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和七年魏博归附
宪宗昭文章武大圣至神孝皇帝中之上元和七年(壬辰、812)
唐纪五十五 唐宪宗元和七年(壬辰,公元812年)
冬,
冬季,
十月,
十月,
乙未,
乙未(初十),
魏博监军以状闻,
魏博监军将魏博将士废黜田怀谏,拥立田兴的文状上报,
上亟召宰相,
宪宗连忙召集宰相前来,
谓李绛曰:
对李绛说:
“卿揣魏博若府契。”
“你的揣测和魏博的事态就像符节的两部分相互吻合一样哩。”
李吉甫请遣中使宣慰以观其变,
李吉甫请求派遣中使前去安抚,以便观察事态的变化,
李绛曰:
李绛说:
“不可。
“这样做不恰当。现在,
今田兴奉其土地兵众,
田兴献出魏博的土地与兵马,
坐待诏命,
正在等候诏书发布命令。
不乘此际推心抚纳,
如果不趁此时机诚心抚慰并接纳他,
结以大恩,
以隆厚的恩典维系他,
必待敕使至彼,
而一定要等候陛下派出的使者到魏博,
持将士表来为请节,
拿着将士们的上表回来请求任命田兴为节度使,
然后与之,
然后再授给他这一职务,
则是恩出于下,
这就是恩惠来自下边,
非出于上,
而不出自上边,
将士为重,
将士的作用大,
朝廷为轻,
而朝廷的作用小,
其感戴之心亦非今日之比也。
田兴对朝廷感激与爱戴的心意也是不能够与现在相比的。
机会一失,
一旦失去这一时机,
悔之无及!”
后悔也来不及了!”
吉甫素与枢密使梁守谦相结,
李吉甫平常与枢密使梁守谦相互勾结,
守谦亦为之言于上曰:
梁守谦也替李吉甫向宪宗说:
“故事,
“根据惯例,对于这种情形,
皆遣中使宣劳,
都是派遣中使前去慰劳,
今此镇独无,
现在唯独不向魏博派遣中使,
恐更不谕。”
恐怕人们更加难以明白其中的道理了。”
上竟遣中使张忠顺如魏博宣慰,
宪宗最后还是派遣中使张忠顺前往魏博安抚将士,
欲俟其还而议之。
准备等候张忠顺回朝以后再商议此事。
癸卯,
癸卯(十八日),
李绛复上言:
李绛再次进言说:
“朝廷恩威得失,
“朝延施加恩典与声威的成功与失败,
在此一举,
就在这一次行动。
时机可惜,
出现这一时机,是值得珍惜的,
奈何弃之!
怎么能够将它放弃呢!
利害甚明,
哪种做法有利有害,是非常清楚的,
愿圣心勿疑。
希望陛下心中不要再有疑虑了。
计忠顺之行,
计算张忠顺的行程,
甫应过陕,
现在应当刚过陕州,
乞明旦即降白麻除兴节度使,
请陛下明天早晨便颁布白麻纸诏书,任命田兴为节度使,
犹可及也。”
这是还来得及的。”
上且欲除留后,
宪宗打算暂且任命田兴为留后,
绛曰:
李绛说:
“兴恭顺如此,
“田兴恭敬顺从到这般地步,
自非恩出不次,
若不肯不拘等次地施加恩典,
则无以使之感激殊常。”
自然无法使他感激朝廷的超常待遇。”
上从之。
宪宗听从了李绛的建议。
甲辰,
甲辰(十九日),
以兴为魏博节度使。
宪宗任命田兴为魏博节度使。
忠顺未还,
张忠顺没有返回朝廷以前,
制命已至魏州。
宪宗的命令已经到达魏州,
兴感恩流涕,
田兴因感激朝廷的恩典而流出了眼泪!
士众无不鼓舞。
将士们没有不欢欣雀跃的。
庚戌,
庚戌(二十五日),
更名皇子宽曰恽,
宪宗为皇子更改名字,李宽称作李恽,
察曰,
李察称作李,
寰曰忻,
李寰称作李忻,
寮曰悟,
李寮称作李悟,
审曰恪。
李审称作李恪。
李绛又言:
李绛又说:
“魏博五十余年不沾皇化,
“魏博已经有五十多年没有沾润着帝王的德化了,
一旦举六州之地来归,
现在忽然带着魏、博、贝、卫、澶、相六州土地前来归顺,
刳河朔之腹心,
挖空了河朔地区的中心,
倾叛乱之巢穴,
倾覆了反叛作乱的巢穴,
不有重赏过其所望,
如果没有超过他们所希望的重重的奖赏,
则无以慰士卒之心,
便无法安慰将士们的心意,
使四邻劝慕。
并使四周相邻各道受到劝勉,感到羡慕。
请发内库钱百五十万缗以赐之。”
请陛下拨发内库钱一百五十万缗,颁赐给魏博。”
左右宦臣以为“所与太多,
宪宗亲近的宦官认为:“给与的赏赐太多,
后有此比,
若以后再有此例,
将何以给之?”
将拿什么给他们呢?”
上以语绛,
宪宗将宦官的话告诉了李绛,
绛曰:
李绛说:
“田兴不贪专地之利,
“田兴不肯贪图专擅一地的好处,
不顾四领邻之患,
不顾四周相邻各道的祸患,
归命圣朝,
归顺本朝,
陛下奈何爱小费而遗大计,
陛下怎么能够珍惜微小的费用,反而丢掉重大的谋划,
不以收一道人心!
不肯用这点钱财去收取一道的人心呢!
钱用尽更来,
钱财使用光了会重新得到的,
机事一失不可复追。
而这一时机一旦失去,就不能够再追回来了。
借使国家发十五万兵以取六州,
假如国家征发十五万兵马去攻取魏博六州,
期年而克之,
经过整整一年才战胜敌军,
其费岂止百五十万缗而已乎!”
这需要的费用难道是一百五十万缗就可以止住的吗?”
上悦,
宪宗高兴了,
曰:
就说:
“朕所以恶衣菲食,
“朕穿粗劣的衣裳,吃薄味的食物,
蓄聚货财,
积蓄物资钱财的意图,
正为欲平定四方;
正是为了平定各地。
不然,
否则,
徒贮之府库何为!”
将物资钱财白白储存在仓库中是为了什么呢?”
十一月,
十一月,
辛酉,
辛酉(初六),
遣知制诰裴度至魏博宣慰,
宪宗派遣知制诰裴度前去安抚魏博,
以钱百五十万缗赏军士,
带去钱一百五十万缗,奖赏军中将士,
六州百姓给复一年。
对六州百姓免除一年的赋税徭役。
军士受赐,
将士们得到赏赐,
欢声如雷。
发出了雷鸣般的欢呼声。
成德、衮郓使者数辈见之,
成德、兖郓派来的好几个使者看到了这一场景,
相顾失色,
面面相觑,惊惶变色,
叹曰:
叹息着说:
“倔强者果何益乎!”
“对朝廷刚强不屈的藩镇果真有什么好处吗!”
度为兴陈君臣上下之义,
裴度为田兴讲述君臣之间的大义名分,
兴听之,
田兴倾听着,
终夕不倦,
整个晚上,都没有倦意。
待度礼极厚,
他对待裴度的礼数非常周全,
请度遍至所部州县,
还邀请裴度走遍他管辖的州县,
宣布朝命。
向各处宣布朝廷的命令。
奏乞除节度副使于朝廷,
田兴奏请朝廷任命节度副使,
诏以户部郎中河东胡证为之。
宪宗颁诏任命户部郎中河东人胡证出任此职。
兴又奏所部缺官九十员,
田兴还奏报部下缺少官员九十人,
请有司注拟,
请求有关部门登录姓名,拟定官职,
行朝廷法令,
在魏博行使朝廷的法纪命令,
输赋税。
向朝廷交纳赋税。
田承嗣以来室屋僭侈者,
田承嗣以来所建造的过度奢华的居室,
皆避不居。
田兴一概回避,不肯居住。
郓、蔡、恒遣游客间说百方,
郓州李师道、蔡州吴少阳、恒州王承宗派遣游说之士,想方设法私下劝说田兴,
兴终不听。
田兴始终不肯听从。
李师道使人谓宣武节度使韩弘曰:
李师道让人告诉宣武节度使韩弘说:
“我世与田氏约相保援,
“我家世代与田氏约定相互保全,彼此援助。现在,
今兴非田氏族,
田兴并不出于田氏家族,
又首变两河事,
又第一个改变了河南、河北的先例,
亦公之所恶也!
这也是您所憎恶的啊!
我将与成德合军讨之。”
我准备与成德会合兵马,讨伐田兴。”
弘曰:
韩弘说:
“我不知利害,
“我不知道你说的这些利弊得失,
知奉诏行事耳。
只知道遵照诏书办事而已。
若兵北渡河,
假如你的兵向北渡过黄河,
我则以兵东取曹州!”
我便领兵东进,攻打曹州!”
师道惧,
李师道害怕,
不敢动。
没敢用兵。
田兴既葬田季安,
田兴安葬了田季安以后,
送田怀谏于京师。
便将田怀谏往京城。
辛巳,
辛巳(二十六日),
以怀谏为右监门卫将军。
宪宗任命田怀谏为右监门卫将军。
李绛奏振武、天德左右良田可万顷,
李绛奏称,振武、天德周围的良田可达一万顷,
请择能吏开置营田,
请求选择干练的官吏开设屯田,
可以省费足食,
可以节省开支,使粮食充足,
上从之。
宪宗听从了他的建议。
绛命度支使卢坦经度用度,
李绛命令度支使卢坦经营规划所需费用。
四年之间,
在四年时间里,
开田四千八百顷,
开辟田地四千八百顷,
收谷四千余万斛,
收获谷物四千多万斛,
岁省度支钱二十余万缗,
每年节省度支拨钱二十多万缗,
边防赖之。
边防都仰仗着屯田的收成。
上尝于延英谓宰相曰:
宪宗曾经在延英殿对宰相们说:
“卿辈当为朕惜官,
“你们这些人应当替朕珍惜官位,
勿用之私亲故。”
不要用官位偏袒亲戚故旧。”
李吉甫、权德舆皆谢不敢。
李吉甫、权德舆都推脱说自己没有那样的胆量。
李绛曰:
李绛说:
“崔甫有言,
“崔甫说过:
‘非亲非故,
‘既不是亲属,又不是故交,
不谙其才。
无法了解一个人的才能。
’谙者尚不与官,
’对自己了解的人尚且不能够授予官职,
不谙者何敢复与!
对不了解的人又怎么敢授给官职呢?
但问其才器与官相称否耳。
只须过问一个人的才能和器识与所授官职是否相称而已。
若避亲故之嫌,
倘若规避亲戚故旧的嫌疑,
使圣朝亏多士之美,
使本朝缺欠人才济济的局面,
此乃偷安之臣,
这便是苟求自安的臣下,
非至公之道也。
并不符合大公无私的原则啊!
苟所用非其人,
如果任用的人是不合适的,
则朝廷自有典刑,
朝廷自然会有刑罚相加,
谁敢逃之!”
有谁敢逃避呢!”
上曰:
宪宗说:
“诚如卿言。”
“诚然如你所说。”
是岁,
本年,
吐蕃寇泾州,
吐蕃侵犯泾州,
及西门之外,
一直打到西门以外,
驱掠人畜而去。
驱赶俘掠人口与牲畜离去,
上患之,
宪宗为此事甚为担忧。
李绛上言:
李绛进言说:
“京西、京北皆有神策镇兵,
“京城西面和京城北面都有神策军赶镇驻守的兵马。起初,
始,
朝廷将神策军安置到各军镇,
置之欲以备御吐蕃,
是打算防御吐蕃,
使与节度使掎角相应也。
使神策军与节度使的兵马形成相互呼应夹击敌军的形势。
今则鲜衣美食,
如今神策军穿好的,
坐耗县官,
吃好的,无所事事地消耗国家的物资供给。
每有寇至,
每当有敌寇到来时,
节度使邀与俱进,
节度使邀请神策军与自己共同进军,
则云申取中尉处分;
神策军却说需要申报上去,听取中尉的处理。
比其得报,
及至神策军得到中尉的答复,
虏去远矣。
吐蕃已经离开很远了。
纵有果锐之将,
纵然神策军中也有果决勇猛的将领,
闻命奔赴,
得到命令便奔赴敌军,
节度使无刑戮以制之,
但是节度使无法使用刑杀的权力来控制他们。
相视如平交,
这些将领将节度使看作平等交往的人物,
左右前却,
节度使支使他们前进或撤退时,
莫肯用命,
他们不肯服从命令,
何所益乎!
这有什么益处呢?
请据所在之地士马及衣粮、器械皆割隶当道节度使,
请陛下根据神策军的驻扎地点,将战士、马匹、衣服、口粮、器械等一概分割给本道节度使管辖,
使号令齐壹,
使号令统一,
如臂之使指,
犹如胳膊指使手指一般,
则军威大振,
军队的声威便会大大振作起来,
虏不敢入寇矣。”
吐蕃就不敢前来侵犯了。”
上曰:
宪宗说:
“朕不知旧事如此,
“朕不知道以往的制度竟是这个样子,
当亟行之。”
应当赶紧实行你的建议。”
既而神策军骄恣日久,
不久,由于神策军骄横放纵得时间长了,
不乐隶节度使,
不愿意隶属节度使,
竟为宦者所沮而止。
终于因受到宦官的阻挠而没有实行下去。
元和八年朝政与边患
八年(癸巳、813)
八年(癸巳,公元813年)
春,
春季,
正月,
正月,
癸亥,
癸亥(初九),
以博州刺史田融为相州刺史。融,
宪宗任命博州刺史田融为相州刺史。
兴之兄也。
田融是田兴的哥哥。
融、兴幼孤;
田融与田兴幼年丧父,
融长,
田融年长,
养而教之。
便抚养教育田兴。有一次,
兴尝于军中角射,
田兴与军中将士比赛射箭,
一军莫及。
全军将士都赶不上他。回去以后,
融退而之曰:
田融用鞭子抽打他,还说:
“尔不自晦,
“你不能够收敛自己的锋芒,
祸将及矣!”
祸殃就要到来了!”所以,
故兴能自全于猜暴之时。
田兴能够在田季安猜疑而横暴时,将自己保全下来。
勃海定王元瑜卒,
勃海定王大元瑜去世,
弟言义权知国务。
弟弟大言义暂时代理执掌国家事务。
庚午,
庚午(十六日),
以言义为勃海王。
宪宗任命大言义为勃海王。
李吉甫、李绛数争论于上前,
李吉甫与李绛屡次在宪宗面前争论,
礼部尚书、同平章事权德舆居中无所可否;
礼部尚书、同平章事权德舆置身中间,没有表示过赞同或反对,
上鄙之。
宪宗因此而轻视他。
辛未,
辛未(十七日),
德舆罢守本官。
权德舆被罢免宰相职务,仍然担任原有的官职。
辛卯,
辛卯(疑误),
赐魏博节度使田兴名弘正。
宪宗向魏博节度使田兴颁赐名字,叫田弘正。
司空,同平章事于久留长安,
司空、同平章事于长时间留在长安,自觉忧闷,
郁郁不得志。
难偿平生志愿。
有梁正言者,
有一个叫梁正言的人,
自言与枢密使梁守谦同宗,
自称与枢密使梁守谦是本家,
能为人属请,
能够替别人托办各种事情,
使其子太常丞敏重赂正言,
于便让他的儿子太常丞于敏重重地贿赂梁正言,
求出镇,
希图出任节度使。
久之,
时间长了,
正言诈渐露,
梁正言的骗术逐渐败露了,
敏索其赂不得,
于敏不能够将贿赂索取回来,
诱其奴,
便诱使梁正言的奴仆,
支解之,
将梁正言的四肢分解了,
弃溷中。
丢弃到厕所中。
事觉,
事情终于被发觉了,
帅其子殿中少监季友等素服诣建福门请罪,
于带领他的儿子殿中少监于季友等人,穿着白色丧服前往建福门请求治罪,
门者不内,
守门人不肯让他们进去。
退,
退下来后,
负南墙而立,
于背倚南墙站立着,
遣人上表,
派人进献表章,
阖门以无印引不受;
阁门的值班人因表上没有印符,又没有内部人援引,因而不肯接受。
日暮方归,
直到日暮,于等才返回。
明日,
第二天,
复至。
又再次前来。
丁酉,
丁酉(疑误),
左授恩王傅,
于被降职为恩王傅,
仍绝朝谒;
并禁止他入朝谒见;
敏流雷州,
于敏被流放雷州,
季友等皆贬官,
于季友等人都被贬官,
僮奴死者数人;
奴仆被处死的有几个人。
敏至秦岭而死。
于敏刚到秦岭便死去。
事连僧鉴虚。
事情牵连到僧人鉴虚。
鉴虚自贞元以来,
自从贞元年间以来,
以财交权幸,
鉴虚凭着资财与拥有权势、取得宠幸的人们交结,
受方镇赂遗,
收受节度使贿赂的财物,
厚自奉养,
使自己日常获得优厚的供养,
吏不敢诘。
吏人们谁也不敢追问。
至是,
至此,
权幸争为之言,
有权势、得宠幸的人们争着替鉴虚讲情,
上欲释之,
宪宗也打算将鉴虚释放出来,
中丞薛存诚不可。
御史中丞薛存诚认为是不适当的。
上遣中使诣台宣旨曰:
宪宗派遣中使前往御史台宣布诏旨说:
“朕欲面诘此僧,
“朕打算当面责问这个僧人,
非释之也。”
并不是要释放他。”
存诚对曰:
薛存诚回答说:
“陛下必欲面释此僧,
“如果陛下一定要当面释放这个僧人,
请先杀臣,
请先将我杀掉,
然后取之,
然后再将他放走。
不然,
否则,
臣期不奉诏。”
我定然不肯接受诏命。”
上嘉而从之。
宪宗嘉许并听从了他的请求。
三月,
三月,
丙辰,
丙辰(初三),
杖杀鉴虚,
将鉴虚用棍棒笞打而死,
没其所有之财。
没收了他所有的资财。
甲子,
甲子(十一日),
征前西川节度使、同平章事武元衡入知政事。
宪宗征召前任西川节度使、同平章事武元衡入朝执掌政事。
夏,
夏季,
六月,
六月,
大水。
发生了严重的水灾,
上以为阴盈之象,
宪宗认为这是阴气满盈的象征。
辛丑,
辛丑(初五),
出宫人二百车。
宪宗将二百车宫中妇女打发出宫。
秋,
秋季,
七月,
七月,
振武节度使李光进请修受降城,
振武节度使李光进请求修筑受降城,
兼理河防。
同时治理黄河的堤防。
时受降城为河所毁,
当时,受降城被黄河毁坏,
李吉甫请徒其徒于天德故城,
李吉甫请求将李光进的部众迁移到天德军的旧城去。
李绛及户部待郎卢坦以为:
李绛与户部侍郎卢坦认为:
“受降城,张仁愿所筑,
“这座受降城是张仁愿修筑起来的,
当碛口,
地处大漠的出口,
据虏要冲,
占据着控制异族的交通紧要之地,
美水草,
水草丰美,
守边之利地。
是守卫边防的好地方。现在,
今避河患,
为了避开黄河的危害,
退二三里可矣,
后退两三里地就行了,
奈何舍万代永安之策,
怎么能够舍弃万世永远安定的大计,
徇一时省费之便乎!
曲从暂时节省开支的便利呢!
况天德故城僻处确瘠,
何况天德军旧城处于荒远之地,土质瘠薄多石,
去河绝远,
距离黄河极远,
烽侯警急不相应接,
烽火台示警告急时,不能够相互呼应,
虏忽唐突,
异族忽然前来横冲直撞,
势无由知,
势必无法得知,
是无故而蹙国二百里也。”
这是毫无原由地使国家减缩了二百里的土地啊!”
及城使周怀义奏利害,
及至受降城使周怀义奏陈利弊得失,
与绛、坦同。
所讲的与李绛、卢坦相同。但是,
上卒用吉甫策,
宪宗最终还是采用了李吉甫的策划,
以受降城骑士隶天德军。
将受降城的骑兵隶属于天德军。
李绛言于上曰:
李绛对宪宗说:
“边军徒有其数而无其实,
“边防上的军队空有数额,实际没有那么多士兵,
虚费衣粮,
白白浪费衣服与口粮。
将帅但缘私役使,
将帅们只知道假公济私,使唤士兵,
聚货财以结权幸而已,
积聚物资钱财,用以交结有权势、得宠幸的人们,
未尝训练以备不虞,
却不曾训练士兵,以防备意外的事情发生。这种情形,
此不可不于无事之时豫留圣意也。”
不能不在没有事端时请陛下预先留意。”
时受降城兵籍旧四百人,
当时,受降城的士兵名册原有四百人,
及天德军交兵,
及至与天德军移交兵员时,
止有五十人,
只有五十人,
器械止有一弓,
军用器具只有一张弓,
自余称是。
其余的东西与此相称,
故绛言及之。
所以李绛才提到此事。
上惊曰:
宪宗惊讶地说:
“边兵乃如是其虚邪!
“边境的兵马竟然是这般空虚吗!
卿曹当加按阅。”
你们应当加以按察。”
会绛罢相而止。
适逢李绛被罢免了宰相的职务,于是此事便作罢了。
乙巳,
乙巳(疑误),
废天威军,
朝廷废除了天威军,
以其众隶神策军。
将天威军的部众隶属于神策军。
丁未,
丁未(疑误),
辰、溆贼帅张伯靖请降。
辰州与涂州两地蛮人的首领张伯靖请求归降。
辛亥,
辛亥(疑误),
以伯靖为归州司马,
宪宗任命张伯靖为归州司马,
委荆南军前驱使。
交付荆南节度使军前听候驱遣。
初,
当初,
吐蕃欲作乌兰桥,
吐蕃准备建造乌兰桥,
先2贮材于河侧,
事先在黄河边上储存木材,
朔方常潜遣人投之于河,
朔方经常暗中派人将木材投入黄河,
终不能成。
乌兰桥到底没有能够造成。
虏知朔方、灵盐节度使王贪,
吐蕃得知朔方、灵盐节度使王贪婪,
先厚赂之,
便先去重重地贿赂他,
然后并力成桥,
然后全力将乌兰桥造成,
仍筑月城守之。
还修筑了新月形的城墙守卫着它。从此,
自是朔方御寇不暇。
朔方经常需要抵御吐蕃入侵,再也没有闲暇的时候了。
冬,
冬季,
十月,
十月,
回鹘发兵度碛南,
回鹘派兵来到大漠南面,
自柳谷西击吐蕃。
由柳谷西进,攻击吐蕃。
壬寅,
壬寅(二十三日),
振武、天德军奏回鹘数千骑至鹈泉,
振武、天德军奏称有回鹘骑兵数千人来到鹈泉,
边军戒严。
边疆上的军队都在警戒防备。
振武节度使李进贤,不恤士卒;
振武节度使李进贤不体恤将士。
判官严澈,绶之子也,
判官严澈是严绶的儿子,
以刻核得幸于进贤。
因待人苛刻而得到李进贤的宠爱。
进贤使牙将杨遵宪将五百骑趣东受降城以备回鹘,
李进贤让牙将杨遵宪带领骑兵五百人奔赴东受降城,防备回鹘,
所给资装多虚估;
供给他的物资装备多不是原物,而是经过虚估价钱后另以他物配给的。
至鸣沙,
来到鸣沙时,
遵宪屋处而士卒暴露;
杨遵宪住在房屋里,但将士们留在露天地里。
众发怒,
大家发怒了,
夜,
在夜间堆聚柴草,
聚薪环其屋而焚之,
围绕着房屋放火焚烧杨遵宪,
卷甲而还。
收起铠甲,返回振武。
庚寅夜,
庚寅(十一日),夜晚,
焚门,
返回的将士焚烧大门,
攻进贤,
进攻李进贤,
进贤逾城走,
李进贤翻越城墙逃走。
军士屠其家,
将士们屠杀了李进贤的家口,
并杀严澈。
并且杀死了严澈。
进贤奔静边军。
李进贤逃奔静边军。
群臣累表请立德妃郭氏为皇后。
群臣屡次上表请求将德妃郭氏立为皇后。
上以妃门宗强盛,
宪宗认为郭德妃宗族门户强盛,
恐正位之后,
恐怕郭德妃居正位后,
后宫莫得进,
内宫的嫔妃不能够接近他了,
托以岁时禁忌,
便借口时日的忌讳,
竟不许。
始终不肯答应。
丁酉,
丁酉(十八日),
振武监军骆朝宽奏乱兵已定,
振武监军骆朝宽奏称变乱的士兵已经平定,
请给将士衣。
请求给将士们供应服装。
上怒,
宪宗大怒,
以夏绥节度使张煦为振武节度使,
任命夏绥节度使张煦为振武节度使,
将夏州兵二千赴镇,
带领夏州兵马二千人奔赴振武,
仍命河东节度使王锷以兵二千纳之,
还命令河东节度使王锷率领兵马二千人接纳张煦,
听以便宜从事。
任凭他见机行事。
骆朝宽归罪于其将苏若方而杀之。
骆朝宽将罪责都加给将领苏若方,将他杀掉了。
发郑滑、魏博卒凿黎阳古河十四里,
朝廷征发郑滑、魏博士兵开凿黎阳古黄河河道十四里,
以纾滑州水患。
以便缓解滑州的水灾。
上问宰相:
宪宗询问宰相说:
“人言外间朋党大盛,
“人们说外面朋党集团大大兴起,
何也?”
这是为什么呢?”
李绛对曰:
李绛回答说:
“自古人君所甚恶者,
“自古以来,人君特别憎恶的,
莫若人臣为朋党,
以人臣结成朋党集团为甚,所以,
故小人谮君子必曰朋党。
小人诬陷君子,肯定要说他属于朋党集团。
何则?
为什么要这样做呢?这是因为,
朋党言之则可恶,
朋党集团谈论起来虽然是可恶的,
寻之则无迹故也。
寻找起来却没有痕迹。
东汉之末,
东汉末年,
凡天下贤人君子,
凡是天下的贤人和君子,
宦臣皆谓之党人而禁锢之,
宦官都称他们为党人,因而勒令对他们永不任用,
遂以亡国。
东汉便因此灭亡。
此皆群小欲害善人之言,
这都是众小人打算谋害好人的说法,
愿陛下深察之!
希望陛下深入地考察此事。一般说来,
夫君子固与君子合,
君子固然与君子相合,
岂可必使之与小人合,
难道能够一定使君子与小人相合,
然后谓之非党邪!”
然后才能够说君子不属于朋党集团吗!”
元和九年淮西叛乱初始
九年(甲午、814)
九年(甲午,公元814年)
春,
春季,
正月,
正月,
甲戌,
甲戌(二十六日),
王锷遣兵五千会张煦于善羊栅。
王锷派遣兵马五千人在善羊栅与张煦会合。
乙亥,
乙亥(二十七日),
煦入单于都护府,
张煦进入单于都护府,
诛乱者苏国珍等二百五十三人。
诛杀变乱者苏国珍等二百五十三人。
二月,
二月,
丁丑,
丁丑(疑误),
贬李进贤为通州刺史。
宪宗将李进贤贬为通州刺史。
甲午,
甲午(十六日),
骆朝宽坐纵乱者,
骆朝宽因放纵叛乱者获罪,
杖之八十,
将他杖责八十,
夺色,
剥夺品色,
配役定陵。
发配到定陵服役。
李绛屡以足疾辞位;
李绛因脚病屡次推辞官位。
癸卯,
癸卯(二十五日),
罢为礼部尚书。
李绛被罢为礼部尚书。
初,
当初,
上欲相绛,
宪宗打算任命李绛为宰相,
先出吐突承璀为淮南监军,
事先让吐突承璀出任淮南监军。
至是,
至此,
上召还承璀,
宪宗将吐突承璀召回,
先罢绛相。
事先免除了李绛的宰相职务。
甲辰,
甲辰(二十六日),
承璀至京师,
吐突承璀来到京城,
复以为弓箭库使、左神策中尉。
宪宗重新任命他为弓箭库使、左神策军中尉。
李吉甫奏:
李吉甫上奏说:
“国家旧置六胡州于灵、盐之境,
“以往,国家在灵州和盐州境内设置了六胡州,
开元中废之,
开元年间将六胡州废除,
更置宥州以领降户;
又设置宥州来统领归降的人户。
天宝中,
天宝年间,
宥州寄理于经略军,
宥州由经略军遥控治理。
宝应以来,
宝应年间以来,由于墨守旧法,
因循遂废。
于是便被废弃了。现在,
今请复之,
我请求恢复以往的设置,
以备回鹘,
以便防备回鹘,
抚党项。”
安抚党项。”
上从之。
宪宗听从了他的建议。
夏,
夏季,
五月,
五月,
庚申,
庚申(十四日),
复置宥州,
朝廷重新设置宥州,
理经略军,
治所设在经略军,
取城神策屯兵九千以实之。
调来屯驻城的神策军兵九千人,以便充实宥州。
先是,
在此之前,
回鹘屡请昏,
回鹘屡次请求通婚,
朝廷以公主出降,
朝廷因公主出国下嫁,
其费甚广,
开支很大,
故未之许。
所以没有答应。
礼部尚书李绛上言,以为:
礼部尚书李绛进言认为:
“回鹘凶强,
“回鹘凶猛强悍,
不可无备;
对他们不能够没有防备。
淮西穷蹙,
淮西困惑犹豫,
事要经营。
其中的事情需要图谋规划。
今江、淮大县,
如今江淮地区的大县,
岁所入赋有二十万缗者,
每年上缴的赋税有达到二十万缗的,
足以备降主之费,
足够备办下嫁公主的费用,
陛下何爱一县之赋,
陛下为什么要珍惜一个县的赋税,
不以羁縻劲虏!
不肯拿来维系强劲的回鹘呢?
回鹘若得许昏,
假如回鹘得到通婚的许可,肯定感到高兴,
必喜而无猜,
不再猜疑.在此之后,
然后可以修城堑,
才可以修治城池沟堑,
蓄甲兵,
积蓄铠甲兵器。
边备既完,
在边疆的防备巩固后,
得专意淮西,
才能够一心一意地对付淮西,
功必万全。
必定获得成功,万无一失。
今既未降公主而虚弱西城;
既然如今没有下嫁公主,又使西受降城虚弱难支,
碛路无备,
对大漠的通路毫无防备,
更修天德以疑虏心。
还要修筑天德城,使异族心中感到疑虑。
万一北边有警,
万一北部边疆出现警报,
则淮西遗丑复延岁月之命矣!
淮西的残余小丑便又能够苟延残喘下去了!
傥虏骑南牧,
倘若回鹘的骑兵南来放牧,
国家非步兵三万,骑五千,
国家没有步兵三万人、骑兵五千人,
则不足以抗御!
就不够抵御他们!
借使一岁而胜之,
假使需要用一年时间战胜回鹘,
其费岂特降主之比哉!”
所需要的费用又怎么能与仅仅下嫁公主的开销相比呢?”
上不听。
宪宗不肯听从。
乙丑,
乙丑(十九日),
桂王纶薨。
桂王李纶去世。
六月,
六月,
壬寅,
壬寅(二十七日),
以河中节度使张弘靖为刑部尚书、同平章事。弘靖,
宪宗任命河中节度使张弘靖为刑部尚书、同平章事。
延赏之子也。
张弘靖是张延赏的儿子。
翰林学士独孤郁,权德舆之婿也。
翰林学士独孤郁是权德舆的女婿。
上叹郁之才美曰:
宪宗赞叹独孤郁的才华说:
“德舆得婿郁,
“权德舆能够使独孤郁作女婿,
我反不及邪!”
我反而赶不上权德舆了吗?”
先是尚主皆取贵戚及勋臣之家,
在此之前,公主下嫁,都是选取皇家内外亲族以及功臣家的子弟。至此,
上始命宰相选公卿、大夫子弟文雅可居清贯者;
宪宗才命令宰相选择公卿、大夫家的温文尔雅、可以置身清流的子弟。然而,
诸家多不愿,
各家多不愿意,
惟杜佑孙司议郎不辞。
只有杜佑的孙子司议郎杜没有推辞。
秋,
秋季,
七月,
七月,
戊辰,以为殿中少监、驸马都尉,
戊辰(二十三日)宪宗任命杜为殿中少监、驸马都尉,
尚岐阳公主。
让他娶岐阳公主为妻。
公主,上长女,
岐阳公主是宪宗的大女儿,
郭妃所生也。
为郭德妃所生。
八月,
八月,
癸已,
癸巳(十九日),
成昏。
杜与岐阳公主成婚。
公主有贤行,
岐阳公主举止贤淑,
杜氏大族,
杜氏是一个庞大的家族,
尊行不翅数十人,
行辈高于她的不只数十人,
公主卑委怡顺,
岐阳公主对待他们,谦恭随和,
一同家人礼度,
一概如同家里人的礼数,
二十年间,
在二十年里,
人未尝以丝发间指为贵骄。
人们不曾因丝毫的嫌隙而指责她恃贵骄慢。
始至,
才到杜家时,
则与谋曰:
岐阳公主就与杜商议说:
“上所赐奴婢,
“皇上赐给我们的奴婢,
卒不肯穷屈,
是终究不肯屈从的,
奏请纳之,
可以奏请皇上将他们收回去,
悉自市寒贱可制指者。”
我们自己再悉数购买出身低微、可以指使的奴婢吧。”
自是闺门落然不闻人声。
自此,闺阁门户清静,连人们说话的声音都听不到。
闰月,
闰八月,
丙辰,
丙辰(十二日),
彰义节度使吴少阳薨。
彰义节度使吴少阳去世。
少阳在蔡州,
吴少阳任职蔡州,
阴聚亡命,
暗中聚合逃亡的罪犯,
牧养马骡,
放养骡子、马匹,
时抄掠寿州茶山以实其军。
时常抢动寿州茶山的财物来充实军需。
其子摄蔡州刺史元济,
他的儿子摄蔡州刺史吴无济,
匿丧,
隐瞒了吴少阳的死讯,
以病闻,
以吴少阳患病上报朝廷,
自领军务。
由自己统领军中事务。
上自平蜀,
自从平定蜀中刘辟以来,
即欲取淮西。
宪宗就打算攻取淮西。
淮南节度使李吉甫上言:
淮南节度使李吉甫进言说:
“少阳军中上下携离,
“吴少阳军中将士对上面已有背叛之心,
请徒理寿州以经营之。”
请将淮南的治所迁移到寿州去,以便让我来经略规划淮西。”
会朝廷方讨王承宗,
适逢朝廷正在讨伐王承宗,
未暇也。
没有余暇考虚他的建议。
及吉甫入相,
及至李吉甫担任宰相后,
田弘正以魏博归附。
田弘正率领魏博归顺了朝廷,
吉甫以为汝州捍蔽东都,
李吉甫认为:“东都有汝州护卫着,
河阳宿兵,
在河阳屯驻兵马,
本以制魏博,
本来是为了控制魏博的。现在,
今弘正归顺,
田弘正归顺了朝廷,
则河阳为内镇,
河阳便成了内地的军镇,
不应屯重兵以示猜阻。
不应该屯驻重兵,显示对魏博的猜疑。”
辛酉,
辛酉(十七日),
以河阳节度使乌重胤为汝州刺史,
宪宗任命河阳节度使乌重胤为汝州刺史,
充河阳、怀、汝节度使,
充任河阳、怀、汝节度使,
徒理汝州。
将治所迁移汝州。
己巳,
己巳(二十五日),
弘正检校右仆射,
加封田弘正检校右仆射,
赐其军钱二十万缗,
赐给魏博军钱二十万缗。
弘正曰:
田弘正说:
“吾未若移河阳军之为喜也。”
“没有比迁移河阳军更使我高兴的啦。”
九月,
九月,
庚辰,
庚辰(初七),
以州刺史李光颜为陈州刺史,
宪宗任命州刺史李光颜为陈州刺史,
充忠武都知兵马使;
充任忠武都知兵马使,
以泗州刺史令狐通为寿州防御使。通,
任命泗州刺史令狐通为寿州防御使。
彰之子也。
令狐通是令狐彰的儿子。
丙戌,
丙戌(十三日),
以山南东道节度使袁滋为荆南节度使,
宪宗任命山南东道节度使袁滋为荆南节度使,
以荆南节度使严绶为山南东道节度使。
任命荆南节度使严绶为山南东道节度使。
吴少阳判官苏兆、杨元卿、大将侯惟清皆劝少阳入朝;
吴少阳的判官苏兆、杨元卿和大将侯惟清等人都曾劝说吴少阳入京朝见。
元济恶之,
吴元济憎恶他们,
杀兆,
诛杀了苏兆,
囚惟清。
囚禁了侯惟清。事前,
元卿先奏事在长安,
杨元卿在长安奏请事情,
具以淮西虚实及取元济之策告李吉甫,
将淮西的情况和攻取吴元济的计策全部告诉了李吉甫,
请讨之。
并请求讨伐吴元济。
时元济犹匿丧,
当时,吴元济仍然在隐瞒吴少阳的死讯,
元卿劝吉甫,
杨元卿劝说李吉甫,
凡蔡使入奏者,
对入朝奏事的蔡州使者,
所在止之。
各处均要阻止他们入朝。
少阳死近四十日,
吴少阳死去将近四十天了,
不为辍朝,
但朝廷并没有为他停止上朝以表示哀悼,
但易环蔡诸镇将帅,
只是改换了围绕着蔡州的各军镇将帅,
益兵为备。
增调兵马,作好防备。
元济杀元卿妻及四男以圬射堋。
吴元济杀掉杨元卿的妻子和四个儿子,用他们的血涂射箭的靶子。
淮西宿将董重质,吴少诚之婿也,
淮西老将董重质是吴少诚的女婿,
元济以为谋主。
吴元济便让他作为自己的主谋人。
戊戌,
戊戌(二十五日),
加河东节度使王锷同平章事。
宪宗加封河东节度使王锷为同平章事。
李吉甫言于上曰:
李吉甫向宪宗进言说:
“淮西非如河北,
“淮西与河北不同,
四无党援,
四周是没有同伙援助的。
国家常宿数十万兵以备之,
国家经常屯驻数十万兵马,以便防备淮西,
劳费不可支也。
将士的劳苦与国家的开支都是难以支撑下去的。
失今不取,
如果现在失去攻取吴少阳的时机,
后难图矣。”
以后便难以图谋了。”
上将讨之,
宪宗准备讨伐淮西,
张弘靖请先为少阳辍朝、赠官,
张弘靖请求事先为吴少阳停止上朝表示哀掉,给他追赠官爵,
遣使吊赠,
派遣使者前去吊丧,赠送助丧的财物,
待其有不顺之迹,
等淮西出现了对朝廷不恭顺的行迹,
然后加兵,
然后以兵力相加。
上从之,
宪宗听从了他的建议,
遣工部员外郎李君何吊祭。
派遣工部员外郎李君何前去吊唁祭奠。
元济不迎敕使,
吴元济不肯迎接敕使,
发兵四出,
派出兵马,四面出击,
屠舞阳,
屠杀舞阳县,
焚叶,
火烧叶县,
掠鲁出、襄城,
掳掠鲁山与襄城,
关东震骇。
关东震恐惊骇。
君何不得入而还。
李君何无法进入淮西,只好回朝。
冬,
冬季,
十月,
十月,
丙午,
丙午(初三),
中书侍郎、同平章事赵公李吉甫薨。
中书侍郎、同平章事赵公李吉甫去世。
壬戌,
壬戌(十九日),
以忠武节度副使李光颜为节度使。
宪宗任命忠武节度副使李光颜为节度使。
甲子,
甲子(二十一日),
以严绶为申、光、蔡招抚使,
宪宗任命严绶为申、光、蔡招抚使,
督诸道兵招讨吴元济;
督促各道兵马招抚讨伐吴元济。
乙丑,
乙丑(二十二日),
命内常侍知省事崔潭峻监其军。
宪宗命令内常侍知省事崔潭峻担任严绶的监军。
戊辰,
戊辰(二十五日),
以尚书左丞吕元膺为东都留守。
宪宗任命尚书左丞吕元膺为东都留守。
党项寇振武。
党项侵犯振武。
十二月,
十二月,
戊辰,
戊辰(二十五日),
以尚书右丞韦贯之同平章事。
宪宗任命尚书右丞韦贯之为同平章事。
元和十年全面讨伐与刺杀
十年(乙未、815)
十年(乙未,公元815年)
春,
春季,
正月,
正月,
乙酉,
乙酉(十三日),
加韩弘守司徒。
宪宗加封韩弘守司徒。
弘镇宣武,
朝弘镇守宣武,
十余年不入朝,
十多年来不肯入京朝见,
颇以兵力自负,
仗恃着军队的力量,以为自己很了不起,
朝廷亦不以忠纯待之。
朝廷也不把他当作忠诚笃厚的臣下对待。
王锷加平章事,
王锷加封了平章事,
弘耻班在其下,
韩弘以名列王锷之下而感到耻辱,
与武元衡书,
在写给武元衡的书信中,
颇露不平之意。
愤慨不满之意颇有流露。
朝廷方倚其形势以制吴元济,
朝廷正要借助他所据有的地理形势去扼制吴元济,
故迁官使居锷上以宠慰之。
所以给他升迁了官位,让他的班次列在王锷以上,以示荣宠与抚慰。
吴元济纵兵侵掠,
吴元济放纵兵马侵扰劫掠,
及于东畿。
到了东都洛阳周围的地区。
已亥,
己亥(二十七日),
制削元济官爵,
宪宗颁制削夺吴元济的官职与爵位,
命宣武等十六道进军讨之。
命令宣武等十六道进军讨伐吴元济。
严绶击淮西兵,
严绶进击淮西兵马,
小胜,
略微取得了一些胜利,
不设备,
便不再设置防备,
淮西兵夜还袭之;
淮西兵马在夜间返回来袭击严绶。
二月,
二月,
甲辰,
甲辰(初二),
绶败于磁丘,
严绶在磁丘战败,
却五十余里,
后退了五十多里地,
驰入唐州而守之。
急速奔入唐州,据城防守。
寿州练团使令狐通为淮西兵所败,
寿州团练使令狐通被淮西兵马打败,
走保州城,
逃奔寿州城自保,
境上诸栅尽为淮西所屠。
州境上各处栅垒的士兵全部遭到淮西军的屠杀。
癸丑,
癸丑(十一日),
以左金吾大将军李文通代之,
宪宗使左金吾大将军李文通代替令狐通,
贬通昭州司户。
将令狐通贬为昭州司户。
诏鄂岳观察使柳公绰以兵五千授安州刺史李听,
宪宗颁诏命令鄂岳观察使柳公绰将五千兵马拨给安州刺史李听,
使讨吴元济,
让李听讨伐吴元济。
公绰曰:
柳公绰说:
“朝廷以吾书生不知兵邪!”
“朝廷认为我是一个书生,不懂得用兵之道吗?”
即奏请自行,
他当即上奏请求让他自己前去,
许之。
宪宗答应了他。
公绰至安州,
柳公绰来到安州,
李听属橐迎之。
李听让全副武装的将领前去迎接他。
公绰以鄂岳都知兵马使、先锋行营兵马都虞候二牒授之,
柳公绰将鄂岳都知兵马使、先锋行营兵马都虞候两种文书交给他们,
选卒六千以属听,
选出士兵六千人归属给李听,
戒其部校曰:
告诫他的部队说:
“行营之事,
“有关行营的事务,
一决都将。”
一切由都将决定。”
听感恩畏威,
李听感激他的恩德,畏惧他的威严,
如出麾下。
就象他的部下一般。
公绰号令整肃,
柳公绰发号施令,整齐严肃,
区处军事,
他处置军旅事务,
诸将无不服。
各位将领无不悦服。
士卒在行营者,
身在行营的士兵们,
其家疾病死丧,
凡是家中人有患病或死亡的,
厚给之,
都发给他们丰厚的物品,
妻淫者,
他们的妻子纵欲放荡的,
沈之于江,
便沉入长江淹死。
士卒皆喜曰:
将士们都高兴地说:
“中丞为我治家,
“柳中丞替我们整治家务,
我何得不前死!”
我们怎么能够不至死向前呢!”所以,
故每战皆捷。
柳公绰每次出战,都取得了胜利。
公绰所乘马,
柳公绰所骑的马,
杀圉人,
将养马人踢死了,
公绰命杀马以祭之,
柳公绰便命令将马匹杀死来祭奠养马人。
或曰:
有人说:
“圉人自不备耳,
“那是由于养马人不加防备造成的,
此良马,
这是一匹好马,
可惜!”
杀死它太可惜了!”
公绰曰:
柳公绰说:
“材良性驽,
“这匹马能奔善跑,但生性顽劣,
何足惜也!”
有什么值得可惜呢!”
竟杀之。
他终于将这匹马杀掉了。
河东将刘辅杀丰州刺史燕重旰,
河东将领刘辅杀死了丰州刺史燕重旰,
王锷诛之,及其党。
王锷又将刘辅及其同伙诛杀了。
王叔文之党坐谪官者,
王叔文一党中获罪贬官的人们,
凡十年不量移,
已经十年没有酌情迁官。
执政有怜其才欲渐进之者,
有些怜惜他们的才华而打算逐渐提升他们的主持政务的官员,
悉召至京师;
主张将他们全部传召到京城来,
谏官争言其不可,
谏官们争着陈说这种做法是不适当的,
上与武元衡亦恶之,
宪宗与武元衡也讨厌他们。
三月,
三月,
乙酉,
乙酉(十四日),
皆以为远州刺史,
宪宗将他们全部任命为偏远各州的刺史,
官虽进而地益远。
虽然官职提升了,所在地却更加遥远了。
永州司马柳宗元为柳州刺史,
永州司马柳宗元出任柳州刺史,
朗州司马刘禹锡为播州刺史。
朗州司马刘禹锡出任播州刺史。
宗元曰:
柳宗元说:
“播非人所居,
“播州不是人居留的地方,
而梦得亲在堂,
而刘禹锡的母亲尚在高堂,
万无母子俱往理。”
万万没有让母子二人一同前往的道理。”
欲请于朝,
他打算向朝廷请求,
愿以柳易播。
愿意让自己由柳州改任播州。
会中丞裴度亦为禹锡言曰:
适值御史中丞裴度也为刘禹锡进言说:
“禹锡诚有罪,
“刘禹锡诚然有罪,
然母老,
但是他的母亲年事已高,
与其子为死别,
与自己的儿子去作永别,
良可伤!”
实在使人哀伤!”
上曰:
宪宗说:
“为人子尤当自谨,
“作为人子,尤其应该使自己谨慎,
勿贻亲忧,
不要给亲人留下忧患。如此说来,
此则禹锡重可责也。”
刘属锡也是甚可责难的啊。”
度曰:
裴度说:
“陛下方侍太后,
“陛下正在侍奉太后,
恐禹锡在所宜矜。”
恐怕在刘禹锡那里也应予以怜悯。”
上良久,乃曰:
宪宗过了许久才说:
“朕所言,
“朕说的话,
以责为人子者耳;
是只责备作儿子的罢了,
然不欲伤其亲心。”
但是并不打算使他的母亲伤心。”
退,
退下来后,
谓左右曰:
宪宗对周围的人说:
“裴度爱我终切。”
“裴度对朕爱得深切啊。”
明日,
第二天,
禹锡改连州刺史。
刘属锡便被改任为连州刺史了。
宗元善为文,
柳宗元善于撰写文章,
尝作《梓人传》,
曾经作过一篇《梓人传》,
以为:
讲道:
“梓人不执斧斤刀锯之技,
“有一位木匠,不肯去做斧砍锯析这一类手艺活计,
专以寻引、规矩、绳墨度群木之材,
却专门用长尺、圆规、方尺、墨斗审度各种木料的用场,
视栋宇之制,
检视房屋的规制,
相高深、圆方、短长之宜,
观察高度、方圆、长短是否合度,
指麾众工,
指挥着众多的木工,
各趋其事,
各自去干自己的活计,
不胜任者退之。
对不能将任务承担起来的人们,便将他们辞退。
大夏既成,
一座大型的房屋建成后,
则独名其功,
唯独以他的名字记载事功,
受禄三倍。
得到的酬金是一般木工的三倍。
亦犹相天下者,
这也正象担当天下宰相的人们,
立钢纲纪、整法度,
设立大纲要领,整饬法令制度,
择天下之士使称其职,
选择天下的人士,使他们的才干与自己的职务相称;
居天下之人使安其业,
让天下的人们居住下来,使他们安心从事自己的职业。
能者进之,
提升有能力的人们,
不能者退之,
屏退没有能力的人们。
万国既理,
全国各地得到治理后,
而谈者独称伊、傅、周、召,
谈论起此事的人们唯独赞伊尹、傅说、周公、召公等宰相,
其百执事之勤劳不得纪焉。
对那些各部门专职人员的辛勤劳苦却不能够予以记载。
或者不知体要,
有些宰相不识大体,不得要领,
能矜名,
夸耀自己的才能与名望,
亲小劳,
亲自去做细小的劳务,
侵众官,
侵犯百官的职责,
听听于府庭,
在官署中吵嚷地争辩不休,
而遣其大者远者,
而将重大而长远的方略遗落无存,
是不知相道者也。”
这是不懂得为相之道。”
又作《种树郭橐驼传》曰:
柳宗元又曾撰写《种树郭橐驼传》说:
“橐驼之所种,
“郭橐驼种植的树木,
无不生且茂者。
没有不成活、不繁茂的。
或问之,
有人问他其中的道理,
对曰:
郭橐驼回答说:
‘橐驼非能使木寿且孳也。
“我本人并不能够使树木延长寿命并且生长繁盛。
凡木之性,
大凡树木的本性,
其根欲舒,
树根喜欢舒展,
其土欲故,
喜欢让人培上陈泥。
既植之,
将树木种植好后,
勿动勿虑,
不需挪动它,不需为它担心,离开它后,
去不复顾。
便不用再去看管它。裁种树木时,
其莳也若子,
就象爱护自己的子女一样,将树木放入土中后,
其置也若弃,
就象将它抛弃了似的,
则其天全而性得矣。
这就使树木的天性得以保全,使树木的本性得到发展了。
他植者则不然,
别的种植树木的人们就不是这样了,
根拳而土易,
他们使树木的根部拳曲在一起,而且更换了新土,
爱之太恩,
对树木的爱护过于深切,
忧之太勤,
担忧过于细密,早晨去看它,
旦视而暮抚,
晚上又去抚摸它,
已去而复顾,
已经离开了,还要再回头看上一眼。更为过分的人们还要划破树皮,查看它是成活了,
甚者爪其肤以验其生枯,
还是枯萎了,
摇其本以观其疏密,
摇晃着树干,去观察枝叶哪里稀疏,哪里繁密,
而木之性日以离矣。
而树木却与自己的本性日见脱离了。
虽曰爱之,
虽然说是爱护树木,
其实害之;
实际却是损害树木;
虽曰忧之,
虽然说是为树木担忧,
其实仇之。
实际却是将树木当成仇人了。所以,
故不我若也!
人们种树都不如我。
为政亦然。
办理政务,也是这个道理。
吾居乡见长人者,
我住在乡间,看到当官的人们,
好烦其令,
喜欢频频发号施令,
若甚怜焉而卒以祸之。
象是对百姓非常怜悯,但终究给百姓带来祸殃。
旦暮吏来,
整天都有吏人前来,
聚民而令之,
将百姓聚集起来,向人们发布命令,
促其耕获,
敦促人们耕地收割,
督其蚕织,
监督人们养蚕织布,
吾小人辍饔飧以劳吏之不暇,
我们这些小人把早餐晚饭都停下来,忙着去慰劳吏人还来不及呢,
又何以蕃吾生而安吾性邪!
又怎么能够使我们的生计得以蕃息,并且使我们的天性安然无扰呢!一般说来,
凡病且怠,
人民困窘倦怠,
职此故也。
主要是由于这个原故的啊!
’”此其文之有理者也。
’”这是柳宗元文章中深含哲理的作品。
庚子,
庚子(二十九日),
李光颜奏破淮西兵于临颍。
李光颜奏称在临颍打败淮西兵马。
田弘正遣其子布将兵三千助严绶讨吴元济。
田弘正派遣他的儿子田布率领兵马三千人,帮助严绶讨伐吴元济。
甲辰,
甲辰(疑误),
李光颜又奏破淮西兵于南顿。
李光颜又奏称在南顿打败淮西兵马。
吴元济遣使求救于恒、郓;
吴元济派遣使者向恒州与郓州请求援救,
王承宗、李师道数上表请赦元济,
王承宗和李师道屡次上表请求赦免吴元济,
上不从。
宪宗不肯听从。
是时发诸道兵讨元济而不及淄青,
当时,朝廷征调各道兵马讨伐吴元济,还没有讨伐淄青,
师道使大将将二千人趣寿春,
李师道便让大将率领二千人奔赴寿春,
声言助官军讨元济,
声称帮助官军讨伐吴元济,
实欲为元济之援也。
实际却是打算去援助吴元济。
师道素养刺客奸人数十人,
李师道平时豢养着刺客和奸人几十人,
厚资给之,
以丰厚的资财供给他们,
其人说师道曰:
此中有人劝说李师道:
“用兵所急,
“用兵打仗急切需要的,
莫先粮储。
没有比粮食储备更为重要的了。现在,
今河阴院积江、淮租赋,
河阴转运院积存着江淮地区的赋税,
请潜往焚之。
请暗中前去焚烧河阴转运院。
募东都恶少年数百,
可以募集洛阳的顽劣少年几百个人,
劫都市,
抢劫城市,
焚宫阙,
焚烧宫廷,
则朝廷未暇讨蔡,
使朝廷没有讨伐蔡州的余暇,
先自救腹心。
却要首先去援救自己的核心地区。
此亦救蔡一奇也。”
这也可以算作救助蔡州的一个奇计了。”
师道从之。
李师道听从了此人的建议。从此,
自是所在盗贼窃发。
各处都有盗贼暗中活动。
辛亥暮,
辛亥(疑误)傍晚,
盗数十人攻河阴转运院,
有强盗数十人攻打河阴转运院,
杀伤十余人,
杀伤了十多个人,
烧钱帛三十余万缗匹,
烧掉钱财布帛三十多万缗匹,
谷三万余斛,
谷物三万多斛。由此,
于是人情惧。
人们感到恐慌不安,
群臣多请罢兵,
群臣多数请求停止用兵,
上不许。
宪宗不肯应许。
诸军讨淮西久未有功,
各军长时间讨伐淮西,毫无建树。
五月,
五月,
上遣中丞裴度诣行营宣慰,
宪宗派遣御史中丞裴度前往行营抚慰将士,
察用兵形势。
察看采取军事行动的情况。
度还,
裴度回朝后,
言淮西必可取之状,
陈述了淮西肯定能够攻取的情况,
且曰:
而且说:
“观诸将,
“我观察各位将领,
惟李光颜勇而知义,
只有李光颜骁勇善战,深明大义,
必能立功。”
一定能够建立功勋。”
上悦。
宪宗高兴。
考功郎中、知制诰韩愈上言,以为:
考功郎中、知制诰韩愈进言认为:
“淮西三小州,
“淮西只有申、光、蔡三个小州,
残弊困剧之余,
正当残灭破败、困顿艰难的末路,
而当天下之全力,
而且面临着天下的全部兵力,
其破败可立而待。
他们的毁灭是指日可待的。
然所未可知者,
然而,
在陛下断与不断耳。”
现在还不清楚的因素,就是陛下有没有作出决断。”
因条陈用兵利害,
于是他逐条陈述使用兵力的好处与害处,
以为:
认为:
“今诸道发兵各二三千人,
“现在,各道派出的兵马分别有两三千人,
势力单弱,
声势微弱,力量单薄,
羁旅异乡,
客居外乡,
与贼不相谙委,
不熟悉敌军的实情,以致一看到敌军的势头,
望风慑惧。
就恐惧了。
将帅以其客兵,
将帅们认为他们都是外来的兵马,
待之既薄,
既刻薄地对待他们,
使之又苦;
又极力使唤他们。
或分割队伍,
有些士兵的队伍被拆散重编,
兵将相失,
士兵与将领被分隔开来,
心孤意怯,
使将士们感到孤单,怀有怯意,
难以有功。
这是很难获得成功的。再者,
又其本军各须资遣,
将士们所在本军分别需要发运给养,
道路辽远,
道路遥远,
劳费倍多。
人力与财力消耗加倍繁多。
闻陈、许、安、唐、汝、寿等州与贼连接处,
听说陈州、许州、安州、唐州、汝州、寿州等与敌军连接着的地方,
村落百姓悉有兵器,
村庄中的百姓都有武器,
习于战斗,
已经习惯当兵打仗,
识贼深浅,
晓得敌军的虚实。
比来未有处分,
虽然近来对这些百姓没有做出安排,
犹愿自备衣粮,
但他们仍然愿意由自己备办衣服与口粮,
保护乡里。
保护自己的家乡。
若令召募,
如果让人召募这些百姓,
立可成军。
立即就能够组成军队。
贼平之后,
将敌人平定后,
易使归农。
也容易打发他们回乡务农。
乞悉罢诸道军,
请陛下将各道军队全部撤走,
募土人以代之。”
募集当地百姓来取代各道军队。”
又言:
他还说:
“蔡州士卒皆国家百姓,
“蔡州将士都是国家的百姓,
若势力穷不能为恶者,
倘若到了吴元济势穷力竭,不再能够作恶时,
不须过有杀戮。”
不须过多地杀害他们。”
丙申,
丙申(二十六日),
李光颜奏败淮西兵于时曲。
李光颜奏称在时曲打败淮西兵马。
淮西兵晨压其垒而陈,
早晨,淮西兵马紧紧逼迫着李光颜的营垒结成阵列,
光颜不得出,
李光颜无法出兵,
乃自毁其栅之左右,
便自行毁除本军周围的栅栏,
出骑以击之。
派出骑兵,向淮西军进击。
光颜自将数骑冲其陈,
李光颜亲自率领几个骑兵向淮西阵中冲锋,多次冲进去,
出入数四,
杀出来,
贼皆识之,
敌人都认识他,
矢集其身如毛;
箭象刺猬毛般密集地向他身上射去。
其子揽辔止之,
他的儿子抓住缰绳,请他停止冲锋,
光颜举刃叱去。
李光颜举起兵器,喝斥他走开。
于是人争致死,
于是,人们争着拼死力战,
淮西兵大溃,
淮西兵马大规模地溃退,
杀数千人。
被杀死了数千人。
上以裴度为知人。
宪宗认为裴度是善于识别人才的。
上自李吉甫薨,
自从李吉甫去世以后,
悉以用兵事委武元衡。
宪宗将采取军事行动的事情全部交托给武元衡。
李师道所养客说李师道曰:
李师道豢养的宾客规劝李师道说:
“天子所以锐意诛蔡者,
“天子专心一意地声讨蔡州的根由,
元衡赞之也,
在于有武元衡辅佐他,
请密往刺之。
请让我秘密前去刺杀他。
元衡死,
如果武元衡死了,
则他相不敢主其谋,
其他宰相不敢主持讨伐蔡州的谋划,
争劝天子罢兵矣。”
就会争着劝说天子停止用兵了。”
师道以为然,
李师道认为此言有理,
即资给遣之。
当即发给盘资,打发他前去。
王承宗遣牙将尹少卿奏事,
王承宗派遣牙将尹少卿奏报事情,
为吴元济游说。
为吴元济四处说情。
少卿至中书,
尹少卿来到中书省时,
辞指不逊,
言词的意旨颇不谦恭,
元衡叱出之;
武元衡便将他喝斥出去。
承宗又上书诋毁元衡。
王承宗又上书恶意诬蔑武元衡。
六月,
六月,
癸卯,
癸卯(初三),
天未明,
天色尚未大亮,
元衡入朝,
武元衡前往朝廷,
出所居靖安坊东门;
从他居住的靖安坊东门出来。
有贼自暗中突出射之,
突然,有一个贼人从暗地里出来用箭射他,
从者皆散走,
随从人员纷纷逃散。
贼执元衡马行十余步而杀之,
贼人牵着武元衡的马匹走出十多步以后,将他杀死,
取其颅骨而去。
砍下他的头颅,便离开了。
又入通化坊击裴度,
贼人又进入通化坊,前去刺杀裴度,
伤其首,
使他头部受伤,
坠沟中,
跌落在水沟中。
度毡帽厚,
由于裴度戴的毡帽很厚实,
得不死;
因而得以不死。
人王义自后抱贼大呼,
随从王义从背后抱住贼人大声呼叫,
贼断义臂而去。
贼人砍断他的胳臂,得以走脱。
京城大骇,
京城的人们都非常惊骇。
于是诏宰相出入,
于是,宪宗颁诏命令,宰相外出时,
加金吾骑士张弦露刃以卫之,
加派金吾骑士护卫。金吾骑士张满弓弦,亮出兵器,
所过坊门呵索甚严。
在需要经过的坊市门前喝呼搜索,很是严密。
朝士未晓不敢出门。
朝中百官在天未亮时不敢走出家门。
上或御殿久之,
有时皇上登殿,等了许久,
班犹未齐。
朝班中的官员仍然不能到齐。
贼遗纸于金吾及府、县,
贼人在金吾卫与兆府万年、长安两县留下纸条说:
曰:
“不要忙着捉拿我,
“毋急捕我,
否则,
我先杀汝。”
我先将你杀死。”所以,
故捕贼者不敢甚争。
捉拿贼人的人们不敢操之过急。
兵部侍郎许孟容见上言:
兵部侍郎许孟容进见宪宗说:
“自古未有宰相横尸路隅而盗不获者,
“自古以来,没有发生过宰相被人在路旁杀害,盗贼却不能捉获的事情,
此朝廷之辱也!”
这是朝廷的耻辱啊!”说着,
因涕泣。
他便哭泣起来。
又诣中书挥涕言:
许孟容又前往中书省流着眼泪说:
“请奏起裴中丞为相,
“请求中书省申奏起用裴中丞为宰相,
大索贼党,
全面搜索贼人的同伙,
穷其奸源。”
查清他们为恶的根源。”
戊申,
戊申(初八),
诏中外所在搜捕,
宪宗颁诏命令在朝廷内外四处搜查捉拿贼人,
获贼者赏钱万缗,
对将贼人拿获的人,奖赏钱一万缗,
官五品,
赐给五品官位。
敢庇匿者,
如有胆敢包庇隐藏贼人的,
举族诛之。
诛杀其整个家族。
于是京城大索,
于是,京城的大搜索开始了,
公卿家有复壁、重者皆索之。
对家中筑有夹壁、复屋的公卿都进行了搜索。
成德军进奏院有恒州卒张晏等数人,
成德军进奏院中有恒州士卒张晏等几个人,
行止无状,
行为无礼,
众多疑之。
众人多怀疑他们就是贼人。
庚戌,
庚戌(初十),
神策将军王士则等告王承宗遣晏等杀元衡。
神策军的将军王士则等人告发王承宗派遣张晏等人杀害武元衡,
吏捕得晏等八人,
吏人捉拿住张晏等八人,
命京兆尹裴武、监察御史陈中师鞫之。
宪宗命令京兆尹裴武与监察御史陈中师审讯他们。
癸亥,
癸亥(二十三日),
诏以王承宗前后三表出示百僚,
宪宗颁诏将王承宗先后三次所上表章出示百官,
议其罪。
商议他应受的罪罚。
裴度病疮,
裴度创口不愈,
卧二旬,
卧病二十天,
诏以卫兵宿其第,
宪宗颁诏命令卫兵住在他的府第中,
中使问讯不绝。
前去问候的中使接连不断。
或请罢度官以安恒、郓之心,
有人请求免除裴度的官职,以便使恒州王承宗、郓州李师道放下心来,
上怒曰:
宪宗生气地说:
“若罢度官,
“倘若免除裴度的官职,
是奸谋得成,
那就是邪恶的阴谋得逞了,
朝廷无复纲纪。
朝廷不再有法度可言。
吾用度一人,
我任用裴度一个人,
足破二贼。”
就足够打败王承宗和李师道两个人。”
甲子,
甲子(二十四日),
上召度入对。
宪宗传召裴度入朝奏对。
乙丑,
乙丑(二十五日),
以度为中书侍郎、同平章事。
宪宗任命裴度为中书侍郎、同平章事。
度上言:
裴度进言说:
“淮西,腹心之疾,
“淮西地区是腹心之患,
不得不除;
不能不予根除。
且朝廷业已讨之,
而且,朝廷已经讨伐淮西,
两河藩镇跋扈者,
河南、河北骄横强暴的藩镇,都打算比照此一战事,来决定对朝廷的态度,
将视此为高下,
因此,
不可中止。”
讨伐吴元济是不能够半途而止的。”
上以为然,
宪宗认为言之有理,
悉以用兵事委度,
便将采取军事行动的事务全部交托给裴度,
讨贼甚急。
对吴元济的讨伐甚为急切。
初,
当初,
德宗多猜忌,
德宗往往猜疑妒忌臣下,
朝士有相过从者,
对于相互往来的朝中百官,
金吾皆伺察以闻,
金吾卫一概侦察情报,上报德宗,
宰相不敢私第见客。
宰相也不敢在私人宅第中会见客人。
度奏:
裴度奏称:
“今寇盗未平,
“如今敌人还没有平定,
宰相宜招延四方贤才与参谋议,”
宰相应当招揽延引各地德才兼备的人才参与谋划计议。”于是,
始请于私第见客,
他初次请求在私人宅第中会见宾客,
许之。
宪宗答应了他的请求。
陈中师按张晏等,
陈中师审讯张晏等人,
具服杀武元衡;
他们都承认杀害了武元衡。
张弘靖疑其不实,
张弘靖怀疑他们的话不属实,
屡言于上,
屡次进言,
上不听。
宪宗不肯听从。
戊辰,
戊辰(二十八日),
斩晏等五人,
朝廷斩杀张晏等五人,
杀其党十四人,
杀掉他们的同伙十四人,
李师道客竟潜匿亡去。
李师道的宾客终于躲在暗中,逃亡而去了。
秋,
秋季,
七月,
七月,
庚午朔,
庚午朔(初一),
灵武节度使李光进薨。
灵武节度使李光进去世。
光进与弟光颜友善,
李光进与弟弟李光颜关系和睦,
光颜先娶,
李光颜娶妻在先。
其母委以家事。
他们的母亲将家中事务都交给了李光颜的妻子。
母卒,
母亲去世后,
光进后娶,
李光进后来也娶了妻子,
光颜使其妻奉管龠,
李光颜让自己的妻子捧着锁钥,
籍财物,
登录好家中的财物,
归于其姒。
交给她的嫂子。
光进反之曰:
李光进将锁钥、帐簿又退了回去,他说:
“新妇逮事先姑,
“弟媳赶上了侍奉已故的婆婆,
先姑命主家事,
已故的婆婆命令她主持家中事务,
不可易也。”
这是不能够更改的啊。”于是,
因相持而泣。
两人握着手哭泣起来。
甲戌,
甲戌(初五),
诏数王承宗罪恶,
宪宗颁诏数说王承宗的罪恶,
绝其朝贡,
不再让他入朝进贡,
曰:
还说:
“冀其翻然改过,
“希望他能够翻然改过,
束身自归。
主动投案。
攻讨之期,
前去攻打的日期,
更俟后命。”
再等候以后的命令。”
八月,
八月,
己亥朔,
己亥朔(初一),
日有食之。
出现日食。
李师道置留后院于东都,
李师道在洛阳设置了留后院,
本道人杂沓往来,
本道的人们杂乱地往来于此处,
吏不敢诘。
吏人不敢责问。
时淮西兵犯东畿,
当时,淮西兵马侵犯东都周围地区,
防御兵悉屯伊阙;
防御他们的兵马全部在伊阙屯驻。
师道潜内兵于院中,
李师道暗中将兵马安置到留后院中,
至数十百人,
多达数十人到上百人。
谋焚宫阙,
他策划火烧宫廷,
纵兵杀掠,
放纵兵马连杀带抢,
已烹牛飨士,
已经事先烹煮牛肉,对将士们进行了犒赏。
明日,
第二天,
将发。
就要发动时,
其小卒诣留守吕元膺告变,
他的小兵前往留守吕元膺处告发了这一事变,
元膺亟追伊阙兵围之;
吕元膺连忙追回屯驻伊阙的兵马,前来包围李师道的留后院。
贼众突出,
敌军冲了出来,
防御兵踵其后,
吕元膺的防御使兵马跟随在他们后边,
不敢迫,
不敢迫近。
贼出长夏门,
敌人出了长夏门,
望山而遁。
向山上逃去。
是时都城震骇,
这时候,东都的人们震惊恐骇,
留守兵寡弱;
留守的兵马单薄微弱,
元膺坐皇城门,
吕元膺坐在皇城门前,
指使部分,
指挥部署,
意气自若,
态度镇静自如,
都人赖以安。
东都的人们仰赖着他得以放下心来。
东都西南接邓、虢,
东都洛阳西南面与邓州和虢州接壤,
皆高山深林,
都是高山深林,
民不耕种,
山民不从事农业,
专以射猎为生,
专门靠打猎维持生计,
人皆勇,
人人矫捷勇猛,
谓之山棚。
被称为山棚。
元膺设重购以捕贼。
吕元膺悬出重赏,捉拿贼人。
数日,
过了几天,
有山棚鬻鹿,
有一个山棚正在卖鹿,
贼遇而夺之,
贼人遇到了他,便将鹿夺走了。
山棚走召其侪类,
山棚跑回去召集同伴,
且引官军共围之谷中,
而且领着官军共同将贼人包围在山谷中,
尽获之。
将他们全部捉获。
按验,
经过审讯核实,
得其魁,
找出了他们的首领,
乃中岳寺僧圆净;
却是中岳寺的僧人圆净。
故尝为史思明将,
圆净过去曾经担任史思明的将领,
勇悍过人,
勇猛强悍,超过常人。
为师道谋,
他向李师道献计,
多买田于伊阙、陆浑之间,
在伊阙、陆浑两地之间多多购买田地,
以舍山棚而衣食之。
使山棚居住下来,而且供给他们衣服与食品。
有訾嘉珍、门察者,
有名叫訾嘉珍与门察的两个人,
潜部分以属圆净,
暗中部署带领山棚归属圆净。
圆净以师道钱千万,
圆净用李师道拨发的一千万钱,
阳为治佛光寺,
装作修治佛光寺,
结党定谋,
集结同党,制定计谋,
约令嘉珍等窃发城中,
邀结并命令訾嘉珍等人在洛阳城里暗中起事,
圆净举火于山中,
圆净在山上点起火来,
集二县山棚入城助之。
集合伊阙、陆浑两县的山棚前往洛阳城中援助他们。
圆净时年八十余,
当时,圆净已经有八十多岁,
捕者既得之,
捉拿敌人的官兵得到圆净后,
奋锤击其胫,
用子猛打他的小腿,
不能折。
但并不能将他的小腿打断。
圆净骂曰:
圆净骂着说:
“鼠子,
“鼠辈小子,
折人胫且不能,
连人的小腿都打不断,
敢称健儿!”
还敢称作强健的男儿吗?”
乃自置其胫,
于是他自己将小腿安放好,
教使折之。
教给那位官兵打断了它。
临刑,
到受刑时。
叹曰:
圆净叹息着说:
“误我事,
“你们耽误了我的大事,
不得使洛城流血!”
不能血染洛阳城了!”
党与死者凡数千人。
被处死的圆净的党羽共有数千人。
留守、防御将二人及驿卒八人皆受其职名,
留守、防御使的将领二人以及驿站的士兵八人,都接受了李师道的职名,
为之耳目。
为圆净刺探消息。
元膺鞫訾嘉珍、门察,
吕元膺审讯了訾嘉珍和门察后,
始知杀武元衡者乃师道也,
才知道杀害武元衡的主谋是李师道。
元膺密以闻;
吕元膺将此事秘密上报宪宗,
以槛车送二人诣京师。
用囚车将二人送往京城。
上业已讨王承宗,
宪宗已经讨伐王承宗,
不复穷治。
不再彻底处治。
元膺上言:
吕元膺进言说:
“近日藩镇跋扈不臣,
“近些时候,藩镇骄横强暴,未尽臣下的礼数,
有可容贷者。
还有能够宽宥的地方。
至于师道谋屠都城,
至于李师道图谋屠杀东都,
烧宫阙,
焚烧宫殿,
悖逆尤甚,
悖乱忤逆,格外严重,
不可不诛。”
不能够不加诛讨。”
上以为然;
宪宗认为言之有理。然而,
而方讨吴元济,
朝廷正在讨伐吴元济,
绝王承宗,
又与王承宗破裂,
故未暇治师道也。
所以没有余暇处治李师道。
乙丑,
乙丑(二十七日),
李光颜败于时曲。
李光颜在时曲战败。
初,
当初,
上以严绶在河东,
严绶在河东时,
所遣裨将多立功,
他派出的副将有许多人立了功劳,
故使镇襄阳,
所以宪宗让他镇守襄阳,
且督诸军讨吴元济。
并且督促各军讨伐吴元济。
绶无他材能,
严绶没有别的才能,
到军之日,
只是在到军镇就任时,
倾府库,
竭尽库存,
士卒,
赏赐将士,
累年之积,
多年的积蓄,
一朝而尽;
一时散尽。
又厚赂宦官以结声援,
他又大力贿赂宦官,与他们互相援助。
拥八州之众万余人屯境上,
他掌握着襄、邓、唐、随、均、房、郢、复八州兵众一万多人,驻扎在边境上,
闭壁经年,
将营垒关闭了一年,
无尺寸功。
没有立下任何功劳,
裴度屡言其军无政。
裴度屡次说他治军无善政。
九月,
九月,
癸酉,
癸酉(初五),
以韩弘为淮西诸军都统。
宪宗任命韩弘为淮西诸军都统。
弘乐于自擅,
韩弘喜欢专断独行,
欲倚贼自重,
打算借助敌军加重自己的地位,
不愿淮西速平。
不愿意迅速将淮西平定。
李光颜在诸将中战最力,
李光颜在各将领中间作战最为出力,
弘欲结其欢心,
韩弘打算博取他的欢心,
举大梁城索得一美妇人,
在全大梁城中找到一个漂亮的妇女,
教之歌舞丝竹,
教给她唱歌跳舞,弹奏乐器,
饰以珠玉金翠,
用珠宝玉石、金银翡翠将她打扮起来,
直数百万钱,
价值数百万钱,
遣使遗之。
派遣使者将她赠给李光颜。
使者先致书。
使者首先书将信交给李光颜,
光颜大飨将士,
正值李光颜大宴将士。
使者进妓,
使者将歌妓进献上来,
容色绝世,
歌妓的容貌姿色冠绝当代,
一座尽惊。
满座将士都惊呆了。
光颜谓使者曰:
李光颜告诉使者说:
“相公愍光颜羁旅,
“韩相公同情我客居他乡,
赐以美妓,
赐给我漂亮的歌妓,
荷德诚深。
我蒙受韩相公的恩德诚然深厚。但是,
然战士数万,
我这里有数万战士,
皆弃家远来,
都是丢下家庭,远道而来,
冒犯白刃,
在白晃晃的兵器中间冲撞,
光颜何忍独以声色自娱悦乎!”
难道我能够忍心单独以娇声美色自己娱乐吗!”说着,
因流涕,
他便流下了眼泪,
座者皆泣;
在座的人们也都哭泣起来。
即于席上厚以缯帛赠使者,
李光颜当即在席上赠给使者许多缯帛,
并妓返之,
连同歌妓也退还给他,
曰:
还说:
“为光颜多谢相公,
“替我多谢韩相公。
光颜以身许国,
我已决心以自身为国效命,
誓不与逆贼同戴日月,
立誓不肯与忤逆的贼人共存于世间,
死无贰矣!”
就是死了,也不会有二心!”
冬,
冬季,
十月,
十月,
庚子,
庚子(初三),
始分山南东道为两节度,
朝廷开始将山南东道分成两个节度军府,
以户部侍郎李逊为襄、复、郢、均、房节度使;
任命户部侍郎李逊为襄、复、郢、均、房节度使,
以右羽林大将军高霞寓为唐、随、邓节度使。
任命右羽林大将军高霞寓为唐、随、邓节度使。
朝议以唐与蔡接,
朝臣计议认为唐州与蔡州接壤,
故使霞寓专事攻战,
所以让高霞寓专门从事攻伐接战,
而逊调五州之赋以饷之。
而让李逊调发五州的赋税来供给高霞寓军饷。
辛丑,
辛丑(初四),
刑部侍郎权德舆奏:
刑部侍郎权德舆奏称:
“自开元二十五年修《格式律令事类》后,
“我整理了自开元二十五年修撰的《格式律令事类》以后的律令格式,
至今《长行敕》,
直至现行的《长行敕》,
近删定为三十卷,
于最近删定为三十卷的新书,
请施行。”
请陛下颁行。”
从之。
宪宗听从了他的建议。
上虽绝王承宗朝贡,
虽然宪宗不再允许王承宗入朝进贡,
未有诏讨之。
但是也没有颁诏讨伐他。
魏博节度使田弘正屯兵于其境,
魏博节度使田弘正在王承宗的疆境上屯驻兵马,
承宗屡败之;
而王承宗屡次打败田弘正军。
弘正忿,
田弘正愤怨不平,
表请击之,
上表请求进击王承宗,
上不许。
宪宗不肯答应。
表十上,
田弘正接连十次上表,
乃听至贝州。
宪宗才准许他前往贝州。
丙午,
丙午(初九),
弘正军于贝州。
田弘正在贝州驻扎下来。
庚戌,
庚戌(十三日),
东都奏盗焚柏崖仓。
东都洛阳奏称强盗焚烧了柏崖仓。
十一月,
十一月,
寿州刺史李文通奏败淮西兵。
寿州刺史李文通奏称打败了淮西兵。
壬申,
壬申(初五),
韩弘请命众军合攻淮西;
韩弘请求命令各军合力攻打淮西,
从之。
宪宗听从了他的建议。
李光颜、乌重胤败淮西兵于小水,
李光颜与乌重胤在小水打败淮西兵马,
拔其城。
并且攻克了小水城。
乙亥,
乙亥(初八),
以严绶为太子少保。
宪宗任命严绶为太子少保。
盗焚襄州佛寺军储。
强盗焚毁了襄州佛寺内的军事储备。
尽徙京城积草于四效以备火。
朝廷将京城中堆积的干草全部迁移到四周的效区去,以防备火灾。
丁丑,
丁丑(初十),
李文通败淮西兵于固始。
李文通在固始打败淮西兵。
戊寅,
戊寅(十一日),
盗焚献陵寝宫、永巷。
强盗焚毁了献陵的后殿和长巷。
诏发振武兵二千,
宪宗颁诏征发振武兵马两千人,
会义武军以讨王承宗。
会合义武军兵马,以讨伐王承宗。
己丑,
己丑(二十二日),
吐蕃款陇州塞,
吐蕃与陇州通好,
请互市,
请求双方进行贸易往来,
许之。
得到了许可。
初,
当初,
吴少阳闻信州人吴武陵名,
吴少阳得知信州人吴武陵卓有名望,
邀以为宾友,
便邀请他做自己的宾客和朋友,
武陵不答。
吴武陵不肯应承。
及元济反,
及至吴元济反叛朝廷后,
武陵以书谕之曰:
吴武陵写书信开导他说:
“足下勿谓部曲不我欺,
“您可不要以为您的部下不会欺骗您,
人情与足下一也。
人们的心情与您是一样的。
足下反天子,
既然您可以叛皇上,
人亦欲反足下。
人们也就打算反叛您。
易地而论,
倘若您能够换到他们的地位上去看待这个问题,
则其情可知矣。”
人们的心情就非常清楚了。”
丁酉,
丁酉(三十日),
武宁节度使李愿奏败李师道之众。
武宁节度使李愿奏称打败李师道的兵马。
时师道数遣兵攻徐州,
当时,李师道屡次派兵攻打徐州,
败萧、沛数县,
打败了萧、沛等好几个县。
愿悉以步骑委都押牙温人王智兴,
李愿将步兵、骑兵全部交托给都押牙、温地人王智兴,
击破之。
王智兴击败了李师道军。
十二月,
十二月,
甲辰,
甲辰(初七),
智兴又破师道之众,
王智兴又一次打败李师道的兵马,
斩首二千余级,
斩首两千多级,追赶败走的敌军,
逐北至平阴而还。
直到平阴,
愿,
才收兵返回。
晟之子也。
李愿是李晟的儿子。
东都防御使吕元膺请募山棚以卫宫城,
东都防御使吕元膺请求召募山棚来护卫宫城,
从之。
朝廷听从了他的建议。
乙丑,
乙丑(二十八日),
河东节度使王锷薨。
河东节度使王锷去世。
王承宗纵兵四掠,
王承宗放纵士兵四处掳掠,
幽、沧、定三镇皆苦之,
幽州、沧州、定州三军镇都被搅扰得困苦不堪,
争上表请讨承宗。
争着上表请求付伐王承宗,
上欲许之,
宪宗打算答应他们的请求。
中书侍郎、同平章事张弘靖以为“两役并兴,
中书侍郎、同平章事张弘靖认为:“如果讨伐吴元济与讨伐王承宗一并进行,
恐国力所不支,
恐怕国家的力量难以支撑下去。
请并力平淮西,
请合力平定淮西,
乃征恒冀。”
然后再去征讨恒冀。”
上不为之止,
宪宗不肯由此停止征讨王承宗,
弘靖乃求罢。
于是张弘靖便请求免除职务。
元和十一年战事持续与结局
十一年(丙申、816)
十一年(丙申,公元816年)
春,
春季,
正月,
正月,
己巳,
己巳(初三),
以弘靖同平章事,
宪宗任命张弘靖为同平章事,
充河东节度使。
充任河东节度使。
幽州节度使刘总奏败成德兵,
幽州节度使刘总奏称打败了成德王承宗的兵马,
拔武强,
攻克了武强,
斩首千余级。
斩首一千余级。
庚辰,
庚辰(十四日),
翰林学士、中书舍人钱徽,驾部郎中、知制诰萧,各解职,
翰林学士、中书舍人钱徽和驾部郎中、知制诰萧被分别解除了职务,
守本官。
守任原来的官职。
时群臣请罢兵者众,
当时,群臣中请求停止用兵的人很多,
上患之,
宪宗厌恨他们,
故黜徽、以警其余。徽,
所以将钱徽与萧贬官,以警告其余的人。
吴人也。
钱徽是吴地人。
癸未,
癸未(十七日),
制削王承宗官爵,
宪宗颁布制书削除王承宗的官职爵位,
命河东、幽州、义武、横海、魏博、昭义六道讲讨。
命令河东、幽州、义武、横海、魏博、昭义六道进军讨伐王承宗。
韦贯之屡请先取吴元济、后讨承宗,
韦贯之屡次请求首先攻取吴元济,然后讨伐王承宗,
曰:
他说:
“陛下不见建中之事乎?
“陛下没有看到建中年间的事情呢?
始于讨魏及齐,
德宗开始时是要讨伐魏博田悦和淄青李纳,
而蔡、燕、赵皆应,
然而,申蔡李希烈、卢龙朱滔、恒冀王武俊都响应田悦与李纳,
卒致朱之乱,
终于导致了朱的变乱,
由德宗不能忍数年之愤邑,
这是由于德宗不能够将愤恨与抑郁隐忍几年的时间,
欲太平之功速成故也。”
而希图天下太平的功业迅速完成的原故啊!”
上不听。
宪宗不肯听从。
甲申,
甲申(十八日),
盗断建陵门戟四十七枝。
强盗折断建陵门前的戟四十七枝。
二月,
二月,
西川奏吐蕃赞普卒,
西川奏称,吐蕃赞普去世,
新赞普可黎可足立。
新赞普可黎可足即位
乙巳,
乙巳(九日),
以中书舍人李逢吉为门下侍郎、同平章事。逢吉,
宪宗任命中书舍人李逢吉为门下待郎、同平章事。
玄道之曾孙也。
李逢吉是李玄道的曾孙。
乙卯,
乙卯(十九月),
昭义节度使郗士美奏破成德兵,
昭义节度使郗士美奏称打败了成德兵马,
斩首千余级。
斩首一千余级。
南诏劝龙晟淫虐不道,
南诏劝龙晟荒淫暴虐,不施德政,
上下怨疾,
官员乃至百姓都怨恨不满,
弄栋节度王嵯巅弑之,
弄栋节度王嵯颠将他杀掉,
立其弟劝利。
改立了他的弟弟劝利。
劝利德嵯颠,
劝利感激王嵯巅的恩德,
赐姓蒙氏,
赐给他姓氏为蒙氏,
谓之“大容”。容,
称他为“大容”,
蛮言兄也。
“大容”就是蛮语的哥哥。
己未,
己未(二十三日),
刘总破成德兵,
刘总打败成德兵马,
斩首千余级。
斩首一千余级。
荆南节度使袁滋父祖墓在朗山,
荆南节度使袁滋由于父亲与祖父的坟墓立在蔡州朗山县,
请入朝,
便请求入京朝见,
欲劝上罢兵。
准备规劝宪宗停止用兵。
行至邓州,
来到邓州时,
闻萧、钱徽贬官;
袁滋得知萧与钱徽已被贬官,
及见上,
及至见到宪宗以后,
更以必克劝之,
他反而规劝一定要制服淮西,
仅得还镇。
然后便返回荆南去了。
辛酉,
辛酉(二十五日),
魏博奏败成德兵,
魏博奏称打败了成德兵,
拔其固城;
攻克了成德的固城。
乙丑,又奏拔其鸦城。
乙丑(二十九日)魏博又一次奏称攻克了成德的的鸦城。
三月,
三月,
庚午,
庚午(初四),
太后崩。
太后王氏驾崩。
辛未,
辛未(初五),
敕以国哀,
宪宗颁布敕书说,由于遭逢国丧,
诸司公事权取中书门下处分,
各有关部门的公务姑且听候中书、门下处理,
不置摄冢宰。
不再设置摄冢宰。
寿州团练使李文通奏败淮西兵于固始,
寿州团练使李文通奏称在固始打败淮西兵,
拔山。
攻克了山。
己卯,
己卯(十三日),
唐邓节度使高霞寓奏败淮西兵于朗山,
唐邓节度使高霞寓奏称在朗山县打败淮西兵,
斩首千余级,
斩首一千余级,
焚二栅。
还焚毁了两处栅垒。
幽州节度使刘总围乐寿。
幽州节度使刘总包围了乐寿。
夏,
夏季,
四月,
四月,
庚子,
庚子(初五),
李光颜、乌重胤奏败淮西兵于陵云栅,
李光颜与乌重胤奏称在陵云栅打败淮西兵,
斩首三千级。
斩首三千级。
辛亥,
辛亥(十六日),
司农卿皇甫以兼中丞权判度支。
司农卿皇甫因兼任中丞而暂理判度支。
始以聚敛得幸。
皇甫从此以搜刮财货而得到宠幸。
乙卯,
乙卯(二十日),
刘总奏破成德兵于深州,
刘总奏称在深州打败成德兵,
斩首二千五百级。
斩首二千五百级。
乙丑,
乙丑(三十日),
义武节度使浑镐奏破成德兵于九门,
义武节度使浑镐奏称在九门打败成德兵,
杀千余人。
斩杀一千多人。
镐,之子也。
浑镐是浑的儿子。
宥州军乱,
宥州的军队发生了变乱,
逐刺史骆怡;
赶走了刺史骆怡。
夏州节度使田进讨平之。
夏州节度使田进前去讨伐,将变乱平定。
五月,
五月,
壬申,
壬申(初七),
李光颜、乌重胤奏败淮西兵于陵云栅,
李光颜、乌重胤奏称在陵云栅打败淮西兵,
斩首二千余级。
斩首两千多级。
六月,
六月,
甲辰,
甲辰(初十),
高霞寓大败于铁城,
高霞寓在铁城大败,
仅以身免。
仅仅使自己幸免于难。
时诸将讨淮西者,
当时,讨伐淮西的诸位将领,
胜则虚张杀获,
打了胜仗便凭空夸大杀伤俘获的数额,
败则匿之;
打了败仗便将实情隐瞒下来。
至是,
至此,
大败不可掩,
巨大的失败已无法掩盖,
始上闻,
这才往上奏报,
中外骇愕。
朝廷内外都很惊异。
宰相入见,
宰相们入朝进见,
将劝上罢兵,
准备劝说宪宗停止用兵,
上曰:
宪宗说:
“胜负兵家之常,
“胜败乃兵家常事,
今但当论用兵方略,
现在只应该讨论使用兵力的方略,
察将帅之不胜任者易之,
察明不能够胜任的将帅,将他们撤换下来,
兵食不足者助之耳。
发现哪里军粮不充足,便去帮助哪里。
岂得以一将失利,
难道能因为一个将领失利了,
遽议罢兵邪!”
便忙着商议停止用兵吗?”
于是独用裴度之言,
于是,宪宗唯独采用了裴度的进言,
他人言罢兵者亦稍息矣。
其他主张停止用兵者的言论也逐渐平息了。
己酉,
己酉(十五日),
霞寓退保唐州。
高霞寓退兵防守唐州。
上责高霞寓之败,
宪宗责问高霞寓兵败之事,
霞寓称李逊应接不至。
高霞寓声称李逊没有前来接应。
秋,
秋季,
七月,
七月,
贬霞寓为归州刺史,
宪宗将高霞寓贬为归州刺史,
逊亦左迁恩王傅。
李逊也被降职为恩王傅。同时,
以河南尹郑权为山南东道节度使。
宪宗任命河南尹郑权为山南东道节度使,
以荆南节度使袁滋为彰义节度、申·光·蔡·唐·随·邓观察使,
任命荆南节度使袁滋为彰义节度使和申、光、蔡、唐、随、邓观察使,
以唐州为理所。
以唐州作为治所。
壬午,
壬午(十八日),
宣武军奏破郾城之众二万,
宣武军奏称打败郾城的两万兵马,
杀二千余人,
杀掉两千多人,
捕虏千余人。
俘获一千多人。
田弘正奏破成德兵于南宫,
田弘正奏称在南宫打败成德兵,
杀二千余人。
杀掉两千多人。
中书侍郎、同平章事韦贯之,
中书侍郎、同平章事韦贯之,
性高简,
生性清高孤傲,
好甄别流品,
喜欢鉴别官员们的类别,
又数请罢用兵;
又曾好几次请求停止用兵。
左补阙张宿毁之于上,
左补阙张宿在宪宗面前诽谤他,
云其朋党,
说他属于朋党集团。
八月,
八月,
壬寅,
壬寅(初九),
贯之罢为吏部侍郎。
韦贯之被罢为吏部侍郎。
诸军讨王承宗者互相观望,
讨伐王承宗的各支军队互相观望,
独昭义节度使郗士美引精兵压其境;
只有昭度节使郗士美率领精锐兵马迫近了成德的疆境。
己未,
己未(二十六日),
士美奏大破承宗之众于柏乡,
郗士美奏称在柏乡大破王承宗的兵马,
杀千余人,
杀掉一千多人,
降者亦如之,
投降的人也与此相当,
为三垒以环柏乡。
已经在三处建起营垒,将柏乡环绕起来。
庚申,
庚申(二十七日),
葬庄宪皇后于丰陵。
宪宗将庄宪皇后安葬在丰陵。
九月,
九月,
乙亥,
乙亥(十三日),
右拾遗独孤朗坐请罢兵,
右拾遗独孤朗因请求停止用兵而获罪,
贬兴元府仓曹。
被贬为兴元府仓曹。
朗,及之子也。
独孤朗是独孤及的儿子。
饶州大水,
饶州发生严重水灾,
漂失四千七百户。
淹没并冲散了四千七百户人家。
丙子,
丙子(十四月),
以韦贯之为湖南观察使,
宪宗任命韦贯之为湖南观察使,
犹坐前事也。
这仍然是对他不久前请求停止用兵的惩罚。
辛巳,
辛巳(十九日),
以吏部侍郎韦、考功员外郎韦处厚等皆为远州刺史,
宪宗将吏部侍郎韦、考功员外郎韦处厚等人全部任命为边远各州刺史,
张宿谗之,
这是由于张宿诋毁他们,
以为贯之之党也。,
说他们是韦贯之的同伙。
见素之孙;
韦是韦见素的孙子。
处厚,之九世孙也。
韦处厚是韦的九世孙。
乙酉,
乙酉(二十三日),
李光颜、乌重胤奏拔吴元济陵云栅。
李光颜与乌重胤奏称攻克了吴元济的陵云栅。
丁亥,
丁亥(二十五日),
光颜又奏拔石、越二栅;
李光颜又一次奏称攻占了石、越二栅垒,
寿州奏败殷城之众,
寿州奏称打败了殷城的兵马,
拔六栅。
攻克六处栅垒。
冬,
冬季,
十一月,
十一月,
壬戌朔,
壬戌朔(初一),
容管奏黄洞蛮为寇。
容管奏称黄洞蛮人侵扰地方。
乙丑,
乙丑(初四),
邕管奏击黄洞蛮,
邕管奏称进击黄洞蛮人,
却之,
并且打退了他们,
复宾、蛮等州。
收复了宾州和蛮州等地。
丙寅,
丙寅(初五),
加幽州节度使刘总同平章事。
宪宗加封幽州节度使刘总为同平章事。
李师道闻拔陵云栅而惧,
李师道因得知官军攻克了陵云栅而恐惧,
诈请输款;
便假装请求归附。
上以力未能讨,
宪宗因讨伐他的力量尚不具备,
加师道检校司空。
便加封李师道为检校司空。
王锷家二奴告锷子稷改父遗表,
王锷家中的两个奴仆,告发王锷的儿子王稷篡改父亲死前留下的表章,
匿所献家财,
隐瞒了应当进献的家财,
上命鞫于内仗,
宪宗命令在内仗审讯王稷,
遣中使诣东都检括锷家财。
派遣中使前往洛阳去核查王锷家中的资财。
裴度谏曰:
裴度进谏说:
“王锷既没,
“王锷已经去世,
其所献之财已为不少。
他进献的资财也已不少。
今又因奴告检括其家,
现在又要因奴仆的告发而去核查他的家产,
臣恐诸将帅闻之,
我恐怕各将帅得知这一消息后,
各以身后为忧。”
都要为自己去世后的事情担心了。”
上遽止使者。
宪宗连忙阻止使者前往。
己巳,
己巳(初八),
以二奴付京兆,
宪宗将两个奴仆交付京兆府,
杖杀之。
将他们杖打而死。
庚午,
庚午(初九),
以给事中柳公绰为京兆尹。
宪宗任命给事中柳公绰为京兆尹。
公绰初赴府,
柳公绰上任去公府途中,
有神策小将跃马横冲前导,
有一个神策军的下级将官跃马横冲开路的仪仗,
公绰驻马,
柳公绰止住坐骑,
杖杀之。
命人将他杖打而死。
明日,
第二天,
入对延英,
柳公绰进入延英殿奏对,
上色甚怒,
宪宗满面怒容,
诘其专杀之状,
责问柳公绰擅自杀人的情况,
对曰:
柳公绰回答说:
“陛下不以臣无似,
“陛下不认为我不贤能,
使待罪京兆。
让我在京兆府任职。
京兆为辇毂师表,
京兆尹是京城的表率,
今视事之初,
现在我刚刚就任,
而小将敢尔唐突,
一个下级军官竟敢如此横冲直撞,
此乃轻陛下诏命,
这是轻视陛下的诏命,
非独慢臣也。
并不只是轻慢了我本人。
臣知杖无礼之人,
我只知道杖打不守礼数的人,
不知其为神策军将也。”
不知道他是神策军的将领。”
上曰:
宪宗说:
“何不奏?”
“你为什么不将此事奏报?”
对曰:
柳公绰回答说:
“臣职当杖之,
“我的职权是应当杖打他,
不当奏。”
不是应当上奏。”
上曰:
宪宗说:
“谁当奏者?”
“什么人应当上奏?”
对曰:
柳公绰回答说:
“本军当奏;
“遭受杖打的人的所属部队应当上奏。
若死于街衢,
倘若此人死在街道上,
金吾街使当奏;
金吾街使应当上奏。
在坊内,
倘若此人死在坊市里边,
左右巡使当奏。”
左右巡使应当上奏。”
上无以罪之,
宪宗无法责罚他,
退,
退朝以后,
谓左右曰:
对周围的人们说:
“汝曹须作意此人,
“你们必须小心此人,
朕亦畏之。”
连朕也畏惧他呢。”
讨淮西诸军近九万,
讨伐淮西各军有将近九万人,
上怒诸将久无功,
宪宗恼怒各将领长时间不能取得成功,
辛巳,
辛巳(二十日),
命知枢密梁守谦宣慰,
命令知枢密梁守谦前去安抚将士,
因留监其军,
就此留下来监督各军,
授以空名告身五百通及金帛,
还交给他五百份空着姓名的委任官职的文凭及金帛等,
以劝死事。
以勉励人们为国效死。
庚寅,
庚寅(二十九日),
先加李光颜等检校官,
宪宗首先给李光颜等人加封散官,
而诏书切责,
然后在诏书中严厉责备他们,
示以无功必罚。
向他们表示,如果不能取得成功,一定要遭受惩处。
辛卯,
辛卯(三十日),
李文通奏败淮西兵于固始,
李文通奏称在固始打败淮西兵,
斩首千余级。
斩首一千余级。
十二月,
十二月,
壬寅,
壬寅(十一日),
程执恭奏败成德兵于长河,
程执恭奏称在长河打败淮西兵马,
斩首千余级。
斩首一千余级。
义武节度使浑镐与王承宗战屡胜,
义武节度使浑镐与王承宗交战,屡次取得胜利,
遂引全师压其境,
于是率领全军进副成德的疆境,
距恒州三十里而军。
在距离恒州三十里处驻扎。
承宗惧,
王承宗害怕,
潜遣兵入镐境,
便暗中派兵进入浑镐的疆境,
焚掠城邑,
烧杀劫掠城镇。
人心始内顾而摇。
浑镐军因人心顾念家乡而开始发生动摇。
会中使督其战,
适值中使前来督战,
镐引兵进薄恒州,
浑镐领兵迫近恒州,
与承宗战,
与王承宗交战,
大败,
遭到严重的失败,
奔还定州。
便逃回定州。
丙午,
丙午(十五日),
诏以易州刺史陈楚为义武节度使,
宪宗颁诏任命易州刺史陈楚为义武节度使。
军中闻之,
军中将士得知消息后,
掠镐及家人衣,
抢劫浑镐及其家人的衣服,
至于倮露。
以至让他们赤身露体。
陈楚驰入定州,
陈楚策马奔入定州,
镇遏乱者,
压住了变乱的人众,
敛军中衣以归镐,
收回军中将士抢去的衣服,交还给浑镐,
以兵卫送还朝。
派出兵员护送他返回朝廷。
楚,定州人,
陈楚是定州人,
张茂昭之甥也。
张茂昭的外甥。
丁未,
丁未(十六日),
以翰林学士王涯为中书侍郎、同平章事。
宪宗任命翰林学士王涯为中书侍郎、同平章事。
袁滋至唐州,
袁滋来到唐州后,
去斥候,
撤除了岗哨,
止其兵不使犯吴元济境,
不让他的士兵去侵犯吴元济的疆境。
元济围其新兴栅,
吴元济包围了袁滋的新兴栅,
滋卑辞以请之,
袁滋便以恭敬谦虚的言词请求他撤围。从此,
元济由是不复以滋为意。
吴元济不再把袁滋放在心上。
朝廷知之,
朝廷得到这一消息后,
甲寅,
甲寅(二十三日),
以太子詹事李为唐、随、邓节度使。,
任命太子詹事李为唐、随、邓节度使。
听之兄也。
李是李听的哥哥。
初置淮、颍水运使。
朝廷初次设置淮、颍水运使。
杨子院米自淮阴溯淮入颍,
该使负责将杨子院的粮米从淮阴上溯淮水而进入颍水,
至项城入,
到达项城以后转入水,
输于郾城,
转运到郾城,
以馈讨淮西诸军,
用来供应讨伐淮西各军的口粮,
省汴运之费七万余缗。
节省了汴水漕运费用七万多缗。
己未,
己未(二十八日),
容管奏黄洞蛮屠岩州。
容管奏称黄洞蛮人屠杀岩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