孝昭皇帝下元平元年(丁未、前74)
汉纪十六 汉昭帝元平元年(丁未,公元前74年)
春,
春季,
二月,
二月,
诏减口赋钱什三。
汉昭帝下诏书将七岁至十四岁百姓交纳的口赋减少十分之三。
昌邑王废立始末
夏,
夏季,
四月,癸未,
四月癸未(十七日),
帝崩于未央宫;
汉昭帝在未央宫驾崩,
无嗣。
没有儿子。
时武帝子独有广陵王胥,
当时,汉武帝的儿子只有广陵王刘胥还在,
大将军光与群臣议所立,
大将军霍光与群臣商议立谁为新皇帝,
咸持广陵王。
大家都认为应当立广陵王。
王本以行失道,
广陵王本来因行为不合礼法,
先帝所不用;
汉武帝不喜欢他,
光内不自安。
所以霍光心中感到不安。
郎有上书言:
有一位郎官上书朝廷指出:
“周太王废太伯立王季,
“周太王废弃年长的儿子太伯,立太伯的弟弟王季为继承人;
文王舍伯邑考立武王,
周文王舍弃年长的儿子伯邑考,立伯邑考的弟弟周武王为继承人。这两个事例说明,
唯在所宜,
只要适合继承皇位,
虽废长立少可也。
即使是废长立幼也完全可以。
广陵王不可以承宗庙。”
广陵王不能继位。”
言合光意。
这道奏章的内容正合霍光的心意。
光以其书示丞相敞等。
霍光将奏章拿给丞相杨敞等人观看,
擢郎为九江太守。
并提升这位郎官作了九江太守。
即日承皇后诏,
当日,由上官皇后颁下诏书,
遣行大鸿胪事少府乐成、宗正德、光禄大夫吉、中郎将利汉迎昌邑王贺,乘七乘传诣长安邸。
派代理大鸿胪职务的少府乐成、宗正刘德、光禄大夫丙吉、中郎将利汉用七辆驿车将昌邑王刘贺迎接到长安的昌邑王官邸。
光又白皇后,
霍光又禀明皇后,
徙右将军安世为车骑将军。
调右将军张安世为车骑将军。
贺,昌邑哀王之子也,
刘贺为昌邑哀王刘之子,
在国素狂纵,
他在封国中一向狂妄放纵,
动作无节。
所作所为毫无节制。
武帝之丧,
在汉武帝丧期中,
贺游猎不止。
刘贺依旧出外巡游狩猎不止。
尝游方与,
他曾经出游方与县,
不半日驰二百里。
不到半天时间就驰骋了二百里远。
中尉琅邪王吉上疏谏曰:
中尉、琅邪人王吉上书劝说道:
“大王不好书术而乐逸游,
“大王不喜欢研读经书,
冯式撙衔,
却专爱游玩逸乐,
驰骋不止,
驾驭着马车不停地驰骋,
口倦呼叱咤,
嘴因吆喝而疲倦,
手苦于棰辔,
手因握缰挥鞭而疼痛,
身劳呼车舆,
身体因马车颠簸而劳苦,
朝则冒雾露,
清晨冒着露水雾气,
昼则被尘埃,
白昼顶着风沙尘土,
夏则为大暑之所暴炙,
夏季忍受着炎炎烈日的烤晒,
冬则为风寒之所薄,
冬天被刺骨寒风吹得抬不起头来,
数以脆之玉体犯勤劳之烦毒,
大王总是以自己柔软脆弱的玉体,去承受疲劳痛苦的熬煎,
非所以全寿命之宗也,又非所以进仁义之隆也。
这不能保全宝贵的寿命,也不能促进高尚的仁义品德。
夫广厦之下,
在宽敞的殿堂之中,
细旃之上,
细软的毛毡之上,
明师居前,劝诵在后,
在明师的指导下背诵、研读经书,
上论唐、虞之际,
讨论上至尧、舜之时,
下及殷、周之盛,
下至商、周之世的兴盛,
考仁圣之风,
考察仁义圣贤的风范,
习治国之道,
学习治国安邦的道理,
欣欣焉发愤忘食,
欣欣然发奋忘食,
日新厥德,
使自己的品德修养每天都有新的提高,
其乐岂衔橛之间哉!
这种快乐,难道是驰骋游猎所能享受到的吗?
休则俯仰屈伸以利形,
休息的时候,作些俯仰屈伸的动作以利于形体,
进退步趋以实下,
用散步、小跑等运动来充实下肢;
吸新吐故以练臧,
吸进新鲜空气,吐出腹中浊气以锻炼五脏;
专意积精以适神,
专心专意,积聚精力,以调和心神。
于以养生,
用这样的方法进行养生,
岂不长哉!
怎能不长寿呢!
大王诚留意如此,
大王如果留心于此道,
则心有尧、舜之志,
心中就会产生尧、舜的志向,
体有乔、松之寿,
身体也能像伯乔、赤松子一般长寿,
美声广誉,
美名远扬,
登而上闻,
让朝廷闻知,
则福禄其臻而社稷安矣。
大王崐就会福禄一齐得到,封国就安稳了。
皇帝仁圣,
当今皇上仁孝圣明,
至今思慕未怠,
至今思念先帝不已,
于宫馆、囿池、弋猎之乐未有所幸,
对于修建宫殿别馆、园林池塘或享受巡游狩猎等事一件未做,
大王宜夙夜念此以承圣意。
大王应日夜想到这一点,以符合皇上的心意。
诸侯骨肉,
在诸侯王中,
莫亲大王,
大王与皇上的血缘关系最近,论亲属关系,
大王于属则子也,
大王就如同是皇上的儿子,
于位则臣也,
论地位,大王是皇上的臣僚,
一身而二任之责加焉。
一人兼有两种身分的责任。因此,
恩爱行义,
大王施恩行义,
纤介有不具者,
如有一点不周全,
于以上闻,
被皇上知道,
非飨国之福也。”
都不是国家之福。”刘贺阅读之后,
王乃下令曰:
下令说:
“寡人造行不能无惰,
“我的所作所为确有懈怠之处,
中尉甚忠,
中尉甚为忠诚,
数辅吾过。”
多次弥补我的过失。”
使谒者千秋赐中尉牛肉五百斤,酒五石,
于是命负责宾客事务的侍从千秋前去赏赐中尉王吉牛肉五百斤、酒五石、干肉五捆。
脯五束。
然而,
其后复放纵自若。
刘贺后来依然放纵如故。
郎中令山阳龚遂,忠厚刚毅,
郎中令山阳人龚遂忠厚刚毅,
有大节,
一向坚持原则,
内谏争于王,
一方面不断规劝刘贺,
外责傅相,引经义,
一方面责备封国丞相、太傅没有尽到责任、他引经据典,
陈祸福,
陈述利害,
至于涕泣,
说到声泪俱下,
蹇蹇亡已,
不断地冒犯刘贺,
面刺王过。
当面指责他的过失。
王至掩耳起走,
刘贺甚至捂着耳朵起身离去,
曰:
说道:
“郎中令善愧人!”
“郎中令专门揭人短处!”
王尝久与驺奴、宰人游戏饮食,
刘贺曾经与他的车夫和厨师在一起长时间地游戏娱乐,大吃大喝,
赏赐无度,
毫无节制地赏赐他们,
遂入见王,
龚遂入宫去见刘贺,
涕泣膝行,
哭着用双膝走到刘贺面前,
左右侍御皆出涕。
连刘贺的左右侍从也全都感动得流下眼泪。
王曰:
刘贺问道:
“郎中令何为哭?”
“郎中令为什么哭?”
遂曰:
龚遂说:
“臣痛社稷危也!
“我为社稷的危亡而痛心!
愿赐清闲,
希望您赐给我一个单独的机会,
竭愚!”
我将详细陈说我的看法!”
王辟左右。
刘贺命左右之人全部退出,
遂曰:
龚遂说道:
“大王知胶西王所以为无道亡乎?”
“大王可知道胶西王刘端为什么会因大逆不道罪而灭亡吗?”
王曰:
刘贺说:
“不知也。”
“不知道。”
曰:
龚遂说:
“臣闻胶西王有谀臣侯得,
“我听说胶西王有一个专会阿谀奉承的臣子名叫侯得,
王所为拟于桀 、纣也,
胶西王的所作所为像夏桀、商纣一样暴虐,
得以为尧、舜也。
而侯得却说是像尧、舜一样贤明。
王说其谄谀,
胶西王对侯得的阿谀谄媚非常欣赏,
常与寝处,
经常与他住在一起。
唯得所言,
正是因为胶西王只听信侯得的奸邪之言,
以至于是。
以至于落得如此下场。
今大王亲近群小,
而今大王亲近奸佞小人,
渐渍邪恶所习,
已经逐步沾染恶习,
存亡之机,
这是存亡的关键,
不可不慎也!
不能不慎重对待!
臣请选郎通经有行义者与王起居,
我请求挑选通晓经书、品行端正的郎官与大王一起生活,
坐则诵《诗》、《书》,
坐则诵读《诗经》、《尚书》,
立则习礼容,
立则练习礼仪举止,
宜有益。”
对大王是会有益处的。”
王许之。
刘贺应允。
遂乃选郎中张安等十人侍王。
于是龚遂选择郎中张安等十人侍奉刘贺。
居数日,
可是没过几天,
王皆逐去安等。
张安等就全被刘贺赶走了。
王尝见大白犬,
刘贺曾经见到一只白色大狗,
颈以下似人,
脖颈以下长得与人相似,
冠方山冠而无尾,
头戴一顶跳舞的人戴的“方山冠”,没有尾巴。
以问龚遂;
刘贺为此事向龚遂询问,
遂曰:
龚遂说:
“此天戒,
“这是上天的警告,
言在侧者尽冠狗也,
说您左右的亲信之人都是戴着冠帽的狗,
去之则存,
赶走他们就能生存,
不去则亡矣。”
不赶走他们就会灭亡!”
后又闻人声曰“熊”!
后来,刘贺又听到一个人的声音叫喊:“熊!”刘贺一看,
视而见大熊,
果然见到一只大熊,
左右莫见,
可左右侍从却谁也没看见。
以问遂;
刘贺又向龚遂询问,
遂曰:
龚遂说:
“熊,山野之兽,
“熊是山野中的野兽,
而来入宫室,
竟来到王宫之中,
王独见之,
又只有大王一人看到,
此天戒大王,
这是上天警告大王,
恐宫室将空,
恐怕王宫将要空虚,
危亡象也。”
是危亡的征兆!”
王仰天而叹曰:
刘贺仰天长叹,说道:
“不祥何为数来!”
“不祥之兆为何接连到来!”
遂叩头曰:
龚遂叩头说道:
“臣大敢隐忠,
“忠心使我不敢隐瞒真相,
数言危亡之戒;
所以几次提到危亡的警告,
大王不说。
使大王感到不快。
夫国之存亡,
然而国之存亡,
岂在臣言哉!
又岂是我的话所能决定的!
愿王内自揆度。
希望大王自己好好想想。
大王诵《诗》三百五篇,
大王诵读《诗经》三百零五篇,其中说道,
人事浃,
只有‘人事’恰当,
王道备。
‘王道’才能周备。
王之所行,
大王的所作所为,
中《诗》一篇何等也?
与《诗经》的哪一篇相符崐合呢!
大王位为诸侯王,
大王身为诸侯王,
行污于庶人,
行事却比平民百姓污浊,
以存难,
想要生存困难,
以亡易,
想要灭亡却是容易的,
宜深察之!”
希望大王深思!”
后又血王坐席,
后来,又发现在刘贺的王座上出现血污,
王问遂;
刘贺再问龚遂,
遂叫然号曰:
龚遂大声号叫道:
“宫空不久,
“妖异之兆不断出现,
妖祥数至。
王宫空虚就在眼前!
血者,
血为阴暗中的凶险之象,
阴忧象也,
大王应有所畏惧,
宜畏慎自省!”
谨慎反省!”
王终不改节。
然而刘贺的品行始终不改。
及征书至,
征召刘贺继承皇位的诏书到来时,
夜漏未尽一刻,
正值初夜,
以火发书。
刘贺在火烛下打开诏书。
其日中,
中午,
王发,
刘贺出发前往长安,
晡时,至定陶,
黄昏时就到定陶,
行百三十五里,
走了一百三十五里,
侍从者马死相望于道。
沿途不断有随从人员的马匹累死。
王吉奏书戒王曰:
王吉上书劝戒刘贺说:
“臣闻高宗谅暗,
“我听说商高宗武丁在居丧期间,
三年不言。
三年没有说话。
今大王以丧事征,
如今大王因丧事而受征召,
宜日夜哭泣悲哀而已,
应当日夜哭泣悲哀而已,
慎毋有所发!
千万不可发号施令!
大将军仁爱、勇智、忠信之德,
大将军仁爱、智勇、忠信的品德,
天下莫不闻;
天下无人不知。
事孝武皇帝二十余年,
他侍奉孝武皇帝二十余年,
未尝有过。
从未有过过失。
先帝弃群臣,
孝武皇帝抛弃群臣而离开人世时,
属以天下,寄幼孤焉。
将天下和幼弱孤儿托付给大将军。
大将军抱持幼君襁褓之中,
大将军扶持尚在襁褓中的幼主,
布政施教,
发布政令,
海内晏然,
教化万民,
虽周公、伊尹无以加也。
使国家得以平安无事,即使是周公、伊尹也不能超过他。
今帝崩无嗣,
而今皇上去世,没有儿子,
大将军惟思可以奉宗庙者,
大将军思考可以继承皇位的人,
攀援而立大王,
最终选拔了大王,
其仁厚岂有量哉!
其仁义忠厚的胸怀岂有限量!
臣愿大王事之,
我希望大王能依靠大将军,
敬之,
尊敬大将军,
政事壹听之,
国家政事全都听从大将军的安排,
大王垂拱南面而已。
大王自己则只是垂衣拱手地坐在皇帝宝座上而已。
愿留意,
希望大王注意,
常以为念!”
常常想到我这番话!”
王至济阳,
刘贺行至济阳,
求长鸣鸡,
派人索求长鸣鸡,
道买积竹杖。
并在途中购买用竹子合制而成的积竹杖。
过弘农,
经过弘农时,
使大奴善以衣车载女子。
刘贺派一名叫作善的大奴用有帘幕遮闭的车运载随行的美女。
至湖,
来到湖县,
使者以让相安乐。
朝廷派来迎接的使者以此事责备昌邑国相安乐。
安乐告龚遂,
安乐转告龚遂,
遂入问王,
龚遂进见刘贺询问此事,
王曰:
刘贺说:
“无有。”
“没有的事。”
遂曰:
龚遂说:
“即无有,
“如果并无此事,
何爱一善以毁行义!
大王又何必为了庇护一个奴仆而破坏礼仪呢!请将善逮捕,
请收属吏,
交付有关官员惩处,
以湔洒大王。”
以洗清大王的名声。”
即善属卫士长行法。
于是立即将善抓起来,交卫士长处死。
王到霸上,
刘贺抵达霸上,
大鸿胪郊迎,
朝廷派大鸿胪到郊外迎接,
驺奉乘舆车。
侍奉刘贺换乘皇帝乘坐的御车。
王使寿成御,
刘贺命昌邑国太仆寿成驾车,
郎中令遂参乘。
郎中令龚遂相陪。
且至广明、东都门,
即将到达广明、东都门时,
遂曰:
龚遂说道:
“礼,
“按照礼仪,
奔丧望见国都哭。
奔丧的人看到国都,便应痛哭。
此长安东郭门也。”
前面就是长安外郭的东门了。”
王曰:
刘贺说:
“我嗌痛,
“我咽喉疼痛,
不能哭。”
不能哭。”
至城门,
来到城门之前,
遂复言;
龚遂再次提醒他。
王曰:
刘贺说:
“城门与郭门等耳。”
“城门与郭门一样。”
且至未央宫东阙,
将至未央宫东阙,
遂曰:
龚遂说:
“昌邑帐在是阙外驰道北,未至帐所,
“昌邑国吊丧的帐幕在阙外御用大道的北边,
有南北行道,
帐前有一条南北通道,
马足未至数步;
马匹走不了几步,
大王宜下车,
大王应当下车,
乡阙西面伏哭,
朝着门阙,面向西方,伏地痛哭,
尽哀止。”
极尽哀痛之情,方才停止。”
王曰:
刘贺答应道:
“诺。”
“好吧。”
到,
于是步行上前,
哭如仪。
依照礼仪哭拜。
六月,丙寅,
六月丙寅(初一),
王受皇帝玺绶,
刘贺接受皇帝玉玺,
袭尊号;
承袭帝位,
尊皇后曰皇太后。
尊上官皇后为皇太后。
壬申,
壬申(初七),
葬孝昭皇帝于平陵。
将汉昭帝安葬于平陵。
昌邑王既立,
昌邑王刘贺作了皇帝后,
淫戏无度。
淫乱荒唐没有节制。
昌邑官属皆征至长安,
原昌邑国官吏全部被征召到长安,
往往超擢拜官。
很多人得到破格提拔。
相安乐迁长乐卫尉。
昌邑国相安乐被任命为长乐卫尉。
龚遂见安乐,
龚遂见到安乐,
流涕谓曰:
哭着对他说:
“王立为天子,
“大王被立为天子之后,
日益骄溢,
日益骄纵,
谏之不复听。
规劝他也不再听从。
今哀痛未尽,
如今仍在居丧期间,
日与近臣饮酒作乐,
他却每天与亲信饮酒作乐,
斗虎豹,
观看虎豹搏斗,
召皮轩车九旒,
又传召悬挂着天子旌旗的虎皮轿车,
驱驰东西,
坐在上面东奔西跑,
所为悖道。
所作所为违背了正道。
古制宽,
古代制度宽厚,
大臣有隐退;
大臣可以辞职隐退,
今去不得,
如今想走走不得,
阳狂恐知,
想伪装疯狂,
身死为世戮,
又怕被人识破,
柰何?
死后还要遭人唾骂,
君,
教我如何是好?
陛崐下故相,
您是陛下原来的丞相,
宜极谏争!”
应当极力规劝才是。”
王梦青蝇之矢积西阶东,
刘贺梦见在殿堂西阶的东侧,堆积着绿头苍蝇的粪便,
可五六石,
约有五六石之多,
以屋版瓦覆之,
上面盖着大片的屋瓦。
以问遂,
刘贺向龚遂询问,
遂曰:
龚遂说:
“陛下之《诗》不云乎:
“陛下所读的《诗经》中,不是有这样的话吗:
‘营营青蝇,
‘绿蝇往来落篱笆,
止于藩。恺悌君子,毋信谗言。
谦谦君子不信谗。
’陛下左侧谗人众多,
’陛下左侧奸佞之人很多,
如是青蝇恶矣。
就像陛下在梦中见到的苍蝇粪便一样。因此,
宜进先帝大臣子孙,
应该选拔先帝大臣的子孙,
亲近以为左右。
作为陛下身边的亲信侍从。
如不忍昌邑故人,
如若总是不忍抛开昌邑国的故旧,
信用谗谀,
信任并重用那些进谗阿谀之人,
必有凶咎。
必有祸事。
愿诡祸为福,
希望陛下能反祸为福,
皆放逐之!
将这些人全部逐出朝廷。
臣当先逐矣。”
我应当第一个走。”
王不听。
刘贺拒不接受龚遂的劝告。
太仆丞河东张敞上书谏,曰:
太仆丞河东人张敞上书劝说道:
“孝昭皇帝早崩无嗣,
“孝昭皇帝早逝,没有儿子,
大臣忧惧,
朝中大臣忧虑惶恐,
选贤圣承宗庙,
选择贤能圣明的人承继帝位,
东迎之日,
到东方迎接圣驾之时,
唯恐属车之行迟。
唯恐跟随您的从车行进迟缓。
今天子以盛年初即位,
如今陛下正当盛年,初即帝位,
天下莫不拭目倾耳,
天下人无不擦亮眼睛,侧着耳朵,
观化听风。
盼望看到和听到陛下实施善政。然而,
国辅大臣未褒,
辅国的重臣尚未得到褒奖,
而昌邑小辇先迁,
而昌邑国拉车的小吏却先获得升迁,
此过之大者也。”
这是个大过错。”
王不听。
刘贺不听。
大将军光忧懑,
大将军霍光见此情景,忧愁烦恼,
独以问所亲故吏大司农田延年;
便单独向所亲信的旧部、大司农田延年询问对策。
延年曰:
田延年说:
“将军为国柱石,
“将军身为国家柱石,
审此人不可,
既然认为此人不行,
何不建白太后,
何不禀告太后,
更选贤而立之?”
改选贤明的人来拥立呢?”
光曰:
霍光说:
“今欲如是,
“我如今正想如此,
于古尝有此不?”
古代曾否有人这样做过吗?”
延年曰:
田延年说:
“伊尹相殷,
“当年伊尹在商朝为相,
废太甲以安宗庙,
为了国家的安定将太甲废黜,
后世称其忠。
后人因此称颂伊尹忠心为国。
将军若能行此,
如今将军若能这样做,
亦汉之伊尹也。”
也就成为汉朝的伊尹。”
光乃引延年给事中,
于是霍光命田延年兼任给事中,
阴与车骑将军张安世图计。
与车骑将军张安世秘密谋划废黜刘贺。
王出游,
刘贺外出巡游,
光禄大夫鲁国夏侯胜当乘舆前谏曰:
光禄大夫鲁国人夏侯胜挡在车驾前劝阻道:
“天久阴而不雨,
“天气久阴不下雨,
臣下有谋上者。
预示臣下有不利于皇上的阴谋。
陛下出,
陛下出宫,
欲何之?”
要到哪里去?”
王怒,
刘贺大怒,
谓胜为妖言,
认为夏侯胜口出妖言,命将其捆绑,
缚以属吏。
交官吏治罪。
吏白霍光,
负责处理此事的官员向霍光报告,
光不举法。
霍光不处以刑罚。
光让安世,
霍光以为是张安世将计划泄漏,
以为泄语。
便责问他。
安世实不言;
但张安世实际上并未泄漏,
乃召问胜。
于是召夏侯胜前来询问,
胜对言:
夏侯胜回答说:
“在《鸿范传》曰:
“《鸿范传》上说:
‘皇之不极,
‘君王有过失,
厥罚常阴,
上招天罚,常会使天气阴沉,
时则有下人伐上者。
此时就会有臣下谋害君上。
’恶察察言,
’我不敢明言,
故云‘臣下有谋’。”
只好说是‘臣下有不利于皇上的阴谋’。”
光、安世大惊,
霍光、张安世闻言大惊,
以此益重经术士。
因此更加重视精通经书的儒士。
侍中傅嘉数进谏,
侍中傅嘉多次劝说刘贺,
王亦缚嘉系狱。
刘贺也将他绑起来关进监狱。
光、安世既定议,
霍光、张安世计议已定,
乃使田延年报丞相杨敞。
便派田延年前去报知丞相杨敞。
敞惊惧,
杨敞闻言又惊又怕,
不知所言,
不知该说什么好,
汗出洽背,
汗流浃背,
徒唯唯而已。
只是唯唯诺诺而已。
延年起,至更衣。
田延年起身去换衣服,
敞夫人遽从东厢谓敞曰:
杨敞的夫人急忙从东厢房对杨敞说:
“此国大事,
“这是国家大事,
今大将军议已定,
如今大将军计议已定,
使九卿来报君侯,
派大司农来通知你,
君侯不疾应,
你不赶快答应,
与大将军同心,
表示与大将军同心,
犹与无决,
却犹豫不决,
先事诛矣!”
就要先被诛杀了!”
延年从更衣还,
田延年换衣返回,
敞夫人与延年参语许诺,
杨敞夫人也参与谈话,表示同意霍光的计划,
“请奉大将军教令!”
“一切听大将军吩咐!”
癸巳,
癸巳(二十八日),
光召丞相、御史、将军、列侯、中二千石、大夫、博士会议未央宫。
霍光召集丞相、御史、将军、列侯、中二千石、大夫、博士在未央宫开会。
光曰:
霍光说:
“昌邑王行昏乱,
“昌邑王行为昏乱,
恐危社稷,
恐怕会危害国家,
如何?”
怎么办?”
群臣皆惊鄂失色,
群臣闻言全都大惊失色,
莫敢发言,
谁也不敢发言,
但唯唯而已。
只唯唯诺诺而已。
田延年前,
田延年离开席位,走到群臣前面,
离席按剑曰:
手按剑柄说道:
“先帝属将军以幼孤,
“先帝将幼弱弧儿托付将军,
寄将军以天下,
并把国家大事交与将军作主,
以将军忠贤,
是因为相信将军忠义贤明,
能安刘氏也。
能够保全刘氏的江山。
今群下鼎沸,
如今朝廷被一群奸佞小人搞得乌烟瘴气,
社稷将倾;
国家危亡;
且汉之传谥常为‘孝’者,
况且我大汉历代皇帝的谥号都有一个‘孝’字,
以长有天下,
为的就是江山永存,
令宗庙血食也。
使宗庙祭祀不断。
如汉家绝祀,
如果汉家祭祀断绝,
将军虽死,
将军即使死去,
何面目见先帝于地下乎?
又有何脸面见先帝于地下呢?
今日之议,
今日的会议,
不得旋踵,
必须立即作出决断,
群臣后应者,
群臣中最后响应的,
臣请剑斩之!”
我请求用剑将他斩首!”
光谢曰:
霍光点头认错,说道:
“九卿责光是也!
“大司农对我的责备很对!
天下匈匈不安,
国家不安宁,
光当受难。”
我应当受处罚。”
于是议者皆叩头曰:
于是参加会议的人都叩头说道:
“万姓之命。
“万民的命运,
在于将军,
都掌握在将军手中,
唯大将军令!”
一切听从大将军的命令!”
光即与群臣俱见,
霍光随即与群臣一同晋见太后,
白太后,
向太后禀告,
具陈昌邑王不可以承宗庙状。
陈述昌邑王刘贺不能承继皇位的情状。
皇太后乃车驾幸未央承明殿,
于是皇太后乘车驾前往未央宫承明殿,
诏诸禁门毋内昌邑群臣。
下诏命皇宫各门不许放昌邑国群臣入内。
王入朝太后还,
刘贺朝见太后之后,
乘辇欲归温室,
乘车准备返回温室殿,
中黄门宦者各持门扇,
此时禁宫宦者已分别抓住门扇,
王入,
刘贺一进去,
门闭,
便将门关闭,
昌邑群臣不得入。
昌邑国群臣不能入内,
王曰:
刘贺问道:
“何为?”
“这是干什么?”
大将军跪曰:
大将军霍光跪地回答说:
“有皇太后诏,
“皇太后有诏,
毋内昌邑群臣!”
不许昌邑国群臣入宫。”
王曰:
刘贺说:
“徐之,
“慢慢吩咐就是了,
何乃惊人如是!”
为什么竟如此吓人!”
光使尽驱出昌邑群臣,置金马门外。
霍光命人将昌邑国群臣全部驱赶到金马门之外。
车骑将军安世将羽林骑收缚二百余人,
车骑将军张安世率领羽林军将被赶出来的昌邑国群臣二百余人逮捕,
皆送廷尉诏狱。
全部押送廷尉所属的诏狱。
令故昭帝侍中中臣侍守王。
霍光命曾在汉昭帝时担任过侍中的宦官守护刘贺,
光敕左右:
并命令手下人说:
“谨宿卫!
“一定要严加守护!
卒有物故自裁,
如果他突然死去或自杀,
令我负天下,
就会让我对不起天下人,
有杀主名。”
背上杀主的恶名。”
王尚未自知当废,
此时刘贺还不知道自己即将被废黜,
谓左右:
问身边之人说:
“我故群臣从官安得罪,
“我以前的群臣、从属犯了什么罪?
而大将军尽系之乎?”
大将军为什么将他们全部关押起来呢?”
顷之,
不久,
有太后诏召王。
皇太后下诏召刘贺入见。
王闻召,
刘贺听说太后召见,
意恐,
感到害怕,
乃曰:
说道:
“我安得罪而召我哉?”
“我犯了什么错?太后为什么召我?”
太后被珠襦,
太后身披用珠缀串而成的短衣,
盛服坐武帐中,
盛装打扮,坐在武帐之中,
侍御数百人皆持兵,
数百名侍卫全部手握兵器,
期门武士陛戟陈列殿下,
与持戟的期门武士排列于殿下。
群臣以次上殿,
文武群臣按照品位高低依次上殿,
召昌邑王伏前听诏。
然后召昌邑王上前伏于地下,听候宣读诏书。
光与群臣连名奏王,
霍光与群臣连名奏劾昌邑王,
尚书令读奏曰:
由尚书令宣读奏章:
“丞相臣敞等昧死言皇太后陛下:
“丞相杨敞等冒死上奏皇太后陛下:
孝昭皇帝早弃天下,
孝昭皇帝过早地抛弃天下而去,
遣使征昌邑王典丧,
朝廷派使者征召昌邑王前来,主持丧葬之礼。
服斩衰,
而昌邑王身穿丧服,
无悲哀之心,
并无悲哀之心,
废礼谊,
废弃礼义,
居道上不素食,
在路上不肯吃素,
使从官略女子载衣车,
还派随从官员掳掠女子,用有帘幕遮蔽的车来运载,
内所居传舍。
在沿途驿站陪宿。初到长安,
始至谒见,
谒见皇太后之后,
立为皇太子,
被立为皇太子,
常私买鸡豚以食。
仍经常私下派人购买鸡、猪肉食用。
受皇帝信玺、行玺大行前,
在孝昭皇帝灵柩之前接受皇帝的印玺,
就次,
回到住处,
发玺不封。
打开印玺后就不再封存。
从官更持节引内昌邑从官、驺宰、官奴二百余人,
派侍从官更手持皇帝符节前去召引昌邑国的侍从官、车马官、官奴仆等二百余人,
常与居禁闼内敖戏。
与他们一起居住在宫禁之内,肆意游戏娱乐。
为书曰:
曾经写信说:
‘皇帝问侍中君卿:
‘皇帝问候侍中君卿,
使中御府令高昌奉黄金千斤,
特派中御府令高昌携带黄金千斤,
赐君卿取十妻。
赐君卿娶十个妻子。
’大行在前殿,
’孝昭皇帝的灵柩还停在前殿,
发乐府乐器,
竟搬来乐府乐器,
引内昌邑乐人击鼓,
让昌邑国善于歌舞的艺人入宫击鼓,
歌吹,
歌唱欢弹,
作徘倡;
演戏取乐;
召内泰壹、宗庙乐人,
又调来泰一祭坛和宗庙的歌舞艺人,
悉奏众乐。
遍奏各种乐曲。
驾法驾驱驰北宫、桂宫,
驾着天子车驾,在北宫、桂宫等处往来奔驰,并玩猪、斗虎。擅自调用皇太后乘坐的小马车,
弄彘,
命官奴仆骑乘,
斗虎。
在后宫中游戏。与孝昭皇帝的叫蒙的宫女等淫乱,
掖庭令:
还下诏给掖庭令:
‘敢泄言,要斩!
‘有敢泄漏此事者腰斩!
’……”太后曰:
’……”太后说:
“止!
“停下!
为人臣子,
作臣子的,
当悖乱如是邪!”
竟会如此悖逆荒乱吗!”
王离席伏。
刘贺离开席位,伏地请罪。
尚书令复读曰:
尚书令继续读道:
“……;取诸侯王、列侯、二千石绶及墨绶、黄绶以并佩昌邑郎官者免奴。
“……取朝廷赐予诸侯王、列侯、二千石官员的绶带及黑色、黄色绶带,赏给昌邑国郎官,及被免除奴仆身分的人佩带。
发御府金钱、刀剑、玉器、采缯,赏赐所与游戏者。
将皇家仓库中的金钱、刀剑、玉器、彩色丝织品等赏给与其一起游戏的人。
与从官、官奴夜饮,
与侍从官、奴仆彻夜狂饮,
湛沔于酒。
酒醉沉迷。
独夜设九宾温室,
在温室殿设下隆重的九宾大礼,
延见姊夫昌邑关内侯。
于夜晚单独接见其姐夫昌邑关内侯。
祖宗庙祠未举,
尚未举行祭祀宗庙的大礼,
为玺书,
就颁发正式诏书,
使使者持节以三太牢祠昌邑哀王园庙,
派使者携带皇帝符节,以三牛、三羊、三猪的祭祀大礼前往祭祀其父昌邑哀王的陵庙,
称‘嗣子皇帝’。
还自称‘嗣子皇帝’。
受玺以来二十七日,
即位以来二十七天,
使者旁午,
向四面八方派出使者,
持节诏诸官署征发凡一千一百二十七事。
持皇帝符节,用诏令向各官署征求调发,共一千一百二十七次。
荒淫迷惑,
荒淫昏乱,
失帝王礼谊,
失去了帝王的礼义,
乱汉制度。
败坏了大汉的制度。
臣敞等数进谏,
杨敞等多次规劝,
不变更,
但并无改正,
日以益甚;
反而日益加甚,
恐危社稷,
恐怕这样下去将危害国家,
天下不安。
使天下不安。
臣敞等谨与博士议,
我们与博士官商议,
皆曰:
一致认为:
‘今陛下嗣孝昭皇帝后,
‘当今陛下继承孝昭皇帝的帝位,
行淫辟不轨。
行为淫邪不轨。《孝经》上说:
“五辟之属,
“五刑之罪当中,
莫大不孝。”
以不孝之罪最大。”
周襄王不能事母,
昔日周襄王不孝顺母亲,
《春秋》曰:
所以《春秋》上说他:
“天王出居于郑,”
“天王出居郑国,”
由不孝出之,
因其不孝,所以出居郑国,
绝之于天下也。
被迫抛弃天下。
宗庙重于君,
宗庙要比君王重要得多,
陛下不可以承天序,
陛下既然不能承受天命,
奉祖宗庙,
侍奉宗庙,
子万姓,
爱民如子,
当废!
就应当废黜!
’臣请有司以一太牢具告祠高庙。”
’因此,臣请求太后命有关部门用一牛、一羊、一猪的祭祀大礼,祭告于高祖皇帝的祭庙。”
皇太后诏曰:
皇太后下诏说:
“可。”
“可以。”
光令王起,
于是霍光命刘贺站起来,
拜受诏,
拜受皇太后诏书。
王曰:
刘贺说道:
“闻‘天子有争臣七人,
“我听说:‘天子只要有七位耿直敢言的大臣在身边,
虽亡道不失天下。
既使无道,也不会失去天下。
’”光曰:
’”霍光说:
“皇太后诏废,
“皇太后已经下诏将你废黜,
安得称天子!”
岂能自称天子!”
乃即持其手,
随即抓住刘贺的手,
解脱其玺组,
将他身上佩戴的玉玺绶带解下,
奉上太后;
献给皇太后,
扶王下殿,
然后扶着刘贺下殿,
出金马门,
从金马门走出皇宫,
群臣随送。
群臣跟随后崐相送。刘贺出宫后,
王西面拜曰:
面向西方叩拜道:
“愚戆,
“我太愚蠢,
不任汉事!”
不能担当汉家大事!”
起,
然后起身,
就乘舆副车;
登上御驾的副车,
大将军光送至昌邑邸。
由大将军霍光送到长安昌邑王官邸。
光谢曰:
霍光道歉说:
“王行自绝于天,
“大王的行为是自绝于上天,
臣宁负王,
我宁愿对不起大王,
不敢负社稷!
不敢对不起社稷!
愿王自爱,
希望大王自爱,
臣长不复左右。”
我不能再常侍奉于大王的左右了。”
光涕泣而去。
说完洒泪而去。
群臣奏言:
文武群臣上奏太后说:
“古者废放之人,
“古时候,被废黜之人,
屏于远方,
要放逐到远方去,
不及以政。
使其不能再参与政事。
请徙王贺汉中房陵县。”
请将昌邑王刘贺迁徙到汉中房陵县。”
太后诏归贺昌邑,
太后下诏,命刘贺回昌邑居住,
赐汤沐邑二千户,
赐给他二千户人家作为汤沐邑,
故王家财物皆与贺;
他当昌邑王时的家财也全部发还给他,
及哀王女四人,
其姐妹四人,
各赐汤沐邑千户;
各赐一千户人家作为汤沐邑;
国除,
撤销昌邑国,
为山阳郡。
改为山阳郡。
昌邑群臣坐在国时不举奏王罪过,
原昌邑国群臣都被指控在封国时不能举奏刘贺的罪过,
令汉朝不闻知,
使朝廷不了解真实情况,
又不能辅道,
又不能加以辅佐、引导,
陷王大恶,
使刘贺陷于罪恶,
皆下狱,
一律逮捕下狱,
诛杀二百余人;
诛杀二百余人;
唯中尉吉、郎中令遂以忠直数谏正,
只有中尉王吉、郎中令龚遂因忠正耿直,多次规劝刘贺,
得减死,
被免除死罪,剃去头发,
髡为城旦。
罚以“城旦”之刑,白天守城,夜晚作苦工。
师王式系狱当死,
刘贺的老师王式也被逮捕下狱,罪应处死,
治事使者责问曰:
审案官员责问王式道:
“师何以无谏书?”
“你作为昌邑王的老师,为什么没有上述规劝?”
式对曰:
王式回答说:
“臣以《诗》三百五篇朝夕授王,
“我每天早晚都为昌邑王讲授《诗经》三百零五篇,
至于忠臣、孝子之篇,
遇到涉及忠臣、孝子的内容,
未尝不为王反复诵之也;
未曾不为其反复诵读、讲解;
至于危亡失道之君,
遇到关于无道之君使国家危亡的篇章,
未尝不流涕为王深陈之也。
也未曾不流泪为他详细陈说。
臣以三百五篇谏,
我是用《诗经》三百零五篇来规劝昌邑王,
是以无谏书。”
所以没有专门上书规劝。”
使者以闻,
审案官员将王式这番话奏闻朝廷,
亦得减死论。
所以王式也被免除死罪。
霍光以群臣奏事东宫,
霍光因为国家大事都由群臣上奏于东宫,
太后省政,
由太后省察决定,
宜知经术,
认为太后应通晓儒家经书,于是禀明太后,
白令夏侯胜用《尚书》授太后,
命夏侯胜为太后讲授《尚书》,
迁胜长信少府,
并调夏侯胜担任长信少府,
赐爵关内侯。
赐其关内侯爵位。
汉宣帝继位背景
初,
当初,
卫太子纳鲁国史良娣,
卫太子刘据纳姓史的鲁国女子为良娣,
生子进,
生了一个儿子名叫刘进,
号史皇孙。
号称史皇孙。
皇孙纳涿郡王夫人,
史皇孙娶涿郡女子王夫人,
生子病已,
生一子名叫刘病已,
号皇曾孙。
号称皇曾孙。
皇曾孙生数月,
皇曾孙生下几个月,
遭巫蛊事,
就赶上巫蛊之祸,
太子三男、一女及诸妻、妾皆遇害,
卫太子刘据及其三子一女连同他的诸妻妾全部被害,
独皇曾孙在,
只剩下皇曾孙一人,
亦坐收系郡邸狱。
也因连坐被关入大鸿胪所属的郡邸狱。
故廷尉监鲁国丙吉受诏治巫蛊狱,
原廷尉监鲁国人丙吉受汉武帝诏命,负责审理巫蛊案。
吉心知太子无事实,
丙吉知道说刘据并无犯罪事实,
重哀皇曾孙无辜,
对皇曾孙无辜受到连累深为哀怜,
择谨厚女徒渭城胡组、淮阳郭徵卿,
便选择谨慎忠厚的女囚犯渭城人胡组、淮阳人郭征卿,
令乳养曾孙,置闲燥处。
命她们住在宽敞干爽的地方哺养皇曾孙刘病已。
吉日再省视。
丙吉每日前往探视两次。
巫蛊事连岁不决,
巫蛊案连年不能结束。
武帝疾,
汉武帝患病,
来往长杨、五柞宫,
往来于长杨、五柞两宫。观望云气的方士说,
望气者言长安狱中有天子气,
长安监狱中有一股天子之气,
于是武帝遣使者分条中都官,
于是汉武帝下诏命使臣分别通知京中各官府,
诏狱系者无轻重,
凡各监狱在押的犯人,无论罪行轻重,
一切皆杀之。
一律处死。
内谒者令郭穰夜到郡邸狱,
内谒者令郭穰于夜晚来到郡邸狱传达汉武帝诏令,
吉闭门拒使者不纳,
丙吉关闭大门,不让郭穰进去,
曰:
说道:
“皇曾孙在。
“皇曾孙在此。
他人无辜死者犹不可,
其他人尚且不应无辜被杀,
况亲曾孙乎!”
何况是皇上的亲曾孙呢!”
相守至天明,
双方僵持到天崐明,
不得入。
郭穰未能进去。
穰还,
郭穰返回,
以闻,
将此事奏明汉武帝,
因劾奏吉。
并弹劾丙吉。
武帝亦寤,
汉武帝也已醒悟,
曰:
说道:
“天使之也。”
“是上天让丙吉这样做的。”
因赦天下。
于是下诏大赦天下。在长安的监狱中,
郡邸狱系者,
唯独郡邸狱的囚犯,
独赖吉得生。
靠丙吉得以保住了性命。
既而吉谓守丞谁如:
不久,丙吉对狱官谁如说:
“皇孙不当在官。”
“皇曾孙不应住在监狱之中。”
使谁如移书京兆尹,
派谁如写信给京兆尹,
遣与胡组俱送;
将皇曾孙与胡组一起送去,
京兆尹不受,
因京兆尹不肯接受,
复还。
又回到狱中。
及组日满当去,
等到胡组服刑期满,应当离去时,
皇孙思慕,
皇曾孙对她甚为依恋,
吉以私钱雇组令留,
于是丙吉自己出钱雇胡组留下,
与郭徵卿并养,
让她与郭征卿一起抚养皇曾孙,
数月,
又过了几个月,
乃遣组去。
才放胡组离去。
后少内啬夫白吉曰:
后少内啬夫禀告丙吉说:
“食皇孙无诏令。”
“没有得到皇上的诏令,不能供给皇曾孙饮食。”
时吉得食米、肉,
当时丙吉的俸禄里有米和肉,
月月以给皇曾孙。
便按月供给皇曾孙。
曾孙病,
皇曾孙患病,
几不全者数焉,
好几次几乎性命不保,
吉数敕保养乳母加致医药,
丙吉总是督促养育皇曾孙的乳母请医喂药,
视遇甚有恩惠。
对皇曾孙恩惠很深。
吉闻史良娣有母贞君及兄恭,
丙吉听说皇曾孙的祖母史良娣的母亲贞君和兄长史恭尚在,
乃载皇曾孙以付之。
便用车将皇曾孙送给他们抚养。
贞君年老,
贞君年纪已老,
见孙孤,
见女儿的孙子如此孤苦无依,
甚哀之,
极为哀怜,
自养视焉。
便亲自抚养。
后有诏掖庭养视,
后汉武帝下诏,命掖庭抚养皇曾孙,
上属籍宗正。
并命宗正为其登记皇族属籍。
时掖庭令张贺,尝事戾太子,
当时,担任掖庭令的张贺曾经是原太子刘据的宾客,
思顾旧恩,
感念太子旧恩,
哀曾孙,
哀怜皇曾孙,
奉养甚谨,
于是小心奉养,
以私钱供给,
自己出钱供给其日用,
教书。
教其读书。
既壮,
皇曾孙长大后,
贺欲以女孙妻之。
张贺想把自己的孙女嫁给他。
是时昭帝始冠,
此时汉昭帝刚刚举行完加冠礼,
长八尺二寸。
身高八尺二寸。
贺弟安世为右将军。辅政,
张贺的弟弟张安世以右将军的身份辅政,
闻贺称誉皇曾孙,
听哥哥称赞皇曾孙,
欲妻以女,
并想把女儿嫁给他,
怒曰:
便生气地对哥哥说:
“曾孙乃卫太子后也,
“皇曾孙为卫太子的后代,
幸得以庶人衣食县官足矣,
能以一个平民的身份由国家养着,已经是很侥幸的事,
勿复言予女事!”
不要再提嫁女之事了!”
于是贺止。
于是张贺作罢。
时暴室啬夫许广汉有女,
当时,暴室啬夫许广汉也有一个女儿,
贺乃置酒请广汉,
于是张贺摆下酒席,请许广汉前来赴宴。
酒酣,
饮到兴浓时,张贺对许广汉说:
为言“曾孙体近,
“皇曾孙为皇上近亲,
下乃关内侯,
将来最不济也是一个关内侯,
可妻也。”
你可将女儿嫁给她。”
广汉许诺。
许广汉答应了。
明日,
第二天,
妪闻之,
许广汉的妻子听说此事,
怒。
非常生气。
广汉重令人为介,
但许广汉主意已定,重新请人做媒,
遂与曾孙;
将女儿嫁给皇曾孙。
贺以家财聘之。
张贺用自己的家财为皇曾孙备办婚事。从此,
曾孙因依倚广汉兄弟及祖母家史氏,
皇曾孙以许广汉兄弟和祖母娘家史家为依靠,
受《诗》于东海中翁,
又跟随东海人中翁学习《诗经》。
高材好学;
皇曾孙聪明好学,
然亦喜游侠,
但也喜爱游侠之事,
斗鸡走狗,
斗鸡走狗,
以是具知闾里奸邪,吏治得失。
所以对下层社会的奸邪丑恶和官吏的好坏得失了解得十分清楚。
数上下诸陵,
皇曾孙多次周游往来于各皇陵所在,
周遍三辅,
足迹遍及三辅地区,有一次,
尝困于莲勺卤中。
曾经在莲勺县盐池一带为人所困辱。
尤乐杜、之间,
他特别喜欢杜县、县一带地区,
率常在下杜。
经常住在下杜。
时会朝请,
有时参加朝会,
舍长安尚冠里。
就住在长安尚冠里。
及昌邑王废,
及至昌邑王刘贺被废黜之后,
霍光与张安世诸大臣议所立,
霍光与张安世及各位大臣商议重新确定皇位继承人,
未定。
但一时未能决定。
丙吉奏记光曰:
丙吉上书霍光说:
“将军事孝武皇帝,
“当年将军曾侍奉孝武皇帝崐,
受襁褓之属,
孝武皇帝临终前,
任天下之寄。
将襁褓中的孤儿和整个国家都托付给了将军。
孝昭皇帝早崩亡嗣,
孝昭皇帝又过早去世,没有留下后嗣,
海内忧惧,
全国上下都非常忧愁恐惧,
欲亟闻嗣主。
急切盼望听到新主继位。
发丧之日,
给孝昭皇帝发丧的时候,
以大谊立后;
将军以大义为其选立后嗣,
所立非其人,
后发现所立之人不当,
复以大谊废之;
又以大义将其废黜,
天下莫不服焉。
天下人无不敬服。
方今社稷、宗庙、群生之命在将军之壹举,
如今,社稷、宗庙、百姓的命运全部系于将军的一举一动之中。
窃伏听于众庶,
我曾听百姓们议论,
察其所言诸侯、宗室在列位者,
了解到民间对现在身为诸侯或居于高位的皇族成员,
未有所闻于民间也。
都没有好评。
而遗诏所养武帝曾孙名病已在掖庭、外家者,
而奉遗诏养育在掖庭及其外曾祖史家的孝武皇帝曾孙刘病已,
吉前使居郡邸时,
我以前在郡邸狱时,
见其幼少;
见他年纪幼小,
至今十八九矣,
如今已有十八九岁了,
通经术,
通晓儒家经术,
有美材,
很有才干,
行安而节和。
举止安详,性格平和。
愿将军详大义,
希望将军对刘病已的主要方面详加考察,
参以耆龟岂宜,
再参考占卜的结果,看让他承继帝位是否合适。
褒显先使入侍,
可先让他入宫侍奉太后,以显示对他的褒扬,
令天下昭然知之,
使天下人都知道他,
然后决定大策,
然后再决定大计。若能如此,
天下幸甚!”
天下人就太幸运了。”
杜延年亦知曾孙德美,
杜延年也知道皇曾孙刘病已品德美好,
劝光、安世立焉。
劝霍光、张安世立他为皇位继承人。
秋,
秋季,
七月,
七月,
光坐庭中,
霍光坐在庭中,
会丞相以下议所立,
召集丞相及以下大臣共同议定皇位继承人。于是,
遂复与丞相敞等上奏曰:
霍光再次会同丞相杨敞等上奏皇太后说:
“孝武皇帝曾孙病已,
“孝武皇帝曾孙刘病已,
年十八,
年十八岁,
师受《诗》、《论语》、《孝经》,
从师学习《诗经》、《论语》、《孝经》,
躬行节俭,
行为节俭,
慈仁爱人,
仁慈爱人,
可以嗣孝昭皇帝后,
可以作为孝昭皇帝的继承人,
奉承祖宗庙,
侍奉宗庙,
子万姓。
治理天下百姓。
臣昧死以闻!”
我等冒死奏明太后!”
皇太后诏曰:
皇太后下诏:
“可。”
“可以。”
光遣宗正德至曾孙家尚冠里,
霍光派宗正刘德来到尚冠里刘病已家中,
洗沐,
侍奉其洗浴,
赐御衣;
更换太后所赐御衣,
太仆以猎车迎曾孙,就斋宗正府。
由太仆用轻便车辆将刘病已迎接到宗正府进行斋戒。
庚申,
庚申(二十五日),
入未央宫,
刘病已进入未央宫,
见皇太后,
见皇太后,
封为阳武侯。
被封为阳武侯。随即,
已而群臣奏上玺绶,
由群臣奉上皇帝玉玺、绶带,
即皇帝位,
刘病已正式即皇帝位,
谒高庙;
拜谒汉高祖祭庙,
尊皇太后为太皇太后。
尊皇太后为太皇太后。
侍御史严延年劾奏“大将军光擅废立主,
侍御史严延年上奏参劾大将军霍光:“擅自废立君上,
无人臣礼,
不守人臣之礼,
不道。”
大逆不道!”
奏虽寝,
此奏章虽然没有结果,
然朝廷肃然敬惮之。
但朝廷群臣都对严延年的勇气肃然敬畏。
八月,己巳,
八月己巳(初五),
安平敬侯杨敞薨。
安平侯杨敞去世。
九月,
九月,
大赦天下。
大赦天下。
戊寅,
戊寅(疑误),
蔡义为丞相。
蔡以被任为丞相。
初,
当初,
许广汉女适皇曾孙,
许广汉的女儿嫁给皇曾孙刘病已,
一岁,
一年后生下一子,
生子。
名叫刘。
数月,
数月之后,
曾孙立为帝,
刘病已即皇帝位,
许氏为。
封许氏为。
是时霍将军有小女与皇太后亲,
此时,霍光有一小女儿,与皇太后有亲属关系,
公卿议更立皇后,
所以公卿大臣商议立皇后,
皆心拟霍将军女,
心中都认为应立霍光的女儿,
亦未有言。
但也没有明说。
上乃诏求微时故剑。
汉宣帝下诏寻找微贱时用的宝剑,
大臣知指,
大臣们懂得皇上的心意,
白立许为皇后。
便奏请立许为皇后。
十一月,壬子,
十一月壬子(十九日),
立皇后许氏。
许氏被立为皇后。
霍光以后父广汉刑人,
霍光认为其父亲许广汉是受过刑的人,
不宜君国;
不宜做封国的国君。
岁余,
一年多以后,
乃封为昌成君。
才封许广汉为昌成君。
太皇太后归长乐宫。
太皇太后回到长乐宫居住。
长乐宫初置屯卫。
长乐宫开始驻兵守卫。
中宗孝宣皇帝上之上本始元年(戊申、前73)
汉宣帝本始元年(戊申,公元前73年)
春,
春季,
诏有司论定策安宗庙功。
汉宣帝诏令有关部门议定对安定宗庙有功人员的褒奖。
大将军光益封万七千户,
大将军崐霍光增加食邑一万七千户,加上以前的,
与故所食凡二万户。
共享有二万户的赋税。
车骑将军富平侯安世以下益封者十人,
车骑将军富平侯张安世以下,增加封邑户数的共十人,
封侯者五人,
封为列侯的共五人,
赐爵关内侯者八人。
赐关内侯爵位的共八人。
大将军光稽首归政,
大将军霍光在朝堂上以头触地,郑重请求归政于皇上,
上谦让不受;
汉宣帝谦让,不肯接受。
诸事皆先关白光,
朝中各项事务都先向霍光报告,
然后奏御。
然后上奏。
自昭帝时,
汉昭帝时,
光子禹及兄孙云皆为中郎将,
霍光的儿子霍禹和霍光兄长的孙子霍云都被任命为中郎将,
云弟山奉车都尉、侍中,
霍云的弟弟霍山被任命为奉车都尉、侍中,
领胡、越兵,
统率由胡人、越人组成的军队,
光两女婿为东、西宫卫尉,
霍光的两个女婿分别担任东宫、西宫卫尉;
昆弟、诸婿、外孙皆奏奉朝请,
霍光的兄弟、女婿、外孙全都参加朝会,
为诸曹、大夫、骑都尉、给事中,
担任诸曹、大夫、骑都尉、给事中等职。
党亲连体,
霍氏一家的亲戚骨肉结成一体,
根据于朝廷。
在朝廷盘根错节。
及昌邑王废,
昌邑王被废黜以后,
光权益重,
霍光的权势越发加重,
每朝见,
每次朝见,
上虚己敛容,
汉宣帝总是以谦虚恭敬的态度对待他,
礼下之已甚。
甚至有些礼遇过分。
夏,
夏季,
四月,庚午,
四月庚午(初十),
地震。
发生地震。
五月,
五月,
凤皇集胶东、千乘。
发现有凤凰聚集于胶东、千乘。
赦天下,
汉宣帝下诏大赦天下,
勿收田租赋。
免收田赋。
六月,
六月,
诏曰:
汉宣帝下诏说:
“故皇太子在湖,
“故皇太子葬在湖县,
未有号谥,
没有谥号,
岁时祠;
不能享受每年四季的祭祀。
其议谥,
应当为故皇太子议定谥号,
置园邑。”
建立陵园。”
有司奏请:
后有关官员奏请说:
“礼,
“按礼仪规定,
为人后者,
做了某人的继承人,
为之子也;
就成了这个人的儿子,
故降其父母,不得祭,
所以不能再祭祀自己的亲生父母,
尊祖之义也。
这是尊敬祖先的大义。
陛下为孝昭帝后,
陛下作为孝昭皇帝的继承人,
承祖宗之祀,
接续祖宗的香火,
愚以为亲谥宜曰悼,
我认为陛下的亲生父亲应定谥号为‘悼’,
母曰悼后;
亲生母亲称为‘悼后’;
故皇太子谥曰戾,
故皇太子定谥号为‘戾’,
史良娣曰戾夫人。”
史良娣称为‘戾夫人’。”
皆改葬焉。
全部重新择地安葬。
秋,
秋季,
七月,
七月,
诏立燕剌王太子建为广阳王;
汉宣帝下诏立燕剌王刘旦的太子刘建为广阳王,
立广陵王胥少子弘为高密王。
广陵王刘胥的小儿子刘弘为高密王。
初,
当初,
上官桀与霍光争权,
上官桀与霍光争权,
光既诛桀,
霍光诛杀上官桀之后,
遂遵武帝法度,
便遵从汉武帝时的制度,
以刑罚痛绳群下,
以严刑峻法控制部下官员。从此,
由是俗吏皆尚严酷以为能;
很多世俗官吏都以用法严苛来表现自己的才能,
而河南太守丞淮阳黄霸独用宽和为名。
而河南太守丞淮阳人黄霸却以为政宽和著称于世。
上在民间时,
汉宣帝在民间时,
知百姓苦吏急也,
了解百姓都为官吏的执法峻急而困苦,
闻霸持法平,
听说黄霸执法平和,
乃召为廷尉正;
便将其召到长安,任命为廷尉正,
数决疑狱,
多次裁决疑案,
庭中称平。
朝廷群臣都认为他公平。
二年(己酉、前72)
二年(己酉,公元前72年)
春,
春季,
大司农田延年有罪自杀。
大司农田延年因罪自杀。
昭帝之丧,
为汉昭帝发丧时,
大司农僦民车,
大司农雇用民间车崐辆,
延年诈增僦直,
田延年假称雇车费用增加,
盗取钱三千万,
贪污了三千万钱,
为怨家所告。
被与他有仇怨的人告发。
霍将军召问延年,
霍光召田延年来询间,
欲为道地。
本打算为他开脱。
延年抵曰:
可是田延年拒不承认,说:
“无有是事!”
“没有此事!”
光曰:
霍光说:
“即无事,
“如果真的没有此事,
当穷竟!”
就应当深入追究!”
御史大夫田广明谓太仆杜延年曰:
御史大夫田广明对太仆杜延年说:
“《春秋》之义,
“按照《春秋》大义,
以功覆过。
可以用功劳掩盖过失。
当废昌邑王时,
当初在废黜昌邑王时,
非田子宾之言,
若不是田延年站出来,
大事不成。
则大事不能成功。
今县官出三千万自乞之,
如今就当作是他自己向朝廷乞求赐给他三千万钱,
何哉?
怎样呢?
愿以愚言白大将军!”
希望将我这番话禀告大将军。”
延年言之大将军,
杜延年把田广明的话告诉了大将军霍光,
大将军曰:
霍光说:
“诚然,
“确实如此,
实勇士也!
田延年真是勇士。
当发大仪时,
当初在决定大事时,多亏田延年挺身而出,
震动朝廷。”
震动朝廷。”
光因举手自怃心曰:
霍光于是抬手按在自己的心口上,继续说:
“使我至今病悸。
“当时的情景,使我至今还心有余悸。
谢田大夫晓大司农,
请你代我向田大夫道歉,让他明白告诉大司农田延年,
通往就狱,
到监狱去,
得公议之。”
会得到公平的裁决。”
田大夫使人语延年。
田广明派人通知田延年,
延年曰:
田延年说道:
“幸县官宽我耳,
“就算朝廷幸而宽恕我,
何面目入牢狱,
我又有何面目进入牢狱,
使众人指笑我,
让众人对我指点、讥笑,
卒徒唾吾背乎!”
让狱卒囚犯在我背后唾骂呢!”于是一个人住在大司农官衙旁边的屋子里,
即闭阁独居斋舍,
紧闭房门,
偏袒,
袒露一臂,
持刀东西步。
拿着刀在屋中徘徊。
数日,
几天后,
使者召延年诣廷尉。
朝廷使者前来召田延年去廷尉。
闻鼓声,
田延年听到开读诏书的鼓声,
自刎死。
便自刎而死。
边疆战事与天灾
夏,
夏季,
五月,
五月,
诏曰:
汉宣帝颁布诏书说:
“孝武皇帝躬仁谊,
“孝武皇帝行仁义,
厉威武,
振威武,
功德茂盛,
功德极盛,
而庙乐未称,
但祭祀时所用的音乐却与此不相称,
朕甚悼焉。
朕感到非常难过。
其与列侯、二千石、博士议。”
有关官员应与列侯、二千石、博士共同议定。”
于是群臣大议庭中,
于是群臣齐集朝廷讨论此事,
皆曰:
都说:
“宜如诏书。”
“应按诏书的意思去做。”
长信少府夏侯胜独曰:
唯独长信少府夏侯胜说道:
“武帝虽有攘四夷、广土境之功,
“孝武皇帝虽然有征服四夷、开疆拓土的功绩,
然多杀士众,
但使得将士们大量死亡,
竭民财力,
人民财力枯竭,
奢泰无度,
奢侈无度,
天下虚耗,
天下虚耗,
百姓流离,
百姓流离失所,
物故者半,
死亡过半,
蝗虫大起,
再加上蝗灾大起,
赤地数千里,
数千里不见草木庄稼,
或人民相食,
以致民间竟出现杀人食用的惨景,
畜积至今未复;
积弊至今尚未消除。
无德泽于民,
武帝并无恩泽于百姓,
不宜为立庙乐。”
不应为其设立祭祀之乐。”
公卿共难胜曰:
公卿大臣们一齐责备他说:
“此诏书也。”
“这是皇上的诏命。”
胜曰:
夏侯胜说:
“诏书不可用也。
“虽然是诏命,也不能依从。
人臣之谊,
人臣的大义,应当坚持原则,
宜直言正论,
直言无隐,
非苟阿意顺指。
不能苟且阿谀皇上的意思。
议已出口,
我说出自己的观点,
虽死不悔!”
即便死也不会后悔!”因此,
于是丞相、御史劾奏胜非议诏书,
丞相、御史等上奏汉宣帝,弹劾夏侯胜非议诏书,
毁先帝,
诋毁先帝,
不道;
大逆不道,
及丞相长史黄霸阿纵胜,
以及丞相长史黄霸附合纵容夏侯胜,
不举劾;
不肯举劾,
俱下狱。
于是将二人一并逮捕下狱。于是由主管官员出面,
有司遂请尊孝武帝庙为世宗庙,
奏请尊孝武帝庙为世宗庙,
奏《盛德》、《文始五行之舞》。
定《盛德舞》、《文始五行之舞》为祭祀用乐。
武帝巡狩所幸郡国皆立庙,
凡武帝生前出巡到过的郡、国一律建庙祭祀,
如高祖、太宗焉。
与高祖皇帝、太宗皇帝一样。
夏侯胜、黄霸既久系,
夏侯胜、黄霸长期被关在狱中,
霸欲从胜受《尚书》,
黄霸想跟夏侯胜学习《尚书》,
胜辞以罪死。
夏侯胜认为已经犯下死罪,学也没用,所以推辞不愿讲授。
霸曰:
黄霸说:
“朝闻道,
“早晨明白了真理,
夕死可矣。”
即使晚上就死也无遗憾。”
胜贤其言,
夏侯胜赞赏他的话,
遂授之。
便给他讲授《尚书》。
系再更冬,
在狱中经历了两个冬天,
讲论不怠。
一直不倦地讲论。
初,
当初,
乌孙公主死,
嫁到乌孙的汉朝公主去世后,
汉复以楚王戊之孙解忧为公主,
汉朝又封楚王刘戊的孙女刘解忧为公主,
妻岑娶。
嫁给乌孙王。
岑娶胡妇子泥靡尚小,
乌孙王的胡人妻子所生儿子泥靡年纪还小,
岑娶且死,
乌孙王临死前,
以国与季父大禄子翁归靡,
将国家交给叔父大禄的儿子翁归靡,
曰:
嘱咐说:
“泥靡大,
“等泥靡长大成人后,
以国归之。”
你要把国家还给他。”
翁归靡既立,
翁归靡即乌孙王位之后,
号肥王,
号称肥王,
复尚楚主,
又娶汉公主刘解忧为妻,
生三男、两女。
并生下三儿二女。
长男曰元贵靡,
长子名叫元贵靡,
次曰万年,
次子名叫万年,
次曰大乐。
三子名叫大乐。
昭帝时,
汉昭帝时,
公主上书言:
公主曾上书说:
“匈奴与车师共侵乌孙,
“匈奴与车师国联合进犯乌孙,
唯天子幸救之!”
盼天子救援!”
汉养士马,
于是汉朝秣马厉兵,
议击匈奴。
打算进攻匈奴。
会昭帝崩,
适逢汉昭帝去世,
上遣光禄大夫常惠使乌孙。
汉宣帝派光禄大夫常惠出使乌孙。
乌孙公主及昆弥皆遣使上书,
汉公主及乌孙王都派遣使臣,
言:
上书汉朝说:
“匈奴复连发大兵,侵击乌孙。
“匈奴又接连派出大军袭击乌孙,
使使谓乌孙,
还派使臣来对乌孙说:
‘趣持公主来!
‘速将汉朝公主交来!
’欲隔绝汉。
’企图断绝乌孙与汉朝的联系。
昆弥愿发国精兵五万骑,
乌孙王愿意派出国内精锐骑兵五万,
尽力击匈奴。
全力抗击匈奴,
唯天子出兵以救公主、昆弥!”
请求天子派兵来救公主和乌孙王。”在此之前,
先是匈奴数侵汉边,
匈奴曾几次侵扰汉朝边塞,
汉亦欲讨之。
汉朝也正想出兵征讨。
秋,
秋季,
大发兵,
汉朝派遣重兵,
遣御史大夫田广明为祁连将军,
以御史大夫田广明为祁连将军,
四万余骑,
率骑兵四万余人,
出西河;
从西河出塞;
度辽将军范明友三万余骑,
度辽将军范明友率骑兵三万余人,
出张掖;
从张掖出塞;
前将军韩增三万余骑,
前将军韩增率骑兵三万余人,
出云中;
从云中出塞;
后将军赵充国为蒲类将军,
后将军赵充国为蒲类将军,
三万余骑,
率骑兵三万余人,
出酒泉;
从酒泉出塞;
云中太守田顺为虎牙将军,
云中太守田顺为虎牙将军,
三万余骑,
率骑兵三万余人,
出五原;
从五原出塞。
期以出塞各二千余里。
约定诸路大军各出塞二千余里。
以常惠为校尉,
又派常惠为校尉,
持节护乌孙兵共击匈奴。
携带皇帝符节督乌孙军队共击匈奴。
三年(庚戌、前71)
三年(庚戌,公元前71年)
春,
春季,
正月,癸亥,
正月癸亥(十三日),
恭哀许皇后崩。
恭哀许皇后去世。
时霍光夫人显欲贵其小女成君,
当时,霍光的夫人叫作显,想要让她的小女儿霍成君成为皇后,
道无从。
却无机会。
会许后当娠,
正巧许皇后怀孕,
病,
身体不适,
女医淳于衍者,霍氏所爱,
有一位平时与霍家关系密的女医生名叫淳于衍,
尝入宫侍皇后疾。
曾入宫侍奉许皇后之病。
衍夫赏为掖庭户卫,
淳于衍的丈夫叫作赏,担任掖庭户卫,
谓衍:
对淳于衍说道:
“可过辞霍夫人,
“你可先去拜访霍夫人,向她辞行,
行为我求安池监。”
乘机为我请求安池监一职。”
衍如言报显,
淳于衍果然按照丈夫的话去向霍夫人请求。
显因心生,
霍夫人于是心生一计,
辟左右,
便屏退左右,
字谓衍曰:
称呼着淳于衍的表字说:
“少夫幸报我以事,
“少夫有事托我,
我亦欲报少夫,
我也有事想拜托少夫,
可乎?”
可以吗?”
衍曰:
淳于衍说:
“夫人所言,
“夫人吩咐,
何等不可者!”
有什么事不可以呢!”
显曰:
霍夫人说:
“将军素爱小女成君,
“霍将军一向最爱小女儿成君,
欲奇贵之,
希望她成为最尊贵的人,
愿以累少夫!”
我想把此事托少夫成全。”
衍曰:
淳于衍说:
“何谓邪?”
“此话怎么讲?”
显曰:
霍夫人说:
“妇人免乳,大故,
“女人生孩子是一件大事,
十死一生。
九死一生。
今皇后当免身,
如今皇后即将临盆,
可因投毒药去也,
可以乘机下毒药将她除去,
成君即为皇后矣。
成君就成为皇后了。
如蒙力,
如蒙大力相助,
事成,
事成之后,
富贵与少夫共之。”
当与少夫共享富贵。”
衍曰:
淳于衍说:
“药杂治,
“皇后吃的药,都是各位医生一起决定的,
常先尝,
还要命人事先尝过,
安可?”
怎么行呢?”
显曰:
霍夫人说:
“在少夫为之耳。
“这就在少夫所为了。
将军领天下,
霍将军统领天下,
谁敢言者!
谁敢说话!
缓急相护,
即使有什么急事,也有霍将军相护,
但恐少夫无意耳。”
只怕少夫不愿帮忙罢了。”
衍良久曰:
淳于衍沉吟了很久,说:
“愿尽力!”
“愿意尽力效劳!”
即捣附子,
于是淳于衍将毒药附子捣碎,
赍入长定宫。
带入长定宫。
皇后免身后,
皇后生产后,
衍取附子并合大医大丸以饮皇后,
淳于衍取出附子,掺到御医为皇后开的丸药之中,让皇后服下。
有顷,
过了一会儿,
曰:
皇后说:
“我头岑岑也,
“我感到头昏发闷,
药中得无有毒?”
药里莫非有毒药?”
对曰:
淳于衍说:
“无有。”
“没有。”
遂加烦懑,
皇后更加烦闷难受,
崩。
终于死去。
衍出,过见显,
淳于衍出宫来见霍夫人,
相劳问,
互相道贺慰问,
亦未敢重谢衍。
但霍夫人也不敢马上重谢淳于衍。
后人有上书告诸医侍疾无状者,
后有人上书朝廷,控告各御医对皇后没有尽心侍奉、诊治,
皆收系诏狱,
汉宣帝命将所有为皇后诊治的御医,
劾不道。
一律以大逆不道罪逮捕,囚禁到诏狱。
显恐急,
霍夫人大为惊恐,
即以状具语光,
便将此事的来龙去脉全部告诉霍光,
因曰:
并说:
“既失计为之。
“既然作出如此失策之事,
无令吏急衍!”
只能让审案官员不要逼迫淳于衍!”
光大惊,
霍光大惊,
欲自发举,
想自己举发此事,
不忍,
可又于心不忍,
犹与。
犹豫不决。正好主管部门向朝廷奏报有关皇后病逝一崐案的处理意见,
会奏上,
霍光便在奏章上批示,
光署衍勿论。
此事与淳于衍无关,应免于追究。
显因劝光内其女入宫。
霍光夫人乘机劝霍光将女儿送入皇宫。
戊辰,
戊辰(十八日),
五将军发长安。
奉命出征匈奴的五位将军从长安出发。
匈奴闻汉兵大出,
匈奴听到汉朝派大兵前来征讨的消息后,
老弱奔走,
便带着老弱,
驱畜产远遁逃,
驱赶着牲畜向远方逃奔。因此,
是以五将少所得。
汉朝五位将领收获却不大。
夏,
夏季,
五月,
五月,
军罢。
汉军罢兵而还。
度辽将军出塞千二百余里,
度辽将军范明友出塞一千二百余里,
至蒲离候水,
到达蒲离候水,
斩首、捕虏七百余级。
共斩杀和俘获匈奴七百余人。
前将军出塞千二百余里,
前将军韩增出塞一千二百余里,
至乌员,
到达乌员,
斩首、捕虏百余级。
共斩杀、俘获匈奴一百余人。
蒲类将军出塞千八百余里,
蒲类将军赵充国出塞一千八百余里,
西至候山,
向西到达候山,
斩首、捕虏,得单于使者蒲阴王以下三百余级。
共斩杀、俘获匈奴单于使臣蒲阴王及以下三百余人。
闻虏已引去,
以上三位将军因听说匈奴已然退走,
皆不至期还。
所以不到预定目标就全都退兵而回。
天子薄其过,
汉宣帝认为他们的过失并不严重,
宽而不罪。
所以从宽处理,未加处罚。
祁连将军出塞千六百里,
祁连将军田广明出塞一千六百里,
至鸡秩山,
到达鸡秩山,
斩首、捕虏十九级。
共斩杀、俘获匈奴十九人,
逢汉使匈奴还者冉弘等,
正好与从匈奴回来的汉朝使臣冉弘等相遇。
言鸡秩山西有虏众,
冉弘等说鸡秩山以西地区有匈奴军队,
祁连即戒弘,
但田广明却警告冉弘,
使言无虏,
让他们对别人说没有看到匈奴人的踪迹,
欲还兵。
打算退兵。
御史属公孙益寿谏,
御史属官吏公孙益寿劝谏田广明,
以为不可。
认为不可退兵,
祁连不听,
田广明不听,
遂引兵还。
率兵而还。
虎牙将军出塞八百余里,
虎牙将军田顺出塞八百余里,
至丹馀吾水上,
到达丹馀吾水边,
即止兵不进,
停兵不进,
斩首、捕虏千九百余级,
共斩杀、俘获匈奴一千九百余人,
引兵还。
率兵而还。
上以虎牙将军不至期,
汉宣帝认为田顺未到预定目标就退兵而回,
诈增卤获,
还虚报战果;
而祁连知虏在前,
田广明明知敌人就在前面,
逗遛不进,
却畏缩逗留,不敢前进,
皆下吏,
下令将二人治罪,
自杀。
二人自杀。
擢公孙益寿为侍御史。
汉宣帝擢升公孙益寿为侍御史。
乌孙昆弥自将五万骑与校尉常惠从西方入,
乌孙王亲自率领骑兵五万,与校尉常惠一起从西方进入匈奴地区,
至右谷蠡王庭,
攻至匈奴右谷蠡王王庭,
获单于父行,及嫂、居次、名王、犁都尉、千长、骑将以下四万级,
俘虏单于父辈贵族及单于之嫂、公主、名王、犁污都尉、千长、骑将及以下共四万人,
马、牛、羊、驴、橐佗七十余万头。
缴获马、牛、羊、驴、骆驼七十余万头。
乌孙皆自取所虏获。
乌孙国 将他们俘获的人、畜等全部留下自用。
上以五将皆无功,
汉宣帝因所派五位将军都没有什么功劳,
独惠奉使克获,
只有常惠出使乌孙,取得很大战果,
封惠为长罗侯。
所以封常惠为长罗侯。
然匈奴民众伤而去者及畜产远移死亡,不可胜数,
然而,匈奴经此打击,民众伤残逃亡和在长途迁徙中死亡的牲畜不可胜数,
于是匈奴遂衰耗,
从此国力衰耗,
怨乌孙。
所以怨恨乌孙。
上复遣常惠持金币还赐乌孙贵人有功者。
汉宣帝又派常惠携带黄金财物前往乌孙,赏赐有功的乌孙贵族。
惠因奏请龟兹国尝杀校尉赖丹,
常惠因而上奏,称龟兹国曾经击杀校尉赖丹,
未伏诛,
尚未受到惩罚,
请便道击之。
请求顺路去征讨。
帝不许。
汉宣帝不许,
大将军霍光风惠以便宜从事。
大将军霍光却暗示常惠可以相机行事。
惠与吏士五百人俱至乌孙,
常惠率五百部属一起到达乌孙,
还,
回国时,
过,以西国兵二万人,
征调途中经过的龟兹以西各国的军队二万人,
令副使发龟兹东国二万人,
又命副使征调龟兹以东各国军队二万人,
乌孙兵七千人,
以及乌孙国军队七千人,
从三面攻龟兹。
从三面进攻龟兹。
兵未合,
在三路大军对龟兹国形成包围之前,
先遣人责其王以前杀汉使状。
常惠先派人前往龟兹,指责先前击杀汉使之事。
王谢曰:
龟兹王道歉说:
“乃我先王时为贵人姑翼所误耳,
“此事是我国先王在世时,误听贵族姑翼之言而做出的错事,
我无罪。”
我没有罪。”
惠曰:
常惠说:
“即如此,
“既然如此,
缚姑翼来,
将姑翼捆缚送来,
吾置王。”
我就饶了你。”于是,
王执姑翼诣惠,
龟兹王将姑翼逮捕,送到常惠处,
惠斩之而还。
常惠将姑翼斩首,然后返回。
大旱。
大旱。
六月,己丑,
六月己丑(十一日),
阳平节侯蔡义薨。
阳平侯蔡义去世。
甲辰,
甲辰(二十六日),
长信少府韦贤为丞相。
长信少府韦贤担任丞相。
大司农魏相为御史大夫。
大司农魏相被任命为御史大夫。
冬,
冬季,
匈奴单于自将数万骑击乌孙,
匈奴单于亲自率领骑兵数万袭击乌孙,
颇得老弱。
俘获了不少乌孙国的老弱百姓。
欲还,
正准备退兵时,
会天大雨雪,
天降大雪,
一日深丈余,
一天之中,积雪达一丈多厚。
人民、畜产冻死,
大雪使大批匈奴部众、牲畜冻死,
还者不能什一。
活着回去的还不到十分之一。
于是丁令乘弱攻其北,
于是,丁令趁匈奴力量衰弱之机攻其北部,
乌桓入其东,
乌桓则进其东部,
乌孙击其西,
乌孙攻其西部,
凡三国所杀数万级,
三国共斩杀匈奴部众数万人,
马数万匹,牛羊甚众;
马数万匹和大量的牛羊,
又重以饿死,
再加上饿死的,
人民死者什三,
使匈奴人口减少了十分之三,
畜产什五。
牲畜损失了十分之五。从此,
匈奴大虚弱,
匈奴更为虚弱,
诸国羁属者皆瓦解,
原来臣服于它的西域国家全部背叛,
攻盗不能理。
不断对其进行攻击和骚扰,而匈奴却无可奈何。
其后汉出三千余骑为三道,
后来,汉朝派出骑兵三千余人,
并入匈奴,
分三路同时攻入匈奴,
捕虏得数千人还;
俘虏数千人,然后退兵,
匈奴终不敢取当,
匈奴始终无力报复,
滋欲乡和亲,
却越发迫切地想与汉朝和亲,
而边境少事矣。
从而使汉朝边塞的战事大为减少。
是岁,
这一年,
颍川太守赵广汉为京兆尹。
颍川太守赵广汉被任命为京兆尹。
颍川俗,
颍川地区风俗,
豪桀相朋党。
地方豪杰之人往往成帮结派。
广汉为筒,
赵广汉设置了一个竹筒,
受吏民投书,
接受官吏和百姓的举报控诉,
使相告讦,
鼓励人们彼此揭发。
于是更相怨咎,
当地人因此相互结怨,
奸党散落,
不法帮派瓦解,
盗贼不敢发。
盗贼不敢动作。
匈奴降者言匈奴中皆闻广汉名,
据一些归降汉朝的匈奴人说,他们在匈奴时就都听说过赵广汉的名字,
由是入为京兆尹。
赵广汉因此被调入长安担任京兆尹。
广汉遇吏,殷勤甚备,
赵广汉对待其属下官吏殷勤周到,
事推功善,
遇有功劳或奖赏之事,
归之于下,
总是归之于部下,
行之发于至诚,
他的行为是出于至诚,
吏咸愿为用,
所以官吏都乐于受他差遣,
僵仆无所避。
即便赴死也不逃避。
广汉聪明,
赵广汉很聪明,
皆知其能之所宜,
对他手下人的能力、特长及是否尽力办事,
尽力与否;
都了解得非常清楚。
其或负者,
如有人蒙骗于他,
辄收捕之,
立即就会被抓住,
无所逃;
谁也别想逃脱。
案之,
审讯定案,证据确凿,
罪立具,
立时服罪,
即时伏辜。
无法抵赖。
尤善为钩距以得事情,
赵广汉还特别善于了解事情的真相,
闾里诛两之奸皆知之。
市井中一些细小的不法之事他都知道。
长安少年数人会穷里空舍,
有几个长安少年,
谋共劫人;
曾在一处偏僻的空房中商议共同抢劫,
坐语未讫,
坐下话没说完,
广汉使吏捕治,
赵广汉已派官吏前来将他们逮捕治罪,
具服。
一个个都招认服罪。类似情形,
其发奸伏如神。
说明赵广汉察觉奸邪之人,揭露隐秘之事有如神灵一般。
京兆政清,
赵广汉担任京兆尹时期,长安地区政治清明,
吏民称之不容口。
官吏百姓们赞不绝口。
长老传以为自汉兴,
老辈人认为,自汉朝建立以来,
治京兆者莫能及。
没有一个京兆尹能比得上赵广汉。
四年(辛亥、前70)
四年(辛亥,公元前70年)
春,
春季,
三月,乙卯,
三月乙卯(十一日),
立霍光女为皇后,
立霍光的女儿霍成君为皇后,
赦天下。
大赦天下。
初,
当初,
许后起微贱,
许皇后出身微贱,
登至尊日浅,
登上皇后宝座的时间不长,
从官车服甚节俭。
其侍从、车马、服饰等都非常节俭。
及霍后立,
及至霍成君立为皇后,
舆驾、侍从益盛,
车驾、侍从等日益盛大,
赏赐官属以千万计,
对官属的赏赐以千万计,
与许后时悬绝矣。
与许皇后时有天壤之别。
夏,
夏季,
四月,壬寅,
四月壬寅(二十九日),
郡国四十九同日地震,
四十九个郡、国同一天发生地震,
或山崩,
有的地方发生山崩,
坏城郭、室屋,
毁坏城郭、房屋,
杀六崐千余人。
死亡六千余人,
北海、琅邪坏祖宗庙。
北海、琅邪两郡的太祖、太宗庙也被震坏。
诏丞相、御史与列侯、中二千石博问经学之士,
汉宣帝下诏,命丞相、御史与列侯、中二千石官员等,
有以应变,
向精通经书的学者广泛征询应付灾异事变的办法,
毋有所讳。
不要有所避讳。
令三辅、太常、内郡国举贤良方正各一人。
又命三辅、太常、内郡国各举荐贤良、方正之士各一人。
大赦天下。
大赦天下。
上素服,
汉宣帝身穿素服,
避正殿五日。
避开皇宫正殿五天。
释夏侯胜、黄霸;
释放夏侯胜、黄霸,
以胜为谏大夫、给事中,
任命夏侯胜为谏大夫、给事中,
霸为扬州刺史。
黄霸为扬州刺史。
胜为人,
夏侯胜为人正直质朴,
质朴守正,
平易近人,
简易无威仪,
没有威仪,
或时谓上为君,
有时竟称皇帝为“君”,
误相字于前;
或在皇帝面前直呼别人的表字,
上亦以是亲信之。
而汉宣帝却也因此而亲信他。有一次,
尝见,
夏侯胜晋见汉宣帝,
出道上语,
出宫后将汉宣帝讲的话说给别人,
上闻而让胜,
汉宣帝知道后责备夏侯胜,
胜曰:
夏侯胜说:
“陛下所言善,
“陛下的话说得好,
臣故扬之。
所以我才转告别人。
尧言布于天下,
昔日帝尧的话天下传扬,
至今见诵。
至今还被人背诵。
臣以为可传,
我认为陛下的话值得传扬,
故传耳。”
所以才传扬。”
朝廷每有大议,
每当朝廷商议国家大事,
上知胜素直,
汉宣帝知道夏侯胜一向直率,
谓曰:
便对他说:
“先生建正言,
“先生发表高论时,
无惩前事!”
不要把以前的事放在心上。”不久,
胜复为长信少府,
夏侯胜重新担任长信少府,
后迁太子太傅。
后调任太子太傅。
年九十卒,
夏侯胜九十岁时去世,
太后赐钱二百万,
太后特赐奠仪二百万钱,
为胜素服五日,
并为夏侯胜之死穿了五天素服,
以报师傅之恩。
以报答师恩。
儒者以为荣。
儒生们都引以为荣。
五月,
五月,
凤皇集北海安丘、淳于。
有凤凰聚集在北海郡的安丘、淳于二县。
广川王去坐杀其师及姬妾十余人,
广川王刘去被指控杀死自己的老师和姬妾十余人,
或销铅锡灌口中,
或将熔化的铅汁、锡汁灌入口中,
或支解,
或被肢解,
并毒药煮之,
再掺上毒药烹煮,使之糜烂。
令糜尽,
汉宣帝废去刘去王爵,
废徙上庸;
将其放逐到上庸。
自杀。
刘去自杀。
地节元年(壬子、前69)
地节元年(壬子,公元前69年)
春,
春季,
正月,
正月,
有星孛于西方。
西方天空出现异星。
楚王延寿以广陵王胥,
楚王刘延寿认为,
武帝子,
广陵王刘胥是汉武帝的儿子,
天下有变,
一旦天下发生变故,
必得立,
肯定会被立为皇帝,
阴附助之,
于是在暗中依附、帮助广陵王,
为其后母弟赵何齐取广陵王女为妻,
为自己王后母亲的弟弟赵何齐娶了广陵王的女儿为妻,
因使何齐奉书遗广陵王曰:
因而派赵何齐送信给广陵王说:
“愿长耳目,
“希望您密切注意,
毋后人有天下!”
争天下之事不要落到别人的后面!”
何齐父长年上书告之,
赵何齐的父亲赵长年上书朝廷,告发了此事,
事下有司考验,
汉宣帝命有关部门审讯调查,
辞服。
刘延寿供认服罪。
冬,
冬季,
十一月,
十一月,
延寿自杀。
刘延寿自杀,
胥勿治。
刘胥免予追究。
十二月,癸亥晦,
十二月癸亥晦(三十日),
日有食之。
出现日食。
是岁,
这一年,
于定国为廷尉。
于定国担任廷尉。
定国决疑平法,
于定国处理疑难案件,执法公平,
务在哀鳏寡,
他一心同情鳏夫、寡妇,
罪疑从轻,
凡罪证不够确凿的,都从轻判决,
加审慎之心。
十分审慎。
朝廷称之曰:
朝廷赞扬他说:
“张释之为廷尉,
“张释之当廷尉,
天下无冤民。
天下没有蒙冤之民;
于定国为廷尉,
于定国当廷尉,
民自以不冤。”
人们自己就相信不会被冤枉。”
二年(癸丑、前68)
二年(癸丑,公元前68年)
霍氏专权与改革
春,
春季,
霍光病笃。
霍光病重,
车驾自临问,
汉宣帝亲自前往探望,
上为之涕泣。
为他流泪。
光上书谢恩,
霍光上书谢恩,
愿分国邑三千户以封兄孙奉车都尉山为列侯,
表示希望能在自己的封地中分出三千户,封兄长霍去病的孙子奉车都尉霍山为列侯,
奉兄去病祀。
以祀奉霍去病的香火。
即日,
当日,
拜光子禹为右将军。
汉宣帝任命霍光之子霍禹为右将军。
三月,庚午,
三月庚午(初八),
光薨。
霍光去世。
上及皇太后亲临光丧,
汉宣帝与皇太后亲自前往霍光灵堂进行祭悼,
中二千石治冢,
命令中二千石官员负责霍光墓的修建事务,
赐梓宫、葬具皆如乘舆制度,
赏赐棺木、葬具等,都与御用规格一样;
谥曰宣成侯。
赐霍光谥号为“宣成侯”;
发三河卒穿复土,
征调三河地区的兵卒为霍光挖掘墓穴,将棺木埋葬后,在上面筑起坟茔;
置园邑三百家,
拨出三百家民户侍奉墓园,
长、丞奉守;
设置长、丞负责守墓和祭祀事务。
下诏复其后世,
汉宣帝还下诏免除霍光后代子孙的赋税、徭役,
畴其爵邑,
让他们继承霍光的封爵、食邑,
世世无有所与。
世世代代、永远不变。
御史大夫魏相上封事曰:
御史大夫魏相向汉宣帝上了一道秘密奏章,其中说道:
“国家新失大将军,
“国家最近丧失了大将军,
宜显明功臣以填藩国,
应当对另外的有功大臣明示尊崇、显扬,以镇抚各诸侯封国,
毋空大位,
不要使大将军之位空缺,
以塞争权。
以免引起朝臣争权。
宜以车骑将军安世为大将军,
我认为应任命车骑将军张安世为大将军,
毋令领光禄勋事;
不要再让他兼领光禄勋事务;
以其子延寿为光禄勋。”
任命张安世之子张延寿为光禄勋。”
上亦欲用之。
汉宣帝也想任用张安世。
夏,
夏季,
四月,戊申,
四月戊申(十七日),
以安世为大司马、车骑将军,
任命张安世为大司马、车骑将军,
领尚书事。
主管尚书事务。
凤皇集鲁,
凤凰在鲁国聚集,
群鸟从之。
成群的飞鸟追随。
大赦天下。
大赦天下。
上思报大将军德,
汉宣帝想报答大将军霍光拥立自己作皇帝的大德,
乃封光兄孙山为乐平侯,
便封霍光兄长霍去病的孙子霍山为乐平侯,
使以奉车都尉领尚书事。
命他以奉车都尉的身份主管尚书事务。
魏相因昌成君许广汉奏封事,
魏相通过昌成君许广汉向汉宣帝上了一道秘密奏章,说道:
言“《春秋》讥世卿,
“《春秋》讥讽由贵族世代为卿的制度,
恶宋三世为大夫及鲁季孙之专权,
厌恶春秋时宋国三代没有大夫和鲁国季孙氏专擅国政,
皆危乱国家。
都使国家陷于危亡混乱之中。
自后元以来,
我朝自孝武皇帝后元以来,
禄去王室,
皇室不能控制各级官员的俸禄,
政由冢宰。
朝政大事都由职权最高的大臣决定。
今光死,
如今霍光虽死,
子复为右将军,
他的儿子仍为右将军,
兄子秉枢机,
侄儿掌管中枢事务,
昆弟、诸婿据权势,
兄弟、女婿们都身居权要之职,
在兵官,
或担任军事将领,
光夫人显及诸女皆通籍长信宫,
霍光的夫人显以及几个女儿都在长信宫门录有姓名,
或夜诏门出入,
甚至半夜也能叫开宫门出入。
骄奢放纵,
霍氏一门骄奢放纵,
恐浸不制,
恐怕会渐渐难以控制,
宜有以损夺其权,
所以应设法削弱他们的权势,
破散阴谋,
消灭他们可能会生出的阴谋,
以固万世之基,
以巩固皇家的万世基业,
全功臣之世。”
也保全功臣的后代子孙。”
又故事:
依照惯例,
诸上书者皆为二封,
凡上书朝廷,都是一式两份,
署其一曰“副”,
其中一份注明为副本,
领尚书者先发副封,
由主管尚书事务的人先打开副本审视,
所言不善,
如所奏之事不妥,
屏去不奏。
则不予上奏。
相复因许伯白去副封以防壅蔽。
魏相又通过许广汉向汉宣帝建议,取消奏章副本,防止阻塞言路而蒙蔽皇上。
帝善之,
汉宣帝认为很对,
诏相给事中,
下诏命魏相担任给事中,
皆从其议。
全部采纳了魏相的意见。
帝兴于闾阎,
汉宣帝出身于民间,
知民事之艰难。
了解下层人民的艰难困苦。
霍光既薨,
霍光死后,
始亲政事,
汉宣帝开始亲自主持朝政,
厉精为治,
励精图治,
五日一听事。
每隔五天,就要召集群臣,听取他们对朝政事务的意见。
自丞相以下各奉职奏事,
自丞相以下,群臣各就自己负责的事务分别奏报,
敷奏其言,
再将他们陈述的意见分别下达有关部门试行,
考试功能。
考察、检验其功效。
侍中、尚书功劳当迁及有异善,
凡任侍中、尚书的官员有功应当升迁,或有特殊成绩,
厚加赏赐,
就厚加赏赐,
至于子孙,
甚至及于他们的子孙,
终不改易。
长久不改变。
枢机周密,
中枢机构严密,
品式备具,
法令、制度完备,
上下相安,
上下相安无事,
莫有苟且之意。
没有人抱着苟且敷衍的态度办事。
及拜刺史、守、相,
至于任命州刺史、郡太守、封国丞相等高级地方官吏,
辄亲见问,
汉宣帝总是亲自召见询问,
观其所由,
观察他的抱负和打算,
退而考察所行以质其言,
再考察他的行为,看是否与他当初说的一样。
有名实不相应,
凡查出有言行不统一的,
必知其所以然。
一定要追究其原因何在。
常称曰:
汉宣帝常说:
“庶民所以安其田里而亡叹息崐愁恨之心者,
“老百姓之所以能安居家乡,没有叹息、怨愁,
政平讼理也。
主要就在于为政公平清明,处理诉讼之事合乎情理。
与我共此者,
能与我一起做到这一点的,
其唯良二千石乎!”
不正是那些优秀的郡太守和封国丞相等二千石官员吗!”
以为太守,
汉宣帝认为,
吏民之本,
郡太守为治理官吏和百姓的关键,
数变易则下不安;
如变换频繁则容易引起治下百姓的不安。
民知其将久,
百姓们知道他们的郡太守将长期留任,
不可欺罔,
不可欺罔,
乃服从其教化。
才能服从郡太守的教化。所以,
故二千石有治理效,
凡地方二千石官员治理地方有成效的,
辄以玺书勉厉,
汉宣帝总是正式颁布诏书加以勉励,
增秩、赐金,
增加其官阶俸禄,赏赐黄金,
或爵至关内侯;
甚至赐爵为关内侯,
公卿缺,
遇有公卿职位空缺,
则选诸所表,
则按照他们平时所受奖励的先后、多少,
以次用之。
依次挑选补任。因此,
是以汉世良史,
汉朝的好官,
于是为盛,
是以这一时期最多,
称中兴焉。
号称中兴。
匈奴壶衍单于死,
匈奴壶衍单于死后,
弟左贤王立为虚闾权渠单于,
其弟左贤王即位,称为虚闾权渠单于,
以右大将女为大阏氏,
封右大将的女儿为大阏氏,
而黜前单于所幸颛渠瘀氏。
废黜了前单于宠爱的颛渠阏氏,
颛渠瘀氏父左大且渠怨望。
引起颛渠阏氏的父亲左大且渠的怨恨。
是时汉以匈奴不能为边寇,
这时,汉朝认为匈奴已无力侵扰边疆地区,
罢塞外诸城以休百姓。
将塞外各城的屯守士卒取消,使百姓休养。
单于闻之,
匈奴单于听到这一消息后,
喜,
非常高兴,
召贵人谋,
召集贵族商议,
欲与汉和亲。
打算与汉朝和亲。
左大且渠心害其事,
左大且渠想要破坏此事,
曰:
便对单于说:
“前汉使来,
“以前汉朝使臣前面来,
兵随其后。
大兵跟随在后。
今亦效汉发兵,
如今我们也效法汉朝的办法,
先使使者入。”
先派使臣到汉朝,然后发兵袭击。”
乃自请与呼卢訾王各将万骑,
于是请求单于派他与呼卢訾王各率骑兵万人,
南旁塞猎,
南下沿汉朝边塞一带打猎,
相逢俱入。
相互会合后就一齐攻入汉朝。但是,
行未到,
匈奴两路大军尚未到达汉朝边塞,
会三骑亡降汉,
恰好先有三名骑兵逃到汉朝归降,
言匈奴欲为寇。
报告了匈奴的入侵阴谋。
于是天子诏发边骑屯要害处,
于是汉宣帝下诏征调边疆骑兵屯守各要害地区,
使大将军军监治众等四人将五千骑,
派大将军军监治众等四人率领五千骑兵,
分三队,
分三路,
出塞各数百里,
各出塞数百里迎击,
捕得虏各数十人而还。
分别擒获匈奴数十人而回。
时匈奴亡其三骑,
当时匈奴见己方三名骑兵逃跑,
不敢入,
便不敢进入汉边,
即引去。
于是率兵退走。
是岁,
这一年,
匈奴饥,
匈奴发生饥荒,
人民、畜产死什六七,
人民、牲畜死亡十分之六七,
又发两屯各万骑以备汉。
又征调两路骑兵各万人以防备汉朝袭击。
其秋,
秋季,
匈奴前所得西居左地者,
匈奴以前所降服,居住在匈奴东部地区的西族部落,
其君长以下数千人皆驱畜产行,
数千人在其首领的率领下,全都驱赶着自己的牲畜迁徙,
与瓯脱战,
与匈奴边防军遭遇,相互交战,
所杀伤甚众,
杀伤极多,
遂南降汉。
于是向南归降汉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