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254 唐纪七十 - 资治通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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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254 唐纪七十

文白对照

司马光

黄巢起义攻陷长安,唐朝内部混乱,各节度使割据抗贼,僖宗出逃,最终形成多方混战局面。

黄巢西进与潼关失守

僖宗惠圣恭定孝皇帝中之上广明元年(庚子、880)
唐纪七十 唐僖宗广明元年(庚子、公元880年) 
 
十一月,
十一月, 
河中都虞候王重荣作乱,
唐河中都虞侯王重荣兴兵作乱,四乱抢劫, 
剽掠坊市俱空。
河中坊市被抢夺一空。 
 
宿州刺史刘汉宏怨朝廷赏薄,
唐宿州刺史刘汉宏抱怨朝廷给他的赏赐太轻薄, 
甲寅,
甲寅(初四), 
以汉宏为浙东观察使。
朝廷任命刘汉宏为浙东观察使。 
 
河东节度使郑从谠以本道兵授诸葛爽及代州刺史朱玫,
唐僖宗下诏。令河东节度使郑从谠将所率本道军队授予诸葛爽及代州刺史朱玫, 
使南讨黄巢。
让他们率领南下攻讨黄巢。 
乙卯,
乙卯(初五), 
以代北都统李琢为河阳节度使。
任命代北都统李琢为河阳节度使。 
 
初,
起初, 
黄巢将渡淮,
黄巢将军要率领军队北渡淮河, 
豆卢请以天平节授巢,
唐宰相豆卢请求唐僖宗将天平节度使的节授予黄巢, 
俟其到镇讨之。
待黄巢到镇上任时,再行攻讨。 
卢携曰:
宰相卢携说: 
“盗贼无厌,
“盗贼们都是贪得无厌, 
虽与之节,
虽然给黄巢节, 
不能止其剽掠,
也未必能制止他四处剽掠, 
不若急发诸道兵扼泗州,
不如赶快调发诸道军队扼守泗州, 
汴州节度使为都统,
任命汴州节度使为都统, 
贼既前不能入关,
率大军阴击黄巢贼众。黄巢既往前不能进入关中, 
必还掠淮、浙,
必定转而攻掠淮、浙一带, 
偷生海渚耳!”
逃至大海中去偷生!” 
从之。
唐僖宗听后表示同意。 
戏而淮北相继告刀,
谁知不久淮北诸州相继来使告急, 
携称疾不出,
卢携知道情势不妙,于是宣称有疾病,而不再上朝议政, 
京师大恐。
京师长安上下一片恐慌。 
庚申,
庚申(十日), 
东都奏黄巢入汝州境。
东都送来奏状,声称黄巢已攻入汝州境内。 
 
辛酉,
辛酉(十一日), 
以王重荣权知河中留后,
朝廷命王重荣暂时充任河中镇留后, 
以河中节度使同平章事李都为太子少傅。
而以河中节度使、同平章事李都为太子少傅,召回京师。 
 
汝郑把截制置都指挥使齐克让奏黄巢自称天补大将军,
汝郑把截制置都指挥使齐克让向朝廷奏称:黄巢已自称天补大将军, 
转牒诸军云,
并写牒文转送给唐诸镇军,宣称: 
“各宜守垒,
“你们应各自据守自己的城垒, 
勿犯吾锋!
不要阻犯我军的兵锋! 
吾将入东都,
我将亲率大军攻入东都, 
即至京邑,
接着攻入京师, 
自欲问罪,
向朝廷问罪, 
无预众人。”
与你们没有关系。” 
上召宰相议之。
唐僖宗将宰相们召到内殿商议对策。 
豆卢、崔沆请发关内诸镇及两神策军守潼关。
豆卢、崔沆建议调发在关内的诸藩镇军及左、右神策军去拒守潼关。 
壬戍,
壬戍(十二日), 
日南至。
冬至, 
上开延英,
唐僖宗开延英殿最高决策会议,由于找不到御敌良策, 
对宰相泣下。
竟对着宰相们流泪。 
观军容使田令孜奏:
观军容使宦官田令孜奏称: 
“请选左右神策军弓弩手守潼关,
“请皇上选左、右神策军中的弓弩手去守潼关, 
臣自为都指挥制置把截使。”
我亲自任都指挥制置把截使,前去拒敌。” 
上曰:
唐僖宗回答说: 
“侍卫将士,
“禁军侍卫将士, 
不习征战,
久不习征战, 
恐未足用。”
恐怕未必能派上用场。” 
令孜曰:
田令孜说: 
“昔安禄山构逆,
“过去安禄山判乱时, 
玄宗幸蜀以避之。”
玄宗去四川避难。” 
崔流曰:
崔沆说: 
“禄山众才五万,
“过去安禄山部众只有五万人, 
比之黄巢,不足言矣。”
无法和黄巢相比。” 
豆卢曰:
豆卢说: 
“哥舒翰以十五万众不守潼关,
“先前哥舒翰率领十五万大军尚不能把守潼关, 
今黄巢众六十万,
今天黄巢贼众有六十万, 
而潼关又无哥舒之兵。
而潼关又没有象哥舒翰当年那样强大的军队。 
若令孜为社稷计,
如果说田令孜真为大唐社稷考虑的话, 
三川帅臣皆令孜腹心,
蜀中三川帅臣陈敬、杨师立、牛勖倒都是田令孜的心腹,可以往西川躲避, 
比于玄宗则有备矣。”
这比起唐玄宗时的情况来,当然可以说是有备无患了。” 
上不怿,
唐僖宗听后很不高兴, 
谓令孜曰:
对田令孜说: 
“卿且为朕发兵守潼关。”
“请你且为朕调发军队,去潼关拒守。” 
是日,
这一天, 
上幸左神策军,
唐僖宗来到左神策军军营, 
亲阅将士。
亲自视察将士。 
令孜荐左军马军将军张承范、右军步军将军王师会、左军兵马使赵珂。
田令孜又向唐僖宗推荐左神策军马军将军张承范、右神策军步军将军王师会、左神策军兵马使赵珂。 
上召见三人,
唐僖宗于是召见三人, 
以承范为兵马先锋使兼把截潼关制置使,
任命张承范为兵马先锋使兼把截潼关制置使, 
师会为制置关塞粮料使,
王师会为制置关塞粮料使, 
珂为句当寨使,
赵珂为勾当寨栅使, 
令孜为左右神策军内外八镇及诸道兵马都指挥制置招讨等使,
并任命田令孜为左、右神策军内外八镇及诸道马都指挥制置招讨等使, 
飞龙使杨复恭为副使。
飞龙使杨复恭被任命为副使。 
 
癸亥,
癸亥(十三日), 
齐克让奏:
齐克让向朝廷上奏: 
“黄巢已入东都境,
“黄巢贼众已进入东都, 
臣收军退保潼关,
我收集散兵退到潼关继续进行抵抗, 
于关外置寨。
驻扎在潼关之外设置营寨。 
将士屡经战斗,
我部战士经过多次战斗, 
久乏资储,
缺乏战备物质已经很久, 
州县残破,
关东州县残破不堪, 
人烟殆绝,
人烟几乎继绝, 
东西南北不见王人,
东西南北四方不见大唐朝廷管辖下的人。 
冻馁交逼,
官军饥寒交迫, 
兵械弊,
兵械军器又钝又劣, 
各思乡闾,
士兵们各自思念故乡闾里, 
恐一旦溃去,
恐怕很容易溃散, 
乞早遣资粮及援军。”
乞请朝廷尽早运送资粮和援军。” 
上命选两神策弩手得二千八百人,
唐僖宗命令选拔左、右神策军弓弩手共得二千八百人, 
令张承范等将以赴之。
令张承范等将率领以赴潼关。 
 
丁卯,
丁卯(十七日), 
黄巢陷东都,
黄巢军攻陷东都, 
留守刘允章率百官迎竭;
唐东都留守刘允章率领百官迎拜; 
巢入城,
黄巢大军入城, 
劳问而已,
对城中百姓劳问而已, 
闾里晏然。
坊里和平常一样, 
允章,
人民生活正常。 
之曾孙也。
刘允章是刘的曾孙。 
田令孜奏募坊市人数千以补两军。
田令孜上奏请召募长安坊市居民数千人以补充左、右神策军。 
 
辛未,
辛未(二十一日), 
陕州奏东都已陷。
陕州地方官向朝廷上奏,告东都已陷落。 
壬申,
壬申(二十二日), 
以田令孜为汝、洛、晋、绛、同、华都统,
唐僖宗任命田令孜为汝、洛、晋、绛、同、华等州都统, 
将左、右军东讨。
率领左、右神策军出发东讨黄巢。 
是日,
这一天, 
贼陷虢州。
黄巢军攻陷虢州。 
 
以神策将罗元杲为河阳节度使。
朝廷任命神策军将领罗元杲为河阳节度使。 
 
以周岌为忠武节度使。
又任命周岌为忠武军节度使。 
初,
起初, 
薛能遣牙将上蔡秦宗权调发至蔡州,
薛能派遣其牙将上蔡人秦宗权调发军队到蔡州, 
闻许州乱,
闻知许州发生军乱, 
托云赴难,
托言赴难, 
选募蔡兵,
选募蔡州人为兵, 
遂逐刺史,
于是驱逐蔡州刺史, 
据其城。
占据蔡州城。 
及周岌为节度使,
这时周岌为忠武军节度使, 
即以宗权为蔡州刺史。
当即任命秦宗权为蔡州刺史。 
 
乙亥,
乙亥(二十五日), 
张承范等将神策弩手发京师。
张承范等率领神策军弓弩手自京师出发, 
神策军士皆长安富家子,
神策军士兵都是长安富家子弟, 
赂宦官窜名军籍,
贿赂宦官而挂名于军籍, 
厚得禀赐,
以获得优厚的赐给, 
但华衣怒马,
但这些人平时穿着华丽的衣服,骑着快马疾驰, 
凭势使气,
凭借宦官的势力气焰嚣张, 
未尝更战陈;
却从未参加过战阵; 
闻当出征,
听说要上前线, 
父子聚泣,
父子相聚抱头大哭, 
多以金帛雇病坊贫人代行,
许多人用金帛雇佣居住在病坊的贫苦人代行, 
往往不能操兵。
这些人往往不能操持兵器。 
是日,
这一天, 
上御章信门楼临遣之。
唐僖宗登上章信门楼遣送征人出发, 
承范进言:
张承范向唐僖宗进言: 
“闻黄巢拥数十万之众,
“听说黄巢拥兵数十万, 
鼓行而西,
战鼓咚咚向西涌来, 
齐克让以饥卒万人依托关外,
齐克让仅率领饥饿不堪的士卒万人在潼关外拒敌, 
复遣臣以二千余人屯于关上,
今天又派遣我率二千余军队驻屯于潼关上, 
又未闻为馈饷之计,
也没有听到为我们调拨粮饷的议论, 
以此拒贼,
就这样让我们去抗拒强敌, 
臣窃寒心。
实在令我寒心。 
愿陛下趣诸道精兵甲为继援。”
希望陛下调集诸道精兵尽早我们的后援。” 
上曰:
唐僖宗回答说: 
“卿辈第行,
“你们先行一步, 
兵寻至矣!”
随后援兵将至!” 
丁丑,
丁丑(二十七日), 
承范等至华州。
将承范等率军赶到华州。 
会刺史裴虔馀徙宣歙观察使,
正值华州刺史裴虔馀迁任宣歙观察使, 
军民皆逃入华山,
军民全都逃入华山, 
城中索然,
城中空荡荡的, 
州库唯尘埃鼠迹,
州库只剩下尘埃鼠迹, 
赖仓中犹有米千余斛,
幸运的是粮仓中仍有米千余斛, 
军士裹三日粮而行。
军士们带上三天的粮食再上征程。 
 
十二月,
十二有, 
庚辰朔,
庚辰朔(初一), 
承范等至潼天,
张承范等率军赶到潼关, 
搜菁中,得村民百许,
在青草茂密处搜得村民一百来人, 
使运石汲水,
即让他们为役运石汲水, 
为守御之备;
作守城的准备。 
与齐克让军皆绝粮,
这时张承范军与齐克让军都已绝粮, 
士卒莫有斗志。
士卒个个都没有斗志。 
是日,
这一天, 
黄巢前锋军抵关下,
黄巢军的前锋进抵潼关城下, 
白旗满野,
白旗遍布山野, 
不见其际,
一望无际, 
克让与战,
齐克让率军出战, 
贼小却,
黄巢军小败, 
俄而巢至,
接着黄巢率大军赶到, 
举军大呼,
全军大声呐喊, 
声振河、华。
声音震撼黄河、华山。 
克让力战,
齐克让备力拼战, 
自午至酉始解,
自午时至酉时才停战, 
士卒饥甚,
这时士卒已饿极了, 
遂喧噪,
于是呼喊喧闹着把营寨烧毁, 
烧营而溃,
溃散而去, 
克让走入关。
齐克让也走入潼关。 
关左有谷,
潼关边有山谷, 
平日禁人往来,
平时禁止人在谷中往来, 
以榷征税,
以便榷征商税, 
谓之“禁坑”。
人们称此谷为“禁坑”。 
贼至仓猝,
黄巢大军来得仓促, 
官军忘守之,
官军猝不及防, 
溃兵自谷而入,
溃兵自山谷而入禁坑, 
谷中灌水寿藤茂密如织,
里面灌木长藤茂密犹如蜘蛛网, 
一夕践为坦途。
一夕之间踏成一条平坦的大道。 
承范尽散其辎囊以给士卒,
张承范将辎重和私囊全部散发给士卒, 
遣使上表告急,
派人上表朝廷告急, 
称:
表称: 
“臣离京六日,
“我率军离京六天, 
甲卒未增一人,
士卒没有增加一人, 
馈饷未闻影响。
军饷更连影也未见到。 
到关之日,
到潼关之日, 
巨寇已来,
黄巢巨寇已来关下, 
以二千余人拒六十万众,
我以二千余人抗拒六十万敌众, 
外军饥溃,
在关外的齐克让军因饥饿而溃散, 
蹋开禁坑。
踏开禁坑。 
臣之失守,
我如果将潼关失守, 
鼎镬甘心;
就是处以投身油锅的极刑也心甘情愿; 
朝廷谋臣,
但是朝廷宰相谋臣, 
愧颜何寄!
羞愧之颜又寄托于何处! 
或闻陛下已议西巡,
听人说陛下已经议论要西巡至蜀中, 
苟銮舆一动,
而如果陛下的金銮轿子一动, 
由上下土崩。
恐怕朝廷上下将士崩瓦解。 
臣敢以犹生之躯奋冒死之语,
我敢在战死之前,以尚存一刻的身躯,大胆说几冒死话, 
愿与近密及宰臣熟议,
希望陛下与亲近宦官及宰相大臣深思熟虑, 
急征兵以救关防,
紧急征兵来救援潼关的关防,如果潼关能守, 
则高祖、太宗之业庶几犹可扶持,
我大唐高祖、太宗创立的基业或许还可以扶持, 
使黄巢继安禄山之亡,
使黄巢步安禄山的后尘遭到灭亡, 
微臣胜哥舒翰之死!”
而微臣我战死了也比哥舒翰要强!” 
 
辛巳,
辛巳(初二), 
贼急攻潼关,
黄巢军猛攻潼关, 
承范悉力拒之,
张承范竭尽全力进行抵抗, 
自寅及申,
自寅时到申时, 
关上矢尽,
关上官军弓箭已无矢可射, 
投石以击之。
于是用石头投向黄巢军, 
关外有天堑,
潼关外有壕沟, 
贼驱民千余人入其中,
黄巢军驱赶平民千余人来壕中, 
掘土填之,
掘土将壕沟填上, 
须臾,
不一会儿, 
即平,
即将壕沟填平。于是, 
引兵而度。
黄巢军渡过壕沟。 
夜,
入夜, 
纵火焚关楼俱尽。
纵火将关楼全部焚烧干净。 
承范分兵八百人,
张承范于是分八百士兵, 
使王师会守禁坑,
交王师会,令他拒守禁坑, 
比至,
当王师会率军赶到禁坑时, 
贼已入矣。
黄巢军已经通过。 
壬午旦,
壬午(初三)早晨, 
贼夹攻潼关,
黄巢军夹攻潼关, 
关上兵皆溃,
关上唐守军全部溃散, 
师会自杀,
王师会自杀, 
承范变服帅余众脱走。
张承范身穿便服率领残余士兵逃脱回到长安, 
至野狐泉,
行至野狐泉, 
遇奉天援兵二千继至,
遇到相继到来的奉天援兵二千人, 
承范曰:
张承范对他们说: 
“汝来晚矣!”
“你们来晚了!” 
博野、凤翔军还至渭桥,
于是退还。博野镇和凤翔镇的军队退至渭桥, 
见所募新军衣裘温鲜,
见田令孜所召募的新军穿着新衣皮裘, 
怒曰:
十分愤怒,说: 
“此辈何功而然,
“这些家伙有什么功劳能穿上这样好的衣, 
我曹反冻馁!”
我们殊死拼战反倒受冻挨饿!” 
遂掠之,
于是抢劫新军, 
更为贼乡导,
并为黄巢军作向导, 
以趣长安。
往长安进发。 
 

长安陷落与黄巢称帝

贼之攻潼关也,
黄巢军进攻潼关时, 
朝廷以前京兆尹萧廪为东道转运粮料使;
朝廷任命前京兆尹萧廪为东道转运粮料使。 
廪称疾,
萧廪不敢当, 
请休官,
称病请求退休, 
贬贺州司户。
结果被贬为贺州司户。 
 
黄巢入华州,
黄巢率军攻入华州, 
留其将乔钤守之。
留部将乔钤据守。 
河中留后王重荣请降于贼。
唐河中留后王重荣向黄巢请降。 
癸未,
癸未(初四), 
制以巢为天平节度使。
唐僖宗颁下诏制,给予黄巢天平节度使的官职。 
 
甲申,
甲申(初五), 
以翰林学士承旨、尚收左丞王徽为户部侍郎,
唐僖宗任命翰林学士承旨、尚书左丞王徽为户部侍郎, 
翰林学士、户部侍郎裴澈为工部侍郎,
任翰林学士、户部侍郎裴澈为工部侍郎, 
并同平章事。
二人都为同平章事。 
以卢携为太子宾客、分司。
贬宰相卢携为太子宾客、分司东都。 
田令孜闻黄巢已入关,
田令孜听说黄巢率大军已进入关中, 
恐天子责己,
恐怕天下人追究自己的责任, 
乃归罪于携而贬之,
于是归罪于卢携,而将他贬官, 
荐徽、澈为相。
荐举王徽、裴澈为宰相。 
是夕,
这天傍晚, 
携饮药死。
卢携喝毒药自杀身亡。 
澈,休之从子也。
裴澈是裴休的侄子。 
 
百官退朝,
百官退出朝堂, 
闻乱兵入城,
听说乱兵已入长安城, 
布路窜匿。
分路躲藏。 
令孜帅神策兵五百奉帝自金光门出,
田令孜率领神策军士兵五百人护卫着唐僖宗自金光门出城, 
惟福、穆、泽、寿四王及妃嫔数人从行,
只有福王、穆王、泽王、寿王等四王及几个妃嫔随銮驾而去, 
百官皆莫知之。
百官竟无人知晓,不知皇帝去向。 
上奔驰昼夜不息,
唐僖宗昼夜不停地奔驰, 
从官多不能及。
随从安员大多跟不上。 
车驾既去,
唐僖宗的车驾既已远去, 
军士及坊市民竞入府库盗金帛。
长安城中的军士及坊市百姓争先恐后地闯入皇家府库盗取金帛。 
 
晡时,
临近傍晚时, 
黄巢前锋将柴存入长安,
黄巢部下前锋将柴存进入长安城, 
金吾大将军张直方帅文武数十人迎巢于霸上。
唐金吾大将军张直方率文武官数十人往霸上迎接黄巢。 
巢乘金装肩舆,
黄巢坐着用黄金装饰的轿子, 
其徒皆被发,
其部下全都披着头发, 
约以红缯,衣锦绣,
穿着红丝锦绣衣裳, 
执兵以从,
手持兵器跟从着, 
甲骑如流,
铁甲骑兵行如流水, 
辎重塞途,
辎重车辆塞满道路, 
千里络绎不绝。
大军延绵千里络绎不绝。 
民夹道聚观,
长安居民夹道聚观, 
尚让历谕之曰:
尚让挨个向士民们宣谕说: 
“黄王起兵,
“我黄王起兵, 
本为百姓,
本为了百姓! 
非如李氏不爱汝曹,
不象唐朝李氏皇帝不爱你们, 
汝曹但安居无恐。”
你们只管安居乐业,不要恐慌。” 
巢馆于田令孜第,
黄巢住宿于田令孜的家, 
其徒为盗久,
其部下将士为盗贼既久, 
不胜富,
极为富有, 
见贫者,
看到贫穷的人, 
往往施与之。
往往施舍财物。 
居数日,
但居住几天以后, 
各出大掠,
又各自出来大肆抢动劫, 
梦市肆,
梦烧坊市, 
杀人满街,
到处杀人,使死尸满街, 
巢不能禁;
黄巢无法禁上。 
尤憎官吏,
黄巢部下尤其憎恨唐朝官吏, 
得者皆杀之。
凡抓获到的全部杀死。 
 
上趣骆谷,
唐僖宗向骆谷奔逃, 
凤翔节度史郑畋谒上于道次,
凤翔节度使郑畋于道旁拜谒, 
请车驾留凤翔。
请求唐僖宗的车驾留在凤翔。 
上曰:
唐僖宗对郑畋说: 
“朕不欲密逊巨寇,
“朕不愿距强大的贼寇太近, 
且幸兴元,
暂且到兴元, 
征兵以图收复。
征发天下兵以图收复京师。 
卿东捍贼锋,
你留在这里东拒贼军的兵锋, 
西抚诸蕃,
西向招抚诸蕃族, 
纠合邻道,
纠合邻道的军队, 
勉建大勋。”
尽最大努力建立丰功伟业。” 
畋曰:
郑畋回奏说: 
“道路梗涩,
“这一带道路堵塞, 
奏报难通,
有事向陛下上奏报告难以通达, 
请得便宜从事。”
请求给我便宜从事的权力。” 
许之。
唐僖宗当即表示同意。 
戊子,
戊子(初九), 
上至婿水,
唐僖宗奔至婿水, 
诏未勖、杨师立、陈敬,
颁下诏书给牛勖、杨师立、陈敬, 
谕以京城不守,
告谕京城已为黄巢贼寇攻陷, 
且幸兴元,
皇帝车驾暂时留居兴元, 
若贼势犹盛,
如果黄巢贼军势力仍然强盛, 
将幸成都,
车驾将行幸成都, 
宜豫为备拟。
请他们预先作好迎驾的准备。 
 
庚寅,
庚寅(十一日), 
黄巢杀唐宗室在长安者无遗类。
黄巢将留在长安的唐朝宗室全部杀光,一个不剩。在黑色丝织物上作画, 
辛卯,
辛卯(十二日), 
巢始入宫。
黄巢始入居禁宫。 
壬辰,
壬辰(十三日), 
巢即皇帝位于含元殿,
黄巢称帝,在含元殿即皇帝位, 
画皂缯为衮衣,
作天子礼服, 
击战鼓数百以代金石之乐。
敲响数百只战鼓替代金石音乐,作为登基之礼。 
登丹凤楼,
黄巢登上丹凤楼, 
下赦书;
颁下赦书: 
国号大齐,
定国号为大齐, 
改元金统。
改年号为金统。 
谓广明之号,
宣称当朝年号明是“唐”字去“”而留“广”,“广”字加“黄”字为“”,再将日、月合并为“明”字, 
去唐下体而著黄家日月,
指的是黄家日月, 
以为己符瑞。
认为这正是自己将当皇帝的符瑞。黄巢又发布命令, 
唐官三品以上悉停任,
凡唐朝三品以上官员全部停任, 
四品以下位如故。
四品以下官员保留官位如故。 
以妻曹氏为皇后。
又册立其妻子曹氏为皇后。 
以尚让为太尉兼中书令,
任命尚让为太尉兼中书令, 
赵璋兼侍中,
赵璋为兼侍中, 
崔、杨希古并同平章事,
崔、杨希古并为同平章事, 
孟楷、盖洪为左右仆射、知左右军事,
孟楷、盖洪为左右仆射、知左右军事, 
费传古为枢密使。
费传古为枢密使。 
以太常博士皮日休为翰林学士。
又任命太常博士皮日休为翰林学士。 
,之子也,
崔即崔的儿子, 
时罢浙东观察使,
当时正罢去浙东观察使的官职, 
在长安,
居住在长安, 
巢得而相之。
被黄巢俘获而任为宰相。 
 

唐廷反攻与军阀割据

诸葛爽以代北行营兵屯栎阳,
唐将诸葛爽率领代北行营的军队屯驻于栎阳, 
黄巢将砀山朱温屯东渭桥,
黄巢部下大将砀山人朱温率军驻扎在东渭桥, 
巢使温诱说之,
黄巢让朱温游说诱降诸葛爽, 
爽遂降于巢。
于是诸葛爽向黄巢投降。 
温少孤贫,
朱温年少时失去父亲且贫困, 
与兄昱、存随母王氏依萧县刘崇家,
与哥哥朱昱、朱存随母亲王氏依靠萧县刘崇家为生, 
崇数笞辱之,
刘崇多次鞭笞污辱朱温, 
崇母独怜之,
只有刘崇的母亲可怜朱温, 
戒家人曰:
并告诫自家人说: 
“朱三非常人也,
“朱三不是平常人, 
汝曹善遇之。”
你们要好好对待他。” 
巢以诸葛爽为河阳节度使,
诸葛爽既降于黄巢,被黄巢任命为河阳节度使, 
爽赴镇,
当诸葛爽回到河阳之时, 
罗元杲发兵拒之,
将军罗元杲调军队抗拒, 
士卒皆弃甲迎爽,
但罗元杲部下士卒都抛弃兵器迎接诸葛爽, 
元杲逃奔行在。
罗元杲无奈,只好逃奔唐僖宗的所在行营。 
 
郑畋还凤翔,
唐凤翔节度使郑畋回到凤翔, 
召将佐议拒贼,
召集部下将佐议论抗拒黄巢军, 
皆曰:
部将们都声称: 
“贼势方炽,
“黄巢贼众的势力正强盛,应该缓慢地做好准备, 
宜且从容以俟兵集,
等待各路军队聚集后, 
乃图收复。”
再图收复京师。” 
畋曰:
郑畋失望地说: 
“诸君劝畋臣贼乎!”
“你们是否要劝我投降贼寇呢!” 
因闷绝仆地,
并因气愤而昏倒在地, 
伤其面,
被砖瓦碰伤脸部, 
自午至明旦,
从中午一直到第二天早上, 
尚未能言。
都不能言语。 
会巢使者以赦书至,
恰巧黄巢派使者带着赦免诸军的赦书赶到, 
监军袁敬柔与将佐序立宣示,
监军袁敬柔与众将佐对黄巢使者毕恭毕敬,并草写降书宣示于众, 
代畋草表署名以谢巢。
代郑畋署名,对黄巢的赦免表示感谢。 
监军与巢使者宴,
监军袁敬柔为黄巢所派使者举行宴会, 
乐奏,
音乐奏起, 
将佐以下皆哭;
将佐以下兵卒都失声痛哭; 
使者怪之,
使者感到奇怪, 
幕客孙储曰:
节度使府幕客孙储解释说: 
以相公风痹不能来,
“由于军府相公郑畋因病不能来参加宴会, 
故悲耳。”
所以大家感到悲痛。” 
民间闻者无不泣。
民间百姓闻知后无不流泪。 
畋闻之曰:
郑畋得知这些情况后说: 
“吾固知人心尚未厌唐,
“我为此知道天下人心尚未对大唐王朝感到厌恶, 
贼授首无日矣!”
黄巢贼身首异地指日可待了!” 
乃刺指血为表,
于是刺破手指,用血书写表文, 
遣所亲间道诣行在,
派遣自己亲信的人走小路赶到唐僖宗的行营,以表忠心。 
召将佐谕以逆顺,
又召集部下将佐都谕以逆顺忠义的道理, 
皆听命,
部下官兵都表示愿意听命, 
复刺血与盟,
再刺血与大家盟誓, 
然后完城堑,
然后将凤翔的城墙壕堑修复完好, 
缮器械,
将兵器军械修复完善, 
训士卒,
训练士卒, 
密约邻道合兵讨贼,
并秘密地约请邻道合兵攻讨黄巢, 
邻道皆许诺发兵,
邻道也都许诺愿意发兵, 
会于凤翔。
一齐到凤翔会合。 
时禁兵分镇关中尚数万,
当时神策军八镇兵分别坐镇于关中的还有数万人, 
闻天子幸蜀,
听说唐僖宗逃往西蜀, 
无所归,
一时无所归从, 
畋使人招之,
郑畋派人往各军招抚, 
皆往从畋,
诸军都赴凤翔听从郑畋的调遣, 
畋分财以结其心,
郑畋于是将财产分给诸军,以连结诸军的心, 
军势大振。
于是军势大振。 
 
丁酉,
丁酉(十八日), 
车驾至兴元,
唐僖宗的车驾来到兴元, 
诏诸道各出全军收复京师。
即向天下诸道颁发诏书,命令各道调发全军收复京师。 
 
己亥,
己亥(二十日), 
黄巢下令,
黄巢颁布命令: 
百官诣赵璋第投名衔者,
唐朝百官到大齐宰相赵璋的宅第投报官位姓名者, 
复其官。
可以恢复其官位。 
豆卢、崔沆及左仆射于琮、右仆射刘邺、太子少师裴谂、御史中丞赵、刑部侍郎李、京兆尹李汤扈从不及,
唐宰相豆卢、崔沆以及左仆射于琮、右仆射刘邺、太子少师裴谂、御史中丞赵、刑部侍郎李、京兆尹李汤由于来不及跟从唐僖宗出逃,留在长安, 
匿民间,
躲藏在民间, 
巢搜获,
被黄巢军搜获, 
皆杀之。
全部被杀死。 
广德公主曰:
广德公主说: 
“我唐室之女,
“我是唐帝室之女, 
誓与于仆射俱死!”
誓与于仆射同死!” 
执贼刃不置,
抓住行刑队的刀不放手, 
贼并杀之。
被黄巢军一并杀死。 
发卢携尸,
黄巢军又发掘卢携的坟墓, 
戮之于市。
将他的尸体放于街市砍杀。 
将作监郑綦、库部郎中郑系义不臣贼,
唐将作监郑綦、库部郎中郑系坚守臣节,不肯向黄巢军投诚, 
举家自杀。
全家自杀。 
左金吾大将军张直方虽臣于巢,
唐左金吾大将军张直方虽然投降于黄巢, 
多纳亡命,
但收容许多亡命之徒, 
匿公卿于复壁;
将唐公卿大臣藏于私宅复壁中, 
巢杀之。
被黄巢处死。 
 
初,
起初, 
枢密使杨复恭荐处士河间张浚,
唐枢密使杨复恭向唐舍宗荐举处士河间人张浚, 
拜太常博士,
唐僖宗拜张浚为太常博士, 
迁度支员外郎。
不久迁官为度支员外郎。 
黄巢逼潼关,
黄巢率大军进逼潼关, 
浚避乱商山。
张浚避乱于商山。 
上幸兴元,
唐僖宗逃往兴元, 
道中无供顿,
一路上没有人供给粮食, 
汉阴令李康以骡负糗粮数百驮献之,
汉阴县令李康用骡子运粮数百驮献给行营, 
从行军士始得食。
随从逃亡的军士才有饭吃。 
上问康:
唐僖宗问李康: 
“卿为县令,
“你官仅至县令, 
何能如是?”
怎么能想到这些?” 
对曰:
李康回答说: 
“臣不及此,
“我实在想不到, 
乃张浚员外教臣。”
是张浚员外教我这样干的。” 
上召浚诣行在,
唐僖宗于是召张浚到行营, 
拜兵部郎中。
拜为兵部郎中。 
 
义武节度使王处存闻长安失守,
唐义武节度使王处存听说长安失守, 
号哭累日,
痛哭了好几天, 
不俟诏命,
不等收到诏令, 
举军入援,
就派军队入援, 
遣二千人间道诣兴元卫车驾。
调遣军队二千人走小道到达兴元,以护卫唐僖宗的车驾。 
 
黄巢遣使调发河中,
黄巢派遣使者到河中调发兵粮, 
前后数百人,
使者前后达数百人, 
吏民不胜其苦。
河中吏民无法负担,苦不堪言。 
王重荣谓众曰:
王重荣于是对部众说: 
“始吾屈节以纾军府之患,
“起初我屈节事贼,是想缓解军府的急患, 
今调财不已,
如今黄巢来调财不已, 
又将征兵,
又要征调士兵, 
吾亡无日矣!
我们早晚要死于他手, 
不如发兵拒之。”
不如发兵抗拒黄巢。” 
众皆以为然,
部众都认为应加以抗拒, 
乃悉驱巢使者杀之。
于是将黄巢派来的使节全部处死。 
巢遣其将朱温自同州,
黄巢派遣部将朱温从同州发兵, 
弟黄邺自华州,
弟黄邺从华州发兵, 
合兵击河中,
两军会合进攻河中, 
重荣与战,
王重荣出兵拒战, 
大破之,
大破黄巢军, 
获粮仗四十余船,
缴获粮食兵仗四十多船, 
遣使与王处存结盟,
又派遣使者与唐义武节度使王处存结盟, 
引兵营于渭北。
率领军队到渭北扎营。 
 
陈敬车驾出幸,
唐西川节度使陈敬闻知僖宗的车驾出幸兴元, 
遣步骑三千奉迎,
派遣步兵和骑兵三千人来奉迎, 
表请幸成都。
上表请唐僖宗往成都暂住。 
时从兵浸多,
当时随从车驾的军队渐渐增多, 
兴元储不丰,
兴元的储粮不多, 
田令孜亦劝上;
田令孜也劝唐僖宗出幸成都。 
上从之。
唐僖宗表示同意。 
 
中和元年(辛丑、881)
中和元年(辛丑,公元881年) 
 
春,
春季, 
正月,
正月, 
车驾发兴元。
唐僖宗的车驾自兴元出发。 
加牛勖同平章事。
颁布命令加牛勖为同平章事。 
陈敬以扈从之人骄纵难制,
陈敬感到唐僖宗的扈从人员骄横而难以控制, 
有内园小儿先至成都,
有一长安禁宫内园中的小儿先期到达成都, 
游于行宫,
在行宫游荡, 
笑曰:
笑着说: 
“人言西川是蛮,
“人们说西川人是蛮人, 
今日观之,
今天看来, 
亦不恶!”
也不算恶!” 
敬执而杖杀之,
陈敬将他逮捕并乱棒打死, 
由是众皆肃然。
于是扈从人员都肃然遵纪。 
敬迎谒于鹿头关。
陈敬赶到鹿头关迎接唐僖宗。 
辛未,
辛未(二十二日), 
上至绵州,
唐僖宗到达绵州, 
东川节度使杨师立谒见。
东川节度使杨师立来拜谒。 
壬申,
壬申(二十三日), 
以兵部侍郎、判度支萧遘同平章事。
唐僖宗任命兵部侍郎、判度支萧遘为同平章事。 
 
郑畋约前期方节度使唐弘夫、泾原节度使程宗楚同讨黄巢。
唐凤翔节度使郑畋约请前朔方节度使唐弘夫、泾原节度使程宗楚共讨黄巢。 
巢遣其将王晖赍诏召畋,
黄巢派遣部将王晖捧着诏书来招降郑畋, 
畋斩之,
被郑畋斩首。 
遣其子凝绩诣行在,
郑畋又派遣其儿子郑凝绩到行营, 
凝绩追及上于汉州。
郑凝绩赶到汉州追上唐僖宗的车驾。 
 
丁丑,
丁丑(二十八日), 
车驾至成都,
唐僖宗的车驾到达成都, 
馆于府舍。
在节度使府舍安歇。 
 
上遣使趣高骈讨黄巢,
唐僖宗派遣使者往淮南节度使高骈处催促他出兵讨伐黄巢, 
道路相望,
使者往来于道路,前后相望, 
骈终不出兵。
但高骈始终不肯奉命出兵。 
上至蜀,
唐僖宗来到成都, 
犹冀骈立功,
仍然寄希望于高骈能讨贼立功, 
诏骈巡内刺史及诸将有功者,
颁下诏书给高骈,凡其巡辖境内的刺史及诸将领讨贼有功者, 
自监察至常侍,
可用墨敕给予自监察御史到散骑常侍的官爵, 
听以墨敕除讫奏闻。
先任命然后再向朝廷奏报。 
 
裴澈自贼中奔诣行在。
裴澈从黄巢贼众中逃奔到成都朝廷。 
时百官未集,
当时朝廷百官未能会集, 
乏人草制,
缺乏草写诏制的人才, 
右拾遗乐朋龟谒田令孜而拜之,
右拾遗乐朋龟面见田令孜并下拜, 
由是擢为翰林学士。
于是被提拔为翰林学士。 
张浚先亦拜令孜。
张浚起先也曾向田令孜下拜。 
令孜尝召宰相及朝贵饮酒,
田令孜曾经召集宰相及宦官权贵们一起饮酒, 
浚耻于众中拜令孜,
张浚感到在大庭广众面前向宦官田令孜下拜是件耻辱的事, 
乃先谒令孜谢酒。
于是在宴会前先拜见田令孜谢酒, 
及宾客毕集,
及宾客全部来齐之时, 
令孜言曰:
田令孜说: 
“令孜与张郎中清浊异流,
“我田令孜与张郎中分属内外朝,清浊异流,今天共同敬酒, 
尝蒙中外,
的确是愉快的事, 
既虑玷辱,
朝官如果顾虑和宦官一起饮酒玷辱了身份, 
何惮改更,
又何必要改时间于宴会前来谢酒呢? 
今日于隐处谢酒则又不可。”
今天张郎中于隐蔽之处向我谢酒,这怎么可能以呢?” 
浚惭惧无所容。
一番话说得张浚又惭愧又恐惧,满脸通红,无地自容。 
 
二月,
二月, 
乙卯朔,
乙卯朔(初一), 
以太子少师王铎守司徒兼门下侍郎、同平章事。
唐僖宗任命太子少师王铎守司徒兼门下侍郎、同平章事。 
 
丙申,
丙申(十八日), 
加郑畋同平章事。
加给郑畋同平章事的官衔。 
 
加淮南节度使高骈东面都统,
加淮南节度使高骈东面都统官衔, 
加河东节度使郑从谠兼侍中,
加河东节度使郑从谠兼侍中, 
依前行营招讨使。
先前所任行营招讨使依旧充任。 
代北监军陈景思帅沙陀酋长李友金及萨葛、安庆、吐谷浑诸部入援京师。
唐代北监军陈景思率领沙陀族酋长李友金以及由萨葛、安庆、吐谷浑等部族人组成的军队向关中进发,入援京师。 
至绛州,
行至绛州, 
将济河;
将要渡过黄河; 
绛州刺史瞿稹,亦沙陀也,
绛州刺史翟稹也是沙陀族人, 
谓景思曰:
对陈景思说: 
“贼势方盛,
“黄巢贼众势头正盛,你我所率军队兵员太少, 
未可轻进,
不可轻易前进, 
不若且还代北募兵。”
不如暂且回到代北去召募兵员。” 
遂与景思俱还雁门。
于是瞿稹会同陈景思一同回到雁门。 
 
以枢密使杨复为光京西南面行营都监。
唐僖宗任命枢密使杨复光为京西南面行营都监。 
 
黄巢以朱温为东南面行营都虞候,
黄巢任命朱温为东南面行营都虞候, 
将兵攻邓州;
率领军队进攻邓州; 
三月,
三月, 
辛亥,
辛亥(初三), 
陷之,
朱温攻陷邓州, 
执刺史赵戒,
活捉邓州刺史赵戒, 
因戍邓州以扼荆、襄。
于是率军戍守邓州,以控扼荆州、襄州地区。 
 
壬子,
壬子(初四), 
加陈敬同平章事。
唐僖宗加给陈敬同平章事的官衔。 
甲寅,
甲寅(初六), 
敬奏遣左黄头军使李铤将兵击黄巢。
陈敬奏告唐僖宗,派遣左黄头军使李铤率领西川黄头军袭击黄巢军。 
 
辛酉,
辛酉(十三日), 
以郑畋为京城四面诸军行营都统。
唐僖宗任命郑畋为京城四面诸军行营都统。 
赐畋诏:
又赐给郑畋诏书: 
“凡蕃、汉将士赴难有功者,
“凡是我军队不管是蕃族,还是汉族的将士赴难讨贼有功者, 
并听以墨敕除官。”
都可以用墨敕先赏给他们官职。” 
畋奏以泾原节度使程宗楚为副都统,
郑畋上奏,请以泾原节度使程宗楚为副都统, 
前朔方节度使唐弘夫为行军司马。
并请任前朔方节度使唐弘夫为行军司马。这时, 
黄巢遣其将尚让、王播帅众五万寇凤翔,
黄巢派遣其部将尚让、王播率领兵众五万余人进攻凤翔, 
畋使弘夫伏兵要害,
郑畋布置唐弘夫在长安至凤翔路上的要害之处设下伏兵, 
自以兵数千,
自己率数千军队, 
多张旗帜,
举着许多旗帜, 
疏陈于高冈。
疏疏拉拉地于山岗高处布阵。 
贼以畋书生,
黄巢军认为郑畋是一介书生, 
轻之,
对他相当轻视, 
鼓行而前,
敲着战鼓蜂涌而进,军队没有队形, 
无复行伍,
向前乱冲乱杀, 
伏发,
一时唐伏兵四起, 
贼大败于龙尾陂,
黄巢军大败于龙尾陂, 
斩首二万余级,
被斩首者达二万余级, 
伏尸数十里。
伏卧于地的尸体长达数十里。 
 
有书尚书省门为诗以嘲贼者,
有人在长安尚书省都堂官府大门上涂写诗句,嘲弄黄巢军, 
尚让怒,
尚让见后勃然大怒, 
应在省官级门卒,
将当时在尚书省的官员和守门的士兵,全部挖去眼睛, 
悉抉目倒悬之;
头足倒悬挂于门前; 
大索城中能为诗者,
又于长安城中大肆搜索能写诗的人, 
尽杀之,
抓到的全部杀死, 
识字者给贱役,
凡认识字的人均罚作贱役, 
凡杀三千余人。
所杀总计有三千余人。 
 
瞿稹、李友金至代州,
唐将瞿稹、李友金来到代州, 
募兵逾旬,
十多天后, 
得三万人,
募得士兵三万人, 
皆北方杂胡,
都是北方的杂胡, 
屯于崞西,
驻扎在崞县之西, 
犷悍暴横,
这些胡族士兵粗犷骠悍,暴虐凶横, 
稹与友金不能制。
瞿稹和李友金都无法控制。 
友金乃说陈景思曰:
李友金于是游说陈景恩: 
“今虽有众数万,
“今天虽然有兵众好几万人, 
苟无威信之将以统之,
如果没有威信卓著的将领统帅他们, 
终无成功。
最终是不能成功的。 
吾兄司徒父子,
我的兄长司徒李国昌与他的儿子李克用, 
勇略过人,
均有过人的勇力和智略, 
为众所服;
为兵众所推服; 
骠骑诚奏天子赦其罪,
陈骠骑如果能上奏大唐天子赦免他们的罪, 
召以为帅,
召回他们任为统帅, 
则代北之人一麾响应,
就可以使代北诸胡士兵群起响应, 
狂贼不足平也!”
贼寇再猖狂也不足以平定了!” 
景思以为然,
陈景恩听后感到有道理, 
遣使诣行在言之;
于是派遣使者到成都行宫向唐僖宗奏请; 
诏如所请。
唐僖宗颁下诏书批准了陈景恩的请求。 
友金以五百骑赍诏诣达靼迎之,
李友金于是怀着诏书带五百骑兵到鞑靼往迎李国昌、李克用父子, 
李克用帅达靼诸部万人赴之。
李克用奉诏后立即率领鞑靼诸部兵万余人开进塞内赴援。 
 
群臣追从车驾者稍集成都,
唐朝诸大臣追从唐僖宗车驾者逐渐聚集于成都, 
南北司朝者近二百人,
南衙和北司朝见皇上者有近二百人, 
诸道及四夷贡献不绝,
诸道地方官和四姨酋领贡献给成都行宫的物资连绵不起, 
蜀中府库充实,
蜀中府库很充实, 
与京师无异,
与往年在京师时没有两样, 
赏赐不乏,
于是唐僖宗给予将士的赏赐并不缺乏, 
士卒欣悦。
士卒欢欣鼓舞。 
 
黄巢得王徽,
黄巢捕获王徽, 
逼以官,
逼他出任大齐的官职, 
徽阳喑,
王徽装聋不说话, 
不从;
不肯从命。 
月余,
一个月后, 
逃奔河中,
王徽逃奔于河中, 
遣人间奉绢表诣行在。
派人走小路将写于绢上的表文送到成都行宫。 
诏以徽为兵部尚书。
唐僖宗颁下诏书任命王徽为兵部尚书。 
 
前夏绥节度使诸葛爽复自河阳奉表自归,
唐前绥节度使诸葛爽自河阳奉表朝廷,表示要弃暗投明,复归大唐, 
即以为河阳节度使。
唐僖宗立即任诸葛爽为河阳节度使。 
 
宥州刺史拓跋思恭,本党项羌也,
唐宥州刺史拓跋思恭本为党项羌族人, 
纠合夷、夏兵会延节度使李孝昌于州,
这时纠合夷族、汉族士兵,在州会合延节度使李者昌, 
同盟讨贼。
结成同盟以讨伐黄巢军。 
 
奏天镇使齐克俭遣使诣郑畋求自效。
唐奉天镇使齐克俭派遣使者到郑畋处要求投军自效,以雪洗潼关外战败的耻辱。 
甲子,
甲子(十六日), 
畋传檄天下藩镇,
郑畋向全国各藩镇发布檄文, 
合兵讨贼。
号召天下藩镇合兵攻讨黄巢贼寇。 
时天子在蜀,
当时大唐天子居留于蜀地, 
诏令不通,
诏令不通畅, 
天下谓朝廷不能复振,
天下藩镇由于消息不通,都传言大唐王朝不能再复兴振作, 
及得畋檄,
这时得到郑畋的檄文, 
争发兵应之。
都争着调发军队响应。 
贼惧,
黄巢对于这种形势感到恐惧, 
不敢复窥京西。
不敢再派兵窥伺长安以西的地方。 
 
夏,
夏季。 
四月,
四月, 
戊寅朔,
戊寅朔(初一), 
加王铎兼侍中。
唐僖宗加王铎官兼侍中。 
 
以拓跋思恭权知夏绥节度使。
任命拓跋思恭为权知夏绥节度使。 
 
黄巢以其将王玫为宁节度使,
黄巢任命其部将王玫为宁节度使。 
州通塞镇将朱玫起兵诛之,
唐州通塞镇将朱玫起兵将王玫诛杀, 
让别将李重古为节度使,
让别将李重古为州节度使, 
自将兵讨巢。
自己率领军队攻讨黄巢军。 
 
是时,
这时, 
唐弘夫屯渭北,
唐弘夫率军驻扎于渭北, 
王重荣屯沙苑,
王重荣率军屯驻沙苑, 
王处存屯渭桥,
王处存驻军渭桥, 
拓跋思恭屯武功,
拓跋思恭屯军武功, 
郑畋屯。
郑畋统率大军进驻,形成四面合围长安的形势。 
弘夫乘龙尾之捷,
唐弘夫乘龙尾大捷的余威率军猛进, 
进薄长安。
逼近长安。 
 
壬午,
壬午(初五), 
黄巢帅众东走,
黄巢率军出长安城向东方撤退, 
程宗楚先自延秋门入,
唐将程宗楚率军首先自延秋门进入长安城, 
弘夫继至,
唐弘夫紧接着率军赶到, 
处存帅锐卒五千夜入城。
王处存率领精锐士兵五千人于夜晚也进入长安。 
坊市民喜,
长安坊市居民十分欢喜, 
争欢呼出迎官军,
争先恐后地出来欢迎官军,欢呼声响成一片, 
或以瓦砾击贼,
有的人还用瓦砾投击黄巢军, 
或拾箭以供官军。
也有人收拾箭头供给官军。 
宗楚等恐诸将分其功,
入城的程宗楚等人恐怕其他将领入城分去他们的战功, 
不报凤翔、夏,
竟不通报凤翔节度使郑畋和夏节度使拓跋思恭, 
军士释兵入第舍,
入城的官军士兵们放下军器进入居民私宅, 
掠金帛、妓妾。
抢夺金帛,掠取妓妾。 
处存令军士系白为号,
王处存下令军士系上白色丝绸头作为记号, 
坊市少年或窃其号以惊人。
但坊市无赖少年不少人也载上白丝头,照样掠人劫货,使长安城内一片混乱。 
贼露宿霸上,
黄巢率军露宿于霸上, 
知官军不整,
侦察到城内官军号令不整, 
且诸军不相继,
而且围长安的诸路官军互不联系, 
引兵还袭之,
于是率军还袭长安, 
自诸门分入,
黄巢军自诸城门分别进入, 
大战长安中,
大战于城中, 
宗楚、弘夫死,
唐将程宗楚、唐弘夫都被杀死, 
军士重负不能走,
官军士兵由于抢劫物太多,负重而走不动路, 
是以甚败,
被黄巢军杀得大败, 
死者什八九。
死者有十分之八九。 
处存收余众还营。
王处存收拾残兵余众归还到渭桥扎营地。 
丁亥,
丁亥, 
巢复入长安,
(十月)黄巢再进入长安, 
怒民之助官军,
对长安居民帮助官军感到极为愤怒, 
纵兵屠杀,
于是纵兵进行屠杀, 
流血成川,
长安城血流成河, 
谓之洗城。
称之为洗城。 
于是诸军皆退,
于是唐诸路军全部撤退, 
贼势愈炽。
黄巢军的声势更盛。 
 

高骈失势与内部分裂

贼所署同州刺史王溥、华州刺史乔谦、商州刺史宋岩闻巢弃长安,
黄巢所任命的同州刺史王溥、华州刺史乔谦、商州刺史宋岩听黄巢已放弃长安, 
皆率众奔邓州,
均率领部众投奔邓州, 
朱温斩溥、谦,
朱温将王溥、乔谦问斩, 
释岩,
而将宋岩释放, 
使还商州。
让他率军还商州。 
 
庚寅,
庚寅(十三日), 
拓跋思恭、李孝昌与贼战于土桥,
唐将拓跋思恭、李孝昌率官军与黄巢军在土桥激战, 
不利。
官军失利。 
 
诏以河中留后王重荣为节度使。
唐僖宗颁发诏书任命河中留后王重荣为河中节度使。 
 
贼众上黄巢尊号曰承天应运启圣睿文宣武皇帝。
大齐百官给黄巢上尊号,称为承天应运启圣睿文宣武皇帝。 
 
有双雉集广陵府舍,
有一对野鸡飞集于广陵淮南节度使府舍, 
占者以为野鸟来集,
占卜者认为野鸟飞来集合, 
城邑将空之兆。
是广陵城邑将要淘空的徵兆。 
高骈恶之,
高骈对此感到厌恶和恐惧, 
乃移檄四方,
于是向四方传布檄文, 
云将入讨黄巢,
声言将要入关中讨伐黄巢, 
悉发巡内兵八万,舟二千艘,
调发所巡辖地境所有军队八万人、船二千艘, 
旌旗甲兵甚盛。
旌旗挥舞,军势旺盛。 
五月,
五月, 
乙未,
己未(十二日), 
出屯东塘。
大军出屯于东塘。 
诸将数请行期,
淮南诸将领多次向高骈问出征的行期, 
骈托风涛为阻,
高骈托言江河风涛太大阻挡大军行军, 
或云时日不利,
又托言时日不吉利, 
竟不发。
结果最终没有出发。 
 
李克用牒河东,
李克用给河东节度使府发送牒文, 
称奉诏将兵五万讨黄巢,
声称奉唐僖宗诏命率兵五万征讨黄巢, 
令具顿递,
要求节度使府沿道准备酒食以供军,并设置邮驿。 
郑从谠闭城以备之。
河东节度使郑从谠紧闭城门对李克用严设戒备。 
克用屯于汾东,
李克用率军于汾东驻屯, 
从谠犒劳,
郑从谠派人去犒劳, 
给其资粮,
并送给李克用军资粮草, 
累日不发。
全李克用驻留多日而不开拔。 
克用自至城下大呼,
李克用亲自来到晋阳城下呼喊, 
求与从谠相见,
要求与河东节度使郑从谠相见, 
从谠登城谢之。
郑从谠登上城楼向李克用致谢。 
癸亥,
癸亥(十六日), 
复求发军赏给,
又要求发给粮饷赏钱, 
从谠以钱千缗、米千斛遗之。
郑从谠送给钱干,米千斛。 
甲子,
甲子(十七日), 
克用纵沙陀剽掠居民,
李克用放纵沙陀军抢掠居民, 
城中大骇。
城中大为惊恐。 
从谠求救于振武节度使契璋,
郑从谠派人向振武节度使契璋求救, 
璋引突阙、吐谷浑救之,
契璋率领突厥、吐谷浑兵赶来援救, 
破沙陀两寨,
攻破沙陀军两个寨, 
克用追战至晋阳城南,
李克用率大军出战,追契璋军至于晋阳城南, 
璋引兵入城,
契璋率军进入晋阳城, 
沙陀掠阳曲、榆次而归。
于是李克用所率沙陀军队抢掠阳曲、榆次后北归。 
 
黄巢之克长安也,
黄巢攻克长安之时, 
忠武节度使周岌降之。
唐忠武军节度使周发投降于黄巢。 
岌尝夜宴,
周岌有一次举行夜宴, 
急召监军杨复光,
急召忠武监军杨复光赴宴, 
左右曰:
杨复光左右部属劝道: 
“周公臣贼,
“周公已投降于黄巢贼, 
将不利于内侍,
恐怕将不利于内侍监, 
不可往。”
不可轻易前往。” 
复光曰:
杨复光回答说: 
“事已如此,
“事情已到这般境地, 
义不图全。”
为赴义就不能希图自己身家性命。” 
即诣之。
于是前往赴宴。 
酒酣,
往酒一通至兴头上时, 
岌言及本朝,
周岌谈到大唐王朝, 
复光泣下,
杨复光一边听一边流泪, 
良久,
过了一会儿, 
曰:
杨复光对周岌说: 
“丈夫所感者恩义耳!
“大丈夫最为感戴的东西,当是恩义! 
公自匹夫为公侯,
你自一介匹夫而位列公侯, 
奈何舍十八叶天子而臣贼乎!”
为何要舍弃立国已十八世的唐朝,而向黄巢贼称臣呢?” 
岌亦流涕曰:
周岌听后也泪流满面,说: 
“吾不能独拒贼,
“我不能孤军抗贼寇,所以表面上向贼称臣, 
故貌奉而心图之。
而内心却在杨办法拒贼呀! 
今日召公,
今天召你来, 
正为此耳。”
正是为商议此事的。” 
因沥酒为盟。
因此将酒滴洒于地而起盟,誓言忠于唐朝而扫平寇难。 
是夕,
这天晚上, 
复光遣其养子守亮杀贼使者于驿。
杨复光派遣其养子在驿馆将黄巢派来的使者杀死。 
 
时秦宗权据蔡州,
当时秦宗权占据蔡州, 
不从岌命,
不听从周岌的命令, 
复光将忠武兵三千诣蔡州,
杨复光率领忠武军三千人来到蔡州, 
说宗权同举兵讨巢。
劝说秦宗权一同举兵讨伐黄巢。 
宗权遣其将王淑将兵三千从复光击邓州,
秦宗权于是派遣其部将王淑率领三千人的军队随从杨复光进击邓州, 
逗留不进,
王淑逗留不进, 
复光斩之,
杨复光将他斩首, 
并其军,
兼并他的军队, 
分忠武八千人为八都,
又将忠武军八千人分为八都, 
遣牙将鹿晏弘、晋晖、王建、韩建、张造、李师泰、庞从等八人将之。
派遣牙将鹿宴弘、晋晖、王建、韩建、张造、李师泰、庞从等八人分别统率。 
王建,舞阳人;韩建,
王建是舞阳人, 
长社人;
韩建是长社人; 
晏弘、晖、造、师泰,皆许州人也。
鹿晏弘、张造、李师泰都是许州人。 
复光帅八都与朱温战,
杨复光率领八都军队与黄巢部将朱温作战, 
败之,
将朱温击败, 
遂克邓州,
于是攻克邓州, 
逐北至蓝桥而还。
向北追逐朱温残军,至蓝桥才还师。 
 
昭义节度使高浔会王重荣攻华州,
唐昭义军节度使高浔会合河中王重荣军进攻华州, 
克之。
将城攻克。 
 
六月,
六月, 
戊戌,
戊戌(二十二日), 
以郑畋为司空兼门下侍郎、同平章事,
唐僖宗任命郑畋为司空兼门下侍郎、同平章事, 
都统如故。
并依旧任都统。 
 
李克用遇大雨,
李克用沙陀军遇以大雨, 
引兵北还,
于是引军北还, 
陷忻、代二州,
攻陷忻州、代州, 
因留居代州。
因而留居于代州。 
郑从谠遣教练使论安等军百井以备之。
郑从谠派遣教练使论安等率军驻扎于百井,以防备沙陀军。 
 
宁节度副使朱攻屯兴平,
唐宁节度副使朱攻率领军队驻扎在兴平, 
黄巢将王播围兴平,
黄巢派部将王播围攻兴平, 
攻退屯奉天及龙尾 陂。
朱攻率军撤退,驻扎在奉天及龙尾陂。 
 
西川黄头军使李铤将万人,
西川黄头军使李铤率领万余人, 
巩咸将五千人屯兴平,
巩咸率领五千人,进屯兴平, 
为二寨,
扎下两个营寨, 
与黄巢战,
出兵与黄巢军作战, 
屡捷;
屡有捷获; 
陈敬遣神机营使高仁厚将二千人益之。
西川节度使陈敬派遣神机营使高仁厚率领二千人增援李铤、巩咸二军。 
 
秋,
秋季, 
七月,
七月, 
丁巳,
丁巳(十一日), 
改元,
改年号为中和, 
赦天下。
大赦天下。 
 
庚申,
庚申(十四日), 
以翰林学士承旨、兵部侍郎韦昭度同平章事。
唐僖宗任命翰林学士承旨,兵部侍郎韦昭度为同平章事。 
 
论安自百井擅还。
论安擅自由百井率军回晋阳, 
郑从谠不解靴衫斩之,
河东节度使郑从谠极为愤怒,将论安不脱靴,不解衣衫即行问斩, 
灭其族。
并诛灭其家族。 
更遣都头温汉臣将兵屯百井。
另外派遣都头温汉臣率领军队进屯百井, 
樊璋引兵还振武。
契璋也率本部军队回到振武。 
 
初,
起初, 
车驾至成都,
唐僖宗的车驾来到成都时, 
蜀军赏钱人三缗。
蜀中军队每人赏钱三缗。 
田令孜为行在都指挥处置使,
田令孜任行在都指挥处置使后, 
每四方贡金帛,
每有四方贡输而来的金帛, 
辄颁赐从驾诸军无虚日,
就自作主张颁发和赐予随从车驾来到成都的外镇诸军,而且几乎每日都有赏赐, 
不复及蜀军,
而蜀中军队却不再得到什么奖赏, 
蜀军颇有怨言。
于是蜀军有很多怨言。 
丙寅,
丙寅(二十日), 
令孜宴土客都头,
田令孜为本土蜀军和外来客军都头设宴, 
以金杯行酒,
用金杯行酒, 
因赐之,
并因此将金杯赐给诸都头, 
诸都头皆拜而受。
都头们都拜而接受, 
西川黄头军使郭琪独不受,
独有西川黄头军使郭琪不受赐, 
起言曰:
并站起来说: 
“诸将月受俸料,
“诸都将每月领有俸料钱, 
丰赡有余,
所得丰厚,赡养一家而有余, 
常思难报,
经常想到难以报答所蒙受的厚恩, 
岂敢无厌!
岂敢贪得无厌,再受金杯。 
顾蜀军与诸军同宿卫,
我看到蜀中军队与外镇诸军同作宿卫, 
而赏赉悬殊,
而所给赏赐却大有悬殊, 
颇有觖望,
故蜀军多有怨气, 
恐万一致变。
恐怕万一激致变乱,难以收拾。 
愿军容减诸将之赐以均蜀军,
愿田军容减免给予诸将的特别赏赐,用以平均地赐给蜀军, 
使土客如一,
使土军与客军奖赏如一, 
则上下幸甚!”
这样上下都会感到庆幸和欢天喜地的!” 
令孜默默有间,
田令孜听罢默然无言, 
曰:
好一会儿才问郭琪说: 
“汝尝有何功?”
“你曾立过什么军功?” 
对曰:
郭琪回答说: 
“琪生长山东,
“我生长在崤山以东地区,并不是蜀地人, 
征戌边鄙,
曾在边远地区征讨屯戌, 
尝与党项十七战,
率军与党项作战十七次, 
契丹十余战,
与契丹作战十余次, 
金创满身;
满身都有金创伤疤, 
又尝征吐谷浑,
又曾经出征吐谷浑, 
伤胁肠出,
被击伤肚皮,肠子都流出来了, 
线缝复战。”
用线缝上后马上又投入战斗。” 
令孜乃自酌酒于别樽以赐琪。
田令孜于是用另外一个酒杯亲自斟满酒赐给郭琪, 
琪知其毒,
郭琪知道酒中已下毒, 
不得已,
不得已, 
再拜饮之;
再拜将酒饮下。 
归,
回到家中后, 
杀一婢,
杀死一个婢女, 
吮其血以解毒,
吮吸她的血来解毒, 
吐黑汁数升,
结果吐出黑色的毒汁好几升, 
遂帅所部作乱,
于是率领所部造反作乱, 
丁卯,
丁卯(二十一日), 
焚掠坊市。
焚烧和抢劫成都坊市,成都城一片混乱。 
令孜奉天子保东城,
田令孜奉拥着唐僖宗保居东城, 
闭门登楼,
紧闭城门并登上城楼, 
命诸军击之。
命令诸军攻击郭琪所率领的乱军。 
琪引兵还营,
郭琪率领军队回到营地, 
陈敬命都押牙安金山将兵攻之,
陈敬命令都押牙安金山率领军队来围攻, 
琪夜突围出,
郭琪于夜晚突围而出, 
奔广都,
逃奔广都, 
从兵皆渍,
随从他的士兵他部溃散, 
独厅吏一人从,
只有其军府厅吏一人跟从, 
息于江岸。
于江岸休息。 
琪谓厅吏曰:
郭琪对厅吏说: 
“陈公知吾无罪;
“陈公敬知道我无罪, 
然军府惊扰,
但军府已被惊扰, 
不可以莫之安也。
不可能不清除我而使军府安定下来。 
汝事吾能始终,
你追随我能始终如一, 
今有以报汝。
今天有一个办法可以报答你。 
汝责吾印剑诣陈公曰:
你可奉我的官印和利剑去向陈公报告,就说: 
‘郭琪走渡江,
‘郭琪渡江逃走, 
我以剑击之,坠水,
我用剑将他击落于水中, 
尸随湍流下矣;
尸体随急流而下, 
得其印剑以献。
缴得他的官印和剑,献给陈公。 
’陈公必据汝所言,
’陈公必定会根据你所说的, 
榜悬印剑于市以安众。
将我的印和剑悬于成都坊市,张榜以安定众心。 
汝当获厚赏,
你也必定能为此获得丰厚的奖赏, 
吾家亦保无恙。
我的一家人也可因此得保而无恙。 
吾自此适广陵,
我由此前往广陵, 
归高公,
投奔淮南节度使高骈, 
后数日,
几天过后, 
汝可密以语吾家也。”
你可以私下将我的情况告诉我家。” 
遂解印剑授之而逸。
于是将印和剑解下授予厅吏,顺流东逃。 
厅吏以献敬,
厅吏将官印和剑献给陈敬, 
果免琪家。
果然,郭琪一家得到赦免。 
 
上日夕专与宦者同处,
唐僖宗日夜专门与宦官同处, 
议天下事,
共议天下之事, 
侍外臣殊疏薄。
而待禁外朝臣越来越疏远,礼遇也越来越薄。 
庚午,
庚午(二十四日), 
左拾遗孟昭图上疏,
左拾遗孟昭图上疏谏诤, 
以为:
认为:” 
“治安之代,
太平治安时期, 
遐迩犹应同心;
远近犹应同心协力; 
多难之时,
国家多难时期, 
中外尤当一体。
中朝外朝更应该同为一体。 
去冬车驾西幸,
去年冬季,皇上车驾西行, 
不告南司,
不告诉南司宰相朝臣, 
遂使宰相、仆射以下悉为贼所屠,
以致使宰相、仆射以下百官都被黄巢贼寇所屠杀, 
独北司平善。
只有北司宦官得平安无事。 
今朝臣至者,
况且如今朝臣能到达这里, 
皆冒死崎岖,
都是冒着生命危险,经过崎岖之道, 
远奉君亲,
才得以远道来侍奉君上, 
所宣自兹同休等戚。
所以应当从此休戚与共。 
伏见前夕黄头军作乱,
而我看到前天傍晚西川黄头军作乱, 
陛下独与令孜、敬及诸内臣闭城登楼,
陛下只是与田令孜,陈敬及诸宦官内臣紧闭城门登上城楼躲避, 
并不召王铎已下及收朝臣入城;
并不召宰相王铎并让朝世入城; 
翌日,
第二天, 
又不对宰相,
又不召对宰相, 
又不宣慰朝臣。
也不宣慰朝臣。 
臣备位谏官,
我位至谏臣, 
至今未知圣躬安否,况疏冗乎!
却至今不知道陛下圣体是否安泰。 
傥群臣不顾君上,
倘若群臣不顾君上, 
罪固当诛;
其罪固然应当遭诛, 
若陛下不恤群臣,
若陛下不抚恤群臣, 
于义安在!
于理义上也说不过去。 
夫天下者,高祖、太宗之天下,
大唐天下是高祖、太宗开创的天下, 
非北司之天下;
并不是北司宦官的天下; 
天子者,四海九州之天子,
大唐天子是四海九州百姓的天子, 
非北司之天子。
也不是北司宦官的天子。 
北司未必尽可信,
北司宦官未必人人尽可信任, 
南司未必尽无用。
南司朝官也未必人人都夫用。 
岂天子与宰相了无关涉,
岂有天子与宰相毫无关系, 
朝臣皆若路人!
朝臣都视如路人! 
如此,
这样下去, 
恐收复之期,
恐怕收复京师之期, 
尚劳圣虑,
还要有劳于陛下思虑, 
尸禄之士,
而尸位素餐之士, 
得以宴安。
却得以安享酒宴。 
臣躬被宠荣,
我受到陛下的宠任有幸被任为谏臣, 
职在裨益,
职责就是上言谏诤,以有裨益于国家, 
虽遂事不奏。
虽然我不一定尽到了随事谏诤的职责,但有后来者可以继续谏诤。”疏状送入行宫禁内,被田令令孜扣留, 
辛未,
而不上奏于唐僖宗。辛未(二十五日), 
矫诏贬昭图嘉州司户,
田令孜假借唐僖宗的名义矫诏贬孟昭图为嘉州司户, 
遣人沉于颐津,
又派人于颐津将孟昭图投入江中淹死。朝臣闻知此事都义愤填膺, 
闻者气塞而莫敢言。
敢怒而不敢言。 
 
延节度使李孝昌、权夏州节度使拓跋思恭屯东渭桥,
唐延节度使李孝昌、权夏州节度使拓跋思恭率军驻扎在东渭桥, 
黄巢遣朱温拒之。
黄巢派朱温率军抵抗。 
 
以义武节度使王处存为东南面行营招讨使,
唐僖宗任命义武节度使王处存为东南面行营招讨使, 
以宁节度副使朱玫为节度使。
又任命宁节度副使朱玫为宁节度使。 
 
八月,
八月, 
己丑夜,
己丑(十三日)夜晚, 
星交流如织,
天空流星交织如梭, 
或大如杯碗,
有的大如杯,有的大如碗, 
至丁酉乃止。
到丁酉(二十一日)才止。 
 
武宁节度使支详遣牙将时溥、陈将兵五千入关讨黄巢,
唐武宁节度使支详派遣牙将时溥、陈率领军队五千人进入关中讨伐黄巢, 
二人皆详所奖拔也。
二人均为支详所奖励提拔的将领。 
溥至东都,
时溥来到东都, 
矫称详命,
假称支详的命令, 
召师还与合兵,
将军队召还与陈合兵一处, 
屠河阴,
在河阴大肆屠杀, 
掠郑州而东。
劫掠郑州后向东走。 
及彭城,
回到彭城, 
详迎劳,
支详出来迎接慰劳, 
犒赏甚厚。
犒赏丰厚。 
溥遣所亲说详曰:
时溥派亲信对支详说: 
“众心见迫,
“受兵众的拥载被迫充当军府总统领, 
请公解印以相授。”
请你解下节度使的大印授予时溥。” 
详不能制,
支详不能制止, 
出居大彭馆,
只好搬出军府居在大彭馆。 
溥自知留务。
时溥于是自掌武宁军留后事务。 
谓溥曰:
陈对时溥说: 
“支仆射有惠于徐人,
“支仆射对徐州人有恩惠, 
不杀,
不杀他, 
必成后悔。”
一定会后悔的。” 
溥不许,
时溥没有同意, 
送详归朝。
将支详送归朝廷。 
伏甲于七里亭,
陈在七里亭埋伏甲兵, 
并其家属杀之。
杀支详及其家属。 
诏以溥为武宁留后。
唐僖宗颁下诏书,任命时溥为武宁军留后。 
溥表为宿州刺史,
时溥上表请任陈为宿州刺史, 
到官贪虐,
陈到官后贪鄙暴虐, 
溥以都将张友代还,
于是时溥另派都将张友替代陈, 
杀之。
陈回到徐州后被时溥杀死。 
 
杨复光奏升蔡州为奉国军,
杨复光向唐僖宗奏请将蔡州升为奉国军, 
以秦宗权为防御使。
任秦宗权为防御史。 
寿州屠者王绪与妹夫刘行全聚众五百,
寿州的屠户王绪与妹夫刘行全聚集五百余众, 
盗据本州,
占据寿州, 
月余,
一个月后, 
复陷光州,
又攻陷徐州, 
自称将军,
自称为将军, 
有众万余人;
都众发展到一万余人。 
秦宗权表为光州刺史。
秦宗权上表请朝廷任命王绪为光州刺史。 
固始县佐王潮及弟审、审知皆以材气知名,
固始县佐丞王潮及其弟王审、王审知都以有才气而知名, 
绪以潮为军正,
王绪于是任命王潮为军正, 
使典资粮,
让他典掌物资和粮草, 
阅士卒,
巡阅士卒, 
信用之。
并对他十分信任。 
 
高浔与黄巢将李详战于石桥,
唐昭义节度使高浔率官军与黄巢部将李详战于石桥, 
浔败,
高浔被打败, 
奔河中,
逃奔河中, 
详乘胜复取华州。
李详率军乘胜收复华州。 
巢以详为华州刺史。
黄巢任命李详为华州刺史。 
 
以权知夏绥节度使拓跋思恭为节度使。
唐僖过任命权夏绥节度使拓跋思恭为王式的夏绥节度使。 
 
宗正少卿嗣曹王龟年自南诏还,
唐宗正少卿嗣曹王李龟年由南诏归还, 
骠信上表款附,
南诏骠信上表表示愿意通款归附, 
请悉遵诏旨。
请求以后一切处置都遵从唐朝皇帝的旨意行事。 
 
李孝昌、拓跋思恭与尚让、朱温战于东渭桥,
唐将李孝昌、拓跋思恭与大齐将尚让、朱温各率军队战于东渭桥, 
不利,
唐军大利, 
引去。
引兵退去。 
 
初,
起初, 
高骈与镇海节度使周宝俱出神策军,
淮南节度使高骈与镇海节度使周宝都出身于神策禁军, 
骈以史事宝。
高骈称周宝为兄,对周宝很恭敬。 
及骈先贵有功,
后来高骈先富贵,立有战功, 
浸轻之;
渐渐对周宝轻视而不恭。随后各任节度使, 
即而封壤相邻,
所辖地境相邻, 
数争细故,
常常因为小事发生争执, 
遂有隙。
于是两人有隔阂。 
骈檄宝入援京师,
高骈传檄周宝请率军入援京师, 
宝治舟师以俟之,
周宝整治水师船舰等待高骈, 
怪其久不行;
却奇怪高骈很久都不成行, 
诸幕客,
于是访诸幕客, 
或曰:
有人说: 
“高公幸朝廷多故,
“高公对朝廷多故深表庆幸, 
有并吞江东之志,
有志要吞并江东,独霸一方, 
声云入援,
声言入援讨黄巢贼, 
其实未必非图我也!
其实未必不是虚张声势,而趁机图谋于我! 
宜为备。”
应对他加强戒备。” 
宝未之信,
周宝开始不相信, 
使人觇骈,
派人往高骈军中侦察, 
殊无北上意。
发觉高骈始终没有北上赴援的意思。 
会骈使人约宝面会瓜洲议军事,
恰值高骈派人来约请周宝到瓜洲会面商议军事, 
宝遂以言者为然,
周宝于是相信了幕客的推测, 
辞疾不往,
刮以有病而不前往, 
且谓使者曰:
并对高骈的使者说: 
“吾非李康,
“我不是李康, 
高公复欲作家门功勋以欺朝廷邪!”
高公又想在家门口寻找借口,假称谋反而收捕大将,作为自己的功勋来欺骗朝廷吗?” 
骈怒,
高骈得知后勃然大怒大, 
复遣使责宝,
再派使者去谴责周宝,称: 
“何敢轻侮大臣?”
“你怎么胆敢轻侮当朝大臣?” 
宝诟之曰:
周宝也不示弱,对骂说: 
“彼此夹江为节度使,
“你我彼此夹着长江为节度使, 
汝为大臣,
你为大臣, 
我岂坊门卒邪!”
难道我是坊门的小卒吗?” 
由是遂为深仇。
于是两人结为深仇。 
 
骈留东塘百余日,
高骈屯兵留居东塘一百余日, 
诏屡趣之,
唐僖宗屡下诏书催促他率兵赴援, 
骈上表,
高骈向唐僖宗上表, 
托以宝及浙东观察使刘汉宏将为后患。
托言周宝和浙东观察使刘汉宏将为后患而不发兵。 
辛亥,
辛亥(九月初六), 
复罢兵还府,
再自东塘罢兵回到广陵军府。 
其实无赴难心,
其实,高骈并无北上赴难之心, 
但欲禳雉集之异耳。
只是想要避让双雉齐集军府的灾异之兆而已。 
 

混战持续与局势僵持

高骈召石镜镇将董昌至广陵,
高骈将石镜镇将董昌召到广陵, 
欲与之俱击黄巢。
想与他共同去讨击黄巢。 
昌将钱说昌曰:
董昌部将钱对董昌说: 
“观高公无讨贼心,
“我看高公根本没有讨贼之心, 
不若以捍御乡里为辞而去之。”
不知以捍卫乡里为理由辞职归去。” 
昌从之,
董昌表示同意, 
骈听昌还。
而高骈也听任董昌率部伍还乡。 
会杭州刺史路审中将之官,
正值杭州刺史路审中将赴任到官, 
行到嘉兴,
刚走到嘉兴, 
昌自石镜引兵入杭州,
董昌自石镜率兵先进入杭州, 
审中惧而还。
路审中感到惧怕而退还。 
昌自称杭州都押牙、知州事,
于是董昌自称杭州都押牙、知州事, 
遣将吏请于周宝。
派遣将军文吏向周宝请官, 
宝不能制,
周宝没有能力制止, 
表为杭州刺史。
只好上表任董昌为杭州刺史。 
 
临海贼杜雄陷台州。
临海县盗贼杜雄率众攻陷台州。 
 
辛酉,
辛酉(十六日), 
立皇子震为建王。
唐僖宗立皇子李震为建王。 
 
昭义十将成麟杀高浔,
昭义军十将之一成麟杀凶度使高浔, 
引兵还据潞州;
率兵占据潞州, 
天井关戌将孟方立起兵攻麟,
天井关戌将孟方立起兵攻打成麟, 
杀之。
将他杀死。 
立方,州人也。
孟方立是州人。 
 
忠武监军杨复光屯武功。
忠武军监军杨复光率军屯驻武功。 
 
永嘉贼朱褒陷温州。
永嘉盗贼朱褒率众攻陷温州。 
 
凤翔行军司马李昌言将本军屯兴平。
唐凤翔行军司马李昌言率本部军队屯驻兴平。 
时凤翔仓库虚竭,
当时凤翔仓库已虚竭, 
犒赏稍薄,
给军士的犒赏较之先前稀少, 
粮馈不继,
且粮不运继, 
昌言知府中兵少,
李昌言知道凤翔节度使府兵员很少, 
因激怒其众,
故意以粮饷减少激怒其部下士兵。 
冬,
冬季, 
十月,
十月,李昌言率领其本部军队回凤翔, 
引军还袭府城。
袭击军府。 
郑畋登城与士卒言,
凤翔节度使郑畋登上城楼向城下的士卒喊话, 
其众皆下马罗拜曰:
士兵们都下马向郑畋下拜,说: 
“相公诚无负我曹。”
“郑相公确实没有背负我们。” 
畋曰:
郑畋说: 
“行军苟能戢兵爱人,
“行军司马李昌言如果能聚集军队爱护人民, 
为国灭贼,
为国家讨灭盗贼,虽夺得节度使旌旗, 
亦可以顺守矣。”
也可以说是顺守。” 
乃以留务委之。
于是委李昌言为凤翔留务, 
即日西赴行在。
自己立即出发西赴成都行宫。 
 
天平节度使、南面招讨使曹全与贼战死,
唐天平军节度使、南面招付使曹全与黄巢军作战战死, 
军中立其兄子存实为留后。
军中立他哥哥的儿子曹存实为天平军留后。 
 
十一月,
十一, 
乙巳,
乙巳(初一), 
孟楷、朱温袭、夏二军于富平,
大齐将领孟楷、朱温在富平袭击唐延、夏绥二军, 
二军败,
唐军被击败, 
奔归本道。
逃奔回本道。 
 
郑畋至凤州,
郑畋由凤翔行至凤州, 
累表辞位;
多次向唐僖宗上表请求辞去官位; 
诏以畋为太子少傅、分司。
唐僖宗颁下诏书,改任郑畋为太子少傅、分司东都。 
以李昌言为凤翔节度行营招讨使。
任命李昌言为凤翔节度行营招讨使。 
 
以门下侍郎、同平章事裴澈为鄂岳观察使。
唐僖宗任命门下侍郎、同平章事裴澈为鄂岳观察使。 
 
加镇海节度使周宝同平章事。
下令加给镇海节度使周宝同平章事衔。 
 
遂昌贼卢约陷处州。
遂昌贼卢约率众攻陷处州。 
 
十二月,
十二月, 
江西将闵勖戌湖南,
江西将领闵勖戌守湖南, 
还,
还江西时, 
过潭州,
路过潭州, 
逐观察使李裕,
将潭州观察使李裕驱逐, 
自为留后。
自己任潭州留后。 
 
以感化留后时溥为节度使。
唐僖宗任命感化军留后时溥为感化军节度使。 
 
赐夏州号定难军。
唐僖宗赐给夏州以定难军的称号。 
 
初,
志初, 
高骈镇荆南,
高骈镇守荆南时, 
补武陵蛮雷满为牙将,
将武陵蛮人雷满补为牙将, 
领蛮军,
以统率蛮军, 
从骈至淮南,
雷满跟从高骈至淮南, 
逃归,
后逃归故土, 
聚众千人,
聚集兵众千余人, 
袭朗州,
袭击朗州, 
杀刺史崔翥,
将朗州刺史崔翥杀死。 
诏以满为朗州留后。
唐僖宗下诏书任雷满为朗州留后。 
岁中,
这年中, 
率三四引兵寇荆南,
雷满仍然军侵扰荆南三四次, 
入其郛,
入入荆南城外围的大城, 
焚掠而去,
放火焚烧并大肆抢劫而去, 
大为荆人之患。
成为荆南地区的大患。 
 
陬溪人周岳尝与满猎,
陬溪人周岳曾经与雷满在一起打猎, 
争肉而斗,
为抢夺猎物而发生争头, 
欲杀满,
想将雷满杀死, 
不果。
没有成功, 
闻满据朗州,
当听到雷满占据了朗州, 
亦聚众袭衡州,
也聚集兵众袭击衡州, 
逐刺史徐颢,
驱逐唐衡州刺史徐颢, 
诏以岳为衡州刺史。
唐僖宗下诏书任周岳为衡州刺史。 
石门蛮向亦集獠杀数千攻陷澧州,
石门蛮人向也召集夷、獠等蛮族兵数千人攻陷沣州, 
杀刺史吕自牧,
将唐澧州刺史吕自牧杀死, 
自称刺史。
自称澧州刺史。 
 
王铎以高骈为诸道都统无心讨贼,
王铎见高骈虽身任诸道军队都统却无心讨伐黄巢贼众, 
自以身为首相,
认为自己既身为大唐宰相, 
发愤请行,
在唐僖宗面前慷慨发誓,请求统兵讨贼, 
恳款流涕,
其言恳切真诚,竟致泪流满面,情事感人, 
至于再三;
并再三恳求, 
上许之。
唐僖宗终于准许。 
 
二年(壬寅、882)
二年(壬寅,公元882年) 
 
春,
春季, 
正月,
正月, 
辛亥,
辛亥(初八), 
以王铎兼中书令,
唐僖宗任命王铎兼中书令, 
充诸道行营都都统,
充任诸道行营都都统, 
权知义成节度使,
并暂代义成军节度使, 
俟罢兵复还政府。
待讨贼成功罢兵之后再归还朝廷。 
高骈但领盐铁转运使,
高骈只领有盐铁转运使的官职, 
罢其都统及诸使。
罢去他的都统及诸使职衔。 
听王铎自辟将佐,
又准许王铎自行召辟将佐, 
以太子少师崔安潜为副都统。
任命太子少师崔安潜为副都统。 
辛未,
辛未(二十八日), 
以周岌、王重荣为都都统左右司马,
唐僖宗又任命周岌、王重荣为都都统左右司马, 
诸葛爽及宣武节度使康实为左右先锋使,
任命诸葛爽及宣武节度使康实为左右先锋使, 
时溥为催遣纲运租赋防遏使。
任命时溥为催遣纲运租赋防遏使。 
以右神策观军容使西门思恭为诸道行营都都监。
又任命右神策军观军容使西门思恭为诸道行营都都监。 
以又王处存、李孝昌、拓跋思恭为京城东北西面都统,
分别任命王处存、李孝昌、拓跋思恭为京城东、北、西面都统, 
以杨复光为南面行营都监使。
任命杨复光为南面行营都监使。 
又以中书舍人郑昌图为义成节度行军司马,
又任命中书舍人郑昌图为义成军节度行军司马, 
给事中郑为判官,
给事中郑充任判官, 
直弘文馆王抟为推官,司勋员外郎裴贽为掌书记。
直弘文馆王抟为推官、司勋员外郎裴贽为掌书记。 
昌图,从谠之从祖兄弟;,
郑昌图是郑从谠的叔祖兄弟; 
畋之弟;
郑即郑畋的弟弟; 
抟,之曾孙;贽,
王抟是王的曾孙; 
坦之子也。
裴贽是裴坦的儿子。 
又以陕虢观察使王重盈为东面都供军使。重盈,
又任命陕虢观察使王重盈为东面都供军使。 
重荣之兄也。
王重盈即王重荣的哥哥。 
 
黄巢以朱温为同州刺史,
黄巢任命朱温为同州刺史, 
令温自取之。
让朱温自己去攻取同州后上任。 
二月,
二月, 
同州刺史米诚奔河中,
唐同州刺史米诚逃奔河中, 
温遂据之。
朱温于是占据了同州。 
 
己卯,
己卯(初六), 
以太子少傅、分司郑畋为司空兼门下侍郎、同平章事,
唐僖宗任命太子少傅、分司东都郑畋为司空兼门下侍郎、同平章事, 
召诣行在,
召至成都行宫, 
军务一以咨之。
凡军务都要向郑畋咨询。 
以王铎判户部事。
又任王铎判户部事。 
 
朱温寇河中,
大齐将朱温侵犯河中, 
王重荣击败之。
唐河中节度使王重荣率军迎击,将朱温击败。 
 
以李昌言为京城西面都统,
唐僖宗又任命李昌言为京城西部都统, 
朱攻为河南都统。
任朱玫为河南都统。 
 
泾原节度使胡公素薨,
唐泾原节度使胡公素去世, 
军中请命于都统王铎,
泾原军将士向都统王铎请求任命新统帅, 
承制以大半张钧为留后。
王铎承用制书任命大将张钧为泾原军留后。 
 
李克用寇蔚州,
李克用率沙陀军侵犯蔚州, 
三月,
三月, 
振武节度使契璋奏与天德、大同共讨克用。
唐振武节度使契璋上奏朝廷,请求与天德军、大同军共同讨伐李克用。 
诏郑从谠与相知应接。
唐僖宗颁诏书让河东节度使郑从谠与知情者接应。 
 
陈敬多遣人历县镇事,
西川节度使陈敬多次派遣人员到各地县、镇侦探阴事, 
谓之寻事人,
称为“寻事人”, 
所至多所求取。
所到之处向地方官多有所求,索取财物。 
有二人过资阳镇,
有两个寻事人过资阴镇, 
独无所求。
独无所求取。 
镇将谢弘让邀之,
镇将谢弘让于路上邀请, 
不至;
仍然未至。 
自疑有罪,
谢弘让自疑恐有得罪, 
夜,
夜晚, 
亡入群盗中。
逃亡入群盗中。 
明旦,
第二天早晨, 
二人去,
二寻事人离去, 
弘让实无罪也。
谢弘让实际上无罪。 
捕盗使杨迁诱弘让出首而执以送使,
捕盗使杨迁诱使谢弘让出来自首,却将谢弘让逮捕给西川节度使府, 
云讨击擒获,
声称经过讨击将谢弘让擒获, 
以求功。
以求取功赏。 
敬不之问,
陈敬不进行审问, 
杖弘让脊二十,
令用木杖打谢弘让背脊二十杖, 
钉于西城二七日,
将谢弘让钉在成都西城十四天, 
煎油泼之,
将沸油往他身上泼, 
又以胶麻掣其疮,
又用胶麻拉开他的伤疮, 
备极惨酷,
其刑惨酷至极, 
见者冤之。
看见的人无不称其冤。 
又有邛州牙官阡能,
又有邛州牙官阡能, 
因公事违期,
因公事违失期限, 
避杖,
为躲避杖刑, 
亡命为盗,
逃亡为盗, 
杨迁复诱之。
杨迁又进行诱捕, 
能方出首,
阡能正想出山自首, 
闻弘让之冤,
听到谢弘让的冤情, 
大骂杨迁,
大骂杨迁无耻, 
发愤为盗,
义愤填地发誓要当盗贼, 
驱掠良民,
驱赶和掠夺良民, 
不从者举家杀之,
不从命者将其举家杀光。 
逾月,
一个多月后, 
众至万人,
发展了一支一万人的队伍, 
立部伍,
建立部伍, 
署职级,
设置各级军官, 
横行邛、雅二州间,
横行于邛州、雅州之间, 
攻陷城邑,
攻陷城镇乡邑, 
所过涂地。
所过之处,肝脑涂地。 
先是,
先前, 
蜀中少盗贼,
蜀中盗贼很少, 
自是纷纷竞起,
自此以后盗贼纷纷竞起, 
州县不能制。
州、县官吏不能制止。 
敬遣牙将杨行迁将三千人,
陈敬派遣牙将杨行迁率领三千人的军队, 
胡洪略、莫匡时各将二千人以讨之。
胡洪略、莫匡时各率领二千人的军队,四出攻讨贼众。 
 
以右神策将军齐克俭为左右神策内外八镇兼博野、奉天节度使。
唐僖宗任命右神策将军齐克俭为左右神策内外八镇兼博野、奉天军节度使。 
 
赐坊军号保大。
唐僖宗赐予坊军以保大军的称号。 
 
夏,
夏季, 
四月,
四月, 
甲午,
甲午(二十二日), 
加陈敬兼侍中。
唐僖宗加陈敬兼侍中。 
 
赫连铎、李可举与李克用战,
唐将赫连铎、李可举率领军队与沙陀李克用接战, 
不利。
官军失利。 
 
初,
起初, 
高骈好神仙,
高骈喜好神仙, 
有方士吕用之坐妖党亡命归骈,
方士吕用之因为参与妖党事发而亡命于高骈处, 
骈厚待之,
高骈待吕用之优厚, 
补以军职。
给他补以军职。 
用之,鄱阳茶商之子也,
吕用之是鄱阳茶商的儿子, 
久客广陵,
客居于广陵很久, 
熟其人情,
熟悉广陵城中的人情世故, 
炉鼎之暇,
在烧炼丹药的空暇时间, 
颇言公私利病,
常常谈及公家和私人间的利弊得失, 
故骈愈奇之,
使高骈越加感到奇异, 
稍加信任。
因此稍加以信任。 
骈旧将梁缵、陈珙、冯绶、董瑾、俞公楚、姚归礼素为骈所厚,
高骈旧有部将梁缵、陈珙、冯绶、董瑾、俞公楚、姚归礼平素都受到高骈的优厚礼遇, 
用之欲专权,
吕用之想专权, 
浸以计去之,
慢慢地用计排斥他们, 
骈遂夺缵兵,
高骈于是收夺梁缵的兵权, 
族珙家,
诛灭陈珙一家族, 
绶、瑾、公楚、归礼咸见疏。
冯绶、董瑾、俞公楚、姚归礼也都被疏远。 
 
用之又引其党张守一、诸葛殷共蛊惑骈。
吕用之又引荐他的党羽张守一、诸葛殷共同用道术来蛊惑高骈。 
守一本沧、景村民,
张守一本是沧州、景州之间的村民, 
以术干骈,
用道术求见高骈, 
无所遇,
而无法知遇, 
穷困甚,
以致穷困, 
用之谓曰:
吕用之对张守一说: 
“但与吾同心,
“只要与我同心协力, 
勿忧不富贵。”
不愁没有富贵。” 
遂荐于骈,
于是推荐于高骈, 
骈宠待埒于用之。
高骈宠待张守一仅亚于吕用之。 
殷始自鄱阳来,
诸葛殷自鄱阳初来广陵, 
用之先言于骈曰:
吕用之事先对高骈说: 
“玉皇以公孙事繁重,
“玉皇大帝因为高公职事太繁重, 
辍左右尊神一人佐公为理,
挑选其左右尊神一人来辅佐你,以为治理, 
公善遇之;
你应好好招待他, 
欲其久留,
如果想让他久留, 
亦可縻以人间重职。”
也可以给他以人间的重要官职,羁縻他不能离去。” 
明日,
第二天, 
殷谒见,
诸葛殷来拜见高骈, 
诡辩风生,
一口诡辩,鬼话连篇,而谈笑风生, 
骈以为神,
高骈以为是神仙, 
补盐铁剧职。
给诸葛殷补以盐铁重要官职。 
骈严洁,
高骈平时特别爱清洁, 
甥侄辈未尝得接坐。
他的外甥、侄儿辈从未与他坐过一条凳。 
殷病风疽,
诸葛殷患有风疽疮,身上奇痒不止, 
搔扪不替手,
成天用手不停地扪骚, 
脓血满爪,
手爪上尽是脓血, 
骈独与之同席促膝,
高骈独与他同席促膝而坐, 
传杯器而食。
手传酒杯瓷器饮酒吃饭。 
左右以为言,
左右侍从为此劝说几句, 
骈曰:
高骈说: 
“神仙以此试人耳!”
“这不过是神仙以脏体来试我而已。” 
骈有畜犬,
高骈养有狗, 
闻其腥秽,
嗅到诸葛殷身上的脓腥味, 
多来近之。
多跑近其身边, 
骈怪之,
高骈感到奇怪, 
殷笑曰:
诸葛殷笑着说: 
“殷尝于玉皇前见之,
“我曾经在玉皇大帝前面见过它们, 
别来数百年,
一别数百年, 
犹相识。”
它们仍然认识我呀。” 
骈与郑畋有隙,
高骈与郑畋之间有矛盾, 
用之谓骈曰:
吕用之对高骈说: 
“宰相有遣剑客来刺公者,
“宰相有人派遣剑客来行刺你, 
今夕至矣!”
今天晚上就到。” 
骈大惧,
高骈极感恐惧, 
问计安出。
向吕用之询问对策。 
用之曰:
吕用之说: 
“张先生尝学斯术,
“张守一先生曾学过制服剑客的法术, 
可以御之。”
可以抵御刺客。” 
骈请于守一,
高骈于是请张守一施展法术, 
守一许诺。
张守一也表示答应。 
乃使骈衣妇人之服,
于是让高骈穿妇女的衣服,躲藏于其他房屋,而张守一借居于高骈寝床上, 
夜掷铜器于阶,
夜里抛掷铜器于台阶上, 
令铿然有声,
使音响哗然,传向屋外, 
又密以囊盛彘血,
又暗中用袋子装好猪血, 
洒于庭宇,
泼洒于庭堂, 
如格斗之状。
做出好象有一场 格斗的样子。 
及旦,
到天亮时, 
笑胃骈曰:
张守一笑着对高骈说: 
“几落奴手!”
“几乎落于贱奴之手!” 
骈泣谢曰:
高骈竟流着泪道谢说: 
“先生于骈,
“张先生对于我高骈, 
乃更生之惠也!”
真是有再生之恩呀!” 
厚酬以金宝。
酬以丰厚的金宝。 
有萧胜者,
有一个人名萧胜, 
赂用之,
贿赂吕用之, 
求盐城监,
求盐城县监官职, 
骈有难色,
高骈面有难色, 
用之曰:
吕用之说: 
“用之非为胜也,
“我并不是为萧胜求官, 
近得上仙书云,
最近得到上仙的书, 
有官剑在盐城井中,
书上写有一把宝剑在盐城的井中, 
须一灵官往取之。
须得一有灵气的官去取出来, 
以胜上仙左右之人,
萧胜是上仙左右的人, 
欲使取剑耳。”
想让他去取剑呀。” 
骈乃许之。
高骈听后马上表示准许。 
胜至监数月,
萧胜至盐城监任上数月后, 
函一铜匕首以献,
用盒子装一把铜匕首来献高骈, 
用之见,
吕用之见到, 
稽首曰:
装模做样地稽首鞠躬说: 
“此北帝所佩,
“这是北帝所佩的剑, 
得之,
得到它, 
则百里之内五兵不能犯。”
可以百里之内使种种兵器不能侵犯。” 
骈乃饰以珠玉,
高骈于是在铜匕首上装饰珠玉, 
常置坐隅。
经常放在座位角落。 
用之自谓溪真君,
吕用之自称为溪真君, 
谓守一乃赤松子,
称张守一为赤松子, 
殷乃葛将军,
诸葛为葛将军, 
胜乃秦穆公之婿也。
又称萧胜是秦穆公的女婿。 
 
用之又刻青石为奇字:
吕用之又在青石上刻写奇怪的文字: 
“玉皇授白云先生高骈。”
“玉皇授白先生高骈。” 
密令左右置道院香案。
命令左右随从秘密地放在道院烧香用的香案上。 
骈得之,
高骈得到奇石, 
惊喜。
又惊又喜。 
用之曰:
吕用之说: 
“玉皇以公焚修功著,
“玉皇大帝由于你修炼仙道,功德卓著, 
将补真官,
所以将要补给你真的仙官, 
计鸾鹤不日当降此际。
估计有仙鹤鸾鸟不几日当飞临此地。 
用之等谪限亦满,
我和张守一、诸葛殷是神仙下凡, 
必得陪幢节,
在人间的期限已满, 
同归上清耳!”
必定得陪同你一同归上清宫为神仙了!” 
是后,
自后, 
骈于道院庭中刻木鹤,
高骈在道院庭堂中刻一只大木鹤, 
时著羽服跨之,
时常穿着羽绒服,跨在木鹤背上, 
日夕斋醮,
日夜做斋戒, 
练金烧丹,
烧炼金丹, 
费以巨计。
费钱巨万,企图飞上天去成仙。 
 
用之微时,
吕用之卑微之时, 
依止江阳后土庙,
住于江阳县后土庙, 
举动祈祷。
每有举动即先行祈祷。 
及得志,
及其得志后, 
白骈崇大其庙,
劝高骈扩建后土庙, 
极江南工材之选,
于是极尽江南工匠和材料,选用来筑庙, 
每军旅大事,
以后每有军旅大事, 
以少牢祷之。
即用牲畜祭祀祷告。 
用之又言神仙好楼居,
吕用之又说神仙喜好居住于楼上, 
说骈作迎仙楼,
劝说高骈造迎仙楼, 
费十五万缗,
费钱十五万缗, 
又作延和客,
又造延和阁, 
高八丈。
高达八丈。 
 
用之每对骈呵叱风雨,
吕用之经常当高骈的面咱风唤雨, 
仰揖空际,
并仰望着天空作揖, 
云有神仙过表。
声称有神仙穿过云层, 
骈辄随而拜之。
高骈听后即随时向神仙下拜。 
然常厚赂骈左右,
吕用之又常常用丰厚的贿赂拉拢高骈的左右随从人员, 
使伺骈动静,
让他们伺侯高骈的动静, 
共为欺罔,
共同进行迷惑欺骗, 
骈不之寤。
高骈始终不能觉悟。 
左右小有异议者,
高骈左右的人若对神仙小有议异, 
辄为用之陷死不旋踵,
立即就会被吕用之陷于死地。 
但潜抚膺鸣指,
人们只敢暗暗地抚胸弹指, 
口不敢言。
敢怒而不敢言。 
骈倚之如左右手,
高骈把吕用之倚为左右手, 
公私大小之事皆决于用之,
无论公事私事、事大事小都交由吕用之裁决, 
退贤进不肖,
辞退贤人君子,引进不肖之徒, 
淫刑滥赏,
滥施淫刑,又滥加赏赐, 
骈之政事于是大坏矣!
淮南的政事于是受到极大的破坏。 
 
用之知上下怨愤,
吕用之心里知道军府上下对自己一片怨愤, 
恐有窃发,
恐怕有人暗中揭发自己, 
请置巡察使,
于是请高骈设置巡察使, 
骈即以用之领之,
高骈立即任命吕用之掌其领事, 
募险狯者百余人,
召募阴险奸猾之徒百余人, 
纵横闾巷间,
纵横交错于广陵城闾巷之间, 
谓之“察子”,
称为“察子”,即特务, 
民间呵妻詈子,
民间咒妻骂子的事, 
靡不知之。
也无不知道。 
用之欲夺人货财,
吕用之又想夺取百姓的财货, 
掠人妇女,
掠夺民间妇女, 
辄诬以叛逆,
凡被看中的即将家诬为叛逆贼,屈打成招, 
掠取服,
掠取口供, 
杀其人而取之,
杀其人而取得财货或美女, 
所破灭者数百家,
广陵城中因此而家破人亡者,有数百家。 
道路以目,
致路人侧目而视, 
将吏士民虽家居,
将吏士民虽然居处家中, 
皆重足屏气。
也都重足而立,连粗气也不敢喘一口。 
 
用之又欲以兵威胁诸将,
吕用之又想用军队来威胁制服淮南诸将, 
请选募诸军骁勇之士二万人,
诸高骈在诸军中选募骁勇之士二人, 
号左、右莫邪都。
号称左、右莫邪都。 
骈即以张守一及用之为左、右莫邪军使,
高骈即任命张守和吕用之为左、右莫邪都军使, 
署置将吏如帅府,
可以和节度使府一样自己署置将领。 
器械精利,
左、右莫邪都的军用器械都相当精良, 
衣装华洁,
衣服也华丽整洁, 
每出入,
吕用之和张守一每次出入使府, 
导从近千人。
都有导从人员近千人。 
 
用之侍妾百余人,
吕用之有侍妾百余人, 
自奉奢靡,
俸禄不够他奢费, 
用度不足,
用度不足时, 
辄留三司纲输其家。
即将户部、度支、盐铁三司所发运给朝廷的贡赋运往自己家。 
 
用之犹虑人泄其奸谋,
吕用之装神弄鬼,内心空虚,也忧惧有人泄露他的奸诈和阴谋, 
乃言于骈曰:
于是对高骈说: 
“神仙不难致,
“神仙不难学到, 
但恨学者不能绝俗累,
只是恨学神仙的人不能断绝俗世的拖累, 
故不肯降临耳!”
为此神仙就不肯降临军府。” 
骈乃悉去宾客,
高骈于是将自己的宾客全部除去, 
谢绝人事,
谢绝人间世事, 
宾客、将吏皆不得见;
凡宾客、将吏请见者都不得见; 
有不得已见之者,
有不得已必须要见的人, 
皆先令沐浴斋,
都让他们先沐浴洗澡,行斋戒除秽气, 
然后见,
然后才接见, 
拜起才毕,
刚才拜起, 
已复引出。
就被高骈请出。因此, 
由是用之得专行威福,
吕用之得以专断独行, 
无所忌惮,
专行威福, 
境内不复知有骈矣。
以致淮南节度使巡境之内不再有人知有高骈。 
 
王铎将两川、兴元之军屯灵威寺,
王铎率两川、兴元的官军驻扎在灵感寺, 
泾原屯京西,
泾原军扎于京西, 
易定、河中屯渭北,
易定军、河中军屯驻于渭北, 
、凤翔屯兴平,
宁军、凤翔军屯驻于兴平, 
保大、定难屯渭桥,
保大军、定难军屯驻于渭桥, 
忠武屯武功,
忠武军屯驻于武功,这样, 
官军四集。
官军从四面八方会集。 
黄巢势已蹙,
黄巢军的势力范围越来越小, 
号令所行不出同、华。
号令所行不出同州、华州, 
民避乱皆入深山筑栅自保,
平民百姓为避战乱都逃入深山,修筑栅栏进行自卫, 
农事俱废,
以致农事全都荒毁, 
长安城中斗米直三十缗。
长安城中一斗米值三十缗钱。 
贼卖人于官军以为粮,
黄巢部下只好卖以获取粮食, 
官军或执山寨之民鬻之,
有的官军也收捕山寨贫民来卖钱, 
人直数百缗,
每人值数百缗钱, 
以肥瘠论价。
进行贩人交时竟以肥瘦来论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