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宗孝宣帝上之下地节三年(甲寅、前67)
汉纪十七 汉宣帝地节三年(甲寅,公元前67年)
霍氏专权与权力削弱
春,
春季,
三月,
三月,
诏曰:
汉宣帝颁布诏书说:
“盖闻有功不赏,
“人们常听说,如果有功不赏,
有罪不诛,
有罪不罚,
虽唐、虞不能化天下。
既使是唐尧、虞舜也无法将天下治理好。
今胶东相王成,
如今胶东国丞相王成,
劳来不怠,
工作勤奋,
流民自占八万余口,
当地申报户籍定居的流民达八万余人,
治有异等之效。
治理成效为特等。
其赐成爵关内侯,
赐王成关内侯爵位,
秩中二千石。”
并将其官阶提高到中二千石。”
未及征用,
还没等到朝廷自行征召任用,
会病卒官。
王成就因病死于任上。
后诏使丞相、御史问郡、国上计长史、守丞以政令得失。
后来,汉宣帝命丞相、御史向各郡、国来朝廷呈送财政、户籍薄册的长史、守丞等官员询问朝廷政令的得失,
或对言:
有人提出:
“前胶东相成伪自增加以蒙显赏。
“前胶东国丞相王成自己虚报流民申报户籍的人数,以获得朝廷的表彰和重赏,
是后俗吏多为虚名。”云。
从那以后,很多庸碌无能的官吏都靠虚假的成绩来骗取名誉。”
夏,
夏季,
四月,戊申,
四月戊申(二十二日),
立子为皇太子,
汉宣帝立儿子刘为皇太子,
以丙吉为太傅,
任命丙吉为太傅,
太中大夫疏广为少傅。
太中大夫疏广为少傅。
封太子外祖父许广汉为平恩侯。
又封太子刘的外祖父许广汉为平恩侯,
又封霍光兄孙中郎将云为冠阳侯。
霍光的侄孙中郎将霍云为冠阳侯。
霍显闻立太子,
霍光的妻子霍显听说刘被立为太子,
怒恚不食,
气得饭也吃不下,
欧血,
并吐了血,
曰:
说:
“此乃民间时子,
“刘是皇上为平民时生的儿子,
安得立!
怎能被立为皇太子!
即后有子,
如果将来皇后生了儿子,
反为王邪?”
反倒只能作诸侯王吗?”
复教皇后令毒太子。
于是霍显又教皇后霍成君毒死皇太子。
皇后数召太子赐食,
皇后几次召太子前来,赐给食物,
保、阿辄先尝之;
但太子的保姆和奶妈总是先尝过之后再让太子吃,
后挟毒不得行。
皇后拿着毒药,却无从下手。
五月,甲申,
五月甲申(二十九日),
丞相贤以老病乞骸骨;
丞相韦贤因年老多病,请求退休。
赐黄金百斤、安车、驷马,
汉宣帝赐给他黄金一百斤和一辆由四匹马拉的、可以坐乘的安车,
罢就第。
允许他辞官回家。
丞相致仕自贤始。
丞相退休,自韦贤开始。
六月,壬辰,
六月壬辰(初七),
以魏相为丞相。
汉宣帝任命魏相为丞相。
辛丑,
辛丑(十六日),
丙吉为御史大夫,
任命丙吉为御史大夫,
疏广为太子太傅,
疏广为太子太傅,
广兄子受为少傅。
疏广兄长的儿子疏受为少傅。
太子外祖父平恩侯许伯,
太子刘的外祖父平恩侯许广汉,
以为太子少,
因为太子年纪幼小,便向汉宣帝建议,
白使其弟中郎将舜监护太子家。
让自己的弟弟中郎将许舜监护太子家。
上以问广,
汉宣帝询问疏广对此事的看法,
广对曰:
疏广说:
“太子,国储副君,
“太子是国家的储君,
师友必于天下英俊,
其师、友必须由天下的优秀人才来充任,
不宜独亲外家许氏。
不应只与其外祖父许氏一家亲密。
且太子自有太傅、少傅,
况且太子自有太傅、少傅,
官属已备,
官属已经齐备,
今复使舜护太子家,
而今再让许舜监护太子家,
示陋,
将使人感到浅陋狭隘,
非所以广太子德于天下也。”
不是向天下传扬太子品德的好办法。”
上善其言,
汉宣帝认为疏广的话很有道理,
以语魏相,
便将此语转告丞相魏相,
相免冠谢曰:
魏相摘下帽子,谢罪说:
“此非臣等所能及。”
“这种高超的见识是我等所不及的。”
广由是见器重。
疏广因此受到汉宣帝的器重。
京师大雨雹,
京师长安下了一场大冰雹,
大行丞东海萧望之上疏,
大行丞东海人萧望之向汉宣帝上了一道奏章,
言大臣任政,
认为这场雹灾是由于朝政大事都由大臣把持,
一姓专权之所致。
一姓人专权而招致上天警告。
上素闻望之名,
汉宣帝早就听说过萧望之的大名,
拜为谒者。
于是任命他担任谒者。
时上博延贤俊,
当时,汉宣帝正广泛延揽贤能才俊之人,
民多上书言便宜,
很多百姓上书朝廷提建议。
辄下望之问状;
汉宣帝总是将百姓的上书交给萧望之审查,
高者请丞相、御史、次者中二千石试事,
才能高的,请丞相、御史试用,稍次的交给中二千石官员试用,
满岁以状闻;
满一年后,将试用情况奏闻朝廷;才能低的,
下者报闻,
则奏报皇帝,
罢。
遣送回乡。
所白处奏皆可。
萧望之提出的处理意见,都正合汉宣帝的心意,所以一律批准。
冬,
冬季,
十月,
十月,
诏曰:
汉宣帝颁布诏书说:
“乃者九月壬申地震,
“先前在九月壬申(十九日)发生的地震,
朕甚惧焉。
使朕非常恐惧。
有能箴朕过失,
如有能指出朕的过失,
及贤良方正直言极谏之士,
以及各郡、国举荐的‘贤良方正’和‘直言极谏’之士,
以匡朕之不逮,
要匡正朕的失误,
毋讳有司!
对有关高级官员的错误也不必回避!
朕既不德,
由于朕的品德不足,
不能附远,
不能使远方的蛮族归附,
是以边境屯戍未息。
因而边境的屯戍事务一直不能结束。
今复饬兵重屯,
如今又调兵增加边塞屯戍力量,
久劳百姓,
使百姓长期劳苦不止,
非所以绥天下也。
不利于天下的安定。
其罢车骑将军、右将军屯兵!”
解散车骑将军张安世、右将军霍禹所属的两支屯戍部队!”
又诏:
又下诏命令:
“池未御幸者,
“将未使用过的皇家池塘和禁苑借给贫苦百姓,
假与贫民。
让他们在其中从事生产活动。
郡国宫馆勿复修治。
各郡、国的宫室、别馆,不要再进行修缮。
流民还归者,
返回原籍的流民,
假公田,
由官府借给公田,
贷种食,
贷给种子、粮食,
且勿算事。”
免除他们的财产税和徭役。”
霍氏骄侈纵横。
霍氏一家在朝中势力强大,骄横奢侈。
太夫人显,广治第室,
太夫人霍显大规模地兴建府第,
作乘舆辇,
又制造同御用规格相同的人拉辇车,
加画,
绘以精美的图画,
绣冯,
车上的褥垫用锦绣制成,
黄金涂;
车身涂以黄金,
韦絮荐轮,
车轮外裹上熟皮和绵絮,
侍婢以五采丝挽显游戏第中;
以减轻车身的颠簸,由侍女用五彩丝绸拉着霍显在府中游玩娱乐。另外,
与监奴冯子都乱。
霍显还与管家冯子都淫乱。
而禹、山亦并缮治第宅,
霍禹、霍山也同时扩建宅第,
走马驰逐平乐馆。
常常在平乐馆中骑马奔驰追逐。
云当朝请,数称病私出,
霍云几次在朝会时称病而私自出游,
多从宾客,
带着许多宾客,
张围猎黄山苑中,
到黄山苑中行围打猎,
使仓头奴上朝谒,
派奴仆去朝廷报到,
莫敢谴者。
却无人敢于指责。
显及诸女昼夜出入长信宫殿中,
霍显和她的几个女儿,昼夜随意出入上官太后居住的长信宫,
亡期度。
没有限度。
帝自在民间,
汉宣帝早在民间时,
闻知霍氏尊盛日久,
就听说霍氏一家因长期地位尊贵,
内不能善。
不能自我约束。
既躬亲朝政,
亲掌朝政以后,
御史大夫魏相给事中。
命御史大夫魏相任给事中。
显谓禹、云、山:
霍显对霍禹、霍云、霍山说:
“女曹不务奉大将军余业,
“你们不设法继承大将军的事业,
今大夫给事中,
如今御史大夫当了给事中,
他人壹间女,
一旦有人在他面前说你们的坏话,
能复自救邪!”
你们还能救自己吗!”
后两家奴争道,
后霍、魏两家的奴仆因争夺道路引起冲突,
霍氏奴入御史府,
霍家奴仆闯入御史府,
欲蹋大夫门;
要踢魏家大门,
御史为叩头谢,
御史为此叩头道歉,
乃去。
方才离去。
人以谓霍氏,
有人将此事告诉霍家,
显等始知忧。
霍显等才开始感到忧虑。
会魏大夫为丞相,
当魏相成为丞相,
数燕见言事;
多次在汉宣帝闲暇时受到召见,报告国事,
平恩侯与侍中金安上等径出入省中。
平恩侯许广汉和侍中金安上也可以径自出入宫廷。
时霍山领尚书,
当时,霍山主管尚书事务,
上令吏民得奏封事,
汉宣帝崐却下令,允许官吏百姓直接向皇帝呈递秘密奏章,
不关尚书,
不必经过尚书,
群臣进见独往来,
群臣也可直接晋见皇帝。
于是霍氏甚恶之。
这些都使霍氏一家人极为恼恨。
上颇闻霍氏毒杀许后而未察,
汉宣帝听说不少关于霍显毒死许皇后的传闻,只是尚未调查,
乃徙光女婿度辽将军、未央卫尉、平陵侯范明友为光禄勋,
于是将霍光的女婿度辽将军、未央卫尉、平陵侯范明友调任光禄勋,
出次婿诸吏、中郎将、羽林监任胜为安定太守。
将霍光的二女婿诸吏、中郎将、羽林监任胜调出京师,任安定太守。
数月,
几个月之后,
复出光姊婿给事中、光禄大夫张塑为蜀郡太守,
又将霍光的姐夫给事中、光禄大夫张塑调出京师,任蜀郡太守,
群孙婿中郎将王汉为武威太守。
将霍光的孙女婿之一、中郎将王汉调任武威太守。稍后,
顷之复徙光长女婿长乐卫尉邓广汉为少府。
又将霍光的大女婿长乐卫尉邓广汉调任少府。
戊戌,
八月戊戌(十四日),
更以张安世为卫将军,
改由张安世为卫将军,
两宫卫尉、城门、北军兵属焉。
未央、长乐两宫卫尉,长安十二门的警卫部队和北军都归张安世统领。
以霍禹为大司马,
任命霍禹为大司马,却不让他戴照例应戴的大官帽,
冠小冠,
而戴小官帽,
亡印绶;
且不颁给印信、绶带,
罢其屯兵官属,
撤销他以前统领的屯戍部队和官属,
特使禹官名与光俱大司马者。
只使他的官名和霍光同样为大司马。
又收范明友度辽将军印绶,
又将范明友的度辽将军印信和绶带收回,
但为光禄勋;
只让他担任光禄勋一职。
及光中女婿赵平散骑、骑都尉、光禄大夫,
霍光的另一个女婿赵平本为散骑、骑都尉、光禄大夫,
将屯兵,
统领屯戍部队,
又收平骑都尉印绶。
如今也将赵平的骑都尉印信和绶带收回。
诸领胡、越骑、羽林及两宫卫将屯兵,
所有统领胡人和越人骑兵、羽林军以及未央、长乐两宫卫所属警卫部队的将领,
悉易以所亲信许、史子弟代之。
都改由汉宣帝所亲信的许、史两家子弟担任。
司法改革与吏治整顿
初,
当初,
孝武之世,
汉武帝时,
征发烦数,
征调频繁,
百姓贫耗,
百姓困乏,
穷民犯法,
穷苦之人触犯法律**,
奸轨不胜,
纷纷作乱,无法平息。
于是使张汤、赵禹之属,
于是,汉武帝命张汤、赵禹之类酷吏制定法令,
条定法令,
定出有关“明知有人犯法而不举报”和“长官有罪,其僚属连坐”等惩罚条例。
作见知故纵、监临部主之法,缓深、故之罪,
对犯有给人定罪过严或者栽赃陷害之罪的官吏,往往从宽处理;
急纵、出之诛。
而对那些宽释犯人的官吏则加重惩处。
其后奸猾巧法转相比况,
以后,很多奸猾的官吏玩弄法律,转相引用比照苛刻的判例,
禁罔浸密,
使法网日益严密,
律令烦苛,
律令更加繁苛,
文书盈于几阁,
法律文件堆得满桌满屋,
典者不能遍睹。
主管官员根本看不过来。
是以郡国承用者驳,
因此各郡、国在引用法令时出现混乱,
或罪同而论异,
有的罪行相同而处罚各异,
奸吏因缘为市,
奸猾官吏借机进行交易,索取贿赂。
所欲活则傅生议,
想使罪犯活命,就附会能让他活命的法令;
所欲陷则予死比,
想致其于死地,就引用使其非死不可的条文。
议者咸冤伤之。
人们议论法律,都认为冤屈太多而感到悲伤。
廷尉史钜鹿路温舒上书曰:
廷尉史钜鹿人路温舒上书汉宣帝说:
“臣闻齐有无知之祸而桓公以兴,
“我听说,春秋时齐国出现姜无知杀死齐襄公之祸,却使齐桓公因此兴起;
晋有骊姬之难而文公用伯;
晋国发生因骊姬的谗言而造成的灾难,却使晋文公后来称霸于诸侯;
近世赵王不终,
近世我朝赵王不得善终,
诸吕作乱,
吕氏一家作乱,
而孝文为太宗。
却使孝文皇帝被尊为太宗。
繇是观之,
从这些往事看来,
祸乱之作,
祸乱的发生,
将以开圣人也。
往往能造就出贤圣之人。
夫继变乱之后,
大乱之后,
必有异旧之恩,
必然会出现与以往大不相同的变革措施,
此贤圣所以昭天命也。
贤圣之人以此昭示上天的意旨。
往者昭帝即世无嗣,
以前孝昭皇帝去世时,没有后嗣,
昌邑淫乱,
昌邑王淫邪悖乱,
乃皇天所以开至圣也。
这正是上天为造就至圣明君开辟道路。我听说,
臣闻《春秋》正即位,
《春秋》将继承正统称作即位,
大一统而慎始也。
因尊重正统,对开端必须慎重。
陛下初登至尊,
陛下刚刚登上至尊之位不久,
与天合符,
与天意正相符合,
宜改前世之失,
应当改正前代的失误,
正始受命之统,
以显示是继承正统,
涤烦文,
删去繁杂琐碎的法令条文,
除民疾,
解除百姓的疾苦,
以应天意。
以顺应天意。
臣闻秦有十失,
我听说秦朝有十项重大失误,
其一尚存,
如今有一项尚存,
治狱之吏是也。
即司法官吏的严苛。
夫狱者,天下之大命也,
崐刑狱是天下重要的大事。
死者不可复生,
处死的人不可能复生,
绝者不可复属。
截断肢体的人也不能再接上复原,
《书》曰:
所以《尚书》中说:
‘与其杀不辜,
‘与其杀死无辜的人,
宁失不经。
宁可偶尔失之宽纵。
’今治狱吏则不然,
’如今司法官吏则并非如此,
上下相驱,
他们上下相争,
以刻为明,
都以苛刻为贤明,判刑严厉的,
深者获公名,
获得‘公正’的美誉,
平者多后患。
而执法平和的人,却往往多有后患。所以,
故治狱之吏皆欲人死,
负责司法事务的官吏都想将案犯定为死罪,
非憎人也,
并非憎恨犯人,
自安之道在人之死。是以死人之血,流离于市,
而是保全自己的方法在于致人于死。
被刑之徒,
因此,
比肩而立,
死人的鲜血在街市上流淌,
大辟之计,
受刑的囚犯一个挨着一个,
岁以万数。
处以死刑的人每年数以万计。
此仁圣之所以伤也,
仁慈圣明的人对此感到悲哀,
太平之未洽,
太平盛世不能到来,
凡以此也。
都是由于这个原因。
夫人情,
按照人之常情,
安则乐生,
平安时,就愿意活,
痛则思死,
痛苦则希望死,
棰楚之下,
严刑拷打之下,
何求而不得!
什么口供得不到!
故囚人不胜痛,
所以当囚犯无法忍受痛苦时,
则饰辞以示之;
审案官就修饰词语进行暗示;
吏治者利其然,
审案官为使囚犯的供词对自己有利,
则指导以明之;
就干脆明白告诉他应如何招供;
上奏畏却,
为了怕向朝廷奏报时遭到批驳,
则锻练而周内之。
就想方设法使定案的理由充分完备周密。
盖奏当之成,
上奏之后,
虽皋陶听之,
既使是古代以善于审案定罪著称的皋陶听了,
犹以为死有余辜。
也会认为该犯是死有余辜。
何则?
为什么呢?
成练者众,
因为屈打成招,
文致之罪明也。
罗织捏造的罪行既多且明。因此,
故俗语曰:
俗话说:
‘画地为狱,
‘既使是在地上画一个圆圈作为监狱,
议不入;
也不能进去;
刻木为吏,
将木头人做成审讯官,
期不对。
也不要去面对。
’此皆疾吏之风,悲痛之辞也。
’这些都是人们对严刑酷法痛心疾首的悲愤之词。
唯陛下省法制,
希望陛下减省法令,
宽刑罚,
放宽刑罚,
则太平之风可兴于世。”
太平之风才能呈现于当今。”
上善其言。
汉宣帝认为他说得很有道理。
十二月,
十二月,
诏曰:
汉宣帝下诏书说:
“间者吏用法巧文浸深,
“近来,官吏们舞文弄法的现象越来越严重,
是朕之不德也。
这都是朕的错误。
夫决狱不当,
案狱处理不当,
使有罪兴邪,
使有罪者愈发作恶,
不辜蒙戮,
无辜者遭受严刑处罚,
父子悲恨,
父子兄弟悲伤愤恨,
朕甚伤之!
朕对此甚为难过!
今遣廷史与郡鞠狱,
如今派廷尉史参与各郡的司法事务,
任轻禄薄,
但职权小俸禄少,
其为置廷尉平,
应再设置廷尉平四名,
秩六百石,员四人。
俸禄为六百石。
其务平之。
务必使审判公平,
以称朕意!”
以符合朕的心意!”
于是每季秋后请谳时,
于是每年秋天,当对一年中的案狱做最后决定时,
上常幸宣室,
汉宣帝经常到宣室殿,
斋居而决事,
住那里实行斋戒,亲自裁决。从此,
狱刑号为平矣。
对各类刑罚案狱的判决号称公平。
涿郡太守郑昌上疏言:
涿郡太守郑昌上奏章说:
“今明主躬垂明听,
“如今圣明的主上亲自对刑罚诉讼作最后的判决,
虽不置廷平,
即使不设廷尉平一职,
狱将自正;
司法也自会公正;
若开后嗣,
但若想为后世确立规范,
不若删定律令。
则不如从删改、修定法律条文着手。
律令一定,
各项律令一经确定,
愚民知所避,
百姓们知道怎样才能不触犯国家法律,
奸吏无所弄矣。
奸猾官吏也就无计可施了。
今不正其本,
如今不从根本上加以纠正,
而置廷平以理其末,
只是靠设置廷尉平在末梢上补救,
政衰听怠,
一旦朝政疏懈,陛下对判决案狱有所倦怠,
则廷平将交召权而为乱首矣。”
则廷尉平将揽权弄法,成为祸乱天下的罪首。”
西域经营与边疆战事
昭帝时,
汉昭帝时,
匈奴使四千骑田车师。
匈奴曾派四千骑兵以行围打猎为名前往车师国。
及五将军击匈奴,
后汉朝派五将军出击匈奴,
车师田者惊去,
在车师打猎的匈奴骑兵惊恐不安,撤兵而去,
车师复通于汉;
车师国再次恢复了与汉朝的联系。
匈奴怒,
匈奴得知后大为恼火,
召其太子军宿,
召车师国太子军宿前往匈奴,
欲以为质。
打算扣为人质。
军宿,焉耆外孙,
军宿是焉耆王的外孙,
不欲质匈奴,
不愿去匈奴充当人质,
亡走焉耆,
便逃往焉耆,
车师王更立子乌贵为太子。
于是车师王改立另一个儿子乌贵为太子。
及乌贵立为王,
乌贵当上车师国王之后,
与匈奴结婚姻,
与匈奴结成婚姻,
教匈奴遮汉道通乌孙者。
并建议匈奴截断汉朝与乌孙的联系通道。
是岁,
这一年,
侍郎会稽郑吉与校尉司马,
侍郎会稽人郑吉和校尉司马,
将免刑罪人田渠犁,
率领被免除刑罚的罪犯在渠犁屯田,
积谷,
积存谷物,
发城郭诸国兵万余人与所将田士千五百人共击车师,
并征调西域各城邦国家的军队一万余人,会合二人率领的崐屯田兵卒一千五百人共同攻击车师国,
破之;
结果车师国大败,
车师王请降。
车师王乌贵请求归降。
匈奴发兵攻车师;
匈奴听到消息后,派兵进攻车师,
吉、引兵北逢之,
郑吉、司马率兵北进迎击,
匈奴不敢前。
匈奴军不敢向前逼近。
吉、即留一候与卒二十人留守王,
郑吉、司马便留下一名候率领二十名兵卒负责监视车师王,
吉等引兵归渠犁。
自己率兵返回渠犁。
车师王恐匈奴兵复至而见杀也,
车师王害怕匈奴再派军队前来将他杀死,
乃轻骑奔乌孙。
便轻骑逃往乌孙,
吉即迎其妻子,
郑吉便即将车师王的妻子、儿女接来,
传送长安。
用驿马送往长安。
匈奴更以车师王昆弟兜莫为车师王,
匈奴改立车师王乌贵的弟弟兜莫为车师王,
收其余民东徙,
召集车师国余下的百姓向东迁徙。
不敢居故地;
不敢再留居原来的地方。
而郑吉始使吏卒三百人往田车师地以实之。
郑吉便开始派官吏士卒三百人到车师屯田,以充实该地。
上自初即位,
汉宣帝自即皇位以来,
数遣使者求外家;
多次派使者查访其外祖父家的消息。然而,
久远,
因时间已相隔太久,查访到的人家,
多似类而非是。
大多虽像而实际不是。
是岁,
这一年,
求得外祖母王媪及媪男无故、武。
找到了其外祖母王媪和王媪的儿子王无故和王武。
上赐无故、武爵关内侯。
汉宣帝赐王无故、王武关内侯爵。
旬日间,
短短十天时间,
赏赐以钜万计。
对王家的赏赐就以万万计。
四年(乙卯、前66)
四年(乙卯,公元前66年)
春,
春季,
二月,
二月,
赐外祖母号为博平君;
汉宣帝赐其外祖母“博平君”称号,
封舅无故为平昌侯,武为乐昌侯。
封其舅父王无故为平昌侯、王武为乐昌侯。
夏,
夏季,
五月,
五月,
山阳、济阴雹如鸡子,
山阳、济阴两地下了一场冰雹,如鸡蛋般大小,
深二尺五寸,
深二尺五寸,
杀二十余人,
有二十多人被冰雹砸死,
飞鸟皆死。
当地的飞鸟也全部丧生。
诏:
汉宣帝下诏书说:
“自今子有匿父母、妻匿夫、孙匿大父母,
“从今以后,凡属儿子窝藏父母、妻子窝藏丈夫、孙子窝藏祖父母的,
皆勿治。”
一律不治罪。”
立广川惠王孙文为广川王。
汉宣帝立广川惠王的孙子刘文为广川王。
霍氏谋反与覆灭
霍显及禹、山、云自见日侵削,
霍显和霍禹、霍山、霍云眼看霍家的权势日益被削弱,多次聚在一起痛哭流涕,
数相对啼泣自怨。
自怨自艾。
山曰:
霍山说:
“今丞相用事,
“如今丞相当权,
县官信之,
受到天子的信任,
尽变易大将军时法令,
将大将军在世时的法令全部更改,
发扬大将军过失。
还专门宣扬大将军的过失。
又,
再者,
诸儒生多窭人子,
那些儒生大都为贫贱出身,
远客饥寒,
从偏远的地方来到京中,衣食无着,
喜妄说狂言,
却爱说狂言,
不避忌讳,
不避忌讳,
大将军常雠之。
大将军一向痛恨他们,
今陛下好与诸儒生语,
但如今皇上却专爱和这些腐儒谈话。
人人自书对事,
他们每人都上书奏事,
多言我家者。
纷纷指责我们霍家。
尝有上书言我家昆弟骄恣,
曾经有人上书说我们兄弟骄横霸道,
其言绝痛;
言词十分激烈,
山屏不奏。
被我压下没有呈奏。
后上书者益黠,
后来上书者越来越狡猾,
尽奏封事,
都改成秘密奏章,
辄使中书令出取之,
皇上总是让中书令出来取走,
不关尚书,
并不通过尚书,
益不信人。
日益不信任我。
又闻民间欢言‘霍氏毒杀许皇后’,
又听说民间纷纷传言‘霍氏毒死许皇后’,
宁有是邪?”
难道有这回事吗?”
显恐急,
霍显吓坏了,
即具以实告禹、山、云。
便将实情告诉霍禹、霍山、霍云。
禹、山、云惊曰:
霍禹、霍山、霍云大惊,说道:
“如是,
“果真如此,
何不早告禹等!
为什么不早告诉我们!
县官离散、斥逐诸婿,
皇上将霍家女婿都贬斥放逐,
用是故也。
就是为了这个缘故。
此大事,
这是大事,一旦事发,
诛罚不小,
必遭严惩,
奈何?”
怎么办?”
于是始有邪谋矣。
于是开始有反叛朝廷的阴谋。
云舅李竟所善张赦,
霍云的舅父李竟有一位要好的朋友,名叫张赦,
见云家卒卒,
看到霍云一家人惊慌不安,
谓竟曰:
便对李竟说:
“今丞相与平恩侯用事,
“如今是丞相魏相和平恩侯许广汉当权,
可令太夫人言太后,
可以让霍太夫人向上官太后进言,
先诛此两人;
先将这两人杀死。废掉当今皇上,
移徙陛下,
改立新君,
在太后耳。”
全由皇太后决定。”
长安男子张章告之,
后被长安男子张章告发,
事下廷尉、执金吾,
汉宣帝将此事交给廷尉和执金吾处理,
捕张赦等。
逮捕了崐张赦等人。
后有诏,
后来,汉宣帝下诏,
止勿捕。
命令不要抓人。
山等愈恐,
霍山等更加慌恐,
相谓曰:
商议说:
“此县官重太后,
“这是皇上尊重太后,
故不竟也。
所以不深究,
然恶端已见,
但已可看出苗头不妙,时间长了还会爆发。
久之犹发,
一旦爆发,
发即族矣,
就是灭门之祸,
不如先也。”
不如先下手为强。”
遂令诸女各归报其夫,
于是命霍家女儿各自回家告知自己的丈夫,
皆曰:
霍家各位女婿都说“大祸一来,
“安所相避!”
我们谁也跑不了!”
会李竟坐与诸侯王交通,
正巧李竟因受指控结交诸侯王而被朝廷治罪,
辞语及霍氏,
审问中供词涉及霍氏家族,
有诏:
汉宣帝因而下诏命令:
“云、山不宜宿卫,
“霍云、霍山不适合再在宫中供职,
免就第。”
免职回家。”
山阳太守张敞上封事曰:
山阳太守张敞向汉宣帝上了一道秘密奏章,说道:
“臣闻公子季友有功于鲁,
“我听说,春秋时期,公子季友有功于鲁国,
赵衰有功于晋,
赵衰有功于晋国,
田完有功于齐,
田完有功于齐国,
皆畴其庸,
都受到本国的酬劳,
延及子孙。
并延及子孙。
终后田氏篡齐,
但是后来,田氏篡夺了齐国政权,
赵氏分晋,
赵氏瓜分了晋国,
季氏颛鲁。
季氏则专权于鲁国。因此,
故仲尼作《春秋》,
孔子作《春秋》,
迹盛衰,
追踪考察各国的兴衰存亡,
讥世卿最甚。
严厉批判卿大夫世袭制度。当年,
乃者大将军决大计,
大将军霍光作出重大决策,
安宗庙,定天下,
使宗庙平安、国家稳定,
功亦不细矣。
功劳也不算小。
夫周公七年耳,
周公辅政才七年,
而大将军二十岁,海内之命断于掌握。
就归政于周成王,而大将军掌握国家的命运长达二十年之久。
方其隆盛时,
在他执掌大权的鼎盛时期,
感动天地,
威严震撼天地,
侵迫阴阳。
势力侵凌日月。
朝臣宜有明言曰:
应由朝臣明确提出:
‘陛下褒宠故大将军以报功德足矣。
‘陛下褒奖、宠信已故大将军,以报答他对国家的功德,已经足够了。
间者辅臣颛政,
而近来辅政大臣专擅朝政,
贵戚太盛,
外戚势力过大,
君臣之分不明,
君臣之间没有明显的分别,
请罢霍氏三侯皆就第;
请求解除霍氏三侯的官职,以侯的身份回家;
及卫将军张安世,
对卫将军张安世,
宜赐几杖归休,
也应赐给几案与手杖,让他退休回家,
时存问召见,以列候为天子师。
以列候的身分充当天子的老师,由陛下时常召见慰问。
’明诏以恩不听,
’陛下则公开下诏表示对他们施恩,听从大臣所请。
群臣以义固争而后许之,
群臣再据理力争,然后陛下予以批准。这样一来,
天下必以陛下为不忘功德而朝臣为知礼,
天下人肯定会认为陛下不忘旧勋的功德而群臣又知礼,
霍氏世世无所患苦。
霍氏一家也可以世世代代无忧无患。
今朝廷不闻直声,
如今,朝中听不到直言,
而令明诏自亲其文,
而使陛下自己下诏,
非策之得者也。
这不是好策略。
今两侯已出,
现在霍氏两侯已被赶出宫廷,
人情不相远,
人情大致相同,
以臣心度之,
因此以我的心来猜度,
大司马及其枝属必有畏惧之心。
大司马霍禹和他的亲戚僚属等必然会心怀畏惧。
夫近臣自危,
使天子的近臣恐慌自危,
非完计也。
总不是万全的办法。
臣敞愿于广朝白发其端,
我愿在朝中公开提出我的意见作为开端,
直守远郡,
只是身在遥远的山阳郡,
其路无由。
无法实现,
唯陛下省察!”
希望陛下仔细考虑。”
上甚善其计,
汉宣帝对张敞的建议甚为欣赏,
然不召也。
然而却没有召他来京。
禹、山等家数有妖怪,
霍禹、霍山等家中多次出现妖怪之事,
举家忧愁。
全家人都非常忧虑。
山曰:
霍山说:
“丞相擅减宗庙羔、菟、蛙,
“丞相擅自减少宗庙祭祀用的羊羔、兔子和青蛙,
可以此罪也!”
可以以此为借口向他问罪。”于是,
谋令太后为博平君置酒,
密谋让上官太后设酒宴款待博平君王媪,
召丞相、平恩侯以下,
召丞相魏相、平恩侯许广汉及其属下作陪,
使范明友、邓广汉承太后制引斩之,
然后让范明友、邓广汉奉太后之命将他们斩杀,
因废天子而立禹。
乘机废掉汉宣帝,立霍禹为皇帝。
约定,
密谋已定,
未发,
尚未发动,
云拜为玄菟太守,
汉宣帝任命霍云为玄菟太守,
太中大夫任宣为代郡太守。
太中大夫任宣为代郡太守。
会事发觉,
就在此时,霍氏的政变阴谋被发觉。
秋,
秋季,
七月,
七月,
云、山、明友自杀。
霍云、霍山、范明友自杀。
显、禹、广汉等捕得;
霍显、霍禹、邓广汉等被逮捕,
禹要斩,
霍禹被腰斩,
显及诸女昆弟皆弃市;
霍显及霍氏兄弟姐妹全部被当众处死,
与霍氏相连坐诛灭者数十家。
因与霍氏有牵连而被诛杀的有数十家。
太仆杜延年以霍氏旧人,
太仆杜延年因为是霍家旧友,
亦坐免官。
也被罢免官职。
八月,己酉,
八月己酉(初一),
皇后霍氏废,
霍皇后被废,
处昭台宫。
囚禁崐于昭台宫。
乙丑,
乙丑(十七日),
诏封告霍氏反谋者男子张章、期门董忠、左曹杨恽、侍中金安上、史高皆为列候。恽,
汉宣帝下诏,将告发霍氏政变密谋的男子张章、期门董忠、左曹杨恽、侍中金安上、史高封为列候。
丞相敞子;
其中杨恽是前丞相杨敞的儿子,
安上,车骑将军日弟子;高,
金安上是前车骑将军金日弟弟的儿子,
史良娣兄子也。
史高是史良娣哥哥的儿子。
初,
当初,
霍氏奢侈,
霍氏一家骄横奢侈,
茂陵徐生日:
茂陵人徐福就曾指出:
“霍氏必亡。
“霍氏必亡。
夫奢则不逊,
凡奢侈无度,必然傲慢不逊;
不逊则侮上。
傲慢不逊,
侮上者,
必然冒犯主上;
逆道也,
冒犯主上就是大逆不道。
在人之右,
身居高位的人,
众必害之。
必然会受到众人的厌恶。
霍氏秉权日久,
霍氏一家长期把持朝政,
害之者多矣;
遭到很多人的厌恶,
天下害之,
天下人厌恶,
而又行以逆道。
又作出大逆不道的事,
不亡何待!”
怎么可能不灭亡呢!”于是,
乃上疏言:
上书朝廷说:
“霍氏泰盛,
“霍氏一家权势太大,
陛下即爱厚之,
陛下既然厚爱他们,
宜以时抑制,
就应随时加以约束限制,
无使至亡!”
不要让他们发展到灭亡的地步!”
书三上,
上书三次,天子听到了,
辄报闻。
未加采纳。
其后霍氏诛灭,
后霍氏一家被诛杀,
而告霍氏者皆封,
曾告发过霍氏的人都被封赏,
人为徐生上书曰:
有人上书汉宣帝,为徐福鸣不平说:
“臣闻客有过主人者,
“我听说,有一位客人到主人家拜访,
见其灶直突,
见主人家炉灶的烟囱是直的,
傍有积薪,
旁边又堆有柴薪,
客谓主人:
这位客人便对主人说:
‘更为曲突,
‘您的烟囱应改为弯曲的,
远徙其薪,
并将柴薪搬到远处去,
不者且有火患!
不然的话,将会发生火灾!
’主人嘿然不应。
’主人默然,不予理会。不久,
俄而家果失火,
主人家果然失火,
邻里共救之,
邻居们共同抢救,
幸而得息。
幸而将火扑灭。
于是杀牛置酒,
于是,主人家杀牛摆酒,
谢其邻人,
对邻居表示感谢,
灼烂者在于上行,
在救火中烧伤的被请到上座,
余各以功次坐,
其余则各按出力大小依次就坐,
而不录言曲突者。
却没有请那位建议他改弯烟囱的人。
人谓主人曰:
有人对这家主人说:
‘乡使听客之言,
‘当初要是听了那位客人的劝告,
不费牛酒,
就不用杀牛摆酒,
终亡火患。
终究不会有火灾。
今论功而请宾,
如今论功请客酬谢,
曲突徙薪无恩泽,
建议改弯烟囱、移走柴薪的人没有功劳,
焦头烂额为上客邪?
而在救火时被烧得焦头烂额的人才是上客吗?
’主人乃寤而请之。
’主人这才醒悟,将那位客人请来。
今茂陵徐福,数上书言霍氏且有变,
茂陵人徐福多次上书说霍氏将会有叛逆行为,
宜防绝之。
应预先加以防范制止。
向使福说得行,
假如陛下接受徐福的劝告,
则国无裂土出爵之费,
则国家就没有划出土地分封列候的费用,
臣无逆乱诛灭之败。
臣下也不会谋逆叛乱,遭受诛杀的大祸。
往事既已,
现在事情已然过去,
而福独不蒙其功,
而只有徐福的功劳没有受到奖赏,
唯陛下察之。
希望陛下明察,
贵徙薪曲突之策,
嘉许其‘弯曲烟囱、移走柴薪’的远见,
使居焦发灼烂之右!”
使他居于‘焦头烂额’者之上!”
上乃赐福帛十匹,
汉宣帝这才赐给徐福绸缎十匹,
后以为郎。
后又任命他为郎官。
帝初立,
汉宣帝初即皇位时,
谒见高庙,
前往汉高祖庙祭拜,
大将军光骖乘,
由大将军霍光同车陪乘,
上内严惮之。
汉宣帝心中十分畏惧,
若有芒刺在背。
有如芒刺在背,很不舒服。
后车骑将军张安世代光骖乘,
后改由车骑将军张安世同车陪乘,
天子从容肆体,
汉宣帝这才觉得轻松从容,
甚安近焉。
十分安全亲近。
及光身死而宗族竟诛,
等到霍光死后,其宗族最终遭到诛杀,
故俗传霍氏之祸萌于骖乘。
所以民间传说,霍家的灾祸早在霍光陪同汉宣帝乘车时就已萌芽了。
后十二岁,
十二年后,
霍后复徙云林馆,
霍皇后又被迁到云林馆囚居,
乃自杀。
自杀身亡。
班固赞曰:
班固赞曰:
霍光受襁褓之托,
霍光身受辅佐幼主的重托,
任汉室之寄,
掌握着汉朝的安危存亡,
匡国家,
匡扶国家,
安社稷,
安定社稷,
拥昭,
维护汉昭帝,
立宣,
拥立汉宣帝,
虽周公、阿衡何以加此!
即使是周公、伊尹,又怎能超过!
然光不学亡术,
然而,霍光不学无术,
暗于大理;
不明大理,
阴妻邪谋,
隐瞒妻子的邪恶逆谋,
立女为后,
立自己的女儿为皇后,
湛溺盈溢之欲,
沉溺于过多的欲望,
以增颠覆之祸,
使覆亡的灾祸加剧,
死财三年,
身死才三年,
宗族诛夷,
宗族就遭诛灭,
哀哉!
实在令人悲哀!
臣光曰:
臣司马光曰:
霍光之辅汉室,
“霍光辅佐汉朝,
可谓忠矣;
可以说是忠心耿耿,
然卒不能庇其宗,
然而却终究未能庇护他的宗族,
何也?
是什么原因呢?
夫威福者,
威严权柄,
人君之器也;
只有君王才能享有,
人臣执之,
如果由臣下享有,
久而不归,
长期不归还君王,
鲜不及矣。
则很少能逃脱灭亡的命运。
以孝昭之明,
以汉昭帝的贤明,
十四而知上官桀之诈,
十四岁就能洞察上官桀的奸诈行为,
固可以亲政矣。
原来可以亲理朝政了,
况孝宣十九即位,
更何况汉宣帝十九岁即皇位,
聪明刚毅,
聪明刚毅,
知民疾苦,
了解民间疾苦,
而光久专崐大柄,
而霍光却依然长期专擅大权,
不知避去,
不知引退,
多置私党,充塞朝廷,
反在朝中广植私党,
使人主蓄愤于上,
致使君王积蓄怨愤于上,
吏民积怨于下,
官、民积蓄不满于下,
切齿侧目,
咬牙切齿,侧目而视,
待时而发,
都在等待时机发动。霍光自己能够免祸,
其得免于身幸矣,
已然是侥幸了,
况子孙以骄侈趣之哉!
何况子孙更加骄横奢侈呢!
虽然,
尽管如此,
向使孝宣专以禄秩赏赐富其子孙,
假如当初汉宣帝专用官阶和俸禄赏赐霍光的子孙,使他们富有,
使之食大县,
让他们享用大县的收入,
奉朝请,
定期前来朝见皇帝,
亦足以报盛德矣;
也就足以报答霍光的盛德了;
乃复任之以政,
而汉宣帝仍然让他们主持朝政,
授之以兵,
授以兵权,
乃事丛衅积,
等到事态严重,
更加裁夺,
这才对他们加以裁夺,
遂至怨惧以生邪谋,
以至他们恐惧怨恨,生出反叛朝廷的阴谋。
岂徒霍氏之自祸哉?
这难道只是霍氏一家自己招致的灾祸吗?
亦孝宣酝酿以成之也。
这也是汉宣帝酝酿而成的。春秋时,
昔斗椒作乱于楚,
斗椒在楚国作乱,
庄王灭其族而赦箴尹克黄,
楚庄王灭其宗族,却赦免了担任箴尹的斗克黄,
以为子文无后,
认为如果不让当初于国有功的斗於菟留下后代,
何以劝善。
就不利于勉励人们行善立功。
夫以显、禹、云、山之罪,
以霍显、霍禹、霍云、霍山犯下的罪行,
虽应夷灭,
当然应诛灭全族,
而光之忠勋不可不祀;
但立下大功的忠臣霍光却不可无人祭祀,汉宣帝竟将其全族老小全部处死,
遂使家无噍类,
一个不留,
孝宣亦少恩哉!
也未免刻薄寡恩了!
九月,
九月,
诏减天下盐贾。
汉宣帝下诏降低天下盐价。
又令郡国岁上系囚以掠笞若瘐死者,
又下令各郡、国,
所坐县、名、爵、里,
每年将本地因受刑或病饿而死的囚犯的县份、姓名、官爵和所居邑里呈报朝廷,
丞相、御史课殿最以闻。
由丞相、御史对地方官员考评,排出等级后奏报汉宣帝。
十二月,
十二月,
清河王年坐内乱废,
清河王刘年因被指控乱伦,被废去王爵,
迁房陵。
贬居房陵。
宣帝新政与名臣治理
是岁,
这一年,
北海太守庐江朱邑以治行第一入为大司农,
北海太守庐江人朱邑,以治理地方政绩和个人品行排名第一,被调入朝中担任大司农,
勃海太守龚遂入为水衡都尉。
勃海太守龚遂也调入朝中担任水衡都尉。
先是,
当初,
勃海左右郡岁饥,
勃海周围各郡遇到荒年,百姓饥馑,
盗贼并起,
盗贼并起,
二千石不能禽制。
二千石官员不能擒获制止。
上选能治者,
汉宣帝下令征选有能力治理的官员,
丞相、御史举故昌邑郎中令龚遂,
丞相、御史举荐前昌邑国郎中令龚遂,
上拜为勃海太守。
于是汉宣帝任命龚遂为勃海太守。
召见,
召见时,
问:
汉宣帝问龚遂:
“何以治勃海,
“你用什么办法来治理勃海郡,
息其盗贼?”
平息那里的盗贼呢?”
对曰:
龚遂说:
“海濒遐远,
“勃海郡地处海滨,远离京师,
不沾圣化,
得不到圣明君主的教化,
其民困于饥寒而吏不恤,
当地百姓为饥寒所困苦,而地方官吏却不加体恤,
故使陛下赤子盗弄陛下之兵于潢池中耳。
所以才使陛下的子民盗取陛下的兵器,在小池溏中耍弄罢了。
今欲使臣胜之邪,
如今陛下是打算派我镇压他们呢?
将安之也?”
还是安抚他们呢?
上曰:
汉宣帝说:
“选用贤良,
“我征选贤良人才,
固欲安之也。”
当然是要安抚他们。”
遂曰:
龚遂说:
“臣闻治乱民犹治乱绳,
“我听说,治理作乱的百姓,就如同整理一团乱绳一般,
不可急也;
不能操之过急,
唯缓之,
只有先将紧张的局势缓和下来,
然后可治。
然后才能治理。
臣愿丞相、御史且无拘臣以文法,
我希望丞相、崐御史不要用严格的法令约束我的行动,
得一切便宜从事。”
准许我相机行事。”
上许焉,
汉宣帝批准了龚遂的请求,
加赐黄金赠遣。
并加赏黄金,派他前往。
乘传至勃海界,
龚遂乘坐国家的驿车,来到勃海郡界,
郡闻新太守至,
郡中官员听说新太守来到,
发兵以迎。
派军队前往迎接。
遂皆遣还。
龚遂将军队全部遣还,
移书敕属县:
并下达文书给所属各县,命令:
“悉罢逐捕盗贼吏,
“将所有负责缉捕盗贼的官吏一律撤销,
诸持、钩、田器者皆为良民,
凡是手持锄头、镰刀和其他农具的,一律视为良民百姓,
吏毋得问;
地方官吏不得刁难,
持兵者乃为贼。”
只有手持兵器的才算是盗贼。”然后,
遂单车独行至府。
龚遂单人独车前往郡衙门就职。
盗贼闻遂教令,
盗贼们听说新太守的命令后,
即时解散,
立即解散,
弃其兵弩而持钩、,
抛弃兵器弓弩,拿起镰刀、锄头,
于是悉平,
于是盗贼全部平息,
民安土乐业。
百姓安居乐业。于是,
遂乃开仓廪假贫民,
龚遂下令打开官仓,赈济贫苦百姓,
选用良史慰安牧养焉。
选派品行优良的官吏对百姓们进行安抚、管理。
遂见齐俗奢侈,
龚遂发现齐地风俗奢侈,
好末技,
人们喜欢经营工商业,
不田作,
不愿在田间劳作,
乃躬率以俭约,
便以身作则,提倡勤俭节约,
劝民务农桑,
劝导百姓从事农业生产,
各以口率种树畜养。
按各家人口的多少,规定必须种树若干,养家畜若干。
民有带持刀剑者,
凡百姓有带刀持剑的,
使卖剑买牛,
让他们卖剑买耕牛,
卖刀买犊,
卖刀买牛犊,
曰:
说道:
“何为带牛佩犊!”
“你为什么把壮牛和牛犊佩带在身上!”经过龚遂的辛勤劝勉,
劳来循行,
往来巡查,
郡中皆有畜积,
终于使勃海郡内各家各户都有了积蓄,
狱讼止息。
刑狱讼案也大为减少。
乌孙公主女为龟兹王绛宾夫人。
嫁给乌孙国王的汉朝公主刘解忧的女儿是龟兹国王绛宾的夫人。
绛宾上书言:
绛宾上书汉宣帝说:
“得尚汉外孙,
“我有幸娶汉朝外孙女为妻,
愿与公主又俱入朝。”
愿与公主的女儿同到长安朝见。”
元康元年(丙辰、前65)
元康元年(丙辰,公元前65年)
春,
春季,
正月,
正月,
龟兹王及其夫人来朝;
龟兹王及其夫人前来朝见汉宣帝。
皆赐印绶,
汉宣帝赐给他们印信、绶带,
夫人号称公主,
封其夫人公主称号,
赏赐甚厚。
并给予十分丰厚的赏赐。
初作杜陵。
汉宣帝开始为自己修建陵墓杜陵,
徙丞相、将军、列候、吏二千石、訾百万者杜陵。
并将丞相、将军、列候、二千石官员以及拥有百万以上家财的人迁往杜陵。
三月,
三月,
诏以凤皇集泰山、陈留,
汉宣帝下诏,因有凤凰聚集于泰山、陈留一带,
甘露降未央宫,
又有甘露降于未央宫,
赦天下。
所以大赦天下。
有司复言悼园宜称尊号曰皇考;
有关官员再次进言:汉宣帝的父亲刘进应尊称为“皇考”。
夏,
夏季,
五月,
五月,
立皇考庙。
建立皇考庙。
冬,
冬季,
置建章卫尉。
设置建章卫尉。
赵广汉好用世吏子孙新进年少者,
京兆尹赵广汉喜欢任用那些世代为吏者的子孙中刚开始在官府任职的年轻人,
专厉强壮蜂气,
专门锻炼他们的强猛和锐气。
见事风生,
他们办事雷厉风行,
无所回避,
无所回避,
率多果敢之计,
大多有胆识,
莫为持难,
不知犹豫为难,
终以此败。
但最终却因此而败亡。
广汉以私怨论杀男子荣畜,
赵广汉出于私人的怨恨,将一名叫作荣畜的男子判处死刑。
人上书言之,
有人上书朝廷告发此事,
事下丞相、御史按验。
汉宣帝命丞相、御史负责审查。
广汉疑丞相夫人杀侍婢,
赵广汉怀疑丞相魏相的夫人曾杀死婢女,
欲以此胁丞相,
便打算用此事来威胁丞相,
丞相按之愈急。
但丞相却加紧了审查。于是,
广汉乃将吏卒入丞相府,
赵广汉亲自率领官吏、兵卒进入丞相府,
召其夫人跪庭下受辞,
召丞相夫人前来,跪在院中接受盘问,
收奴婢十余人去。
并抓走了相府奴婢十余人。
丞相上书自陈,
丞相魏相上书汉宣帝为自己辩白,
事下廷尉治,
汉宣帝命廷尉负责处理。经调查证明,
实丞相自以过谴笞傅婢,
是丞相自己因一名婢女犯有过失,加以责打,
出至外第乃死,
送到外宅后才死去,
不如广汉言。
并非像赵广汉说的那样。
帝恶之,
汉宣帝厌恶赵广汉的行为,
下广汉廷尉狱。
下令将赵广汉逮捕,关押在廷尉狱中。
吏民守阙号泣者数万人:
官吏和百姓听说赵广汉被捕,纷纷守在皇宫门前号哭,达数万人之多。有人说:
“臣生无益县官,
“我活着对皇上并无益处,
愿代赵京兆死,
情愿代崐替赵京兆去死,
使牧养小民!”
让他留下来照管小民!”
广汉竟坐要斩。
然而赵广汉终于被腰斩。
广汉为京兆尹,
赵广汉身为京兆尹,
廉明,
廉洁明察,
威制豪强,
以威严抑制豪强,
小民得职,
使小民各得其所,
百姓追思歌之。
受到百姓的思念和歌颂。
是岁,
这一年,
少府宋畴坐议“凤皇下彭城,
少府宋畴因声称“凤凰飞集彭城,
未至京师,
未到长安,
不足美”,
不足以赞美”,受到指控,
贬为泗水太傅。
被贬为泗水国太傅。
上选博士、谏大夫通政事者补郡国守相,
汉宣帝征选通晓政务的博士、谏大夫充任郡太守和封国丞相,
以萧望之为平原太守。
任命萧望之为平原太守。
望之上疏曰:
萧望之上书汉宣帝说:
“陛下哀愍百姓,
“陛下哀怜百姓,
恐德之不究,
唯恐恩德不能遍及天下,
悉出谏官以补郡吏。
将朝中谏官全部派到各郡、国掌管地方事务。
朝无争臣,
但朝中缺少直谏之臣,
则不知过,
就不能使陛下了解朝政的缺失,
所谓忧其未而忘其本者也。”
这正是所谓只忧虑末梢而忘记了根本。”
上乃征望之入守少府。
于是汉宣帝征调萧望之担任少府。
东海太守河东尹翁归,
东海太守河东人尹翁归,
以治郡高第入为右扶风。
因治理郡务成绩优等,被调入京担任右扶风一职。
翁归为人,公廉明察,
尹翁归为人公正、廉洁、明察,
郡中吏民贤、不肖及奸邪罪名尽知之。
对郡中官吏和普通百姓的好坏及奸邪之徒的罪状无不尽知。
县县各有记籍,
他对治下每个县的情况都有专门记载,
自听其政;
亲自处理各县的政务。
有急名则少缓之。
凡遇下属处理事务过于苛急,他便命其稍加平缓;
吏民小解,
如属下官吏办事稍有懈怠,
辄披籍。
他则亲自查阅有关记载督促。尹翁归逮捕罪犯,
取人必于秋冬课吏大会中及出行县,
都在秋冬考核官吏大会中,或出巡各县之际,
不以无事时。
而不在平日无事时进行。
其有所取也,
他逮捕罪犯,
以一警百。
目的在于以一警百。
吏民皆服,
官吏和百姓全都敬服,
恐惧,
心怀恐惧,
改行自新。
改过自新。
其为扶风,
尹翁归出任右扶风,
选用廉平疾奸吏以为右职,
选用清廉公正、疾恶如仇的官员担任高级职务;
接待有礼,
待人接物注重礼节,
好恶与同之;
无论自己喜欢还是厌恶,都同样对待;
其负翁归,
但对违抗命令者,
罚亦必行。
也必加处罚。
然温良谦退,
然而尹翁归为人温和谦虚,
不以行能骄人,
从不依恃自己的才能看不起别人,
故尤得名誉于朝廷。
因此在朝中尤其受人赞誉。
初,
当初,
乌孙公主少子万年有宠于莎车王。
嫁与乌孙王的汉朝公主的小儿子万年受到莎车王的宠爱。
莎车王死而无子,
莎车王死后,没有儿子,
时万年在汉,
当时万年正在汉朝,
莎车国人计,
莎车国人商议,
欲自托于汉,
既想托庇于汉朝,
又欲得乌孙心,
又想取得乌孙国的欢心,
上书请万年为莎车王。
于是上书汉朝廷,请求立万年为莎车王。
汉许之,
汉朝同意所请,
遣使者奚充国送万年。
派使者奚充国护送万年前往莎车。
万年初立,
万年刚当上莎车国王,
暴恶,
就非常残暴凶恶,
国人不说。
莎车人深为不满。
上令群臣举可使西域者,
汉宣帝命群臣举荐能够出使西域的人选。
前将军韩增举上党冯奉世以卫候使持节送大宛诸国客至伊循城。
经前将军韩增举荐,上党人冯奉世以卫候身份充当使者,携带皇帝符节,护送大宛等国客人到达伊循城。
会故莎车王弟呼屠徵与旁国共杀其王万年及汉使者奚充国,
正巧前莎车王的弟弟呼屠徵联合邻国势力一同杀死其王万年和汉朝使者奚充国,
自立为王。
自立为莎车王。
时匈奴又发兵攻车师城,
当时,匈奴再次出兵攻打车师城,
不能下而去。
未能攻下,撤兵而还。
莎车遣使扬言“北道诸国已各属匈奴矣”,
莎车国派使者扬言:“西域北路各国已归属匈奴了。”
于是攻劫南道,
于是派兵攻打南路各国,
与歃盟畔汉,
与各国结盟,背叛汉朝,
从鄯善以西皆绝不通。
使西域自鄯善国以西全部与汉朝绝交。
都护郑吉、、校尉司马皆在北道诸国间,
此时都护郑吉崐、校尉司马都在北路各国间,
奉世与其副严昌计,
冯奉世与其副使严昌商议,
以为不亟击之,
认为如不立即攻击莎车,
则莎车日强,
那么莎车将日益强盛,
其势难制,
难以控制,
必危西域,
必定危及整个西域。
遂以节谕告诸国王,
于是以皇帝符节告谕各国国王,
因发其兵,
征调各国军队,
南北道合万五千人,
南北两路共一万五千人,
进击莎车,
进攻莎车。
攻拔其城。
结果莎车城被攻克,
莎车王自杀,
莎车王自杀,
传其首诣长安,
首级被送至长安,
更立他昆弟子为莎车王。
改立前莎车王其他兄弟的儿子为莎车王,
诸国悉平,
冯奉世率兵将各国全部平定,
威振西域,
威震西域,
奉世乃罢兵以闻。
然后罢兵,奏闻朝廷。
帝召见韩增曰:
汉宣帝召见韩增说:
“贺将军所举得其人。”
“祝贺将军,你举荐的人非常出色。”
奉世遂西至大宛;
冯奉世于是西至大宛,
大宛闻其斩莎车王,
大宛王听说他杀死了莎车王,
敬之异于他使,
所以对他特别恭敬,与对别的使臣不同,
得其名马象龙而还。
大宛国向汉朝皇帝进献了一匹叫作象龙的名马,冯奉世将其带回长安。
上甚说,
汉宣帝大为高兴,
议封奉世。
与朝臣商议,打算封冯奉世为侯。
丞相、将军皆以为可,
丞相、将军等都认为可以,
独少府萧望之以为“奉世奉使有指,
只有少府萧望之表示反对,他认为:“冯奉世作为朝廷的使臣,有指定的任务,
而擅制违命,
而他却违背使命,
发诸国兵,
擅自用皇上的名义征调各国军队,
虽有功效,
虽然建立功勋,
不可以为后法。
却不能让后人效法。
即封奉世,
如封冯奉世为侯,
开后奉使者利以奉世为比,
以后奉命出使的人将以他为榜样,
争逐发兵,
争着征调各国军队,
要功万里之外,
以图建功于万里之外,
为国家生事于夷狄,
使国家在外族地区多生事端,
渐不可长。
此风不可渐长。因此,
奉世不宜受封。”
冯奉世不宜受封。”
上善望之议,
汉宣帝认为萧望之的话很有道理,
以奉世为光禄大夫。
于是任命冯奉世为光禄大夫,没有封侯。
二年(丁巳、前64)
二年(丁巳,公元前64年)
春,
春季,
正月,
正月,
赦天下。
大赦天下。
上欲立皇后,
汉宣帝打算立皇后。当时,
时馆陶主母华及淮阳宪王母张、楚孝王母卫皆爱幸。
馆陶公主的母亲华及淮阳宪王的母亲张、楚孝王的母亲卫都受到汉宣帝的宠爱。
上欲立张为后;
汉宣帝想立张为皇后,
久之,
但迟迟不决,
惩艾霍氏欲害皇太子,
鉴于前皇后霍成君企图害死皇太子刘的教训,
乃更选后宫无子而谨慎者,
便挑选后宫中没有儿子且行为谨慎的人立为皇后。
二月,乙丑,
二月乙丑(二十六日),
立长陵王为皇后,
汉宣帝立长陵人王为皇后,
令母养太子;
命她作为皇太子的母亲,负起养育太子的责任;
封其父奉光为邛成侯。
封其父王奉光为邛成侯。
后无宠,
新皇后不受宠爱,
希得进见。
很少能见到皇上。
五月,
五月,
诏曰:
汉宣帝颁布诏书说:
“狱者,
“刑狱,
万民之命。
关系着万民的生命。
能使生者不怨,
只有能使生者不抱怨,
死者不恨,
死者不怀恨,
则可谓文吏矣。
才可以称得上是称职的官吏。
今则不然。
如今却不是这样。
用法或持巧心,
有的官吏用诈使巧,玩弄法令,断章取义,
析律贰端,
对律文作出不同解释,
深浅不平,
判决案狱轻重不公,
奏不如实,
又不如实上奏,
上亦亡由知,
连朕也无法了解真相,
四方黎民将何仰哉!
四方万民还有什么仰仗、指望呢!
二千石各察官属,
二千石官员要分别督察自己的属下,
勿用此人。
不得任用这样的人。
吏或擅兴徭役,
还有的官吏擅自征发徭役,
饰厨传,
装饰宾馆驿站,
称过使客,
使过往使者和官员称心如意,
越职逾法以取名誉,
超越职权,违反规定,以博取赞誉。这种情况,
譬如践薄冰以待白日,
就如同踩在薄冰上等待太阳出来,
岂不殆哉!
岂不危险吗!
今天下颇被疾疫之灾,
现在天下不少地方有疾病瘟疫流行,
朕甚愍之,
朕十分怜悯,
其令郡国被灾甚者毋出今年租赋。”
凡受灾重的郡、国,免除百姓今年的田租赋税。”
又曰:
汉宣帝在诏书上还说:
“闻古天子之名,
“听说,古代天子的名字,民间都不常用,
难知而易讳也;
容易避讳,
其更讳询。”
所以我改名为刘询。”
匈奴大臣皆以为“车师地肥美,
匈奴国的大臣们都认为:“车师国土地肥沃,
近匈奴,
又靠近匈奴,
使汉得之,
如被汉朝得到,
多田积谷,
在那里大量垦田,积聚谷物,
必害人国,
必为我国之害,
不可不争”,
所以不能不将车师从汉朝手中夺过来。”
由是数遣兵击车师田者。
于是多次派兵袭击在车师屯田的汉人。
郑吉将渠犁田卒七千余人救之,
郑吉率领在渠犁屯田的汉朝兵卒七千余人前来援救,
为匈奴所围。
为匈奴兵围困。
吉上言:
郑吉派人向汉宣帝报告说:
“车师去渠犁千余里,
“车师距渠犁一千余里,
汉兵在渠犁者少,
在渠犁的汉军兵力单薄,
势不能相救,
难以援救车师,
愿益田卒。”
希望能增派屯田军队。”
上与后将军赵充国等议,
汉宣帝与后将军赵充国等商议,
欲因匈奴衰弱,
打算乘匈奴国力衰弱的机会,
出兵击其右地,
出兵袭击其西部地区,
使不崐得复扰西域。
使其不能再骚扰西域各国。
魏相上书谏曰:
丞相魏相上书汉宣帝劝阻说:
“臣闻之:
“我听说,
救乱诛暴,
为人解救危乱,诛除凶暴,
谓之义兵,
可以称之为‘义兵’,
兵义者王。
兵行仁义,称王于天下。
敌加于己,
如果受到敌人的侵略,
不得已而起者,
不得已起而应战,
谓之应兵,
则称之为‘应兵’,
兵应者胜;
也可以取得胜利。
争恨小故,
为了一点细小的仇恨,
不忍愤怒者,
忍不住愤怒而起兵,
谓之忿兵,
称之为‘忿兵’,
兵忿者败;
忿兵往往失败。
利人土地、货宝者,
贪图别国的土地、财富而起兵,
谓之贪兵,
称之为‘贪兵’,
兵贪者破;
贪兵将为别人所破。
恃国家之大,
自恃国家强大,
务民人之众,
人口众多,
欲见威于敌者,
企图在敌方面前显示自己的威力,
谓之骄兵,
称之为‘骄兵’,
兵骄者灭。
骄兵将会灭亡。
此五者,
这五种情况,
非但人事,
不仅是人事,
乃天道也。
实为上天的意志。近来,
间者匈奴尝有善意,
匈奴曾向我国表明善意,
所得汉民,
得到汉朝的百姓,
辄奉归之,
马上就将他们送回,
未有犯于边境;
未曾侵略我国边境。
虽争屯田车师,
虽与我国争着在车师屯田,
不足致意中。
我认为不足介意。
今闻诸将军欲兴兵入其地,
现在听说各位将军打算兴兵攻入匈奴境内,
臣愚不知此兵何名者也!
恕我愚昧,不知此兵名义何在!?
今边郡困乏,
如今边境各郡都很困乏,
父子共犬羊之裘,
百姓们父子共穿一件狗皮或羊皮衣服,
令草莱之实,
靠野草野果充饥,
常恐不能自存,
他们对自己的生存常常感到忧心,
难以动兵。
难以征调他们去当兵打仗!
‘军旅之后,
《老子》说‘军事行动之后,
必有凶年,
必然会出现灾年’。
’言民以其愁苦之气伤阴阳之和也。
就是说百姓们以他们的愁苦怨恨之气伤害了天地间的阴阳谐调。
出兵虽胜,
所以一旦兴兵,即使取得了胜利,
犹有后忧,
也会带来后患,
恐灾害之变因此以生。
恐怕灾变从此产生。
今郡国守相多不实选,
如今各郡太守、各封国丞相多不称职,
风俗尤薄,
风俗尤为不正,
水旱不时。
水旱灾害不时发生。
按今年子弟杀父兄、妻杀夫者凡二百二十二人,
就在今年,儿子杀父亲、弟弟杀哥哥、妻子杀丈夫的共二百二十二人,
臣愚以为此非小变也。
我认为这种情况绝不是小事。
今左右不忧此,
现在陛下左右的人不为此事担忧,
乃欲发兵报纤介之忿于远夷,
却想发兵到遥远的蛮夷之地去报复细小的怨忿,
殆孔子所谓‘吾恐季孙之忧不在颛臾而在萧墙之内也’。”
恐怕正如孔子所说‘我担心季孙氏的忧患,不在颛臾国,而在萧墙之内。
上从相言,
’”汉宣帝接受了魏相的劝告,
止遣长罗侯常惠将张掖、酒泉骑往车师,
只派长罗侯常惠率领张掖、酒泉的骑兵前往车师,
迎郑吉及其吏士还渠犁。
接郑吉及其所率将士还回渠。
召故车师太子军宿在焉耆者,
又召前车师太子、正在焉耆的军宿,
立以为王;
立为车师王;
尽徙车师国民令居渠犁,
将车师国百姓全部迁徙,让他们到渠居住,
遂以车师故地与匈奴。
将原车师国地区让给匈奴。
以郑吉为卫司马,
汉宣帝任命郑吉为卫司马,
使护鄯善以西南道。
负责鄯善以西的南路地区的安全。
魏相好观汉故事及便宜章奏,
魏相喜欢阅读有关汉朝旧事的记载和前人提出改良建议的奏章,
数条汉兴已来国家便宜行事及贤臣贾谊、晁错、董仲舒等所言,
多次列举汉朝建国以来推行的于国有益的措施以及贤臣贾谊、晁错、董仲舒等人的建议,
奏请施行之。
奏请汉宣帝批准实行。
相敕掾史按事郡国,及休告,从家还至府,
丞相府的官员因公事到郡国及休假从家回到相府,
辄白四方异闻。
魏相都命他们将各地发生的奇闻异事报告给他。
或有逆贼、风雨灾变,
如果有的地区出现逆贼,或自然灾害,
郡不上,
郡府不向朝廷报告,
相辄奏言之。
总是由魏相奏闻朝廷。
与御史大夫丙吉同心辅政,
魏相与御史大夫丙吉同心协力辅佐朝政,
上皆重之。
汉宣帝对二人都很倚重。
丙吉为人深厚,
丙吉为人深沉忠厚,
不伐善。
不夸耀自己的功劳。
自曾孙遭遇,
自汉宣帝即位以来,
言绝口不道前恩,
丙吉绝口不提以前对汉宣帝的恩惠,
故朝廷莫能明崐其功也。
所以朝中无人知道他的功劳。
会掖庭宫婢则令民夫上书,
正巧一个名叫则的掖庭所属宫婢让自己的老百姓丈夫上书朝廷,
自陈尝有阿保之功,
陈述自己对皇帝曾有抚育之功,
章下掖庭令考问,
汉宣帝命掖庭令负责查问此事,
则辞引使者丙吉知状。
宫婢则在供词中提到丙吉了解当时的情况。
掖庭令将则诣御史府以视吉,
掖庭令将宫婢则带到御史府来见丙吉,
吉识,
丙吉认识她,
谓则曰:
对她说:
“汝尝坐养皇曾孙不谨,
“你当年抚育皇曾孙时,因照顾不周,
督笞汝,
我还曾责打过你,
汝安得有功!
你有什么功劳!
独渭城胡组、淮阳郭徵卿有恩耳。”
只有渭城人胡组、淮阳人郭徵卿对皇曾孙有恩。”
分别奏组等共养劳苦状。
于是分别将胡组等当年共同辛勤抚养的情况上奏汉宣帝。
诏吉求组、徵卿;
汉宣帝下诏,命寻访胡组、郭徵卿,
已死,
但二人已然去世,
有子孙,
只有子孙尚在,
皆受厚赏。
都受到丰厚的赏赐。
诏免则为庶人,
汉宣帝又下诏赦免则的官奴婢身分,使她成为平民,
赐钱十万。
赐给她十万钱,
上亲见问,
并亲自召见,询问当年情况,
然后知吉有旧恩而终不言,
这才知道丙吉对自己有旧恩,却一直不肯透露,
上大贤之。
对丙吉的贤德大为感动。
帝以萧望之经明持重,
汉宣帝认为萧望之善于筹划,为人持重,
议论有余,
很会分析议论,
材任宰相,
才能堪为丞相,
欲详试其政事,
打算仔细考察他处理政务的能力,
复以为左冯翊。
便又任命他为左冯翊。
望之从少府出为左迁,
萧望之本为少府,如今从宫廷被降到地方,
恐有不合意,
担心皇上对自己有不满意之处,便上书汉宣帝,
即移病。
以有病为理由,打算辞去官职。
上闻之,
汉宣帝知道后,
使侍中成都侯金安上谕意曰:
派侍中成都侯金安上向萧望之解释自己的意思说:
“所用皆更治民以考功。
“这样做都是为了考察你治理百姓的能力。
君前为平原太守日浅,
你以前当平原太守的时间太短,
故复试之于三辅,
所以再调你到三辅地区试用,
非有所闻也。”
并非听到什么不利于你的议论。”
望之即起视事。
于是萧望之立即起身处理政事。
初,
当初,
掖庭令张贺数为弟车骑将军安世称皇曾孙之材美及征怪;
掖庭令张贺多次在其弟车骑将军张安世面前称赞皇曾孙的才干,并谈到与皇曾孙有关的一些奇异征兆。
安世辄绝止,
张安世总是禁止他说这些,
以为少主在上,
认为上有年轻的皇上,
不宜称述曾孙。
不应称道皇曾孙。
及帝即位而贺已死,
到汉宣帝即位时,张贺已然去世,
上谓安世曰:
汉宣帝对张安世说:
“掖庭令平生称我,
“掖庭令当初无端地称赞我,
将军止之,是也。”
将军制止他是对的。”
上追思贺恩,
汉宣帝追念张贺对自己的恩惠,
欲封其冢为恩德侯,
打算追封他为恩德侯,
置守冢二百家。
为他设置二百人家守墓。
贺有子早死,
张贺的儿子去世很早,
子安世小男彭祖。
收张安世的小儿子张彭祖为养子。
彭祖又小与上同席研书指,
张彭祖幼年时又曾与汉宣帝一起读书,
欲封之,
所以汉宣帝打算封张彭祖为侯,
先赐爵关内侯。
先赐他为关内侯。
安世深辞贺封;
张安世对张贺封侯之事坚决辞谢,
又求损守冢户数,
又请求减少为张贺守墓的户数,
稍减至三十户。
逐渐减至三十户。
上曰:
汉宣帝说:
“吾自为掖庭令,
“我本是为掖庭令,
非为将军也!”
并不是为将军你!”
安世乃止,
张安世这才罢休,
不敢复言。
不敢再说。
上心忌故昌邑王贺,
汉宣帝心中对原昌邑王刘贺很是忌惮,
赐山阳太守张敞玺书,
赐给山阳太守张敞诏书,
令谨备盗贼,
命他严防盗贼,
察往来过客;
注意察看来往的人,
毋下所赐书。
并命张敞不得将所赐诏书公布出去。
敞于是条奏贺居处,
于是,张敞一一奏报刘贺的起居行止,
著其废亡之效曰:
写明他被废黜后的反应,说:
“故昌邑王为人,青黑色,
“原昌邑王肤色青黑,
小目,
眼睛很小,
鼻末锐卑,
鼻尖塌陷,
少须眉,
胡须眉毛稀少,
身体长大,
身材高大,
疾痿,
有肢体痿弱的病,
行步不便。
行走不便。
臣敞尝与之言,
我曾经与他交谈,
欲动观其意,
想在说话时观察他的内心活动,
即以恶鸟感之曰:
便借用恶鸟引诱他崐说:
‘昌邑多枭。
‘昌邑地区猫头鹰很多。
’故王应曰:
’原昌邑王说:
‘然。
‘是啊,
前贺西至长安,
以前我西至长安,
殊无枭;
一只猫头鹰也见不到;
复来,
回来时,
东至济阳,
东行到济阳,
乃复闻枭声。
才又听到猫头鹰的叫声。
’察故王衣服、言语、跪起,
’我观察他的衣着、言语、跪下、起立的举止,
清狂不惠。
就像一个糊涂的白痴。
臣敞前言:
我曾经对他说:
‘哀王歌舞者张等十人无子,
‘令尊昌邑哀王的歌舞宫女张等十人都没有儿女,
留守哀王园,
留守在哀王的墓地,
请罢归。
请你放她们回家吧。
’故王闻之曰:
’他听后说道:
‘中人守园,
‘宫女守墓,
疾者当勿治,
有病的不应医治,
相杀伤者当勿法,
相互打架杀伤的也不应处置,
欲令亟死。
我想让她们早早死去。
太守奈何而欲罢之?
太守为什么要放她们走呢?
’其天资喜由乱亡,
’可见其天性喜好走乱亡的路,
终不见仁义如此。”
到底不懂得什么叫作仁义。”
上乃知贺不足忌也。
于是汉宣帝知道刘贺不足忌惮。
三年(戊午、前63)
三年(戊午,公元前63年)
春,
春季,
三月,
三月,
诏封故昌邑王贺为海昏侯。
汉宣帝下诏封原昌邑王刘贺为海昏侯。
乙未,
乙未(初二),
诏曰:
汉宣帝下诏说:
“朕微眇时,
“朕在平民时,
御史大夫丙吉、中郎将史曾、史玄、长乐卫尉许舜、侍中、光禄大夫许延寿皆与朕有旧恩,
御史大夫丙吉,中郎将史曾、史玄,长乐卫尉许舜,侍中、光禄大夫许延寿都对朕有旧恩。
及故掖庭令张贺,辅导朕躬,
还有已故掖庭令张贺对朕辅导教育,
修文学经术,
使朕研习儒术,
恩惠卓异,
恩惠卓著,
厥功茂焉。
功劳最大。
《诗》不云乎:
《诗经》上说:
‘无德不报’,
‘没有不应报答的恩情。
封贺所子弟子侍中、中郎将彭祖为阳都侯,
’今特封张贺的养子侍中、中郎将张彭祖为阳都侯,
追赐贺谥曰阳都哀侯,
追赐张贺谥号为阳都哀侯,
吉为博阳侯,
丙吉为博阳侯,
曾为将陵侯,
史曾为将陵侯,
玄为平台侯,
史玄为平台侯,
舜为博望侯,
许舜为博望侯,
延寿为乐成侯。”
许延寿为乐成侯。”
贺有孤孙霸,
张贺有一孤孙名叫张霸,
年七岁,
年仅七岁,
拜为散骑、中郎将,
被任命为散骑、中郎将,
赐爵关内侯。
赐爵为关内侯。凡是汉宣帝从前的老相识,
故人下至郡邸狱复作尝有阿保之功者,
下至当初在郡邸狱中按刑律服劳役的妇女中,曾对他有抚育之恩的人,
皆受官禄、田宅、财物,
都被赐给官禄、土地、房屋、财物,
各以恩深浅报之。
分别按照恩德的深浅予以报答。
吉临当封,病;
丙吉在受封时身患疾病,
上忧其不起,
汉宣帝担心他一病不起,
将使人就加印绋而封之,
准备派人将博阳侯印信送到他的身边,
及其生存也。
让他能在生前受封。
太子太傅夏侯胜曰:
太子太傅夏侯胜说:
“此未死也!
“丙吉这次不会死!我听说,
臣闻有阴德者必飨其乐,
凡是积有阴德的人,必然能在生前受到回报,
以及子孙。
并延及子孙。
今吉未获报而疾甚,
如今丙吉尚未得到陛下的报答而病重,
非其死疾也。”
这个病不会死。”
后病果愈。
后丙吉的病果然痊愈。
张安世自以父子封侯,
张安世自认为父子都被封侯,
在位太盛,
权位太盛,
乃辞禄,
便向汉宣帝请求辞去俸禄。
诏都内别藏张氏无名钱以百万数。
汉宣帝命大司农所属都内衙门单独为张安世收藏这笔无名钱,达到数百万。
安世谨慎周密,
张安世谨慎周密,
每定大政,
每次与皇帝商议大事,
已决,
决定后,
辄移病出。
他总是称病退出。
闻有诏令,
等听到皇帝颁布诏令后,
乃惊,
再假装大吃一惊,
使吏之丞相府问焉。
派人到丞相府去询问。
自朝廷大臣,
所以既使是朝廷大臣,
莫知其与议也。
无人知道他曾参与此事的决策。
尝有所荐,
张安世曾向朝廷举荐过一个人,
其人来谢,
此人前来道谢,
安世大恨,
张安世非常生气,认为:
以为“举贤达能,
“为国家举荐贤能,
岂有私谢邪!”
难道可以私相酬谢吗!”
绝弗复为通。
从此与此人绝交。
有郎功高不调,
有一位郎官功劳很大,却没有调升,
自言安世,
自己去求张安世为他说话。
安世应曰:
张安世对他说道:
“君之功高,
“你的功劳很大,
明主所知,
皇上是知道的,
人臣执事何长短,
作人臣子的,
而自言乎!”
怎么能自说长短处!”
绝不许。
坚决不答应他。不久,
已而郎果迁。
这位郎官果然升官了。
安世自见父子尊显,
张安世见自己父子地位尊显,
怀不自安,
内心深感不安,
为子延寿求出补吏,
便为儿子张延寿请求出任地方官。
上以为北地太守;
汉宣帝任命张延寿为北地太守。
岁余,
一年多后,
上闵安世年老,
汉宣帝怜恤张安世年老,
复征延寿为左曹、太仆。
又将张延寿调回朝廷,担任左曹、太仆。
夏,
夏季,
四月,丙子,
四月丙子(十四日),
立皇子钦为淮阳王。
汉宣帝立皇子刘钦为淮阳王。
皇太子年十二,
皇太子刘年十二岁,
通《论语》、《孝经》。
已通晓《论语》、《孝经》。
太傅疏广谓少傅受曰:
太傅疏广对少傅疏受说:
“吾闻‘知足不辱,
“我听说‘知道满足的人不会受辱,
知止不殆。
知道适可而止的人不会遇到危险。
’今仕宦室二千石,
’而今我们作官已到二千石高位,
官成名立,
功成名就,
如此不去,
这样再不离去,
惧有后悔。”
恐怕将来会后悔。”于是,
即日,
当天,
父子俱移病,
叔侄二人就一起以身体患病为理由,
上疏乞骸骨。
上书汉宣帝请求退休。
上皆许之,
汉宣帝批准所请,
加赐黄金二十斤,
加赐黄金二十斤,
皇太子赠以五十斤。
皇太子也赠送黄金五十斤。
公卿故人设祖道供张东都门外,
公卿大臣和故人在东都门外设摆酒宴,陈设帷帐,为他们送行,
送者车数百两。
前来相送的人乘坐的车辆达数百辆之多。
道路观者皆曰:
沿途观看的人都赞道:
“贤哉二大夫!”
“两位大夫真是贤明!”
或叹息为之下泣。
有人甚至为之感叹落泪。
广、受归乡里,
疏广和疏受回到家乡,
日令其家卖金共具,
每天都命家人变卖黄金,
请族人、故旧、宾客,与相娱乐。
设摆宴席,请族人、旧友、宾客等一起取乐。
或劝广以其金为子孙颇立产业者,
有人劝疏广用黄金为子孙购置一些产业,
广曰:
疏广说:
“吾岂老悖不念子孙哉!
“我难道年迈昏庸,不顾子孙吗!我想到,
顾自有旧田庐,
我家原本就有土地房屋,
令子孙勤力其中,
让子孙们在上面勤劳耕作,
足以共衣食,
就足够供他们饮食穿戴,
与凡人齐。
过与普通人同样的生活。
今复增益之以为赢余,
如今再要增加产业,使有盈余,
但教子孙怠堕耳。
只会使子孙们懒惰懈怠。
贤而多财,
贤能的人,如果财产太多,
则损其志;
就会磨损他们的志气;
愚而多财,
愚蠢的人,如果财产太多,
则益其过。
就会增加他们的过错。
且夫富者众之怨也,
况且富有的人是众人怨恨的目标,
吾既无以教化子孙,
我既然无法教化子孙,
不欲益其过而生怨。
就不愿增加他们的过错而产生怨恨。
又此金者,
再说这些金钱,
圣主所以惠养老臣也,
乃是皇上用来恩养老臣的,
故乐与乡党、宗族共飨其赐,
所以我愿与同乡、同族的人共享皇上的恩赐,
以尽吾余日,
以度过我的余生,
不亦可乎!”
不也很好吗!”
于是族人悦服。
于是族人都心悦诚服。
颍川太守黄霸使邮亭、乡官皆畜鸡、豚,
颍川太守黄霸命郡内驿站和乡官一律畜养鸡、猪,
以赡鳏、寡、穷者;
用以救济独身男子、寡妇和贫穷之人;
然后为条教,
后来又定立规章制度,
置父老、师帅、伍长,
设置父老、师帅、伍长,
班行之于民间,
在民间推行,
劝以为善防奸之意,
教育百姓行善防恶,
及务耕桑、节用、殖财、种树、畜养,
务农养蚕,节俭用度,增加财富,种植树木,
去浮淫之费。
饲养家蓄,不要将钱财浪费在表面或无益之处。
其治,
黄霸治理地方,
米盐靡密,
既杂且细,
初若烦碎,
开始时似乎繁琐细碎,
然霸精力能推行之。
黄霸却能集中力量贯彻推行。
吏民见者,
接见属下官吏、百姓时,
语次寻绎,
从交谈中寻找红索,
问他阴伏以相参考,
询问其分潜伏的问题以相参考。
聪明识事,
黄霸聪明而能够认识事情的真相,
吏民不知所出,
属吏及百姓们不知其所以然,
咸称神明,
都称赞他如神明一般,
豪厘不敢有所欺。
不敢有丝毫欺瞒。
奸人去入他郡,
奸邪坏人纷纷逃到别的郡,
盗贼日少。
颍川地区盗贼日益减少。
霸力行教化而后诛罚,
黄霸对下属官吏首先进行教育和感化,如有人不遵教化,再对其施以刑罚,
务在成就全安长吏。
力求成就、保全他们。
许丞老,
许县县丞年老耳聋,
病聋,
郡督邮禀告黄霸,
督邮白欲逐之。
打算将其斥逐不用。
霸曰:
黄霸说:
“许丞廉吏,
“许县县丞是个清廉官吏,
虽老,
虽然年老,
尚能拜起送迎,
但尚能下拜起立,送往迎来,只不过有些耳聋,
正颇重听何伤!
又有什么妨碍!
且善助之,
应好好帮助他,
毋失贤者意!”
不要使贤能的人失望。”
或问其故,
有人问他这样做的原因,
霸曰:
他说:
“数易长吏,
“频繁地变更重要官吏,
送故迎新之费,
会增加送旧迎新的费用,
及奸吏因缘,绝簿书,
奸猾官吏也会借机藏匿档案记载,
盗财物,
盗取财物。
公私费耗甚多,
公私费用耗费过多,
皆当出于民。
全要由百姓们承担。
所易新吏又未必贤,
新换的官吏也未必贤能,
或不如其故,
或许是还不如原来的,
徒相益为乱。
就会徒然增加混乱。
凡治道,
治理的方法,
去其泰甚者耳。”
不过是去掉太不称职的官吏而已。”
霸以外宽内明,
黄霸外崐表宽厚,内心明察,
得吏民心,
很得官吏百姓之心,
户口岁增,
郡内户口年年增加,
治为天下第一,
政绩天下第一,
征守京兆尹。
汉宣帝征召他担任京兆尹。
顷之,
不久,
坐法,
因被指控违法,
连贬秩;
连续受到降级处分。
有诏复归颍川为太守,
后汉宣帝下诏让他重新回到颍川,
以八百石居。
以八百石的官秩充任颍川太守。
四年(己未、前62)
四年(己未,公元前62年)
春,
春季,
正月,
正月,
诏:
汉宣帝颁布诏书说:
“年八十以上,
“年纪在八十以上的人,
非诬告、杀伤人,
除犯有诬告、杀人、伤人之罪以外,
他皆勿坐。”
其他罪一概免予论处。”
右扶风尹翁归卒,
右扶风尹翁归去世,
家无余财。
家无余财。
秋,
秋季,
八月,
八月,
诏曰:
汉宣帝下诏说:
“翁归廉平乡正,
“尹翁归廉洁公正,
治民异等。
治理百姓成绩优异,
其赐翁归子黄金百斤,
赐给尹翁归之子黄金百斤,
以奉祭祀。”
作为祭祀之用。”
上令有司求高祖功臣子孙失侯者,
汉宣帝命有关部门查访汉高祖功臣的子孙中失去侯爵的人,
得槐里公乘周广汉等百三十六人,
共查出槐里公乘周广汉等一百三十六人,
皆赐黄金二十斤,
一律赐予黄金二十斤,
复其家,
免除其家徭役赋税,
令奉祭祀,
命其负责祖先的祭祀事务,
世世勿绝。
世世不绝。
丙寅,
丙寅(十一日),
富平敬侯张安世薨。
富平侯张安世去世。
初,
5]当初,
扶阳节侯韦贤薨,
扶阳节侯韦贤去世后,
长子弘有罪系狱,
韦贤的长子韦弘因罪被逮捕下狱,
家人矫贤令,
韦家假托韦贤生前有令,
以次子大河都尉玄成为后。
以二儿子大河都尉韦玄成作为韦贤的继承人。
玄成深知其非贤雅意,
韦玄成深知这并不是父亲的本意,
即阳为病狂,
便假装疯癫,
卧便利,
躺在粪尿之中,
妄笑语,
胡言乱语,
昏乱。
又笑又闹。
既葬,
安葬了韦贤之后,
当袭爵,
韦玄成应当继承扶阳侯爵位,但他却继续假装疯癫,
以狂不应召。
不肯应召袭爵。
大鸿胪奏状,
大鸿胪向汉宣帝奏报此事,
章下丞相、御史按验。
汉宣帝命丞相、御史核验是否属实。
按事丞相史乃与玄成书曰:
查办此事的丞相史便写信给韦玄成说:
“古之辞让,
“古人辞让爵位的,
必有文义可观,
都著有文章,说明自己的仁义行为,
故能垂荣于后。
因此才能留芳后世。
今子独坏容貌,
如今你却只是毁坏容貌,
蒙耻辱为狂痴,
忍受耻辱而伪装疯癫,
光曜而不宣,
有如微细的光亮,照不了多远,
微哉子之所托名也!
你所能得到的名声是很小的。
仆素愚陋,
我一向愚昧浅陋,
过为丞相执事,
勉强为丞相办事,
愿少闻风声;
希望能稍微听到外界对你的议论。
不然,
不然的话,
恐子伤高而仆为小人也。”
恐怕你会因清高而受到伤害,我成了检举你的小人。”
玄成友人侍郎章亦上疏言:
韦玄成的朋友、一个叫做章的侍郎也上书说:
“圣王贵以礼让为国,
“圣明的君主为国尊崇礼让行为,
宜优养玄成,
应当优待韦玄成,
勿枉其志,
不必违背他的意志,
使得自安衡门之下。”
使他得以自安于清贫的生活。”
而丞相、御史遂以玄成实不病,劾奏之,
而丞相、御史则以韦玄成本没有疯癫之病为理由弹劾他。
有诏勿劾,
汉宣帝下诏命不必弹劾,
引拜;
命领他来承袭爵位。
玄成不得已,
韦玄成迫不得已,
受爵。
只得奉命袭爵。
帝高其节,
汉宣帝欣赏他的志节,
以玄成为河南太守。
任命他为河南太守。
车师王乌贵之走乌孙也,
车师王乌贵逃到乌孙后,
乌孙留不遣。
乌孙将其收留。
汉遣使责乌孙,
汉朝派使臣责问乌孙,
乌孙送乌贵诣阙。
乌孙将乌贵送往长安。
初,
当初,
武帝开河西四郡,
汉武帝开辟河西四郡,
隔绝羌与匈奴相通之路,
隔断了羌人与匈奴联系的通道,
斥逐诸羌,
并驱逐羌人各部,
不使居湟中地。
不让他们居住在湟中地区。
及帝即位,
及至汉宣帝即位,
光禄大夫义渠安国使行诸羌;
派光禄大夫义渠安国巡查羌人各部。
先零豪言:
羌人先零部落首领对义渠安国说:
“愿时渡湟水北,
“我们希望能时常北渡湟水,
逐民所不田处畜牧。”
到没有耕地的地方放牧。”
安国以闻。
义渠安国表示同意,并奏闻朝廷。
后将军赵充国劾安国奉使不敬。
后将军赵充国弹劾义渠安国“奉使不敬”,擅作主张。
是后羌人旁缘前言,
此后,羌人以汉使曾经许诺为借口崐,
抵冒渡湟水,
强行渡过湟水,
郡县不能禁。
当地郡县无力禁止。
既而先零与诸羌种豪二百余人解仇、交质、盟诅,
不久,先零部落与其他各羌族部首领二百余人解除相互间怨仇,彼此交换人质,共同盟誓。
上闻之,
汉宣帝听说后,
以问赵充国,
就此询问赵充国的看法。
对曰:
赵充国说:
“羌人所以易制者,
“羌人之所以容易控制,
以其种自有豪,
是因为其部落各自有首领,
数相攻击,
彼此间多次互相攻击,
势不壹也。
势力不统一。
往三十余岁西羌反时,
三十多年前,西羌背叛朝廷时,
亦先解仇合约攻令居,
也是先解除自身内部的仇怨,然后合力进攻令居,
与汉相距,
与汉朝对抗,
五六年乃定。
历时五六年才平定。
匈奴数诱羌人,
匈奴多次引诱羌人,
欲与之共击张掖、酒泉地,
企图与羌人联合进攻张掖、酒泉地区,
使羌居之。
让羌人在那里居住。近年来,
间者匈奴困于西方,
匈奴西部地区受到困扰,
疑其更遣使至羌中与相结。
我怀疑他们又派使者到羌中与羌人部落联合。
臣恐羌变未止此,
我恐怕西羌事变并不局限于此,
且复结联他种,
他们还会和其他部族再次联合,
宜及未然为之备。”
我们应提前做好准备。”
后月余,
一个多月以后,
羌侯狼何果遣使至匈奴藉兵,
羌人首领、羌侯狼何果然派使者到匈奴去借兵,
欲击鄯善、敦煌以绝汉道。
企图进攻鄯善、敦煌,隔断汉朝通往西域的道路。
充国以为“狼何势不能独造此计,
赵充国认为:“狼何不可能独自订出此计,
疑匈奴使已至羌中,
我怀疑匈奴使者已经到达羌中,
先零、、乃解仇作约。
先零、、等羌人部落才解除仇恨,订立盟约。
到秋马肥,
一到秋季马匹肥壮之时,
变必起矣。
必有事变发生。
宜遣使者行边兵,
应派出使臣,巡视边塞防御情况,
豫为备敕,
预先备好敕令,
视诸羌毋令解仇,
设法阻止羌人各部落解除仇恨,瓦解他们的联盟,
以发觉其谋。”
以揭露他们的阴谋。”
于是两府复白遣义渠安国行视诸羌,
于是丞相、御史再次禀明汉宣帝,派义渠安国巡视羌人各部,
分别善恶。
区分各部的善恶。
是时,
这时,
比年丰稔,
因农业连年丰收,
谷石五钱。
一石谷物的价格是五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