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前准备与初期行动
宪宗昭文章武大圣至神孝皇帝中之下元和十二年(丁酉、817)
唐纪五十六 唐宪宗元和十二年(丁酉,公元817年)
春,
春季,
正月,
正月,
甲申,
甲申(二十四日),
贬袁滋为抚州刺史。
宪宗将袁滋贬为抚州刺史。
李至唐州,
李来到唐州。
军中承丧败之余,
唐州的军队在经受死丧败亡后,
士卒皆惮战,
将士们都害怕作战,
知之,
李也知道这种状况。
有出迓者,
有些人出来迎接李,
谓之曰:
李便对他们说:
“天子知柔懦,
“天子知道我柔弱怯懦,
能忍耻,
能够忍受耻辱,
故使来拊循尔曹。
因此让我来抚慰你们。
至于战攻进取,
至于采取军事行动,
非吾事也。”
就不是我的事情了。”
众信而安之。
大家相信了他的话,都放心了。
亲行视士卒,
李亲自去看望将士们,
伤病者存恤之,
慰问抚恤受伤和生病的人,
不事威严。
不摆威严的架子。
或以军政不肃为言,
有人进言说军中政事不够整肃,
曰:
李说:
“吾非不知也。
“我并不是不知道。
袁尚书专以恩惠怀贼,
袁尚书专门以恩惠安抚敌人,敌人轻视他。
贼易之,
现在,
闻吾至,
敌人得知我来了,
必增备,
肯定要增设防备。
吾故示之以不肃。
我故意让敌人看到我军不够整肃,
彼必以吾为懦而懈惰,
他们肯定以为我是懦弱而又懒惰的,
然后可图也。”
此后才能够设法对付他们。”
淮西人自以尝败高、袁二帅,
淮西人自认为曾经打败过高霞寓和袁滋的两个主帅,
轻名位素微,
因李的名望与官位素来卑微而轻视他,
遂不为备。
便不再作防备。
遣盐铁副使程异督财赋于江、淮。
宪宗派遣盐铁副使程异在江淮地区督理资财与赋税。
回鹘屡请尚公主,
回鹘屡次求娶公主,
有司计其费近五百万缗,
有关部门计算所需费用将近五百万缗,
时中原方用兵,
而当时中原地区正在用兵打仗,
故上未之许。
所以宪宗没有答应回鹘的请求。
二月,
二月,
辛卯朔,
辛卯朔(初一),
遣回鹘摩尼僧等归国;
宪宗打发回鹘的摩尼教僧人等回国,
命宗正少卿李诚使回鹘谕意,
命令宗正少卿李诚出使回鹘,晓示朝廷的用意,
以缓其期。
以便延缓通婚的日期。
李谋袭蔡州,
李策划袭击蔡州,
表请益兵;
上表请求增派兵力,
诏以昭义、河中、坊步骑二千给之。
宪宗颁诏将昭义、河中、坊的步、骑兵两千人拨给了他。
丁酉,
丁酉(初七),
遣十将马少良将十余骑巡逻,
李派遣十将马少良率骑兵十余人巡回侦察,
遇吴元济捉生虞候丁士良,
遇到吴元济的捉生虞候丁士良,
与战,
与他交战,
擒之。
将他擒获。
士良,元济骁将,
丁士良是吴元济骁勇善战的将领,
常为东边患;
经常危害东部的唐州、邓州等地。
众请刳其心,
大家请求将丁士良的心剜出来,
许之。
李答应下来。不久,李把丁士良叫来,
既而召诘之,
当面责问他,
士良无惧色。
丁士良没有一点恐惧的神色。
曰:
李说:
“真丈夫也!”
“丁士良真是一位大丈夫!”
命释其缚。
他命令为丁士良松绑。于是,
士良乃自言:
丁士良主动说:
“本非淮西士,
“我原来不是淮西的官吏,
贞元中隶安州,
贞元年间我隶属安州,
与吴氏战,
与吴氏作战,
为其所擒,
被吴氏擒获,
自分死矣,
自忖就要被处死了,
吴氏释我而用之,
吴氏却释放并起用了我。
我因吴氏而再生,
我因为吴氏而得以再次存活下来,
故为吴氏父子竭力。
所以我为吴氏父子尽力效命。
昨日力屈,
昨天我力不能支,
复为公所擒,
又被您所擒获,
亦分死矣,
我也料想这次可要被处死了,
今公又生之,
现在您又让我存活下来。
请尽死以报德。”
请让我竭尽死力,报答您的恩德。”于是,
乃给其衣服器械,
李将衣服和器具又给了他,
署为捉生将。
任命他为捉生将。
己亥,
己亥(初九),
淮西行营奏克蔡州古葛伯城。
淮西行营奏称攻克了蔡州的古葛伯城。
丁士良言于李曰:
丁士良向李进言说:
“吴秀琳拥三千之众,
“吴秀琳拥有三千兵马,
据文城栅,
据有文城栅,
为贼左臂,
犹如敌人的左臂。
官军不敢近者,
官军不敢靠近他的原由,
有陈光洽为之谋主也。
就在于有陈光洽作他的主谋。
光洽勇而轻,
陈光洽勇敢善战,但是不够稳重,
好自出战,
喜欢亲自出来接战,
请为公先擒光洽,
请让我替您首先捉住陈光洽,
则秀琳自降矣。”
吴秀琳自然就会投降了。”
戊申,
戊申(十八日),
士良擒光洽以归。
丁士良捉获了陈光洽,带着他回来了。
鄂岳观察使李道古引兵出穆陵关;
鄂岳观察使李道古率领兵马由穆陵关进发,
甲寅,
甲寅(二十四日),
攻申州,
攻打申州,
克其外郭,
攻克了申州外围的城郭,
进攻子城。
又进军攻打内城。
城中守将夜出兵击之,
在城中守卫的将领夜间派兵进击李道古,
道古之众惊乱,
李道古的兵马惊惶散乱,
死者甚众。
死者众多。
道古,皋之子也。
李道古是李皋的儿子。
淮西被兵数年,
淮西一连几年遭受战火,
竭仓廪以奉战士,
只得竭尽粮仓的储备来奉养参战的士兵。
民多无食,
百姓多数没有食物,
采菱芡鱼鳖鸟兽食之,
便去寻找菱角、芡实、鱼鳖、鸟兽来吃,
亦尽,
但也吃光了。
相帅归官军者前后五千余户;
百姓聚在一起归附官军的先后有五千多户。
贼亦患其耗粮食,
吴无济也担心百姓要消耗粮食,
不复禁。
便不再禁止他们归降官军。
庚申,
庚申(三十日),
敕置行县以处之,
宪宗敕令设置行县来安顿淮西降附的百姓,
为择县令,
为他们选择县令,
使之抚养,
让县令体恤并赡养百姓,
并置兵以卫之。
还设置军队来保卫他们。
三月,
三月,
乙丑,
乙丑(初五),
李自唐州徙屯宜阳栅。
李由唐州移兵屯驻宜阳栅。
郗士美败于柏乡,
郗士美在柏乡战败,
拔营而归,
撤除营垒而回,
士卒死者千余人。
死去的将士有一千多人。
戊辰,
戊辰(初八),
赐程执恭名权。
宪宗赐程执恭名为程权。
戊寅,
戊寅(十八日),
王承宗遣兵二万入东光,
王承宗派遣兵马两万人,开进东光县,
断白桥路;
切断了白桥的通路,
程权不能御,
程权不能够抵御,
以众归沧州。
率领人马返回沧州。
吴秀琳以文城栅降于李。
吴秀琳率文城栅兵马向李投降。
戊子,
戊子(二十八日),
引兵至文城西五里,
李领兵来到文城西面五里处,
遣唐州刺史李进诚将甲士八千至城下,
派遣唐州刺史李进诚率领兵士八千人来到城下,
召秀琳,
召呼吴秀琳,
城中矢石如雨,
城中箭石密集如雨,
众不得前。
大家无法上前。
进诚还报:
李进诚回来报告说:
“贼伪降,
“敌人是假装投降,
未可信也。”
是不能够相信的。”
曰:
李说:
“此待我至耳。”
“这是等候我前去哩。”
即前至城下,
李当即来到城下,
秀琳束兵投身马足下;
吴秀琳收起兵器,一头伏在李的马前,
抚其背慰劳之,
李抚摩着他的脊背,好言安慰他,
降其众三千人。
收降了吴秀琳的三千人马。
秀琳将李宪有材勇,
吴秀琳的将领李宪既有才能,又很勇敢,
更其名曰忠义而用之,
李为他改名为李忠义,并且起用了他。
悉迁妇女于唐州。
李将文城各将领的女眷全部迁移到唐州。
于是唐、邓军气复振,
于是,唐州与邓州军中的士气又振作起来,
人有欲战之志。
人人都有准备打仗的决心。
贼中降者相继于道,
前来投降的敌军在道路上一个接着一个,
随其所便而置之;
李便根据他们的具体情况,一一做出安置。
闻有父母者,
得知归降者家中有父母需要照料的,
给粟帛遣之,
便发给粮食与布帛,打发他们回去,
曰:
还说:
“汝曹皆王人,
“你们都是朝廷的百姓,
勿弃亲戚。”
不能丢下亲属不管。”
众皆感泣。
大家都感动得哭起来。
关键战役与蔡州奇袭
官军与淮西兵夹水而军,
官军与淮西军隔着水驻扎下来,
诸军相顾望,
官军的各支军队相互踌躇观望,
无敢渡水者。
没有哪支军队有胆量渡过水。
陈许兵马使王沛先引兵五千渡水,
陈许兵马使王沛率领兵马五千人率先渡过水,
据要地为城,
占领要害的地点筑城。
于是河阳、宣武、河东、魏博等军相继皆渡,
于是,河阳、宣武、河东、魏博等军队都一个接着一个地渡过水,
进逼郾城。
进逼郾城。
丁亥,
丁亥(二十七日),
李光颜败淮西兵三万于郾城,
李光颜在郾城打败淮西兵马三万人,
走其将张伯良,
赶走了该军将领张伯良,
杀士卒什二三。
杀掉全军将士的十分之二三。
己丑,
己丑(二十九日),
李遣山河十将董少玢等分兵攻诸栅;
李派遣山河十将董少玢等人分别出兵攻打各处栅垒。
其日,
就在当天,
少玢下马鞍山,
董少玢占领马鞍山,
拔路口栅。
攻克路口栅。
夏,
夏季,
四月,
四月,
辛卯,
辛卯(初二),
山河十将马少良下岈山,
山河十将马少良占领岈山,
擒淮西将柳子野。
擒获淮西将领柳子野。
吴元济以蔡人董昌龄为郾城令,
吴元济任命蔡州人董昌龄为郾城县令,
质其母杨氏。
而将他的母亲杨氏当作人质。
杨氏谓昌龄曰:
杨氏告诉董昌龄说:
“顺死贤于逆生,
“顺承朝廷而死胜于叛逆朝廷而生。你摆脱叛逆,
汝去逆而吾死,
就是我死了,
乃孝子也;
你也是我孝顺的儿子;
从逆而吾生,
你随从叛逆,
是戮吾也。”
就是我活着,也等于你杀死了我。”
会官军围青陵,
适值官军包围青陵,
绝郾城归路,
切断了郾城的退路,
郾城守将邓怀金谋于昌龄,
郾城守将邓怀金去找董昌龄商议,
昌龄劝之归国。
董昌龄便规劝他归顺朝廷。
怀金乃请降于李光颜曰:
于是,邓怀金向李光颜请求投降说:
“城人之父母妻子皆在蔡州,
“郾城将士的父母、妻子、儿女都住在蔡州,
请公来攻城,
请您前来攻打郾城,
吾举烽求救,
我点燃烽火向蔡州请求援救,
救兵至,
等援救的兵马来到郾城时,
公逆击之,
您便迎击他们,
蔡兵必败,
蔡州兵马必定失败。
然后吾降,
此后我再归降,
则父母妻子庶免矣。”
郾城将士的父母、妻子、儿女大约便能够幸免于死了。”
光颜从之。
李光颜听从了他的主张。
乙未,
乙未(初六),
昌龄、怀金举城降,
董昌龄与邓怀金率领全城归降,
光颜引兵入据之。
李光颜带领兵马占领了郾城。
吴元济闻郾城不守,
吴元济得知郾城失守,
甚惧。
非常恐惧。
时董重质将骡军守洄曲,
当时,董重质率领骡军在洄曲防守,
元济悉发亲近及守城卒诣重质以拒之。
吴元济将亲信将士以及守城士兵全部派往董重质处,以便抵御李光颜。
李山河十将妫雅、田智荣下冶炉城。
李的山河十将妫雅、田智荣攻克了冶炉城。
丙申,
丙申(初七),
十将阎士荣下白狗、汶港二栅。
山河十将阎士荣攻克了白狗、汶港两处栅垒。
癸卯,
癸卯(十四日),
妫雅、田智荣破西平。
妫雅、田智荣攻破西平。
丙午,
丙午(十七日),
游弈兵马使王义破楚城。
游弈兵马使王义攻下楚城。
五月,
五月,
辛酉,
辛酉(初二),
李遣柳子野、李忠义袭朗山,
李派遣柳子野和李忠义袭击朗山,
擒其守将梁希果。
擒获了守将梁希果。
六镇讨王承宗者兵十余万,
讨伐王承宗的河东、幽州、义武、横海、魏博、昭义六藩镇,拥有兵马十多万人,
回环数千里,
辗转数千里,
既无统帅,
既设有统领各军的主帅,
又相去远,
又相隔遥远,
期约难壹,
约定的日期难以统一,
由是历二年无功,
因此历时两年,毫无建树,
千里馈运,
运输物资的路程长达千里,
牛驴死者什四五。
死去的牛和驴有十分之四五。
刘总既得武强,
刘总得到武强后,
引兵出境才五里,
率领兵马走出本道疆境只有五里地,
留屯不进,
便停留下来,屯兵不肯前进,
月给度支钱十五万缗。
每月朝廷拨给度支掌管的钱十五万缗。
李逢吉及朝士多言“宜并力先取淮西,
李逢吉以及朝中百官往往进言:“应当首先合力攻取淮西,
俟淮西平,
等候淮西平定后,
乘其胜势,
乘着胜利的形势,
回取恒冀,
回兵攻取恒冀,
如拾芥耳!”
就象拾取芥子一样容易了!”
上犹豫,
宪宗迟疑不决,
久乃从之。
过了许久,才听从了大家的建议。
丙子,
丙子(十七日),
罢河北行营,
朝廷免除了河北行营,
各使还镇。
使六镇兵马各自返回本镇。
丁丑,
丁丑(十八日),
李遣方城镇遏使李荣宗击青喜城,拔之。
李派遣方城镇遏使李荣宗攻克青喜城。
每得降卒,
每当李得到归降的士兵,
必亲引问委曲,
一定要亲自领来询问淮西的底细,
由是贼中险易远近虚实尽知之。
因此他对敌方的地形和兵力分布都了解清楚了。
厚待吴秀琳,
李优待吴秀琳,
与之谋取蔡。
与他策划夺取蔡州。
秀琳曰:
吴秀琳说:
“公欲取蔡,
“如果您打算夺取蔡州,
非李不可,
非有李不可,
秀琳无能为也。”
我是无能为力的。”
者,淮西骑将,
李是淮西的骑兵将领,
有勇略,
勇敢而有谋略,
守兴桥栅,
防守兴桥栅,
常陵暴官军。
经常侵凌欺辱官军。
庚辰,
庚辰(二十一日),
率士卒刈麦于张柴村,
李率领士兵在张柴村收割麦子,
召厢虞候史用诚,
李叫来厢虞候史用诚,
戒之曰:
告诫他说:
“尔以三百骑伏彼林中,
“你带领骑兵三百人在那片树林中埋伏下来,
又使人摇帜于前,
再让人在前面摇动旗帜,
若将焚其麦积者。
做出将要焚烧他们的麦堆的样子。
素易官军,
李平时小看官军,
必轻骑来逐之。
肯定会率领轻装的骑兵前来驱逐他们。这时,
尔乃发骑掩之,
你便派骑兵袭取他,
必擒之。”
肯定能够将他擒获。”
用诚如言而往,
史用诚按照李的吩咐前往,
生擒以归。
活捉李而回。
将士以日多杀官军,
由于李往日杀害了许多官军,
争请杀之;
将士们争着请求将他杀掉。
不许,
李不肯答应,
释缚,
给他松了绑,
待以客礼。
以宾客的礼节对待他。
时欲袭蔡,
当时,李准备掩袭蔡州,
而更密其谋,
谋划更为隐秘。
独召及李忠义屏人语,
他单独叫来李和李忠义,屏退外人后才进行交谈,
或至夜分,
有时谈话一直延续到夜半,
他人莫得预闻。
别人都不能够参与商议。
诸将恐为变,
各将领担心李制造变故,
多谏;
往往规劝李,
待益厚。
而李对待李更为优厚。
士卒亦不悦,
士兵们也不高兴,
诸军日有牒称为贼内应,
各军每天都有文书声称李是淮西的内应,
且言得贼谍者具言其事。
而且说是听敌方奸细讲的。
恐谤先达于上,
李担心诽谤事先传到朝廷,
己不及救,
自己来不及搭救李,
乃持泣曰:
便握着李的手哭泣着说:
“岂天不欲乎此贼邪!
“难道是上天不愿意平定这伙贼人吗?
何吾二人相知之深而不能胜众口也。”
为什么你我二人相互了解得如此深切,但就是不能够制服众人的议论呢?”因而,
因谓众曰:
李对大家说:
“诸君既以为疑,
“既然诸位怀疑李,
请令归死于天子。”
请大家让他到天子那里接受死刑吧!”于是,李给李加上枷锁,
乃械送京师,
将他送往京城,
先密表其状,
事先暗中上表讲清具体情况,
且曰:
而且说:
“若杀,
“如果杀了李,
则无以成功。”
就无法取得成功。”
诏释之,
宪宗颁诏释放李,
以还。
将他还给李。
见之喜,
李见到李时,
执其手曰:
高兴地握着李的手说:
“尔之得全,
“你得以保全,
社稷之灵也!”
这是社稷的威灵有知啊!”
乃署散兵马使,
李便任命李为散兵马使,
令佩刀巡警,
让他带着佩刀,巡视警戒,
出入帐中;
在自己的帐中往来。有时,
或与之同宿,
李与他一同就寝,
密语不寐达曙,
秘密交谈,直到透出曙色也不入睡,
有窃听于帐外者,
有人在帐外暗中偷听,
但闻感泣声。
只能听到李感动的哭泣声。
时唐、随牙队三千人,
当时,唐州、随州节度使牙卫队三千人,
号六院兵马,
号称六院兵马,
皆山南东道之精锐也。
都是山南东道精悍勇锐的军队,
又以为六院兵马使。
李又任命李为六院兵马使。
旧军令,
原先的军令规定,对留宿敌方奸细的人,
舍贼谍者屠其家。
要屠杀他的全家。
除其令,
李除去这一军令,
使厚待之,
让人们优待敌人的奸细,
谍反以情告,
奸细反而将实情报告给李,
益知贼中虚实。
李愈发了解敌人的情况。
乙酉,
乙酉(二十六日),
遣兵攻朗山,
李派兵攻打朗山,
淮西兵救之,
淮西兵前去援救,
官军不利;
官军失利。大家又惆帐,
众皆怅恨,
又恼恨,
独欢然曰:
只有李欢快地说:
“此吾计也!”
“这正是我的计策啊!”于是,
乃募敢死士三千人,
李募集了敢死之士三千人,
号曰突将,
号称突将,
朝夕自教习之,
天天亲自教练他们,
使常为行备,
让他们经常做好出发的准备,
欲以袭蔡。
李就是打算以这支军队袭击蔡州。
会久雨,
适值多日落雨,
所在积水,
到处积满雨水,
未果。
这一计划没有实现。
闰月,
闰五月,
己亥,
己亥(初十),
程异还自江、淮,
程异从江淮地区回朝,
得供军钱百八十五万缗。
得到供应军需的钱有一百八十五万缗。
谏议大夫韦绶兼太子侍读,
谏议大夫韦绶兼任太了侍读,
每以珍膳太子,
往往拿珍贵的食品请太子吃,
又悦太子以谐谑;
又说些诙谐逗趣的话取悦太子。
上闻之,
宪宗得知了这一消息,
丁未,
丁未(十八日),
罢绶侍读,
便免除了韦绶太子侍读的职务,
寻出为虔州刺史。绶,
不久,又将他斥逐为虔州刺史。
京兆人。
韦绶是京兆人。
吴元济见其下数叛,
吴元济看到部下屡次背叛自己,
兵势日蹙,
军事形势日益紧迫,
六月,
六月,
壬戌,
壬戌(初四),
上表谢罪,
他上表认罪,
愿束身自归。
表示愿意亲自回朝投案。
上遣中使赐诏,
宪宗派遣中使向他颁赐诏书,
许以不死;
答应可以免他一死。
而为左右及大将董重质所制,
然而,吴元济被自己的亲信和大将董重质等人所控制,
不得出。
无法离开蔡州。
秋,
秋季,
七月,
七月,
大水,
发生了严重的水灾,
或平地二丈。
有些地区平地水深两丈。
初,
当初,
国子祭酒孔为华州刺史,
国子祭酒孔担任华州刺史,
明州岁贡蚶、蛤、淡菜,
明州每年进贡蚶子、蛤蜊、淡菜等,
水陆递夫劳费,
水陆长途转运的人夫既劳苦,又多耗费,
奏疏罢之。
孔奏请免除这项进贡。
甲辰,
甲辰(十七日),
岭南节度使崔永薨,
岭南节度使崔咏去世,
宰相奏拟代咏者数人,
宰相上奏了所拟定的几个代替崔咏的人选,
上皆不用,
宪宗一概不用,
曰:
还说:
“顷有谏进蚶、蛤、淡菜者为谁,
“不久前有一个劝阻进献蚶子、哈蜊和淡菜的人是谁啊,
可求其人与之。”
可以找到此人,就将崔咏的职务交给他吧!”
庚戌,
庚戌(二十三日),
以为岭南节度使。
宪宗任命孔为岭南节度使。
诸军讨淮、蔡,
诸军讨伐淮西蔡州,
四年不克,
历时四年,没有攻克,
馈运疲弊,
物资转运使人们疲惫不堪,
民至有以驴耕者。
以至于有些百姓只好用驴来耕种田地。
上亦病之,
宪宗也为此忧虑,
以问宰相。
便就此事询问宰相。
李逢吉等竞言师老财竭,
李逢吉等人争着说军中士气低落,财物消耗已尽,
意欲罢兵;
意思是打算停止用兵。
裴度独无言,
唯独裴度一言不发,
上问之,
宪宗征求他的意见,
对曰:
他回答说:
“臣请自往督战。”
“我请求亲自前去督战。”
乙卯,
乙卯(二十八日),
上复谓度曰:
宪宗又对裴度说:
“卿真能为朕行乎!”
“你果真能够为朕去走一遭吧?”
对曰:
裴度回答说:
“臣誓不与此贼俱生。
“我发誓不与这些贼人一起生存。
臣比观吴元济表,
近日我看了吴元济的奏表,
势实窘蹙,
他面临的形势实在已经窘困紧迫,
但诸将心不壹,
但是各将领心不齐,
不并力迫之,
不能够合力紧逼他,
故未降耳。
所以他还没有降顺。
若臣自诣行营,
如果我亲自前往行营,
诸将恐臣夺其功,
各将领惟恐我夺去他们的功劳,
必争进破贼矣。”
肯定争先进军破敌了。”
上悦,
宪宗大悦,
丙戌,
丙戌(疑误),
以度为门下侍郎、同平章事、兼彰义节度使,
任命裴度为门下侍郎、同平章事、兼彰义节度使,
仍充淮西宣慰招讨处置使。
还充任淮西宣慰招讨处置使,
又以户部侍郎崔群为中书侍郎、同平章事。
同时任命户部侍郎崔群为中书侍郎、同平章事。
制下,
制书下达后,
度以韩弘已为都统,
裴度因韩弘已经出任都统,
不欲更为招讨,
不打算再担当招讨使,
请但称宣慰处置使;
请求只称宣慰处置使。
仍奏刑部侍郎马总为宣慰副使,
他还奏请由刑部侍郎马总担任宣慰副使,
右庶子韩愈为彰义行军司马,
右庶子韩愈担任彰义行军司马,
判官、书记,
叛官、书记等职,
皆朝廷之选,
都由朝廷选派,
上皆从之。
宪宗全部依从了他。
度将行,
在将要启程时,
言于上曰:
裴度对宪宗说:
“臣若贼灭,
“倘若贼人覆灭了,
则朝天有期;
我不久就会前来朝见陛下;
贼在,
倘若贼人尚在,
则归阙无日。”
我就不会回到朝廷中来。”宪宗听得此言,
上为之流涕。
不禁流下了眼泪。
八月,
八月,
庚申,
庚申(初三),
度赴淮西,
裴度前往淮西,
上御通化门送之。
宪宗驾临通化门为他送行。
右神武将军张茂和,茂昭弟也,
右神武将军张茂和是张茂昭的弟弟,
尝以胆略自炫于度;
曾经在裴度面前夸耀自己的胆识才略,
度表为都押牙,
斐度上表请求任命他为都押牙。
茂和辞以疾,
张茂和以身染疾病推辞,
度奏请斩之。
裴度上奏请求将他斩杀。
上曰:
宪宗说:
“此忠顺之门,
“此人出于忠心顺命的人家,
为卿远贬。”
朕为你将他贬官到远方吧。”
辛酉,
辛酉(初四),
贬茂和永州司马。
宪宗将张茂和贬为永州司马,
以嘉王傅高承简为都押牙。承简,
任命嘉王傅高承简为都押牙。
崇文之子也。
高承简是高崇文的儿子。
李逢吉不欲讨蔡,
李逢吉不愿意讨伐蔡州,
翰林学士令狐楚与逢吉善,
而翰林学士令狐楚与李逢吉交好。
度恐其合中外之势以沮军事,
裴度担心他们二人将内廷与外朝的势力合起来阻挠战事,
乃请改制书数字,
便请求在制书上改动了几个字,
且言其草制失辞;
并且说令孤楚起草制书言辞失当。
壬戌,
壬戌(初五),
罢楚为中书舍人。
宪宗将令狐楚罢免为中书舍人。
李光颜、乌重胤与淮西战;
李光颜与乌重胤与淮西交战,
癸亥,
癸亥(初六),
败于贾店。
二人在贾店战败。
裴度过襄城南白草原,
裴度经过襄城南面的白草原时,
淮西人以骁骑七百邀之;
淮西军派出骁勇的骑兵七百人前来截击他。
镇将楚丘曹华知而为备,
镇将楚丘人曹华事先得到消息,做好了准备,
击却之。
便将他们击退了。
度虽辞招讨名,
虽然裴度辞去了招讨的名称,
实行元帅事,
实际上是行使元帅的职事,
以郾城为治所。
他选定郾城作为自己的官署。
甲申,
甲申(二十七日),
至郾城。
裴度来到郾城。
先是,
在此之前,
诸道皆有中使监陈,
诸道都有中使监督战阵,
进退不由主将,
军队的行动不能由主将做主。
胜则先使献捷,
打了胜仗,中使率先使人向朝廷报捷;
不利则陵挫百端;
作战失利了,中使便对将帅百般凌辱。
度悉奏去之,
裴度奏请将各处监督战阵的中使全部罢除,
诸将始得专军事,
各将领这才得以专力办理军中事务,
战多有功。
在作战中经常取胜。
九月,
九月,
庚子,
庚子(十四日),
淮西兵寇水镇,
淮西兵马侵犯水镇,
杀三将,
斩杀三员将领,
焚刍藁而去。
烧掉喂养牲畜的干草以后便撤离了。
初,
当初,
上为广陵王,
宪宗在当广陵王时,
布衣张宿以辩口得幸;
平民张宿因能言善辩而得到宠爱。
及即位,
及至宪宗即位以来,张宿历经升迁,
累官至比部员外郎。
做到比部员外郎。
宿招权受赂于外,
张宿在外面招揽权力,收受贿赂,
门下侍郎、同平章事李逢吉恶之。
门下侍郎、同平章事李逢吉很讨厌他。
上欲以宿为谏议大夫,
宪宗准备任命张宿为谏议大夫,
逢吉曰:
李逢吉说:
“谏议重任,
“谏议大夫是一个重要的职任,
必能可否朝政,
必须是能够裁断朝廷政务的人士,
始宜为之。
才适于担当这一职务。
宿小人,
张宿是一个小人,
岂得窃贤者之位!
怎么能够窃居贤能之士的官位!
必欲用宿,
如果陛下一定要任用张宿,
请去臣乃可。”
请罢去我的职务才有可能。”
上由是不悦,
宪宗因此心中不快。
逢吉又与裴度异议,
李逢吉又与裴度持有不同的意见,
上方倚度以平蔡;
而宪宗正在倚靠裴度去平定蔡州。
丁未,
丁未(二十一日),
罢逢吉为东川节度使。
宪宗将李逢吉罢免为东川节度使。
甲寅,
甲寅(二十八日),
李将攻吴房,
李准备攻打吴房县。
诸将曰:
诸将领都说:
“今日往亡。”
“今天是不利前往的往亡日啊。”
曰:
李说:
“吾兵少,
“我们兵马为数较少,
不足战,
正面作战,兵力不够用的,
宜出其不意。
适于采取出其不意的行动。
彼以往亡不吾虞,
敌人因今天是往亡日便不会戒备我们,
正可击也。”
这正是可以进击的时候。”于是,
遂往,
李率军前往,
克其外城,
攻克了吴房的外城,
斩首千余级。
斩首一千余级。
余众保子城,
剩下来的吴房兵马防守内城,
不敢出,
不敢出战。李率领兵马撤回,
引兵还以诱之,
以便诱使吴房兵马出动,
淮西将孙献忠果以骁骑五百追击其背;
淮西将领孙献忠果然率领骁勇的骑兵五百人在背后追击。
众惊,
大家惊惶失措,
将走,
准备逃走,
下马据胡床,
李跳下马来,靠在胡床上,
令曰:
下达命令说:
“敢退者斩!”
“有胆敢退却的,一概斩杀!”
返旌力战,
大家回军尽力作战,
献忠死,
孙献忠阵亡,
淮西兵乃退。
淮西兵马这才撤退。
或劝乘胜攻其子城,
有人劝说李乘胜攻打吴房的内城,
可拔也。
认为是能够攻克的。
曰:
李说:
“非吾计也。”
“这不是我的计策。”于是,
引兵还营。
李率领兵马返回营地。
李言于李曰:
李向李进言说:
“蔡之精兵皆在洄曲,及四境拒守,
“蔡州的精锐兵马全都被派往洄曲及四周的边境上,在那里防御守备。
守州城者皆赢老之卒,
防守蔡州城的兵力都是老弱残兵,
可以乘虚直抵其城。
可以乘蔡州空虚,直接抵达蔡州城。
比贼将闻之,
及至敌军将领得知消息时,
元济已成擒矣。”
吴元济已经就擒了。”
然之。
李认为言之有理。
冬,
冬季,
十月,
十月,
甲子,
甲子(初八),
遣掌书记郑至郾城,
李派遣掌书记郑前往郾城,
密白裴度。
秘密禀报裴度。
度曰:
裴度说:
“兵非出奇不胜,
“用兵打仗,不出奇兵,不能取胜,
常侍良图也。”
李常侍提出了一个很好的计划啊。”
上竟用张宿为谏议大夫,
宪宗到底还是要任张宿为谏议大夫。
崔群、王涯固谏,
崔群与王涯再三劝谏,
不听;
宪宗不肯听从。
乃请以为权知谏议大夫,
他们便请求任命张宿为权知谏议大夫,
许之。
宪宗答应了他们。
宿由是怨执政及端方之士,
张宿由此怨恨执掌政务的官员和品行正直的人士,
与皇甫相表里,
并与皇甫相互勾结,诬陷这些人,
谮去之。
使他们离位而去。
裴度帅僚佐观筑城于沱口,
裴度率僚佐在沱口观看修筑城墙,
董重质帅骑出五沟,
董重质率领骑兵从五沟出发,
邀之,
前来拦击裴度,
大呼而进,
大声呼喊着向前进军,搭着弓弩,
注驽挺刃,
拔出兵器,
势将及度。
兵锋将要危及裴度。
李光颜与田布力战,
李光颜与田布尽力作战,
拒之,
抵御董重质,
度仅得入城。
裴度才得以进入沱口城中。
贼退,
敌军撤退时,
布扼其沟中归路,
田布扼守敌军在沟中的退路,
贼下马逾沟,
敌人下马翻越沟堑,
坠压死者千余人。
摔死压死的有一千多人。
辛未,
辛未(十五日),
李命马步都虞候、随州刺史史留镇文城,
李命令马步都虞候、随州刺史史留下来镇守文城,
命李、李忠义帅突将三千为前驱,
命令李与李忠义率领由敢死之士组成的突将三千人作为前导,
自与监军将三千人为中军,
自己与监军率领三千人作为中军,
命田进诚将三千人殿其后。
命令田进诚率领三千人居于军队的后部。
军出,
军队出发以后,
不知所之;
还不知道是往哪里开进。
曰:
李说;
“但东行!”
“只须向着东方行进!”
行六十里,
军队走了六十里路,
夜,至张柴村,
夜晚来到张柴村,
尽杀其戍卒及烽子。
将屯戍村中的淮西士兵和守候烽火的人员全部杀死,
据其栅,
占领了敌军的栅垒。
命士少休,
李命令将士稍作休息,
食乾,
吃些干饭,
整羁,
整顿马具,
留义成军五百人镇之,
将义成军的五百人留下来镇守张柴村,
以断洄曲及诸道桥梁,
以便截断洄曲与各条道路间的桥梁。
复夜引兵出门;
李又连夜率领兵马出了张柴村的栅门,
诸将请所之,
各位将领请示进军目标,
曰:
李说:
“入蔡州取吴元济!”
“到蔡州去捉拿吴元济!”
诸将皆失色。
各位将领都大惊失色。
监军哭曰:
监军哭着说;
“果落李奸计!”
“果然中了李的奸计了!”
时大风雪,
当时,风雪大作,
旌旗裂,
旗帜破裂,
人马冻死者相望。
冻死的战士与马匹到处可见。加之,
天阴黑,
天色阴暗,
自张柴村以东道路,
由张柴村往东去的道路,
皆官军所未尝行,
都是官军从来没有走过的,
人人自以为必死;
人人都暗自以为肯定活不成了。但是,
然畏,
他们畏惧李,
莫敢违。
不敢违抗命令。
夜半,
到了半夜,
雪愈甚,
雪下得更大了。
行七十里,
官军走了七十里路,
至州城;
来到蔡州城下。
近城有鹅鸭池,
靠近城边有一处喂养鹅鸭的池塘,
令击之以混军声。
李命令哄打鹅鸭,以便遮掩军队行走的声音。
自吴少诚拒命,
自从吴少诚抗拒朝命,
官军不至蔡州城下三十余年,
官军不到蔡州城下已经有三十多年,
故蔡人不为备。
所以蔡州人没有防备。
壬申,
壬申(十六日),
四鼓,
四更时,
至城下,
李来到蔡州城下,
无一人知者。
敌军无人知晓。
李、李忠义其城,
李和李忠义用锄头在城墙上掘出坑坎,
为坎以先登,
率先登城,
壮士从之;
强壮的士兵便跟在他们身后。
守门卒方熟寐,
看守蔡州城门的士兵正在熟睡,
尽杀之,
李等人将他们全部杀掉,
而留击柝者,
只将巡夜打更的人留了下来,
使击柝如故。
让他依然如故地去敲打木梆。于是,
遂开门纳众,
李等人打开城门,让大家进去。
及里城,
来到内城时,
亦然,
也是采用这种办法,
城中皆不之觉。
城中的人们都没有发觉官军。
鸡鸣,
鸡叫时,
雪止,
雪停,
入居元济外宅。
这时李已经进入吴元济的外宅。
或告元济曰:
有人向吴元济报告说:
“官军至矣!”
“官军到啦!”
元济尚寝,
吴元济还在躺着,
笑曰:
笑着说:
“俘囚为盗耳!
“不过是被俘的囚徒在做盗窃行径罢了!
晓当尽戮之。”
天亮后我会把他们都杀了。”
又有告者曰:
又有前来报告的人说:
“城陷矣!”
“州城陷落啦!”
元济曰:
吴元济说:
“此必洄曲子弟就吾求寒衣也。”
“这肯定是洄曲的后生们到我这里来要求发放冬季服装的。”
起,
他站起身来,
听于廷,
走到院子中向外聆听,
闻军号令曰:
听到李军在发布号令说:
“常侍传语。”
“常侍传话。”
应者近万人。
响应号令的有将近一万人。
元济始惧,曰:
吴元济这才害怕地说:
“何等常侍,
“这是个什么样的常侍,
能至于此!”
竟能够到此地来呢!”于是,吴元济率领亲信,
乃帅左右登牙城拒战。
登上牙城,抵御官军。
时董重质拥精兵万余人据洄曲。
当时,董重质拥有精锐兵马一万多人,占据着洄曲。
曰:
李说:
“元济所望者,
“吴元济盼望的事情,
重质之救耳!”
只是董重质前来援救而已!”于是,
乃访重质家,
李寻找到董重质的家人,
厚抚之,
深深地抚慰他们,
遣其子传道持书谕重质;
派遣他的儿子董传道带着书信前去规劝董重质,
重质遂单骑诣降。
董重质便单人匹马前往李处投降。
遣李进诚攻牙城,
李派遣李进诚攻打牙城,
毁其外门,
毁去牙城的外门,
得甲库,
得到了兵甲仓库,
取器械。
取出了军用器具。
癸酉,
癸酉(十七日),
复攻之,
李进诚再次攻打牙城,
烧其南门,
火烧牙城的南门,
民争负薪刍助之,
百姓争着背来柴草帮助官军,
城上矢如毛。
射向城上的箭象刺猥毛一样密集。
晡时,
到了申时,
门坏,
城门毁环了,
元济于城上请罪,
吴元济在城上请罪,
进诚梯而下之。
李进诚用梯子将他接了下来。
甲戌,
甲戌(十八日),
以槛车送元济诣京师,
李用囚车将吴元济送往京城,
且告于裴度。
并且向裴度作了报告。
是日,
这一天,
申、光二州及诸镇捕二万余人相继来降。
申、光二州以及各城镇军两万多人相继前来归降。
战后处置与朝廷争议
自元济就擒,
自从吴元济被擒获后,
不戮一人,
李没有杀戮任何一人。
凡元济官吏、帐下、厨厩之卒,
凡是吴元济的官吏及帐下、厨房、马厩的士兵,
皆复其职,
李一概恢复他们的职事,
使之不疑,
使他们没有疑虑。
然后屯于鞠场以待裴度。
然后,李便在鞠球场上驻屯兵马,等候裴度前来。
以淮南节度使李为门下侍郎、同平章事。
宪宗任命淮南节度使李为门下侍郎、同平章事。
己卯,
己卯(二十三日),
淮西行营奏获吴元济,
淮西行营奏称俘获了吴元济。
光禄少卿杨元卿言于上曰:
光禄少卿杨元卿向宪宗进言说:
“淮西大有珍宝,
“淮西有许多珍宝,
臣能知之,
我知道它们,
往取必得。”
让我前去寻取,一定能够得到。”
上曰:
宪宗说:
“朕讨淮西,
“朕讨伐淮西,
为人除害,
是为民除害,
珍宝非所求也。”
朕并不要在那里寻求珍宝啊。”
董重质之去洄曲军也,
董重质离开洄曲军后,
李光颜驰入其壁,
李光颜奔进他的营垒,
悉降其众。
将他的兵马全部招降。
庚辰,
庚辰(二十四日),
裴度遣马总先入蔡州慰抚。
裴度派遣马总率先进入蔡州抚慰将士。
辛巳,
辛巳(二十五日),
度建彰义军节,
裴度手执彰义军的符节,
将降卒万余人入城,
带领投降的士兵一万多人进入蔡州城,
李具橐出迎,
李全副武装,出来迎接,
拜于路左。
在道路左侧向裴度行礼。
度将避之,
裴度准备避开李的拜礼,
曰:
李说:
“蔡人顽悖,
“蔡州人愚妄悖逆,
不识上下之分,
不懂得长官与下属的名分,
数十年矣,
已经有几十年了,
愿公因而示之,
希望您就此显示给他们,
使知朝廷之尊。”
使他们知道朝廷的尊严。”于是,
度乃受之。
裴度接受了拜礼。
李还军文城,
李返回文城栅驻扎。
诸将请曰:
各位将领请教说:
“始公败于朗山而不忧,
“起初,您在朗山战败了,但并不发愁;
胜于吴房而不取,
在吴房取胜了,但并不夺取吴房;
冒大风甚雪而不止,
冒着大风暴雪,但并不肯停止行军;
孤军深入而不惧,
带着孤立无援的军队深入敌境,但并不畏惧。然而,
然卒以成功,
您终于因此获得成功,
皆众人所不谕也,
这都是大家所不明白的,
敢问其故?”
请让我们冒昧地询问其中的原由。”
曰:
李说:
“朗山不利,
“朗山失利,
则贼轻我而不为备矣。
敌人便轻视我们,因而不作防备了。
取吴房,
夺取吴房,
则其众奔蔡,
吴房的人马便要逃奔蔡州,
并力固守,
合力坚守,所以我将吴房留下来,
故存之以分其兵。
以便分散敌人的兵力。
风雪阴晦,
急风暴雪,天色昏暗,
则烽火不接,
便不能够用烽火取得联系,
不知吾至。
敌人就不会知道我们已经到来。
孤军深入,
孤立无援的军队深入敌境,
则人皆致死,
人们便都献身效死,
战自倍矣。
打起仗来自然就会加倍出力。一般说来,
夫视远者不顾近,
眺望远处的人不必顾及近处,
虑大者不详细,
计虑大事的人不必知悉细事。
若矜小胜,
倘若夸耀小小的胜利,
恤小败,
顾惜小小的失败,
先自挠矣,
首先就把自己搅乱了,
何暇立功乎!”
哪里还有余暇去建立功劳呢!”
众皆服。
大家都服气了。
俭于奉己而丰于待士,
李生活节俭,但对将士的供养却是丰厚的;
知贤不疑,
他了解到一个人是贤能的,就不对他疑心;
见可能断,
他见到可以实行的事,便能做出决断;
此其所以成功也。
这就是他获得成功的原由。
裴度以蔡卒为牙兵,
裴度任用蔡州的士卒为牙兵,
或谏曰:
有人规劝他说:
“蔡人反仄者尚多,
“蔡州人中间反复不定的人为数还很多,
不可不备。”
不能不加以防备。”
度笑曰:
裴度笑着说:
“吾为彰义节度使,
“我是彰义节度使,
元恶既擒,
首恶已被擒获,
蔡人则吾人也,
蔡州人就是我的人啊,
又何疑焉!”
又有什么可怀疑的呢!”
蔡人闻之感泣。
蔡州人得知此言,感动得哭了。在此之前,
先是吴氏父子阻兵,
吴少阳、吴元济父子拥兵淮西,
禁人偶语于途,
禁止人们在道路上相对私语,
夜不然烛,
不许在夜间点燃灯烛,
有以酒食相过从者罪死。
若有人以酒饭相互往来,便要处以死罪。
度既视事,
裴度任职以后,
下令惟禁盗贼,
下达命令,只须禁止盗窃,
余皆不问,
其余一概不加过问,
往来者不限昼夜,
人们相互往来,没有白天黑夜的限制,
蔡人始知有生民之乐。
蔡州人初次感到了做百姓的快乐。
甲申,
甲申(二十八日),
诏韩弘、裴度条列平蔡将士功状及蔡之将士降者,
宪宗颁诏命令韩弘与裴度逐条罗列平定蔡州将士的立功情况,以及归降了的蔡州将士的情况,一概区别等级,
皆差第以闻。
上报朝廷。
淮西州县百姓,
淮西各州县百姓,
给复二年;
免除赋役两年。
近贼四州,
邻近淮西的陈、许、颍、唐四州,
免来年夏税。
免去下一年的夏税。
官军战亡者,
阵亡的官军,
皆为收葬,
一概予以收殓安葬,
给其家衣粮五年;
向他们的家属供应五年的衣服与口粮。
其因战伤残废者,
那些由于作战受伤而残废的官军,
勿停衣粮。
不可停止衣服口粮的供应。
十一月,
十一月,
上御兴安门受俘,
宪宗驾临兴安门,接受战俘,
遂以吴元济献庙社,
便以吴元济献祭宗庙社稷,
斩于独柳之下。
将他在独柳下斩杀。
初,
当初,
淮西之人劫于李希烈、吴少诚之威虐,
淮西百姓遭受李希烈与吴少诚威压虐待,
不能自拔,
无法从中摆脱出来,
久而老者衰,
时间久了,老一辈的人们衰弱下去了,
幼者壮,
少一辈的人们强壮起来了,
安于悖逆,
他们在悖乱忤逆的环境中心安理得,
不复知有朝廷矣。
不知道还有朝廷在上了。
自少诚以来,
从吴少诚以来,
遣诸将出兵,
派遣诸将领外出打仗,
皆不束以法制,
一概不用法令制度约束他们,
听各以便宜自战,
听任他们见机行事,各自为战,
故人人得尽其才。
所以各将领得以人尽其才。
韩全义之败于水也,
韩全义在水战败时,
于其帐中得朝贵所与问讯书,
淮西军在韩全义的营帐中得到朝廷权贵写给他的相互问候的书信,
少诚束以示众曰:
吴少诚将书信捆成一束,呈示在大家面前说:
“此皆公卿属全义书,
“这些都是公卿们嘱托韩全义的书信,
云破蔡州日,
说是在打破蔡州时,
乞一将士妻女熙其后由是众皆愤怒,
要得到一位将士的妻子或女儿作为婢女姬妾。”因此,大家都心怀愤怒,
以死为贼用;
誓死为叛军效力。
虽居中土,
虽然蔡州地居中原,
其风俗犷戾过于夷貊。
但民间的风尚猛悍暴戾超过了异族。
故以三州之众,
所以,吴元济凭着蔡、光、申三州人众作乱,
举天下之兵环而攻之,
朝廷发动全国的兵力将他包围起来,四面攻打,
四年然后克之。
经过四年时间才将他制服。
官军之克元济也,
官军准备攻克吴元济时,
李师道募人通使于蔡,
李师道召募人员出使蔡州,
察其形势,
察看蔡州的发展趋势,
牙前虞候刘晏平应募,
牙前虞候刘晏平响应召募,
出汴、宋间,
取道汴州与宋州之间,
潜行至蔡。
暗中来到蔡州。
元济大喜,
吴元济非常高兴,
厚礼而遣之。
以丰厚的礼物打发他回返郓州。
晏平还至郓,
刘晏平回到郓州后,
师道屏人而问之,
李师道屏退周围的人们,向他询问蔡州的情形,
晏平曰:
刘晏平说:
“元济暴兵数万于外,
“吴元济将数万兵众暴露在外,
阽危如此,
面临如此危难的局面,
而日与仆妾游戏博奕于内,
却天天与仆从姬妾在内游戏下棋,安闲佚乐,
晏然曾无忧色。
没有一点忧愁的神色。
以愚观之,
在我看来,
殆必亡,
吴元济必定要灭亡,
不久矣!”
时间不会太长了!”
师道素倚淮西为援,
李师道平时依靠淮西作为救援的力量,听了这一席话,
闻之惊怒,
又吃惊,又恼怒。不久,
寻诬以他过,
李师道诬称刘晏平犯了别的过失,
杖杀之。
将他杖打而死。
戊子,
戊子(初三),
以李为山南东道节度使,
宪宗任命李为山南东道节度使,
赐爵凉国公;
赐给凉国公的爵位,
加韩弘兼侍中;
加封韩弘兼侍中,
李光颜、乌重胤等各迁官有差。
对李光颜、乌重胤等人也分别晋升官职各有等次。
旧制,
以往的制度规定,
御史二人知驿;
应当以两名监察御史掌管驿站。
壬辰,
壬辰(初七),
诏以宦者为馆驿使。
宪宗颁诏任命宦官为馆驿使。
左补阙裴谏曰:
左补阙裴进谏说:
“内臣外事,
“内廷的臣属和外朝的事务,
职分各殊,
职事与名分各不相同。
切在塞侵官之源,
要紧的是应该堵塞侵犯职守的根源,
绝出位之渐。
杜绝越出官位的苗头。
事有不便,
遇有办理失宜的事情,
必戒于初;
一定要在最初便引起警惕;
令或有妨,
如果颁布的命令有所妨碍,
不必在大。”
不一定非要事关重大才予以纠正。”
上不听。
宪宗不肯听从。
甲午,
甲午(初九),
恩王连薨。
恩王李连去世。
辛丑,
辛丑(十六日),
以唐、随兵马使李为神武将军,
宪宗任唐、随兵马使李为神武将军,
知军事。
执掌军中事务。
裴度以马总为彰义留后;
裴度让马总担任彰义留后。
癸丑,
癸丑(二十八日),
发蔡州。
裴度从蔡州出发。
上封二剑以授梁守谦,
宪宗将两把宝剑赐给梁守谦,
使诛吴元济旧将;
让他去诛杀吴元济往日的将领。
度至郾城,
裴度来到郾城时,
遇之,
遇到了梁守谦,
复与俱入蔡州,
便又与梁守谦一起进入蔡州。
量罪施刑,
他酌量罪情,施以刑罚,
不尽如诏旨,
并没有完全执行诏书的旨意,
仍上疏言之。
还进献奏疏陈述自己的处理意见。
十二月,
十二月,
壬戌,
壬戌(初七),
赐裴度爵晋国公,
宪宗赐给裴度晋国公的爵位,
复入知政事。
让他再入朝执掌朝廷政务,
以马总为淮西节度使。
任命马总为淮西节度使。
初,
当初,
吐突承璀方贵庞用事,
吐突承璀正身居显贵,得宠握权,
为淮南监军;
担任了淮南监军。
李为节度使,
李是淮南节度使,
性刚严,
性情刚正严峻,
与璀互相敬惮,
与吐突承璀互相敬畏,
故未尝相失。
所以不曾相互失和。
承璀归,
吐突承璀回朝后,
引为相;
便引荐李出任宰相。
耻由宦官进,
李以通过宦官升官为耻辱,
及将佐出祖,
及至将领们为他饯行送别,
乐作,
音乐奏起时,
泣下曰:
李落着眼泪说:
“吾老安外镇,
“我老了,已经安心在外面的军镇上任职了,
宰相非吾任也!”
宰相可不是我所能胜任的啊!”
戊寅,
戊寅(二十三日),
至京师,
李来到京城,
辞疾,
上报有病,
不入见,
不去入朝晋见,
不视事,
不肯任职办事,
百官到门,
百官到家中看望他,
皆辞不见。
他一概推辞,不肯接见。
庚辰,
庚辰(二十五日),
贬淮西降将董重质为春州司户。
宪宗将淮西的投诚将领董重质贬为春州司户。
重质为元济谋主,
董重质是吴元济的主谋人,
屡破官军;
屡次打败官军,
上欲杀之,
宪宗打算将他杀掉,
李奏先许重质以不死。
李奏称他事先已经应许董重质不会将他处死。
十三年(戊戌、818)
十三年(戊戌,公元818元)
春,
春季,
正月,
正月,
乙酉朔,
乙酉朔(初一),
赦天下。
大赦天下。
初,
当初,
李师道谋逆命,
李师道策划叛逆时,
判官高沐与同僚郭、李公度屡谏之。
判官高沐与同僚郭、李公度屡次劝阻他。
判官李文会、孔目官林英素为师道所亲信,
判官李文会与孔目官林英平时为李师道所亲近信任,
涕泣言于师道曰:
他们哭泣着向李师道进言说:
“文会等尽心为尚书忧家事,
“我等竭尽心力为您操持家中事务,
反为高沐等所疾,
反而遭到高沐等人的忌恨,
尚书奈何不爱十二州之土地,
您怎么能够不爱惜淄青的十二州土地,
以成沐等之功名乎!
反而要成就高沐等人的功劳与名声呢!”从此,
师道由是疏沐等,
李师道便疏远了高沐等人,
出沐知莱州。
还斥逐高沐前去代理莱州事务。
会林英入奏事,
适值林英入朝奏报事情,
令进奏吏密申师道云:
便让呈进奏疏的吏人暗中报告李师道说:
“沐潜输款于朝廷。”
“高沐偷偷地向朝廷表示诚意。”
文会从而构之,
李文会借此设计陷害高沐,
师道杀沐,
于是李师道便杀死高沐,
并囚郭,
并且囚禁了郭,
凡军中劝师道效顺者,
凡是劝说李师道投诚的军中将领,
文会皆指为高沐之党而囚之。
李文会一概将他们指斥为高沐的同伙,将他们囚禁起来。
及淮西平,
及至淮西平定后,
师道忧惧,
李师道既担忧,又恐惧,
不知所为。
不知道应该怎样应付。
李公度及牙将李英昙因其惧而说之,
李公度以及牙将李英昙乘着李师道内心恐惧来劝说他,
使纳质献地以自赎。
让他向朝廷交纳人质、进献土地,以此赎罪。
师道从之,
李师道听从了他们的意见,
遣使奉表,
派遣使者上表,
请使长子入侍,
请求让他的长子入朝侍卫,
并献沂、密、海三州。
并且献出沂、密、海三州,
上许之。
宪宗应允了他的请求,
乙巳,
乙巳(二十一日),
遣左常侍李逊诣郓州宣慰。
宪宗派遣左常侍李逊前往郓州安抚将士。
上命六军修麟德殿;
宪宗命令六军整饰麟德殿。
右龙武统军张奉国、大将军李文悦以外寇初平,
右龙武统军张奉国与大将军李文悦认为淮西刚刚平定,
营缮太多,
修建工程太多,
白宰相,
便禀告宰相,
冀有论谏;
希望宰相能够陈论劝阻。
裴度因奏事言之。
裴度因而在奏报事情时讲到了这一问题,
上怒,
宪宗大怒。
二月,
二月,
丁卯,
丁卯(十三日),
以奉国为鸿胪卿,
宪宗任命张奉国为鸿胪卿。
壬申,
壬申(十八日),
以文悦为右武卫大将军,
任命李文悦为右武卫大将军,
充威远营使。
充任威远营使。
于是浚龙首池,
于是,
起承晖殿,
疏浚龙首池、兴建承晖殿,
土木浸兴矣。
土木工程逐渐兴起了。
李奏请判官、大将以下官凡百五十员;
李上奏请求朝廷任命判官、大将以下的官员计有一百五十员,
上不悦,
宪宗不甚高兴,
谓裴度曰:
便对裴度说:
“李诚有奇功,
“李诚然立下了奇功,
然奏请过多。
但上奏请求任命的官员太多了。
使如李晟、浑,
假使他立下李晟、浑那样的功劳,
又何如哉!”
又该怎么办呢!”于是,
遂留中不下。
宪宗将李的奏疏留在禁中,不再下达。
李固辞相位,
李坚决推辞宰相的职位,
戊戌,
戊戌(疑误),
以为户部尚书。
宪宗任命李为户部尚书,
以御史大夫李夷简为门下侍郎、同平章事。
任命御史大夫李夷简为门下侍郎、同平章事。
初,
当初,
渤海僖王言义卒,
渤海僖王大言义去世,
弟简王明忠立,
他的弟弟简王大明忠即位,
改元太始;
更改年号为太始。
一岁卒,
大明忠在位一年便去世了,
从父仁秀立,
他的叔父大仁秀即位,
改元建兴。
更改年号为建兴。
乙巳,
乙巳(疑误),
遣使来告丧。
大仁秀派遣使者前来通报丧事。
横海节度使程权自以世袭沧景,
横海节度使程权认为自己世代承袭沧景节度使的职务,
与河朔三镇无殊,
与河朔三镇没有区别,
内不自安,
内心感到不安。
已酉,
己酉(疑误),
遣使上表,
程权派遣使者上表,
请举族入朝,
请求全家族入京朝见,
许之。
宪宗答应了他的请求。
横海将士乐自擅,
横海将士喜欢自占一方,
不听权去,
不肯让程权离去,
掌书记林蕴谕以祸福,
掌书记林蕴向大家讲明祸福的道理,
权乃得出。
程权才得以离开横海。
诏以蕴为礼部员外郎。
宪宗颁诏任命林蕴为礼部员外郎。
裴度之在淮西也,
裴度坐镇淮西时,
布衣柏耆以策干韩愈曰:
平民柏耆向韩愈献计说:
“吴元济既就擒,
“吴元济被擒获后,
王承宗破胆矣,
王承宗吓破了胆。
愿得奉丞相书往说之,
我希望携带裴丞相的书信前去劝说他,
可不烦兵而服。”
可以不用烦劳兵马便使他归服。”
愈白度,
韩愈禀告了裴度,
为书遣之。
裴度便写了书信,让他前往。
承宗惧,
王承宗害怕,
求哀于田弘正,
向田弘正乞怜,
请以二子为质,
请求以两个儿子作为人质,
及献德、棣二州,
并将德、棣二州献给朝廷,
输租税,
向朝廷交纳赋税,
请官吏。
请朝廷任命官吏。
弘正为之奏请,
田弘正为他上奏请求,
上初不许;
宪宗起初不肯答应。
弘正上表相继,
田弘正便一次接一次地上表,
上重违弘正意,
宪宗不愿意违背田弘正的心意,
乃许之。
便答应了他。
夏,
夏季,
四月,
四月,
甲寅朔,
甲寅朔(初一),
魏博遣使送承宗子知感、知信及德、棣二州图印至京师。
魏博派遣使者将王承宗的儿子王知感和王知信以及德、棣两州的版图与印符送到京城。
幽州大将谭忠说刘总曰:
幽州大将谭忠劝说刘总说:
“自元和以来,
“自从元和年间以来,
刘辟、李、田季安、卢从史、吴元济,
刘辟、李、田季安、卢从史、吴元济等人依仗着手中的军队,
阻兵冯险,
凭借着险要的地形,
自以为深根固蒂,
自认为根基坚牢得不可动摇,
天下莫能危也。
天下的兵力都不能危害他们。
然顾盼之间,
然而,正在他们得意地左顾右盼时,
身死家覆,
却身败家亡,
皆不自知,
还全然不知道事情是怎样发生的。
此非人力所能及,
这不是个人的力量所能够做到的,
殆天诛也。
恐怕是上天要诛戮他们吧。
况今天子神圣威武,
况且,当今的天子神圣威武,竭力操劳,
苦身焦思,
忧心苦思,
缩衣节食,
节俭衣食,
以养战士,
以赡养战斗之士,
此志岂须臾忘天下哉!
有这样的志向,怎么会有片刻忘记天下呢!现在,
今国兵北来,
官军迅速向北开进,
赵人已献城十二,
王承宗已经向朝廷献上十二座城邑,
忠深为公忧之。”
我是深切地为您担忧啊。”
总泣且拜曰:
刘总一边哭泣,一边行着礼说:
“闻先生言,
“听了先生这一席话,
吾心定矣。”
我的主意已定了。”于是,
遂专意归朝廷。
刘总一心一意地归向朝廷。
戊辰,
戊辰(十五日),
内出废印二纽,
内廷拿出废置印符两方,
赐左、右三军辟仗使。
赐给了左、右三军辟仗使。
旧制,
以往的制度规定,
以宦官为六军辟仗使,
由宦官担任六军辟仗使,
如方镇之监军,
作用犹如节度使的监军使,
无印。
但并不发给印信。
及张奉国得罪,
及至张奉国获罪后,
至是始赐印,
才颁赐印信,
得纠绳军政,
辟仗使可以举发并惩处军政的过失,
事任专达矣。
其事务可以直接向皇上奏报。
庚戌,
庚戌(疑误),
诏洗雪王承宗及成德将士,
宪宗颁诏为王承宗以及成德将士平反,
复其官爵。
恢复他们的官职与爵位。
李师道暗弱,
李师道愚昧而又懦弱,
军府大事,
对于幕府中重大的事情,
独与妻魏氏、奴胡惟堪、杨自温、婢蒲氏、袁氏及孔目官王再升谋之,
只与妻子魏氏、家奴胡惟堪、杨自温、婢女蒲氏和袁氏以及孔目官王再千等人谋划,
大将及幕僚莫得预焉。
大将以及幕府的僚属都不能参与。
魏氏不欲其子入质,
魏氏不愿意让自己的儿子入朝充当人质,
与蒲氏、袁氏言于师道曰:
便与蒲氏和袁氏向李师道进言说:
“自先司徒以来,
“从我们已故的司徒以来,
有此十二州,
李氏便据有了这十二个州,
奈何无故割而献之!
怎么能够毫无原由地献给朝廷呢!现在,
今计境内之兵不下数十万,
算来淄青境内的兵力不少于数十万人,
不献三州,
不进献沂、密、海三州,
不过以兵相加。
朝廷只不过派兵马前来讨伐。
若力战不胜,
倘若尽力接战不能够取胜,
献之未晚。”
那时再献上三州也不算太迟。”于是,
师道乃大悔,
李师道非常后悔,
欲杀李公度,
打算将李公度杀掉。
幕僚贾直言谓其用事奴曰:
幕府的僚属贾直言对李师道管事的家奴说:
“今大祸将至,
“现在大祸将要来临了,
岂非高沐冤气所为!
这难道不是高沐的冤气造成的吗!
若又杀公度,
如果再将李公度杀掉,
军府其危哉!”
恐怕幕府就危险了!”于是,
乃囚之。
李师道便将李公度囚禁起来,
迁李英昙于莱州,
将李英昙贬至莱州。
未至,
李英昙还没有到任,
缢杀之。
便被勒死了。
李逊至郓州,
李逊来到郓州时,
师道大陈兵迎之,
李师道布列盛大军容迎接他。
逊盛气正色,
李逊神色严肃,
为陈祸福,
向他陈说孰祸孰福,
责其决语,
要求他一言为定,
欲白天子。
准备禀报宪宗。
师道退,
李师道回去后,
与其党谋之,
与他的同党商议此事,
皆曰:
同党们都说:
“弟许之,
“尽管答应他好了,
他日正烦一表解纷耳。”
以后只要麻烦一纸书表来排解纷乱罢了。”于是,
师道乃谢曰:
李师道向李逊道歉说:
“以父子之私,
“以往由于父子间的私情,
且迫于将士之情,
并且迫于将士的压力,所以把事情拖延下来,
故迁延未遣。
没有遣送儿子入朝。现在,
今重烦朝使,
又麻烦朝廷的使者为此奔走,
岂敢复有二三!”
怎么敢再做反复无常的事情呢!”
逊察师道非实诚,
李逊看出李师道没有诚意,
归,
回到朝廷后,
言于上曰:
便向宪宗进言说:
“师道顽愚反覆,
“李师道顽劣愚昧,反复无常,
恐必须用兵。”
恐怕必须用兵了。”不久,
既而师道表言军情,
李师道上表陈述军中情形,
不听纳质割地。
说是将士们不肯让他交送人质与割让土地。
上怒,
宪宗大怒,
决意讨之。
决心讨伐李师道。
贾直言冒刃谏师道者二,
贾直言冒着被杀害的危险向李师道劝谏了两次,
舆榇谏者一,
抬着棺材向李师道劝谏了一次,
又画缚载槛车妻子系累者以献;
还画了一幅李师道被绑在囚车里、妻子儿女都被缚结着的图画献给李师道。
师道怒,
李师道恼怒,
囚之。
便将他囚禁起来。
五月,
五月,
丙申,
丙申(十三日),
以忠武节度使李光颜为义成节度使,
宪宗任命忠武节度使李光颜为义成节度使,
谋讨师道也。
谋划讨伐李师道。
以淮西节度使马总为忠武节度使、陈·许··蔡州观察使。
又任命淮西节度使马总为忠武节度使和陈、许、、蔡各州观察使,
以申州隶鄂岳,
将申州隶属给鄂岳,
光州隶淮南。
将光州隶属给淮南。
辛丑,
辛丑(十八日),
以知勃海国务大仁秀为勃海王。
朝廷将主持勃海国事务的大仁秀封为勃海王。
以河阳都知马使曹华为棣州刺史,
宪宗任命河阳都知兵马使曹华为棣州刺史,
诏以河阳兵送至滴河。
降诏命令河阳兵马将他护送到棣州的河县。
会县为平卢兵所陷,
适逢河县被平卢李师道的兵马攻陷,
华击却之,
曹华将平卢兵马击退,
杀二千余人,
杀掉两千多人,
复其县以闻;
收复了该县,上报朝廷。
诏加横海节度副使。
宪宗颁诏加封曹华为横海节度副使。
六月,
六月,
癸丑朔,
癸丑朔(初一),
日有食之。
出现日食。
丁丑,
丁丑(二十五日),
复以乌重胤领怀州刺史,
宪宗又任命乌重胤兼任怀州刺史,
镇河阳。
镇守河阳。
秋,
秋季,
七月,
七月,
癸未朔,
癸未朔(初一),
徙李为武宁节度使。
宪宗将李改任为武宁节度使。
乙酉,
乙酉(初三),
下制罪状李师道,
宪宗颁布制书罗列李师道的罪状,
令宣武、魏博、义成、武宁、横海兵共讨之,
命令宣武、魏博、义成、武宁、横海的兵马共同讨伐他,
以宣歙观察使王遂为供军使。遂,
还任命宣歙观察使王遂为供军使。
方庆之孙也。
王遂是王方庆的孙子。
上方委裴度以用兵,
宪宗将用兵之事委托给裴度,
门下侍郎、同平章事李夷简自谓才不及度,
门下侍郎、同平章事李夷简认为自己的才能不如裴度,
求出镇。
便要求出任节度使。
辛丑,
辛丑(二十八日),
以夷简同平章事,
宪宗任命李夷简为同平章事,
充淮南节度使。
充任淮南节度使。
八月,
八月,
壬子朔,
壬子朔(初一),
中书侍郎、同平章事王涯罢为兵部侍郎。
中书侍郎、同平章事王涯被罢免为兵部侍郎。
吴元济既平,
吴元济被平定后,
韩弘惧,
韩弘心怀恐惧。
九月,
九月,
自将兵击李师道,
韩弘亲自带领兵马进击李师道,
围曹州。
包围曹州。
淮西既平,
平定淮西后,
上浸骄侈。
宪宗逐渐骄傲奢侈起来。
户部侍郎判度支皇甫、卫尉卿·盐铁转运程异晓其意,
户部侍郎、判度支皇甫与卫尉卿、盐铁转运使程异晓得宪宗的心意,
数进羡余以供其费,
屡次进献额外税收,供给宪宗花销,
由是有宠。
因此两人都得到宪宗的宠爱。
又以厚赂结吐突承璀。
皇甫还用大量的贿赂来交结吐突承璀。
甲辰,
甲辰(二十三日),
以本官、异以工部侍郎并同平章事,
皇甫以本来的官职,程异以工部侍郎的职务一并同平章事,
判使如故。
兼任使职一如既往。
制下,
制书颁布后,
朝野骇愕,
朝廷与民间都感到惊异,
至于市井负贩者亦嗤之。
连市肆中担货贩卖之人也在嗤笑他们。
裴度、崔群极陈其不可,
裴度与崔群极力陈述任命二人为相是不适当的,
上不听。
宪宗不肯听从。
度耻与小人同列,
裴度以与小人同事为耻辱,
表求自退;
上表请求自行引退,
不许。
宪宗不肯答应。
度复上疏,以为:
裴度又上疏认为:
“、异皆钱谷吏,
“皇甫与程异都是掌管钱财与谷物的官吏,
佞巧小人,
是奸诈机巧的小人,
陛下一旦置之相位,
陛下突然将他们安置在宰相的职位上,
中外无不骇笑。
朝廷内外没有人不诧异、不讥笑的。
况在度支,
何况,皇甫掌管度支,
专以丰取刻与为务,
专作多取少给的事情,
凡中外仰给度支之人无不思食其肉;
凡是朝廷内外需依赖度支供给的人们,无人不想吃他的肉。近来,
比者裁损淮西粮料,
皇甫裁减淮西官员的禄粮,
军士怨怒;
惹得将士们愤怨不满。
会臣至行营晓谕慰勉,
适值我来到淮西行营开导、劝慰和勉励他们,
仅无溃乱。
这才没有发生溃散作乱的事情。现在,
今旧将旧兵悉向淄青,
那些原来讨伐淮西的将士全部开向淄青,
闻入相,
得知皇甫担任宰相后,
必尽惊忧,
肯定人人惊惶忧恐,
知无可诉之地矣。
知道自己没有可以申诉的地方了。
程异虽人品庸下,
程异虽然人品平庸低下,
然心事和平,
但是考虑事情心平气和,
可处烦剧,
可以让他处理繁杂的事务,
不宜为相。
不适合出任宰相。
至如,
至于皇甫,
资性狡诈,
天性狡猾诡诈,
天下共知,
天下无人不知,
唯能上惑圣聪,
唯独能够使陛下的明察善断受到迷惑,
足见奸邪之极。
足以看出他奸佞邪恶到了极点。
臣若不退,
倘若我不肯引退,
天下谓臣不知廉耻;
天下的人们便要说我不知廉耻了;
臣若不言,
倘若我不发言,
天下谓臣有负恩宠。
天下的人们就会说我辜负了陛下的恩宠。现在,
今退既不许,
陛下既不允许我引退,
言又不听,
又不肯听从我的意见,
臣如烈火烧心,
我感到就象烈火烧心,
众镝丛体。
乱箭穿身。
所可惜者,
可惜的是,
淮西荡定,
淮西荡平,
河北底宁,
河北归于安宁,
承宗敛手削地,
王承宗拱手割让土地,
韩弘舆疾讨贼,
韩弘抱病登车讨伐贼人,
岂朝廷之力能制其命哉?
难道是朝廷的力量能够控制他们吗?
直以处置得宜,
只是因为对他们安排处理得当,
能服其心耳。
能够使他们心服而已。
陛下建升平之业,
陛下建立天下太平的基业,
十已八九,
已经达到了十分之八九,
何忍还自堕坏,
怎么能够忍心再自行毁坏,
使四方解体乎?”
使各地心灰意冷呢!”
上以度为朋党,
宪宗认为裴度属于朋党集团,
不之省。
对他的意见便不肯予以考虑。
自知不为众所与,
皇甫知道自己不被大家所赞同,
益为巧诌以自固,
愈发作巧伪阿谀的事情来巩固自己的地位,
奏减内外官俸以助国用;
奏请削减朝廷内外官员的薪俸来资助国家的用度。
给事中崔植封还敕书,
给事中崔植将诏书封合退还,
极论之,
经过极力论说,
乃止。
才没有实行皇甫的建议。
植,甫之弟子也。
崔植是崔甫弟弟的儿子。
时内出积年缯帛付度支令卖,
当时,内廷拿出积存多年的丝帛交付度支出卖,
悉以高价买之,
皇甫用高价全部买下了这些丝帛,
以给边军。
用以供给边疆的军队。
其缯帛朽败,
那些丝帛朽蚀腐败,
随手破裂,
用手一碰,就会破裂,
边军聚而焚之。
边疆军队将这些丝帛堆积起来烧掉了。
度因奏事言之,
裴度借奏报事情的机会谈到此事,
于上前引其足曰:
皇甫在皇帝面前伸出他的脚来说:
“此靴亦内库所出,
“这双靴子也是由内库中来的,
臣以钱二千买之,
我用两千钱买下了它们。这靴子坚固结实,
坚完可久服。
可以穿很长时间。
度言不可信。”
裴度说的话并不可信。”
上以为然。
宪宗认为讲得很对。从此,
由是益无所惮。
皇甫更加无所忌惮了。
程异亦自知不合众心,
程异也知道自己不得人心,
能廉谨谦逊,
但是他能够廉洁谨慎,谦逊自抑。
为相月余,
他出任宰相一个多月,
不敢知印秉笔,
不敢掌管印信,执笔断事,
故终免于祸。
所以最终得以免除祸殃。
五坊使杨朝汶妄捕系人,
五坊使杨朝汶胡乱捉拿囚禁百姓,
迫以考捶,
刑讯拷打,
责其息钱,
索取利钱,
遂转相诬引,
使他们相互诬告牵连,
所系近千人。
被拘禁的将近一千人。
中丞萧劾奏其状,
中丞萧上奏揭发这一状况,
裴度、崔群亦以为言。
裴度与崔群也就此进言。
上曰:
宪宗说:
“姑与卿论用兵事,
“朕且与你们谈论用兵的大事,
此小事朕自处之。”
这点小事由朕自己处理。”
度曰:
裴度说:
“用兵事小,
“用兵的事情才是小事,
所忧不过山东耳;
让人担忧的不过是崤山以东而已。
五坊使暴横,
而五坊使强暴蛮横,
恐乱辇毂。”
恐怕会扰乱京城。”
上不悦,
宪宗不高兴。
退,
退朝后,
召朝汶责之曰:
宪宗传召杨朝汶,斥责他说:
“以汝故,
“由于你的原故,
令吾羞见宰相!”
让我不好意思见宰相!”
冬,
冬季,
十月,
十月,
赐朝汶死,
宪宗赐杨朝汶自裁而死,
尽释系者。
将他囚禁的人全部释放。
后续征讨与藩镇反应
上晚节好神仙,
宪宗晚年喜欢神仙不老之术,
诏天下求方士。
颁诏在全国寻求方术之士。
宗正卿李道古先为鄂岳观察使,
宗正卿李道古先前担任鄂岳观察使,
以贪暴闻,
以贪婪残暴闻名,
恐终获罪,
担心终究要被治罪,
思所以自媚于上,
寻求向皇上献媚的办法,
乃因皇甫荐山人柳泌,
于是通过皇甫,推荐山人柳泌,
云能合长生药。
说他能够制作长生的药物。
甲戌,
甲戌(二十四月),
诏泌居兴唐观炼药。
宪宗颁诏让柳泌住在兴唐观中炼制药物。
十一月,
十一月,
辛巳朔,
辛巳朔(初一),
盐州奏吐蕃寇河曲、夏州。
盐州奏称吐蕃侵犯河曲与夏州,
灵武奏破吐蕃长乐州,
灵武奏称在长乐州打败吐蕃,
克其外城。
攻克了长乐州的外城。
柳泌言于上曰:
柳泌向宪宗进言说:
“天台山神仙所聚,
“天台山是神仙聚集的地方,
多灵草,
有许多灵草,
臣虽知之,
虽然我能够识别,
力不能致,
但是没有力量将它们弄到手。
诚得为彼长吏,
如果我能够去做那里的长官,
庶几可求。”
可能会找到它们。”
上信之。
宪宗相信了他的话。
丁亥,
丁亥(初七),
以泌权知台州刺史,
宪宗让柳泌权且代理台州刺史,
仍赐服金紫。
还赐给他金鱼袋和紫色的朝服。
谏官急论奏,以为:
谏官争着上奏认为:
“人主喜方士,
“君主喜欢方术之士,
未有使之临民赋政者。”
但还没有让方术之士治理百姓,处理政务的先例。”
上曰:
宪宗说:
“烦一州之力而能为人主致长生,
“烦劳一个州的力量,就能够为君主带来长生,
臣子亦何爱焉!”
做臣子的又有什么可吝惜的呢!”从此,
由是群臣莫敢言。
群臣都不敢谈论此事。
甲午,
甲午(十四日),
盐州奏吐蕃遁去。
盐州奏称吐蕃逃走。
壬寅,
壬寅(二十二日),
以河阳节度使乌重胤为横海节度使。
宪宗任命河阳节度使乌重胤为横海节度使。
丁未,
丁未(二十七日),
以华州刺史令狐楚为河阳节度使。
任命华州刺史令狐楚为河阳节度使。
重胤以河阳精兵三千赴镇,
乌重胤率领河阳精锐兵马三千人前往横海,
河阳兵不乐去乡里,
河阳士兵不愿意离开家乡,
中道溃归,
中途溃散,返回河阳,
又不敢入城,
又不敢进城,
屯于城北,
便在城北驻扎着,
将大掠。
准备大肆抢劫。
令狐楚适至,
恰好令狐楚来到河阳,
单骑出,
便单人匹马地出了城,
慰抚之,
前去慰问安抚他们,
与俱归。
与他们一同回城。
先是,
在此之前,
田弘正请自黎阳渡河,
田弘正请求由黎阳横渡黄河,
会义成节度使李光颜讨李师道,
会合义成节度使李光颜,前去讨伐李师道。
裴度曰:
裴度说:
“魏博军既渡河,
“魏博的军队渡过黄河后,
不可复退,
就不能够再撤退回去,
立须进击,
必须立刻进军出击,
方有成功。
才能取得成功。
既至滑州,
魏博的军队来到滑州后,
即仰给度支,
便要依靠度支供应,
徒有供饷之劳,
朝廷空有供给军饷的烦劳,
更生观望之势。
魏博军却会重新产生观望的态势。
又或与李光颜互相疑阻,
田弘正或许再与李光颜互相猜疑,
益致迁延。
就益发会导致战机拖延。
与其渡河而不进,
与其渡过黄河而不进军,
不若养威于河北。
还不如在黄河以北蓄养声威。
宜且使之秣马历兵,
应当让田弘正暂时饱喂战马,砥砺兵器,
俟霜降水落,
待到霜降后河水下落时,
自杨刘渡河,
由杨刘横渡黄河,
直指郓州,
径直奔赴郓州,
得至阳置营,
可以前往阳设置营盘,
则兵势自盛,
军队的声势自然就会变得盛大起来,
贼众摇心矣。”
敌军便会人心动摇了。”
上从之。
宪宗听从了裴度的意见。
是月,
就在本月,
弘正将全师自杨刘渡河,
田弘正率领全军由杨刘渡过黄河,
距郓州四十里筑垒;
在距离郓州四十里处修筑营垒,
贼中大震。
敌军大为震惊。
功德使上言:
功德使进言说:
“凤翔法门寺塔有佛指骨,
“凤翔法门寺的塔中有释迦牟尼佛的手指骨,
相传三十年一开,
相传寺塔三十年开放一次,
开则岁丰人安。
开放时就会年成丰熟,人民安宁。
来年应开,
明年法门寺塔正当开放,
请迎之。”
请去迎接佛指骨。”
十二月,
十二月,
庚戌朔,
庚戌朔(初一),
上遣中使帅僧众迎之。
宪宗派遣中使率领僧众迎接佛指骨。
戊辰,
戊辰(十九日),
以春州司户董重质为试太子詹事,
宪宗任命春州司户董重质为试太子詹事,
委武宁军驱使,
将他交付武宁军驱遣,
李请之也。
这是应李请求作出的决定。
戊寅,
戊寅(二十九日),
魏博、义成军送所获李师道都知兵马使夏侯澄等四十七人,
魏博、义成两军将俘获的李师道的都知兵马使夏侯澄等四十七人送往京城,
上皆释弗诛,
宪宗对他们一律释放不杀,
各付所获行营驱使,
分别交付俘获他们的行营以供驱遣,
曰:
还说:
“若有父母欲归者,
“如果有人需要照料父母,打算回家,
优给遣之。
就从优发给盘费,打发他们回去。
朕所诛者,
朕要诛杀的人,
师道而已。”
只有李师道一人罢了。”
于是贼中闻之,
于是,敌军将士得知这一消息,
降者相继。
前来投诚的人接连不断。
初,
当初,
李文会与兄元规皆在李师古幕下。
李文会与哥哥李元规都在李师古的幕府中供事。
师古薨,
李师古去世,
师道立,
李师道袭位,
元规辞去,
李元规辞职离去,
文会属师道亲党请留。
李文会嘱托李师道的亲信同党请求把自己留下。
元规将行,
李元规准备启行时,
谓文会曰:
对李文会说:
“我去,
“我离开了,
身退而安全;
便因抽身引退而获得了安全。
汝留,
你留下来了,
必骤贵而受祸。”
肯定会因地位骤然显贵而遭受祸殃。”
及官军四临,
及至官军从四面开来,
平卢兵势日蹙,
平卢军队的形势日益窘迫,
将士喧然,
将士们吵吵嚷嚷,
皆曰:
都说:
“高沐、郭、李存为司空忠谋,
“高沐、郭和李存为李司空忠心谋划,
李文会奸佞,
而李文会诡诈而谄谀,
杀沐,
是他杀死高沐,
囚、存,
囚禁郭和李存,
以致此祸。”
以至招致了这一祸忠。”
师道不得已,
李师道迫不得已,
出文会摄登州刺史,
将李文会斥逐为摄登州刺史,
召、存还幕府。
把郭和李存召回幕府。
上常语宰相,
宪宗经常告诉宰相们说:
人臣当力为善,
“人臣应当努力向善,
何乃好立朋党!
怎么能够喜欢树立朋党集团呢!
朕甚恶之。
朕是非常憎恶朋党集团的。”
裴度对曰:
裴度回答说:
“方以类聚,
“事情的原则是以门类相聚合,
物以群分,
事物是以群体相区分。
君子、小人志趣同者,
君子与小人各自志趣相同,
势必相合。
从情势上说就一定各自相会。
君子为徒,
君子们成为同一类人,
谓之同德;
叫做同德;
小人为徒,
小人们成为同一类人,
谓之朋党;
叫做朋党。
外虽相似,
表面上虽然相互近似,
内实悬殊,
实质上实在相差甚远。
在圣主辨其所为邪正耳。”
这就在于圣明的君主能够辨别他们做的事情是邪恶的,还是正直的了。”
武宁节度使李与平卢兵十一战,
武宁节度使李与平卢兵马交战十一次,
皆捷。
都取得了胜利。
乙卯晦,
己卯晦(三十日),
进攻金乡,克之。
李进军攻打并攻克了金乡。
李师道性懦怯,
李师道生性胆小怕事,
自官军致讨,
自从官军前来讨伐,
闻小败及失城邑,
只要得知有些小小的失败以及失去城镇邑落,
辄忧悸成疾,
总是忧恐惊吓得生一场病,
由是左右皆蔽匿,
因此他的亲信都隐瞒战况,
不以实告。
不把实际情况禀告给他。
金乡,州之要地也。
金乡是州的险要之地,
既失之,
失去金乡以后,
其刺史驿骑告急,
金乡刺史派遣驿站的士兵骑马前来告急,
左右不为通,
李师道的亲信不给通报,
师道至死竟不知也。
所以李师道直到死去,竟然不知道金乡的失陷。
十四年(己亥、819)
十四年(己亥,公元819年)
春,
春季,
正月,
正月,
辛巳,
辛巳(初二),
韩弘拔考城,
韩弘攻克考城,
杀二千余人。
杀掉两千多人。
丙戌,
丙戌(初七),
师道所署沐阳令梁洞以县降于楚州刺史李听。
李师道所署任的沐阳县令梁洞率领全县向楚州刺史李听投诚。
吐蕃遣使者论短立藏等来修好,
吐蕃派遣使者论短立藏等人前来与唐朝重归于好,
未返,
使者还没有返回,
入寇河曲。
吐蕃便前来侵犯河曲。
上曰:
宪宗说:
“其国失信,
“他们的国家失去信用,
其使何罪!”
派来的使者有什么罪过!”
庚寅,
庚寅(十一日),
遣归国。
宪宗打发吐蕃使者回国。
壬辰,
壬辰(十三日),
武宁节度使李拔鱼台。
武宁节度使李攻克鱼台。
中使迎佛骨至京师,
中使将佛骨迎接到京城,
上留禁中三日,
宪宗让佛骨在宫禁中停留了三天,
乃历送诸寺,
于是遍送各寺。
王公士民瞻奉舍施,
上自王公,下至士子与庶民,人人瞻仰供奉,施舍钱财,
惟恐弗及,
惟恐不能赶上。
有竭产充施者,
有人将全部家产充当布施,
有然香臂顶供养者。
也有人在胳膊与头顶上点燃香火供养佛骨。
刑部侍郎韩愈上表切谏,
刑部侍郎韩愈上表直言极谏,
以为:
他认为:
“佛者,
“佛,
夷狄之一法耳。
是夷狄的一种法而已。
自黄帝以至禹、汤、文、武,
由黄帝以至夏禹、商汤、周文王、周武王,
皆享寿考,
都年高寿长,
百姓安乐,
百姓安宁快活,
当是时,
那个时候,
未有佛也。
是没有佛的。
汉明帝时,
东汉明帝时期,
始有佛法。
开始有了佛法。
其后乱亡相继,
此后,中国变乱危亡接连不断,
运祚不长。
朝廷的命运与福气都不甚久长。
宋、齐、梁、陈、元魏已下,
宋、齐、梁、陈、北魏以后,
事佛渐谨,
对佛的侍奉逐渐恭敬起来,
年代尤促。
而些朝代存在的年代尤其短促。
惟梁武帝在位四十八年,
只有梁武帝在位四十八年,
前后三舍身为寺家奴,
他曾前后三次舍身去当寺院的家奴,
竟为侯景所逼,
最终却遭受侯景的逼迫,
饿死台城,
在台城饿死,
国亦寻灭。
不久以后国家也灭亡了。
事佛求福,
侍奉佛是为了祈求福缘,
乃更得祸。
但梁武帝却反而招致了祸殃。
由此观之,
由此看来,
佛不足信亦可知矣!
佛不值得使人相信,也是清楚可见的了!
百姓愚冥,
百姓愚昧无知,冥顽不化,
易惑难晓,
容易受到迷感,难以晓谕开导,
苟见陛下如此,
如果看到陛下都这样去做,都说:
皆云‘天子犹一心敬信,
‘天子尚且专心一意地敬佛信佛,
百姓微贱,
我们老百姓低微下贱,
于佛岂可更惜身命。
对待佛难道还能够顾惜性命吗?
’佛本夷狄之人,
’佛本来就是夷狄人氏,
口不言先王之法言,
口中不讲先代帝王留传下来的合乎礼法的言论,
身不服先王之法服,
身上不穿先代帝王规定下来的标准的中国服装,
不知君臣之义、父子之恩。
不懂得君臣之间的大义,不明白父子之间的恩情。
假如其身尚在,
假如佛本身尚在人世,
奉国命来朝京师,
接受本国的命令前来京城朝拜,
陛下容而接之,
陛下宽容地接待他,
不过宣政一见,
只不过在宣政殿见他一面,
礼宾一设,
在礼宾院设上一宴,
赐衣一袭,
赐给他衣服一套,
卫而出之于境,
派人护卫他走出国境,
不令惑众也。
是不会让他迷惑众人的。
况其身死已久,
何况佛本身久已故去,
枯朽之骨,
剩下来的枯朽的骸骨,
岂宜以入宫禁!
怎么宜于将它请进宫殿!
古之诸侯行吊于国,
古代的诸侯在国内举行吊唁,
尚先以桃祓除不祥,
还要先使巫师用桃树与苕帚去驱除不吉祥的鬼魂,
今无故取朽秽之物亲视之,
现在陛下没由来地拿腐朽秽浊的东西亲自观看,
巫祝不先,
事先不让巫师降神祈福,
桃不用,
不用桃树与苕帚除凶去垢,
群臣不言其非,
群臣不议论这种做法的错误,
御史不举其罪,
御史不纠举这种做法的罪责,
臣实耻之!
我实在为此感到羞耻!
乞以此骨付有司,
请求陛下将此佛骨交付给有关部门,
投诸水火,
将它丢到水里火里消灭掉,
永绝根本,
永远断绝此事的本源,
断天下之疑,
切断天下的疑问,
绝后代之惑,
杜绝后世的迷惑,
使天下之人知大圣人之所作为,
使天下的人们知道大圣人做出的事情,
出于寻常万万也,
超过平凡人物的千万倍,
岂不盛哉!
这难道不是盛大的事情吗!
佛如有灵,
如果佛有灵性,
能作祸福,
能够制造祸福,
凡有殃咎,
一切灾殃与罪责,
宜加臣身。”
都加在我的身上好了。”
上得表,
宪宗得到上表,
大怒,
非常恼怒,
出示宰相,
拿出来给宰相们传阅,
将加愈极刑。
准备以最严厉的刑罚处治韩愈。
裴度、崔群为言:
裴度与崔群为韩愈进言说:
“愈虽狂,
“韩愈虽然狂妄,
发于忠恳,
但他所言发自内心的忠诚,
宜宽容以开言路。”
陛下应当对他宽容,以开通言路。”
癸巳,
癸巳(十四日),
贬愈为潮州刺史。
宪宗将韩愈贬为潮州刺史。
自战国之世,
自从战国时代以来,
老、庄与儒者争衡,
老子、庄子与儒家较量胜负,
更相是非。
交相议论我是你非。
至汉末,
及至东汉末年,
益之以佛,
又增加了佛家,
然好者尚寡。
但是喜好佛家的为数尚少。
晋、宋以来,
晋、宋年间以来,
日益繁炽,
佛家日益繁盛,
自帝王至于士民,
由帝王以至于士子庶民,
莫不尊信。
没有不尊崇信奉佛家的。
下者畏慕罪福,
庸俗的人们害怕得罪,羡慕福缘,
高者论难空有。
清高的人们谈论空泛诘难实有。
独愈恶其蠹财惑众,
唯独韩愈憎恶佛家损耗资财,迷惑百姓,
力排之,
尽力排斥佛家,
其言多矫激太过。
他的话往往过于偏激。
惟《送文畅师序》最得其要,
只有他的《送文畅师序》论述最得要领,
曰:
文章说:
“夫乌俯而啄,
“大凡飞禽低下头来啄食,
仰而四顾,
仰起头来四面张望,
兽深居而简出,
走兽在深密之处藏身,很少出来走动,
惧物之为已害也,
这是害怕有些物种危害自己,
犹且不免焉。
但仍然不能幸免。
弱之肉,
弱者的血肉,
强之食。
就是强者的食物。
今吾与文畅安居而暇食,
现在我与文畅安心地居住着,悠闲地饮食着,
优游以生死,
从生到死都过着闲逸自得的生活,
与禽兽异者,
与飞禽走兽面临的境状不同,
宁可不知其所自邪!”
怎么能够不知道这是从哪里得来的呢!”
丙申,
丙申(十七日),
田弘正奏败淄青兵于东阿,
田弘正奏称在东阿打败淄青兵马,
杀万余人。
斩杀一万多人。
沧州刺史李宗与横海节度使郑权不叶,
沧州刺史李宗与横海节度使郑权不和,
不受其节制;
不肯接受郑权的调度管束,
权奏之。
郑权奏报了李宗的情况。
上遣中使追之,
宪宗派遣中使调他回朝,
宗使其军中留已,
李宗让军中将士挽留自己,
表称惧乱未敢离州。
自己上表声称害怕造成变乱,不敢离开沧州。
诏以乌重胤代权,
宪宗颁诏以乌重胤替代郑权,
将吏惧,
沧州将吏恐惧了,
逐宗,
便驱逐了李宗,
宗奔京师,
李宗只好逃奔京城。
辛丑,
辛丑(二十二日),
斩于独柳之下。
李宗被斩杀于独柳下。
丙午,
丙午(二十七日),
田弘正奏败平卢兵于阳谷。
田弘正奏称在阳谷打败平卢兵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