于南阳务,
在南阳务与契丹遭遇, 
败死。
梁汉璋战败被杀。 
威等闻之,
杜威等听到这个消息, 
引兵而南。
率兵南下。 
时束城等数县请降,
当时束城等几个县已请求归降, 
威等焚其庐舍,
杜威等人焚烧了庐舍, 
掠其妇女而还。
抢掠了那里的妇女而返回。 
 
己酉,
己酉(二十二日), 
吴越兵至福州,
吴越的军队来到福州, 
自罾浦南潜入州城。
从罾浦以南偷偷进入福州城。 
唐兵进据东武门,
而南唐军队又前进占领了东武门, 
李达与吴越兵共御之,
李达和吴越兵共同抵抗, 
不利。
战事不利。 
自是内外断绝,
从此福州城与外界联系断绝, 
城中益危。
城里形势更加危急。 
 
唐主遣信州刺史王建封助攻福州。
南唐主派信州刺史王建封帮助进攻福州。 
时王崇文虽为元帅,
当时南唐军中虽然王崇文是元帅, 
而陈觉、冯延鲁、魏岑争用事,
但是陈觉、冯延鲁、魏岑三人争着主事, 
留从效、王建封倔强不用命,
留从效、王建封二人又倔强不听命令, 
各争功,
各自抢功劳, 
进退不相应。
进退行动互不照应。 
由是将士皆解体,
因此下面的将士也都人心涣散, 
故攻城不克。
所以福州城攻不下来。 
 
唐主以江州观察使杜昌业为吏部尚书,
南唐主命江州观察使杜昌业为吏部尚书, 
判省事。
主管尚书省事。 
先是昌业自兵部尚书判省事,
原先,杜昌业是兵部尚书主管尚书省事, 
出江州,
出江州任职。 
及还,
这次回来上任, 
阅簿籍,
翻阅帐册簿籍, 
抚案叹曰:
拍案感叹道: 
“未数年,
“没几年功夫, 
而所耗者半,
府库的积累所消耗已过半, 
其能久乎!”
怎么能持久呢!” 
 
契丹主大举入寇,
契丹主率兵大举入侵, 
自易、定趣恒州。
从易州、定州直向恒州。 
杜威等至武强,
杜威等到达武强, 
闻之,
听到这个消息, 
将自贝、冀而南。
要从贝州、冀州往南走。 
彰德节度使张彦泽时在恒州,
彰德节度使张彦泽当时在恒州, 
引兵会之,
领兵前去和杜威等人会师, 
言契丹可破之状;
并陈述契丹可以被打败的理由, 
威等复趣恒州,
杜威等又开往恒州, 
以彦泽为前锋。
命张彦泽为前锋。 
甲寅,
甲寅(二十七日), 
威等至中度桥,
杜威等来到中度桥, 
契丹已据桥,
但契丹已占领了桥, 
彦泽帅骑争之,
张彦泽率骑兵前去争夺, 
契丹焚桥而退。
契丹兵把桥烧掉退却了。 
晋兵与契丹夹滹沱而军。
于是后晋兵马和契丹军队隔着滹沱河驻扎下来。 
 
始,
开始, 
契丹见晋军大至,
契丹人见后晋军队浩浩荡荡开来, 
又争桥不胜,
前来争桥又没取胜, 
恐晋军急渡滹沱,
担心对方会强渡滹沱河, 
与恒州合势击之,
和恒州联合夹击, 
议引兵还。
商议退兵返回; 
及闻晋军筑垒为持久之让,
但听到后晋军队已筑起营垒作持久的准备, 
遂不去。
于是就不退兵了。 
 
蜀施州刺史田行皋叛,
后蜀施州刺史田行皋反叛, 
遣供奉官耿彦将兵讨之。
后蜀派供奉官耿彦率兵前去讨伐。 
 
杜威虽以贵戚为上将,
杜威虽然以皇帝亲戚身份担任上将, 
性懦怯。
但生性懦弱胆小。 
偏裨皆节度使,
他手下的将领都是节度使, 
但日相承迎,
只是天天奉承迎合, 
置酒作乐,
饮酒作乐, 
罕议军事。
很少谈论军事。 
 
磁州刺史兼北面转运使李说威及李守贞曰:
磁州刺史兼北面转运使李劝说杜威和李守贞道: 
“今大军去恒州咫尽,
“现在大军距恒州近在咫尽, 
烟火相望。
彼此的烟火都能望见。 
若多以三股木置水中,
如果把许多三股木放到水中, 
积薪布土其上,
在上面放上柴草铺上土, 
桥可立成。
桥就立刻架成了。 
密约城中举火相应,
再密约城中的守军点起火堆为联络信号, 
夜募将士斫虏营而入,
趁夜里组织将士砍断敌虏营盘的栅栏冲进去, 
表里合势,
里外合兵, 
虏必遁逃。”
胡虏一定败逃。” 
诸将以为然,
众将领都认为说得对, 
独杜威不可,
只有杜威认为不行, 
遣南至怀、孟督军粮。
派李往南到怀、孟二州督运军粮。 
 
契丹以大军当晋军之前,
契丹用大军挡在后晋军队的前面, 
潜遣其将萧翰、通事刘重进将百骑及羸卒,
又悄悄派出将领萧翰、通事刘重进率领一百名骑兵和羸弱的步卒, 
并西山出晋军之后,
沿西山出现在后晋军队的后面, 
断晋粮道及归路。
切断后晋军的粮道和退路。 
樵采者遇之,
打柴的樵夫遇到他们, 
尽为所掠;
全被抓走了; 
有逸归者,
有逃跑回来的, 
皆称虏众之盛,
都说契丹军队的强盛, 
军中惧。
后晋军中人心惶惶。 
翰等至栾城,
萧翰等到达了栾城, 
城中戍兵千余人,
城中后晋守军有一千多人, 
不觉其至,
没想到敌人来临, 
狼狈降之。
慌乱狼狈中全都投降了。 
契丹获晋民,
契丹抓到的后晋百姓, 
皆黥其面曰“奉敕不杀”,
全都在脸上刺“奉敕不杀”四个字, 
纵之南走;
放他们往南走; 
运夫在道遇之,
运粮的民夫在路上遇见他们, 
皆弃车惊溃。
都撂下辎重惊慌溃逃了。 
翰,契丹主之舅也。
萧翰是契丹主耶律德光的舅舅。 
 
十二月,
十二月, 
丁巳朔,
丁巳朔(初一), 
李自书密奏,
李亲自给后晋出帝写上密奏, 
具言大军危急之势,
详细说明后晋大军危急的形势, 
请车贺幸滑州,
请皇帝亲临滑州, 
遣高行周、符彦卿扈从,
派高行周、符彦卿扈从, 
及发兵守澶州、河阳以备虏之奔冲;
并请派兵守卫澶州、河阳,以防范契丹军队的冲击。 
遣军将关勋走马上之。
派将领关勋快马把密奏送给皇帝。 
 
己未,
己未(初三), 
帝始闻大军屯中度;
后晋出帝才知道大军驻扎在中度桥的消息。 
是夕,
这天傍晚, 
关勋至。
关勋已赶到大梁。 
庚申,
庚申(初四), 
杜威奏请益兵,
杜威上奏章请求增兵, 
诏悉发守宫禁者得数百人,
后晋出帝下诏调全部守卫宫禁的几百人, 
赴之。
赶往中度桥。 
又诏发河北及滑、孟、泽、潞刍粮五十万诣军前;
又下诏,调发河北及滑、孟、泽、潞各州粮草五十万送到军营。 
督迫严急,
因为督运时间紧迫,催促严急, 
所在鼎沸。
各地惊扰沸腾。 
辛酉,威又遣从者张祚等来告急,祚等还,
辛酉(初五)杜威又派遣部下张祚等前去告急, 
为契丹所获。
张祚等在回来的途中被契丹抓获。从此, 
自是朝廷与军前声问两不相通。
朝廷和军队之间消息不通。 
 
时宿卫兵皆在行营,
当时宫中的宿卫兵都在行营里, 
人心懔懔,
人人心里危惧, 
莫知为计。
不知该怎么办。 
开封尹桑维翰,以国家危在旦夕,
开封尹桑维翰认为国家的存亡已经危在旦夕, 
求见帝言事;
请求朝见皇帝、上报情况。 
帝方在苑中调鹰,
后晋出帝正在御苑里玩弄猎鹰, 
辞不见。
推辞不见。 
又诣执政言之,
桑维翰又去向执掌权柄的大臣陈述, 
执政不以为然。
那些大臣不以为然。 
退,
桑维翰退下来, 
谓所亲曰:
对亲近的人说: 
“晋氏不血食矣!”
“晋氏的宗庙得不到祭祀了!” 
 
帝欲自将北征,
后晋出帝要亲自率兵北征, 
李彦韬谏而止。
被李彦韬劝谏阻止。 
时符彦卿虽任行营职事,
当时符彦卿虽然担任行营的职务, 
帝留之,
后晋出帝把他留下, 
使戍荆州口。
让他守卫荆州口。 
壬戌,
壬戌(初六), 
诏以归德节度使高行周为北面都部署,
下诏命归德节度使高行周为北面都部署, 
以彦卿副之,
命符彦卿任副职, 
共戍澶州;
一起守卫澶州; 
以西京留守景延广戍河阳,
命西京留守景延广守卫河阳, 
且张形势。
摆开了迎战的架势。 
 

杜威降契丹与后晋灭亡

奉国都指挥使王清言于杜威曰:
奉国都指挥使王清向杜威进言道: 
“今大军去恒州五里,
“现在大军离恒州城只有五里, 
守此何为!
守在这里干什么! 
营孤食尽,
军营孤立,粮食吃完, 
势将自溃。
必将自己溃败。 
请以步卒二千为前锋;
请求率步兵二千为先锋, 
夺桥开道,
夺取桥梁,开辟道路, 
公帅诸军继之;
您率领各军紧随其后, 
得入恒州,
能够进入恒州, 
则无忧矣。”
就没有忧虑了。” 
威许诺,
杜威允许了, 
遣清与宋彦筠俱进。
派王清和宋彦筠一起前进。 
清战甚锐,
王清作战锐不可当, 
契丹不能支,
契丹兵不能支持, 
势小却;
稍稍退却; 
诸将请以大军继之,
众将领请求立刻派大军随后前进, 
威不许。
杜威不允许。 
彦筠为契丹所败,
宋彦筠被契丹打败了, 
浮水抵岸得免。
自己游回岸边,免于一死。 
清独帅麾下陈于水北力战,
王清独自率麾下兵士在河北岸布阵奋力作战, 
互有杀伤,
两军互有伤亡; 
屡请救于威,
王清屡次向杜威求救, 
威竟不遣一骑助之。
杜威竟然不派一骑前去支援。 
清谓其众曰:
王清对士兵们说: 
“上将握兵,
“上将手握重兵, 
坐观吾辈困急而不救,
却坐观我们在困急当中不来救援, 
此必有异志。
他一定有叛变之意。 
吾辈当以死报国耳!”
我们应该以死报国!” 
众感其言,
大家为他的话所感动, 
莫有退者,
没有一人后退的, 
至暮,
到了日暮, 
战不息。
仍然战斗不息。 
契丹以新兵继之,
契丹又派新的军队前来进攻, 
清及士众尽死。
王清和士兵们全都战死。 
由是诸军皆夺气。
从此后晋各军丧失了士气。 
清,州人也。
王清是州人。 
 
甲子,
甲子(初八), 
契丹遥以兵环晋营,
契丹派兵从远处包围了后晋军营, 
内外断绝,
军营与外界联系断绝了, 
军中食且尽。
军中粮食将尽。 
杜威与李守贞、宋彦筠谋降契丹,
杜威和李守贞、宋彦筠谋划投降契丹, 
威潜遣腹心诣契丹牙帐,
杜威还暗中派遣了心腹到契丹主的牙帐里, 
邀求重赏。
邀功求取重赏。 
契丹主绐之曰:
契丹主骗他说: 
“赵延寿威望素浅,
“赵延寿威望素来浅薄, 
恐不能帝中国。
恐怕不能作中原的皇帝。 
汝果降者,
你果真能投降, 
当以汝为之。”
就让你当皇帝。” 
威喜,
杜威喜欢, 
遂定降计。
于是拟定投降的计划。 
丙寅,
丙寅(初十), 
伏甲召诸将,
军帐周围埋伏了全副武装的士兵,召集众将领前来, 
出降表示之,
杜威拿出降表来给他们看, 
使署名。
让他们署名。 
诸将骇愕,
众将领惊愕害怕, 
莫敢言者,
没有敢说话的, 
但唯唯听命。
只有“是、是”地听从命令。 
威遣门使高勋赍诣契丹,
杜威派门使高勋带降表送给契丹, 
契丹主赐诏慰纳之。
契丹主赐下诏书抚慰收纳他们。 
是日,
这一天, 
威悉命军士出陈于外,
杜威命全军士兵到营外列阵, 
军士皆踊跃,
军士们十分踊跃, 
以为且战,
以为就要打仗。 
威亲谕之曰:
杜威亲自告诉他们: 
“今食尽涂穷,
“现在粮食吃光无路可走, 
当与汝曹共求生计。”
应和你们一同求取生存的办法。” 
因命释甲。
于是命令全军放下武装。 
军士皆恸哭,
军士们都抱头痛哭, 
声振原野。
哭声振动了原野。 
威、守贞仍于众中扬言:
杜威、李守贞还在众人中宣扬: 
“主上失德,
“君主无德, 
信任奸邪,
听信任用奸臣小人, 
猜忌于己。”
猜忌我们。” 
闻者无不切齿。
听的人没有不咬牙切齿的。 
契丹主遣赵延寿衣赭袍至晋营慰抚士卒,
契丹主派赵延寿身穿赭袍来到后晋营中抚慰士兵, 
曰:
指着赭袍说: 
“彼皆汝物也。”
“这都将是你的东西。” 
杜威以下,皆迎谒于马前;
杜威以下将领都到马前迎接拜见; 
亦以赭袍衣威以示晋军,
赵延寿也给杜威穿上赭袍,给后晋将士们看, 
其实皆戏之耳。
其实这都是愚弄他们的把戏而已。 
以威为太傅,
契丹任命杜威为太傅, 
李守贞为司徒。
李守贞为司徒。 
 
威引契丹主至恒州城下,
杜威引导契丹主来到恒州城下, 
谕顺国节度使王周以己降之状,
告诉顺国节度使王周自己投降的情况, 
周亦出降。
王周也出城投降了。 
戊辰,
戊辰(十二日), 
契丹主入恒州。
契丹主进入恒州。 
遣兵袭代州,
又派兵袭击代州, 
刺史王晖以城降之。
刺史王晖开城投降。 
 
先是契丹屡攻易州,
原先,契丹屡次进攻易州, 
刺史郭固守拒之。
刺史郭死守抗拒。 
契丹主每过城下,指而叹曰:
契丹主每次经过城下都指着易州城叹道: 
“吾能吞并天下,
“我能够吞并天下, 
而为此人所扼!”
却被此人所扼阻!” 
及杜威既降,
现在杜威已投降, 
契丹主遣通事耿崇美至易州,
契丹主派通事耿崇美来到易州, 
诱谕其众,
诱劝郭的部下, 
众皆降;
这些人都投降了, 
不能制,
郭不能制止, 
遂为崇美所杀。,
于是被耿崇美杀死。 
邢州人也。
郭是邢州人。 
 
义武节度使李殷,安国留后方太,
义武节度使李殷、安国留后方太, 
皆降于契丹。
都投降了契丹。 
契丹主以孙方简为义武节度使,
契丹主任命孙方简为义武节度使, 
麻为安国节度使,
麻为安国节度使, 
以客省副使马崇祚权知恒州事。
任命客省副使马崇祚代理主持恒州事务。 
 
契丹翰林承旨、吏部尚书张砺言于契丹主曰:
契丹翰林承旨、吏部尚书张砺对契丹主说: 
“今大辽已得天下,
“现在大辽已得天下, 
中国将相宜用中国人为之,
中原的将相应由中原人来作, 
不宜用北人及左右近习。
不宜用北国人和左右熟悉的人。 
苟政令乖失,
如果政令失误, 
则人心不服,
就会人心不服, 
虽得之,
虽然得到了天下, 
犹将失之。”
也还会失去。” 
契丹主不从。
契丹主不肯听从。 
 
引兵自邢、相而南,
契丹主率兵从邢、相二州南下, 
杜威将降兵以从。
杜威率降兵跟随。 
遣张彦泽将二千骑先取大梁,
契丹主派张彦泽率二千骑兵先去攻取大梁, 
且抚安吏民,
并且安抚那里的官吏百姓, 
以通事傅住儿为都监。
派通事傅住儿为都监。 
 
杜威之降也,
杜威投降的事, 
皇甫遇初不预谋。
皇甫遇当初没参预谋划。 
契丹主欲遣遇先将兵入大梁,
契丹主要派皇甫遇先率兵进入大梁, 
遇辞;
他推辞了; 
退,谓所亲曰:
退下后对亲信说: 
“吾位为将相,
“我身为将相, 
败不能死,
兵败后不能去死, 
忍复图其主乎!”
怎能忍心再谋取君主呢!” 
至平棘,
兵至平棘, 
谓从者曰:
对身边跟随人的说: 
“吾不食累日矣,
“我已好几天不吃饭了, 
何面目复南行!”
还有什么面目再往南走啊!” 
遂扼吭而死。
于是掐住喉咙而死。 
 
张彦泽倍道疾驱,
张彦泽日夜兼程飞奔疾驰, 
夜渡白马泽。
夜里渡过白马津。 
壬申,
壬申(十六日), 
帝始闻杜威等降;
后晋出帝才知道杜威等人已投降。 
是夕,
当天傍晚, 
又闻彦泽至滑州,
又听说张彦泽已到滑州, 
召李崧、冯玉、李彦韬入禁中计事,
就召李崧、冯玉、李彦韬到宫中议事, 
欲诏刘知远发兵入援。
打算诏命刘知远起兵来援救都城。 
癸酉,
癸酉(十七日), 
未明,
天还没亮, 
彦泽自封丘门斩关而入,
张彦泽已从封丘门破关冲入城中, 
李彦韬帅禁兵五百赴之,
李彦韬率领禁军五百名前往迎敌, 
不能遏。
不能阻止, 
彦泽顿兵明德门外,
张彦泽在明德门外驻军, 
城中大扰。
城中大乱。 
 
帝于宫中起火,
后晋出帝在宫中放起了火, 
自携剑驱后宫十余人将赴火,
自己提着宝剑驱赶后宫的十几个人将跳入火中, 
为亲军将薛超所持。
被亲军将领薛超抱住了。一会儿, 
俄而彦泽自宽仁门传契丹主与太后书慰抚之,
张彦泽从宽仁门外传进契丹主给太后的书信以示抚慰, 
且召桑维翰、景延广,
并召桑维翰、景延广前来。 
帝乃命灭火,
后晋出帝于是命令灭火, 
悉开宫城门。
打开所有的宫门。 
帝坐苑中,与后妃相聚而泣,
后晋出帝坐在御苑中和后妃们相聚哭泣, 
召翰林学士范质草降表,
召翰林学士范质草拟降表, 
自称“孙男臣重贵,
自称:“孙男臣重贵, 
祸至神惑,
祸事来临神鬼迷惑; 
运尽天亡。
运数已尽天命灭亡。 
今与太后及妻冯氏,
现在和太后及妻子冯氏, 
举族于郊野面缚待罪次。
全族大小都在郊野两手反绑向前排列等待降罪。 
遣男镇宁节度使延煦,威信节度使延宝,
派儿子镇宁节度使石延煦、威信节度使石延宝, 
奉国宝一、金印三出迎。”
奉上国宝一枚、金印三枚出城迎接。” 
太后亦上表称“新妇李氏妾”。
太后也上表称“新妇李氏妾”。 
 
傅住儿入宣契丹主命,
傅住儿入宫内宣示契丹主的命令, 
帝脱黄袍,
后晋出帝脱下黄袍, 
服素衫,
穿上素色衣衫, 
再拜受宣,
再次叩拜听从宣示, 
左右皆掩泣。
宫内左右侍从们都掩面涕泣。 
帝使召张彦泽,
后晋出帝让人召张彦泽来, 
欲与计事。
想和他议事。 
彦泽曰:
张彦泽说: 
“臣无面目见陛下。”
“臣没脸去见陛下。” 
帝复召之,
出帝再次召他去, 
彦泽微笑不应。
他只是微笑不答应。 
 
或劝桑维翰逃去。
有人劝桑维翰逃走, 
维翰曰:
他说: 
“吾大臣,
“我是大臣, 
逃将安之!”
逃了又往哪里去!” 
坐而俟命。
静坐待命。 
彦泽以帝命召维翰,
张彦泽以皇帝的命令召桑维翰入宫, 
维翰至天街,
桑维翰来到天街时, 
遇李崧,
遇见李崧, 
驻马语未毕,
停下马来说话未完, 
有军吏于马前揖维翰赴侍卫司。
就有军吏在马前揖请桑维翰去侍卫司, 
维翰知不免,
他知道自己难免一死, 
顾谓崧曰:
回头对李崧说: 
“侍中当国,
“您这位侍中主持国政, 
今日国亡,
现在国家灭亡, 
反令维翰死之,
反而要让我去死, 
何也?”
为什么呢?” 
崧有愧色。
李崧脸上露出惭愧的表情。 
彦泽踞坐见维翰,
张彦泽傲慢地倚坐接见桑维翰, 
维翰责之曰:
桑维翰指责他道: 
“去年拔公于罪人之中,
“去年从罪人之中把你提拔出来, 
复领大镇,
又让你管辖一个大的藩镇, 
授以兵权,
授予你兵权, 
何乃负恩至此!”
你怎么能如此负恩!” 
彦泽无以应,
张彦泽无话可答, 
遣兵守之。
派兵看守住桑维翰。 
 
宣徽使孟承诲,素以佞巧有宠于帝,
宣徽使孟承诲一贯以乖巧谄媚受后晋出帝宠信, 
至是,
到这时, 
帝召承诲,
后晋出帝召他, 
欲与之谋,
想和他商议事情, 
承诲伏匿不至;
孟承诲藏匿起来不到; 
张彦泽捕而杀之。
张彦泽把他捉住而杀掉。 
 
彦泽纵兵大掠,
张彦泽放纵士兵大肆抢掠, 
贫民乘之,亦争入富室,杀人取其货,
贫民趁乱也争着闯入富人家里杀人抢钱财, 
二日方止,
两天才停止, 
都城为之一空。
而都城已经被洗劫一空。 
彦泽所居山积,
张彦泽的住处里钱财宝物堆积如山, 
自谓有功于契丹,
他自认为有功于契丹, 
昼夜以酒乐自娱,
不分昼夜地饮美酒、听歌乐,纵情娱乐; 
出入骑从常数百人,
每次出入跟随的骑兵常有几百名, 
其旗帜皆题“赤心为主”,
他的旗帜上都题有“赤心为主”四字, 
见者笑之。
见到的无不耻笑他。 
军士擒罪人至前,
军士抓获罪人押到跟前, 
彦泽不问所犯,
他不问所犯何罪, 
但嗔目竖三指,
只瞪起眼睛竖起中指, 
即驱出断其腰领。
就拉出去腰斩。 
彦泽素与门使高勋不协,
张彦泽素来与门使高勋不融洽, 
乘醉至其家,
就乘酒醉来到他家, 
杀其叔父及弟,
杀死他的叔父和弟弟, 
尸诸门首。
陈尸门前。 
士民不寒而。
士民见了不寒而。 
 
中书舍人李涛谓人曰:
中书舍人李涛对人说: 
“吾与其逃于沟渎而不免,
“我与其逃到水沟里而不免一死, 
不若往见之。”
就不如前去见他。” 
乃投刺谒彦泽曰:
于是投上名刺谒见张彦泽,说: 
“上书请杀太尉人李涛,
“上书请杀太尉人李涛, 
谨来请死。”
谨来请死。” 
彦泽欣然接之,
张彦泽欣然接见了他, 
谓涛曰:
问李涛: 
“舍人今日惧乎?”
“你今天害怕了?” 
涛曰:
李涛说: 
“涛今日之惧,
“我今天的害怕, 
亦犹足下昔年之惧也。
就像你当年的害怕一样。 
向使高祖用涛言,
过去如果高祖听我李涛的话, 
事安至此!”
事情哪能到这地步!” 
彦泽大笑,
张彦泽听了放声大笑, 
命酒饮之。
命人拿酒来给李涛喝, 
涛引满而去,
李涛斟满杯后一饮而尽, 
旁若无人。
然后旁若无人地走了。 
 
甲戌,
甲戌(十八日), 
张彦泽迁帝于开封府,
张彦泽把出帝迁往开封府, 
顷刻不得留,
而且片刻不让停留, 
宫中恸哭。
宫里大哭。 
帝与太后、皇后乘肩舆,
出帝和太后、皇后坐着肩舆, 
宫人、宦者十余人步从。
宫人、宦官十几人步行跟随。 
见者流涕。
路上见到的人都流下眼泪。 
帝悉以内库金珠自随。
出帝把内库的金银珠宝都随身带走, 
彦译使人讽之曰:
张彦泽派人规劝他说: 
“契丹主至,
“契丹主来时, 
此物不可匿也。”
这些东西无法藏匿。” 
帝悉归之,
出帝将这些财宝都放回内库, 
亦分以遗彦泽,
也分一部分给张彦泽; 
彦泽择取其奇货,
张彦泽选取其中的奇珍异宝, 
而封其余以待契丹。
封存其余留待契丹。 
彦泽遣控鹤指挥使李筠以兵守帝,
张彦泽派控鹤指挥使李筠率兵看守出帝, 
内外不通。
出帝和外界的联系不通。 
帝姑乌氏公主赂守门者,
出帝的姑姑乌氏公主贿赂看门人, 
入与帝诀,
进来与出帝诀别, 
归第自经。
然后回到家中上吊自杀。 
帝与太后所上契丹主表章,
出帝和太后给契丹主所上的表章, 
皆先示彦泽,
都先给张彦泽看过, 
然后敢发。
然后才敢发出。 
 
帝使取内库帛数段,
后晋出帝让人取几段内库的丝帛, 
主者不与,
管库的人不给, 
曰:
说: 
“此非帝物也。”
“这不是你的东西。” 
又求酒于李崧,
又向李崧要酒, 
崧亦辞以他故不进。
李崧也用其它原因推托不送来。 
又欲见李彦韬,
他又想见李彦韬, 
彦韬亦辞不往。
李彦韬也推辞不来, 
帝惆怅久之。
出帝为此惆怅了许久。 
 
冯玉佞张彦泽,
冯玉谄媚张彦泽, 
求自送传国宝,
请求让自己送去传国之宝, 
冀契丹复任用。
希望契丹能再任用他。 
 
楚国夫人丁氏,
楚国夫人丁氏, 
延煦之母也,
是石延煦的母亲, 
有美色。
长得美丽。 
彦泽使人取之,
张彦泽派人去取来, 
太后迟回未与;
太后迟疑徘徊不肯给, 
彦泽诟詈,
张彦泽大骂, 
立载之去。
把楚国夫人装上车就走。 
 
是夕,
这天傍晚, 
彦泽杀桑维翰。
张彦泽杀了桑维翰, 
以带加颈,
并用带子套在他脖子上, 
白契丹主,
告诉契丹主, 
云其自经。
说他是上吊自杀。 
契丹主曰:
契丹主说: 
“吾无意杀维翰,
“我无意杀桑维翰, 
何为如是!”
他为什么这样!” 
命厚抚其家。
命人丰厚地抚恤他的家属。 
 
高行周、符彦卿皆诣契丹牙帐降。
高行周、符彦卿都到契丹主的牙帐投降。 
契丹主以阳城之战为彦卿所败,
契丹主因阳城之战被符彦卿打败, 
诘之。
追问符彦卿, 
彦卿曰:
彦卿说: 
“臣当时惟知为晋主竭力,
“臣当时只知为晋主竭尽全力, 
今日死生惟命。”
今日死生听你决定。” 
契丹主笑而释之。
契丹主一笑而释放了他。 
 
己卯,
己卯(二十三日), 
延煦、延宝自牙帐还,
石延煦、石延宝从牙帐回, 
契丹主赐帝手诏,
契丹主赐给出帝手诏, 
且遣解里谓帝曰:
并派解里前去对出帝说: 
“孙勿忧,
“孙儿不要担忧, 
必使汝有啖饭之所。”
一定让你有吃饭的地方。” 
帝心稍安,
出帝心里稍稍安稳, 
上表谢恩。
上表谢恩。 
 
契丹以听献传国宝追琢非工,
契丹认为所献的传国之宝雕琢不精细, 
又不与前史相应,
又和前代历史所记不相吻合, 
疑其非真,
怀疑不是真品, 
以诏书诘帝,
下诏书追问出帝, 
使献真者。
让他献出真宝。 
帝奏:
出帝上奏道: 
“顷王从珂自焚,
“不久前王从珂自焚时, 
旧传国宝不知所在,
旧的传国之宝就不知去向, 
必与之俱烬。
想来一定是和他一起化为灰烬了。 
此宝先帝所为,
这个国宝是先帝所制, 
群臣备知。
众大臣全知道。 
臣今日焉敢匿宝!”
我在今天哪里还敢藏匿国宝啊!” 
乃止。
于是作罢。 
 
帝闻契丹主将渡河,
出帝听说契丹主将要渡黄河, 
欲与太后于前途奉迎;
想和太后事先到前面迎接; 
张彦泽先奏之,
张彦泽事先奏报, 
契丹主不许。
契丹主不同意。 
有司又欲使帝衔璧牵羊,
有关官员又想让出帝口衔璧、手牵羊, 
大臣舆榇,
大臣拉着车上的棺材, 
迎于郊外,
到郊外迎接; 
先具仪注白契丹主,
先将这些仪式告诉契丹主, 
契丹主曰:
契丹主说: 
“吾遣奇兵直取大梁,
“我派奇兵直取大梁, 
非受降也。”
不是来受降的。” 
亦不许。
也不允许。 
又诏晋文武群官,
又下诏书告诉后晋文武百官, 
一切如故;
一切都照旧; 
朝廷制度,并用汉礼。
朝廷制度沿用汉人礼仪。 
有司欲备法驾迎契丹主,
有关官署要备法驾去迎接契丹主, 
契丹主报曰:
契丹主说: 
“吾方擐甲总戎,
“我正戎装披甲, 
太常仪卫,未暇施也。”
太常仪卫没工夫使用。” 
皆却之。
一概推却了。 
 
先是契丹主至相州,
早先,契丹主来到相州, 
即遣兵趣河阳捕景延广。
旋即派兵开往河阳捕捉景延广。 
延广苍猝无所逃伏,
景延广仓促之间无处逃跑藏匿, 
往见契丹主于封丘。
就到封丘去见契丹主。 
契丹主诘之曰:
契丹主责问他道: 
“致两主失欢,
“导致两主不和, 
皆汝所为也。
全是你所干的事! 
十万横磨剑安在!”
你所说的‘十万横磨剑’在哪里?” 
召乔荣,
召来乔荣, 
使相辩证,
让他们互相申辩对证, 
事凡十条。
共十件事。 
延广初不服,
景延广最初不服, 
荣以纸所记语示之,
乔荣把纸上所记的话给他看, 
乃服。
景延广才认服, 
每服一事,
每承认一件事, 
辄授一筹。
就给他一支筹码。 
至八筹,
到第八去支筹码时, 
延广但以面伏地请死,
景延广只能把脸伏在地上请求死罪, 
乃锁之。
于是把他关押起来。 
 
丙戌晦,
丙戌晦(三十日), 
百官宿于封禅寺。
文武百官在封禅寺住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