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237 唐纪五十三 - 资治通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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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237 唐纪五十三

文白对照

司马光

唐宪宗元和年间平定西川刘辟叛乱,强化中央集权,处理藩镇问题,整肃吏治,展现中兴气象。

元和元年初始事件

宪宗昭文章武大圣至神孝皇帝上之上元和元年(丙戌、806)
唐纪五十三唐宪宗元和元年(丙戌,公元806年) 
 
春,
春季, 
正月,
正月, 
丙寅朔,
丙寅朔(初一), 
上帅群臣诣兴庆宫上上皇尊号。
宪宗率领群臣来到兴庆宫,向太上皇进献尊号。 
 
丁卯,
丁卯(初二), 
赦天下,
宪宗大赦天下罪囚, 
改元。
改年号。 
 
辛未,
辛未(初六), 
以鄂岳观察使韩皋为奉义节度使。
宪宗任命鄂岳观察使韩皋为奉义节度使; 
癸酉,
癸酉(初八), 
以奉义留后伊宥为安州刺史兼安州留后。宥,
任命奉义留后伊宥为安州刺史兼安州留后。 
慎之子也。
伊宥是伊慎的儿子。 
壬午,
壬午(十 七日), 
加成德节度使王士真同平章事。
加封成德节度使王士真为同平章事。 
 
甲申,
甲申(十九日), 
上皇崩于兴庆宫。
太上皇在兴庆宫驾崩。 
 
刘辟既得旌节,
刘辟得到节度使的任命以后, 
志益骄,
愈发心志骄矜, 
求兼领三川,
又要求兼管整个三川, 
上不许。
宪宗不肯答应。 
辟遂发兵围东川节度使李康于梓州,
于是,刘辟派兵在梓州围困东川节度使李康, 
欲以同幕卢文若为东川节度使。
打算让本幕府的卢文若担任东川节度使。 
推官莆田林蕴力谏辟举兵,
推官莆田人林蕴极力规劝刘辟不要起兵、刘辟大怒, 
辟怒,
给林蕴加上枷锁, 
械系于狱,
投入监牢, 
引出,
后来又将他拖出来, 
将斩之,
做出将要杀他的样子, 
阴戒行刑者使不杀,
却又暗中告诫执行刑罚的人不要杀死他, 
但数砺刃于其颈,
只在他的脖子上用刀刃磨上几下, 
欲使屈服而赦之。
打算使他屈服,而赦免他。 
蕴叱之曰:
林蕴喝斥执行刑罚的人说: 
“竖子,
“小子! 
当斩即斩,
要杀就杀, 
我颈岂汝砥石邪!”
我的脖子难道是你的磨刀石吗!” 
辟顾左右曰:
刘辟环顾着周围的人们说: 
“真忠烈之士也!”
“林蕴真是一位忠烈之士啊!”于是, 
乃黜为唐昌尉。
刘辟将林蕴罢免为唐昌县尉。 
 
上欲讨辟而重于用兵,
宪宗打算讨伐刘辟,但是又不愿意轻易开启战端, 
公卿议者亦以为蜀险固难取,
公卿中议论此事的人们也认为蜀地险要坚固,难以攻取。 
杜黄裳独曰:
唯独杜黄裳说: 
“辟狂戆书生,
“刘辟是一个心气狂傲但又戆直无谋的书生, 
取之如拾芥耳!
征服他就如同拾取芥子一般容易。据我了解, 
臣知神策军使高崇文勇略可用,
神策军使高崇文有勇有谋,堪当此任, 
愿陛下专以军事委之,
希望陛下将军中事务交托给他, 
勿置监军,
不要设置监军, 
辟必可擒。”
刘辟肯定能够就擒。” 
上从之。
宪宗听从了他的建议。 
翰林学士李吉甫亦劝上讨蜀,
翰林学士李吉甫也规劝宪宗讨伐蜀中, 
上由是器之。
宪宗由此便器重他了。 
戊子,
戊子(二十三日), 
命左神策行营节度使高崇文将步骑五千为前军,
宪宗命令左神策行营节度使高崇文率领步、骑兵五千人担当前军, 
神策京西行营兵马使李元奕将步骑二千为次军,
神策京西行营兵马使李元奕率领步、骑兵两千人担当后军, 
与山南西道节度使严砺同讨辟。
与山南西道节度使严砺共同讨伐刘辟。 
时宿将名位素重者甚众,
当时,名声与地位平素便为人们推重的老将很多, 
皆自谓当征蜀之选;
都自认为自己应当是征讨蜀中的人选, 
及诏用崇文。
及至宪宗颁诏起用了高崇文, 
皆大惊。
都感到非常惊讶。 
 
上与杜黄裳论及藩镇,
宪宗与杜黄裳谈论到藩镇问题时, 
黄裳曰:
杜黄裳说: 
“德宗自经忧患,
“德宗自从经过朱作乱的忧患后, 
务为姑息,
总是无原则地宽容藩镇, 
不生除节帅;
不肯在节度使生前免除他们的职务, 
有物故者,
有节度使去世, 
行遣中使察军情所与则授之。
他就先派遣中使探察军中人心归向的人物,而将节度使授给其人。 
中使或私受大将赂,
有时中使私自收受大将的贿赂, 
归而誉之,
回朝称誉其人, 
即降旄,
德宗便立即将该人除授为节度使, 
未尝有出朝廷之意者。
对节度使的任命就不曾有过出自朝廷本意的例子。 
陛下必欲振举纲纪,
如果陛下准备振兴法纪, 
宜稍以法度裁制藩镇,
应当逐渐按照法令制度削弱和约束藩镇, 
则天下可得而理也。”
这样天下便能够得到治理了。” 
上深以为然,
宪宗认为很对, 
于是始用兵讨蜀,
于是开始调兵遣将,征讨蜀中, 
以至威行两河,
终于使朝廷的威严遍及河南、河北一带, 
皆黄裳启之也。
这都是由杜黄裳的建议发端的。 
 
高崇文屯长武城,
高崇文在长武城驻扎时, 
练卒五千,
训练了五千士兵, 
常如寇至,
经常保持着战备状态。 
卯时受诏,
他在卯时接受诏命, 
辰时即行,
到辰时便已启程, 
器械糗粮,
军中的器械装备与制成的干粮, 
一无所阙。
没有一样是缺少的。 
甲午,
甲午(二十九日), 
崇文出斜谷,
高崇文由斜谷出兵, 
李元奕出骆谷,
李元奕由骆谷出兵, 
同趣梓州。
共同奔赴梓州。 
崇文军至兴元,
高崇文军来到兴元的时候, 
军士有食于逆旅,
将士们途中在客舍进餐, 
折人匕箸者,
有人把主人的筷子折断了, 
崇文斩之以徇。
高崇文便将此人斩首示众。 
 
刘辟陷梓州,
刘辟攻陷梓州, 
执李康。
捉住了李康。 
二月,
二月, 
严砺拔剑州,
严砺攻克剑州, 
斩其刺史文德昭。
将剑州刺史文德昭斩杀。 
 
奚王诲落可入朝。
奚王诲落可入京朝见。 
丁酉,
丁酉(初三), 
以诲落可为饶乐郡王,
宪宗将诲落可封为饶乐郡王, 
遣归。
遣送他返回。 
 
癸丑,
癸丑(十九日), 
加魏博节度使田季安同平章事。
宪宗加封魏博节度使田季安为同平章事。 
 

讨伐刘辟过程

戊午,
戊午(二十四日), 
上与宰相论“自古帝王,
宪宗与宰相谈论道:“自古以来, 
或勤劳庶政,
有些帝王为各项政务勤勉地操劳, 
或端拱无为,
有些帝王却端身拱手,清静无为, 
互有得失,
他们各自都有成功或失败的地方, 
何为而可?”
怎么做才是最适当的呢?” 
杜黄裳对曰:
杜黄裳回答说: 
“王者上承天地宗庙,
“帝王对上面承受着天地与国家赋予的使命, 
下抚百姓四夷,
对下面负有安抚百姓与周边民族和邦国的重任, 
夙夜忧勤,
朝夕忧心劳苦, 
固不可自暇自逸。
固然不能够自图清闲安逸。 
然上下有分,
然而,君主与臣下是各有职分的, 
纪钢有叙;
国家的法度是有一定的程序的。 
苟慎选天下贤材而委任之,
如果能够慎重地选拔天下的贤才,并且将重任托付给他们, 
有功则赏,
立功便予以奖赏, 
有罪则刑,
犯罪便处以刑罚, 
选用以公,
选拔与任用出以公心, 
赏刑以信,
奖赏与惩罚不失信用, 
则谁不尽力,
那还会有什么人不肯竭尽全力为朝廷办事呢, 
何求不获哉!
朝廷还会有什么寻求的目标不能实现呢! 
明主劳于求人而逸于任人,
贤明的君主在寻求人才时是辛劳的,而在任用人才后却是安逸的, 
此虞舜所以能无为而治者也。
这便是虞舜能够清静无为而使政治修明的原因啊。 
至于狱市烦细之事,
至于诉讼与交易等烦琐细小的事情, 
各有司存,
有各有关部门存在, 
非人主所宜亲也。
不是君主所应该躬亲过问的。过去, 
昔秦始皇以衡石程书,
秦始皇用衡器称取所阅疏表奏章, 
魏明帝自按行尚书事,
魏明帝亲自到尚书台按验发行文书, 
隋文帝卫士传餐,
隋文帝议事时侍卫人员只好互传食物充饥, 
皆无补于当时,
对当世全无补益, 
取讥于后来,
却反被后人讥笑。 
其耳目形神非不勤且劳也,
他们的双耳与双眼、身体与心志并非不勤劳而辛苦,但是他们致力的事情,并不合乎事理啊! 
所务非其道也。
一般说来, 
夫人主患不推诚,
君主最忌不能推心置腹, 
人臣患不竭忠。
臣下最忌不能竭尽忠心。 
苟上疑其下,
如果君主怀疑他的臣下, 
下欺其上,
臣下诓骗他们的君主, 
将以求理,
将要以这种局面来寻求政治修明, 
不亦难乎!”
不是很困难吗?” 
上深然其言。
宪宗认为他的话极为正确。 
 
三月,
三月, 
丙寅,
丙寅(初二), 
以神策行营京西节度使范希朝为右金吾大将军。
宪宗任命神策行营京西节度使范希朝为右金吾大将军。 
 
高崇文引兵自阆州趣梓州,
高崇文领兵由阆州奔赴梓州, 
刘辟将邢引兵遁去,
刘辟的将领邢领兵逃走, 
崇文入屯梓州。
高崇文进入梓州,屯扎下来。 
辟归李康于崇文以求自雪,
刘辟为了洗刷自己的罪责,将李康交还给高崇文, 
崇文以康败军失守,
高崇文因李康打了败仗,失去梓州, 
斩之。
便将他斩杀了。 
丙子,
丙子(十二日), 
严砺奏克梓州。
严砺奏称攻克梓州。 
丁丑,
丁丑(十三日), 
制削夺刘辟官爵。
宪宗颁布制书革除刘辟的官职爵位。 
 
初,
当初, 
韩全义入朝,
韩全义人京朝见, 
以其甥杨惠琳知夏绥留后。
德宗皇帝任命他的外甥杨惠琳代理夏绥留后事务。 
杜黄裳以全义出征无功,
杜黄裳认为韩全义出兵征讨吴少诚全无建树,态度傲慢, 
骄蹇不逊,
有失恭顺, 
直令致仕;
便索性让他退休, 
以右骁卫将军李演为夏绥节度使。
任命右骁卫将军李演为夏绥节度使。 
惠琳勒兵拒之,
杨惠琳率领兵马阻止李演上任, 
表称“将士逼臣为节度使。”
上表奏称:“将士们逼迫我出任节度使。” 
河东节度使严绶表请讨之,
河东节度使严绶上表奏请讨伐杨惠琳, 
诏河东、天德军合击惠琳,
宪宗颁诏命令河东、天德军合兵进击杨惠琳, 
绶遣牙将阿跌光进及弟光颜将兵赴之。
严绶派遣牙将阿跌光进与他的弟弟阿跌光颜带领兵马前去进击杨惠琳。 
光进本出河曲步落稽,
阿跌光进本来是河曲步落稽人, 
兄弟在河东军,
他们兄弟二人在河东军中, 
皆以勇敢闻。
都以勇敢著称。 
辛巳,
辛巳(十七日), 
夏州兵马使张承金斩惠琳,
夏州兵马使张承金斩杀杨惠琳, 
传首京师。
将他的头颅传送京城。 
 
东川节度使韦丹至汉中,
东川节度使韦丹来到汉中后, 
表言“高崇文客军远斗,
上表声称:“高崇文率领外来的军队长途征战, 
无所资,
没有任何凭依, 
若与梓州,
如果将梓州归属于他, 
缀其士心,
借以维系部下的心愿, 
必能有功。”
肯定能够使他获得成功。” 
夏,
夏季, 
四月,
四月, 
丁酉,
丁酉(初四), 
以崇文为东川节度副使、知节度事。
宪宗任命高崇文为东川节度副使,知节度使事。 
 
潘孟阳所至,
潘孟阳每到一个地方, 
专事游晏,
专门以游观娱乐为务, 
从仆三百人,
随从仆人有三百人, 
多纳贿赂;
还接受了大量的贿赂。 
上闻之,
宪宗闻知此事后, 
甲辰,
甲辰(十一日), 
以孟阳为大理卿,
任命潘孟阳为大理卿, 
罢其度支、盐铁转运副使。
免除了他度支副使和盐铁转运副使的职务。 
 
丙午,
丙午(十三日), 
策试制举之士,
宪宗亲自在大殿对应诏赴试的士子举行制举考试。 
于是校书郎元稹、监察御史独孤郁、校书郎下白居易、前进士萧、沈传师出焉。郁,
于是,校书郎元稹、监察御史独孤郁、校书郎下人白居易、前进士萧、沈传师都崭露头角, 
及之子;,
独孤郁是独孤及的儿子。 
华之孙;
萧是萧华的孙子。 
传师,既济之子也。
沈传师是沈既济的儿子。 
 
杜佑请解财赋之职,
杜佑请求解除自己管理资财赋税方面的职务, 
仍举兵部侍郎、度支使、盐铁转运副使李巽自代。
还推举兵部侍郎、度支使、盐铁转运副使李巽来替代自己。 
丁未,
丁未(十四日), 
加佑司徒,
宪宗加封杜佑为司徒, 
罢其盐铁转运使,
免除了他盐铁转运使的职务, 
以巽为度支、盐铁转运使。
任命李巽为度支使和盐铁转运使。 
自刘晏之后,
自刘晏以后, 
居财赋之职者,莫能继之。
担任财物赋税管理职务的人们都赶不上他。 
巽掌使一年,
李巽掌管使职一年, 
征课所入,
征收赋税的收入, 
类晏之多,
便像刘晏时那样多了, 
明年过之,
第二年又超过了刘晏, 
又一年加一百八十万缗。
再过一年,又较刘晏时增加了一百八十万缗。 
 
戊申,
戊申(十五日), 
加陇右经略使、秦州刺史刘保义军节度使。
宪宗加封陇右经略使、秦州刺史刘为保义军节度使。 
 
辛酉,
辛酉(二十八日), 
以元稹为左拾遗,
任命元稹为左拾遗, 
白居易为尉、集贤校理,萧为右拾遗,
白居易为县尉、集贤校理、萧为右拾遗, 
沈传师为校书郎。
沈传师为校书郎。 
 
稹上疏论谏职,
元稹上书谈论谏官的职任, 
以为:
他认为: 
“昔太宗以王、魏徵为谏官,
“过去,太宗任命王与魏徵为谏官, 
宴游寝食未尝不 在左右,
无论宴饮游观,还是寝息就餐,没有一时不让他们跟随在身边, 
又命三品以上入议大政,
还命令在三品以上官员入朝计议重大政务时, 
必遣谏官一人随之,
一定要派遣一位谏官跟随, 
以参得失,
以便检验各种议论的优劣, 
故天下大理。
所以当时天下政治修明。 
今之谏官,
现在的谏官, 
大不得豫召见,
首先不能得到圣上的召见, 
次不得参时政,
其次不能参究当前的政治措施, 
排行就列,
只是侪身于朝班的行列之中, 
朝谒而已。
按时上朝拜见圣上罢了。 
近年以来,
近些年来, 
正牙不奏事,
免除正殿奏事, 
庶官罢巡对,
停止百官轮流奏事, 
谏官能举职者,
谏官能够奉行的职责, 
独诰命有不便则上封事耳。
只有在诏诰命令不尽合宜时,献上一本皂封缄的奏章而已。 
君臣之际,
君臣际会, 
讽谕于未形,
即使在事情发生以前便委婉规劝, 
筹画于至密,
进行极为周密的谋划, 
尚不能回至尊之盛意,
尚且难以回转圣上的盛意, 
况于既行之诰令,
何况诏诰命令已经颁行, 
已命之除授,
对官员的任命已经发布, 
而欲以咫尺之书收丝纶之诏,
要想凭着谏官进呈一纸章奏收回圣上的诏书, 
诚亦难矣。
实在也是够困难的了。 
愿陛下时于延英召对,
希望陛下经常在延英殿召见谏官奏对, 
使尽所怀,
让他们把意见都讲出来, 
岂可置于其位而屏弃疏贱之哉!”
怎么能够将他们安置在谏官的职位上,但又对他们弃置不顾,并且疏远贱视呢!” 
 
顷之,
不久, 
复上疏,
元稹再次上疏, 
以为:
他认为: 
“理乱之始,
“在政治修明与祸乱危亡的初期, 
必有萌象。
肯定是有萌芽和迹象的。 
开直言,
开通直言进谏的道路, 
广视听,
拓广接受意见的范围, 
理之萌也。
这是政治修明的萌芽。 
甘谄谀,
喜欢阿谀逢迎, 
蔽近习,
被自己亲幸的人们蒙蔽, 
乱之象也。
这是祸乱危亡的迹象。 
自古人君即位之初,
自古以来,在君主即位的初期, 
必有敢言之士,
肯定会有敢于直言切谏的人士, 
人君苟受而赏之,
如果人君接受这些人士的意见,从而奖赏他们, 
则君子乐行其道,
君子便愿意奉行他们的理想, 
小人亦贪得其利,
小人也贪图其中的利益, 
不为回邪矣。
不做奸邪的事情了。 
如是,
如果能够做到这些, 
则上下之志通 ,
那么上下之志相通, 
幽远之情达,
幽深辽远之情畅达,即使不打算政治修明, 
欲无理得乎!
能够办得到吗!如果君主抵制直言切谏的人士, 
苟拒而罪之,
从而惩罚他们, 
则君子卷怀括以保其身,
君子便会藏身隐退,缄口不言,但求明哲保身了, 
小人阿意迎合以窃其位矣。
小人便会曲意迎合,从而窃居君子的地位了。 
如是,
像这个样子, 
则十步之事,
要办的事情就是近在十步以内, 
皆可欺也,
也完全有可能做出欺上罔下的勾当来, 
欲无乱得乎!
想没有祸乱办得到吗!过去, 
昔太宗初即政,
太宗刚执政时, 
孙伏伽以小事谏,
孙伏伽就一件小事进谏, 
太宗喜,
大宗大喜, 
厚赏之。
重重地奖赏了他。 
故当是时,
所以在当时, 
言事者惟患不深切,
谈论政事的人们惟恐讲得不够深挚切实, 
未尝以触忌讳为忧也。
从来不曾有人担心触犯忌讳。 
太宗岂好逆意而恶从欲哉?
难道是太宗喜欢让人违背自己的意志而厌恶人们顺从自己的愿望吗? 
诚以顺适之快小,
这诚然因为顺心适意的快乐太渺小, 
而危亡之祸大故也。
而国家危亡的祸殃太重大的原故。 
陛下践阼,
自从陛下登基以来, 
今以周岁,
至今已满一年, 
未闻有受伏伽之赏者。
没听说过有人受到孙伏伽那样的奖赏。 
臣等备位谏列,
我等在谏官行列中聊以充数, 
旷日弥年,
空费时日, 
不得召见,
不能够得到陛下的召见, 
每就列位,
每当站进朝班的行列位次之中, 
屏气鞠躬,
屏住呼吸,曲身行礼, 
不敢仰视,
连抬头看上一眼都没有胆量, 
又安暇议得失,
又怎么会顾得上议论得失, 
献可否哉!
诤言进谏呢! 
供奉官尚尔,
在皇帝周围供职的官员尚且如此, 
况疏远之臣乎!
何况其他职位疏远的臣下呢! 
此盖群下因循之罪也。”
这恐怕是群臣因袭故习的原故吧。”于是, 
因条奏请次对百官、复正牙奏事、禁非时贡献等十事。
他逐条上奏,请求实行依次召对百官、恢复正殿奏事、禁止临时进献贡物等十件事情。 
 
稹又以贞元中王、王叔文以伎术得幸东宫,
元稹又以贞元年间王、王叔文靠着擅长方伎小术得到太子的宠爱, 
永贞之际几乱天下,
到永贞年间几乎使天下大乱之事, 
上书劝上早择修正之士使辅导诸子,
上书劝宪宗及早选拔善良正派的人士,辅佐教导各位皇子, 
以为:
他认为: 
“太宗自为藩王,
“自从太宗当了藩王后, 
与文学清修之士十八人居。
便与十八位博学能文、操行洁美的人士相处。 
后代太子、诸王,虽有僚属,
虽然后世的太子与诸王仍有所属的官吏, 
日益疏贱,
但是他们的地位越来越遭受疏远与轻贱, 
至于师傅之官,
至于太师、少师、太傅、少傅一类官员, 
非聩废疾不任事者,
不是由眼昏耳聋、身体残废、不能办事的人物担承, 
则休戎罢帅不知书者为之。
就是让战事完结以后免去节帅职务而又不懂诗书的人物出任。 
其友谕赞议之徒,
尤其王府那些友、司议郎、谕德、赞善大夫等官员, 
尤为冗散之甚,
更是闲散之职, 
缙绅皆耻由之。
士大夫都以担当过这类官员为耻辱。 
就使时得僻老儒生,
即使有时能够得到一些孤陋寡闻,年纪老迈的儒生, 
越月逾时,
也是历时数月, 
仅获一见,
仅仅获得一次与太子、诸王见面的机会, 
又何暇傅之德义,
又哪里有闲暇为他们辅导仁德道义, 
纳之法度哉!
使他们深明法令制度呢!一般说来,就连地位低贱的人们, 
夫以匹士爱其子,
为了痛爱自己的子女, 
犹知求明哲之师而教之,
还知道去寻找明达事理的老师来教诲自己的子女, 
况万乘之嗣,
何况太子、诸王都是帝王的后嗣, 
系四海之命乎!”
关系着国家的命运呢!”宪宗对他的话很是赞许, 
上颇嘉纳其言,
颇多采纳, 
时召见之。
还时常召见他。 
 
壬戌,
壬戌(二十九日), 
邵王约薨。
邵王李约去世。 
 
五月,
五月, 
丙子,
丙子(十三日), 
以横海留后程执恭为节度使。
宪宗任命横海留后程执恭为该军节度使。 
 
庚辰,
庚辰(十七日), 
尚书左丞、同平章事郑馀庆罢为太子宾客。
尚书左丞、同平章事郑馀庆被罢免为太子宾客。 
 
辛卯,
辛卯(二十八日), 
尊太上皇后为皇太后。
尊奉太上皇的皇后为皇太后。 
 
刘辟城鹿头关,
刘辟修筑鹿头关, 
连八栅,
连结八座栅垒, 
屯兵万余人以拒高崇文。
屯聚兵马一万多人,以便抵御高崇文。 
六月,
六月, 
丁酉,
丁酉(初五), 
崇文击败之。
高崇文打败了刘辟 。 
辟置栅于关东万胜堆。
刘辟又在鹿头关东面的万胜堆设置栅垒。 
戊戌,
戊戌(初六), 
崇文遣骁将范阳高霞寓攻夺之,
高崇文派遣骁将范阳人高霞寓前去攻取了万胜堆, 
下瞰关城;
由此可以俯视鹿头关全城。 
凡八战皆捷。
共计经过八次交战,高霞寓全都获胜。 
 
加卢龙节度使刘济兼侍中。
宪宗加封卢龙节度使刘济兼任侍中; 
己亥,
己亥(初七), 
加平卢节度使李师古兼侍中。
加封平卢节度使李师古兼任侍中。 
 
庚子,
庚子(初八), 
高崇文破刘辟于德阳;
高崇文在德阳打败刘辟。 
癸卯,
癸卯(十一日), 
又破之于汉州;
高崇文在汉州再败刘辟。 
严砺遣其将严秦破辟众万余人于绵州石碑谷。
严砺派遣他的将领严秦在绵州的石碑谷打败刘辟的部众一万多人。 
 
初,
当初, 
李师古有异母弟曰师道,
李师古有一个异母兄弟,名叫李师道, 
常疏斥在外,
经常遭受冷落,被斥逐在外地, 
不免贫窭。
不免贫困。 
师古私谓所亲曰:
李师古私下里告诉亲近的人们说: 
“吾非不友于师道也,
“并不是我不肯与李师道友好, 
吾年十五拥节旄,
我十五岁时担任节度使, 
自恨不知稼穑之艰难。
恨自己不懂得耕种与收获的艰难。 
况师道复减吾数岁,
况且李师道又比我小几岁, 
吾欲使之知衣食之所自来,
我想让他了解吃穿供给是从哪里来的, 
且以州县之务付之,
才暂且把治理州县的事务交付给他, 
计诸公必不察也。”
想来诸位肯定还没有看出来吧。” 
及师古疾笃,
及至李师古病情危笃时, 
师道时知密州事,
李师道当时正在代理密州事务, 
好画及篥。
喜欢绘画和吹奏胡人的葭管。 
师古谓判官高沐、李公度曰:
李师古对判官高沐和李公度说: 
“迨吾之未乱也,
“趁着我神智还没有迷乱时, 
欲有问于子。
我想征求你们的意见。 
我死,
我死后, 
子欲奉谁为师乎?”
你们打算拥戴何人担当主帅呢?” 
二人相顾未对。
两人相互看了一眼,没有回答。 
师古曰:
李师古说: 
“岂非师道乎?
“难道不是李师道吗? 
人情谁肯薄骨肉而厚他人,
由人们的常情说来,谁愿意对骨肉兄弟刻薄寡恩,而对其他的人却优渥丰厚呢, 
顾置帅不善,
但是设置主帅不得其人, 
则非徒败军政也,
便不只是败坏军中政务, 
且覆吾族。
而且将会倾覆我的家族。 
师道为公侯子孙,
李师道是公侯家族的后人, 
不务训兵理人,
却不致力训练军队,治理百姓, 
专习小人贱事以为己能,
专门学习小人的下贱行当,认为是自己的才能, 
果堪为帅乎?
他担当主帅果真胜任吗? 
幸诸公审图之!”
希望诸位审慎地计议一下吧。” 
闰月,
闰六月, 
壬戌朔,
壬戌朔(初一), 
师古薨。
李师古去世。 
沐、公度秘不发丧,
高沐与李公度隐秘其事,暂不公布李师古的死讯, 
潜逆师道于密州,
暗中从密州迎接李师道, 
奉以为节度副使。
拥戴他担当节度副使。 
 
秋,
秋季, 
七月,
七月, 
癸丑,
癸丑(疑误), 
高崇文破刘辟之众万人于玄武。
高崇文在玄武打败刘辟的部众一万人。 
甲午,
甲午(初三), 
诏:
宪宗颁诏: 
“凡西川继援之兵,
“凡是在西川相继增援的军队, 
悉取崇文处分。”
一概听从高崇文的指挥。” 
 
壬寅,
壬寅(十一日), 
葬至德大圣大安孝皇帝于丰陵,
宪宗将至德大圣大安孝皇帝安葬在丰陵, 
庙号顺宗。
庙号顺宗。 
 
八月,
28]八月, 
壬戌,
壬戌(初二), 
以妃郭氏为贵妃。
宪宗册立皇妃郭氏为贵妃。 
 
丁卯,
丁卯(初七), 
立皇子宁为邓王,
宪宗册立皇子李宁为邓王, 
宽为澧王,
李宽为澧王, 
宥为遂王,
李宥为遂王, 
察为深王,
李察为深王, 
寰为洋王,
李寰为洋王, 
寮为绛王,
李寮为绛王, 
审为建王。
李审为建王。 
 
李师道总军务,
李师道总揽军中事务后, 
久之,
过了许久, 
朝命未至。
朝廷的任命还没有到来。 
师道谋于将佐,
李师道与将佐们商讨对策, 
或请出兵掠四境;
有人请求往四邻的边境上派兵虏掠, 
高沐固止之,
高沐坚决制止了这一企图, 
请输两税,
请李师道向朝廷缴纳两税, 
申官吏,
申报所任用的官吏, 
行盐法,
实行食盐法, 
遣使相继奉表诣京师。
派遣使者接连不断地前往京城进献表章。 
杜黄裳请乘其未定而分之;
杜黄裳请求趁着李师道没有安定来的时机,将平卢分而治之。 
上以刘辟未平,
宪宗因刘辟尚未平定, 
己巳,
己巳(初九), 
以师道为平卢留后、知郓州事。
任命李师道为平卢留后、知郓州事。 
 
堂后主书滑涣久在中书,
堂后主书滑涣长期在中书省任职, 
与知枢密刘光琦相结,
与知枢密刘光琦相互交结, 
宰相议事有与光琦异者,
凡是宰相计议的事情与刘光琦发生分歧时, 
令涣达意,
刘光琦便让滑涣传达自己的意图, 
常得所欲,
经常能够满足自己的愿望。 
杜佑、郑等皆低意善视之。
杜佑、郑等人都低声下气,用友好的态度对待他。 
郑馀庆与诸相议事,
郑馀庆与各位宰相计议事情时, 
涣从旁指陈是非,
滑涣在旁边指点评说诸相意见的曲直短长, 
馀庆怒叱之;
郑馀庆怒气冲冲地喝斥了他, 
未几,
没过多久, 
罢相。
郑馀庆便被罢免了宰相的职务。 
四方赂遗无虚日,
各地向滑涣贿赂财物,没有停闲的时日。 
中书舍人李吉甫言其专恣,
中书舍人李吉甫进言说滑涣肆意专权, 
请去之。
请求除去他。 
上命宰相阖中书四门搜掩,
宪宗命令宰相将中书省四面的门户关闭起来,进行突然搜查, 
尽得其奸状,
取得了滑涣肆行邪恶的全部罪状。 
九月,
九月, 
辛丑,
辛丑(十一日), 
贬涣雷州司户,
宪宗将滑涣贬为雷州司户, 
寻赐死;籍没,
不久便赐他自裁, 
家财凡数千万。
没收他家的财产计有数千万之多。 
 
壬寅,
壬寅(十二日), 
高崇文又败刘辟之众于鹿头关;
高崇文再次在鹿头关打败刘辟的部众, 
严秦败刘辟之众于神泉。
严秦在神泉也打败了刘辟的部众。 
河东将阿跌光颜将兵会高崇文于行营,
河东将领阿跌光颜带领兵马与高崇文在行营会合, 
愆期一日,
耽误了一天时间, 
惧诛,
因害怕高崇文杀他, 
欲深入自赎,
打算深入前敌,赎回自己的过失, 
军于鹿头之西,
在鹿头关西面驻扎下来, 
断其粮道,
继绝了刘辟的运粮通道, 
城中忧惧。
使鹿头关内将士忧愁恐惧。 
于是辟、绵江栅将李文悦、鹿头守将仇良辅皆以城降于崇文;
于是,刘辟的绵江栅守将李文悦、鹿头关守将仇良辅都率城向高崇文投降, 
获辟婿苏强,
还捉获了刘辟的女婿苏强, 
士卒降者万计。
投降的士兵数以万计。于是, 
崇文遂长驱直指成都,
高崇文迅速地直逼成都, 
所向崩溃,
所到之处,无不崩溃, 
军不留行;
军队在行进中从未受阻。 
辛亥,
辛亥(二十一日), 
克成都。
高崇文攻克成都。 
刘辟、卢文若帅数十骑西奔吐蕃,
刘辟、卢文若带领数十人骑马向西逃奔吐蕃, 
崇文使高霞寓等追之,
高崇文让高霞寓等人追赶, 
及于羊灌田;
并在羊灌田追上了他们。 
辟赴江不死,
刘辟跳入长江、没有淹死, 
擒之。
终被擒获。 
文若先杀妻子,
卢文若事先将妻子儿女杀死, 
乃系石自沈。
然后便在身上系了石头沉江自杀。 
崇文入成都,
高崇文进入成都后, 
屯于通衢,
在四通八达的大道上驻扎下来, 
休息士卒,
让士兵就地休息, 
市肆不惊,
市中的店铺没有受到惊动, 
珍货山积,
市场上珍贵的货财堆积如山, 
秋豪不犯,
也没有遭受丝毫的侵犯。 
槛刘辟送京师。
高崇文将刘辟装入槛车,送往京城, 
斩辟大将邢、馆驿巡官沈衍,
斩杀了刘辟的大将邢和馆驿巡官沈衍, 
余无所问。
对其余的人一概不加追究。 
军府事无巨细,
对军府的事务,无论大小, 
命一遵韦南康故事,
高崇文命令一律遵从南康郡王韦皋先前奉行的惯例, 
从容指,
他从容不迫地指挥着, 
一境皆平。
西川全境便完全平定了。 
 

李师道继任与内部整肃

初,
当初, 
韦皋以西山运粮使崔从知邛州事,
韦皋委任西山运粮使崔从掌管邛州事务, 
刘辟反,
刘辟反叛朝廷后, 
从以书谏辟;
崔从写书信劝阻刘辟, 
辟发兵攻之,
刘辟派兵攻打邛州, 
从婴城固守;
崔从据城坚守。 
辟败,
刘辟失败, 
乃得免。从,
崔从终于得以幸免。 
融之曾孙也。
崔从是崔融的曾孙。 
 
韦皋参佐房式、韦乾度、独孤密、符载、郗士美、段文昌等素服麻屦,
韦皋的参佐房式、韦乾度、独孤密、符载、郗士美、段文昌等人身著白色丧服,脚穿麻鞋, 
衔土请罪;
按死罪制度口衔土块,请求治罪, 
崇文皆释而礼之,
高崇文全都释放了他们,以礼相待, 
草表荐式等,
还草拟表章举荐房式等人, 
厚赆而遣之。
赠给他们丰厚的财物,送他们前去就任。 
目段文昌曰:
高崇文看着段文昌说: 
“君必为将相,
“你肯定会成为将相, 
未敢奉荐。”
我不敢推荐你。” 
载,庐山人;式,
符载是庐山人。 
之从子;
房式是房的侄子。 
文昌,志玄之玄孙也。
段文昌是段志玄的玄孙。 
 
辟有二妾,
刘辟有两个偏房, 
皆殊色,
容貌都特别美丽, 
监军请献之,
监军请求将她们献给朝廷, 
崇文曰:
高崇文说: 
“天子命我讨平凶竖,
“天子命令我征伐平定刘辟这一凶顽竖子, 
当以抚百姓为先,
我应当首先安抚百姓。 
遽献妇人以求媚,
忙着进献妇女,讨好天子, 
岂天子之意邪!
这哪里会是天子的本意呢! 
崇文义不为此。”
我奉行正义,不干这种事情。”于是, 
乃以配将吏之无妻者。
他将刘辟的两个偏房许配给没有妻室的将吏了。 
 
杜黄裳建议征蜀及指受高崇文方略,
杜黄裳建议征讨蜀中并授意高崇文应采取的谋略。 
皆悬合事宜。
这些谋略对后来发生的事情完全适宜。 
崇文素惮刘,
由于高崇文平时畏惧刘, 
黄裳使谓之曰:
杜黄裳便让人告诉他说: 
“若无功,
“如果你不能取得成功, 
当以刘相代。”
便会让刘替代你。” 
故能得其死力。
所以杜黄裳能够使高崇文尽到最大的力量。 
及蜀平,
及至平定蜀中后, 
宰相入贺,
宰相入朝祝贺, 
上目黄裳曰:
宪宗望着杜黄裳说: 
“卿之功也!”
“这都是你的功劳啊!” 
 
辛巳,
辛巳(疑误), 
诏征少室山人李渤为左拾遗;
宪宗颁诏征召少室山的隐士李渤担任左拾遗, 
渤辞疾不至,
李渤称病,不肯前来。 
然朝政有得失,
然而,一旦朝廷大政发生问题, 
渤辄附奏陈论。
他总是寄上奏章,陈述论说自己的见解。 
 
冬,
冬季, 
十月,
十月, 
甲子,
甲子(初五), 
易定节度使张茂昭入朝。
易定节度使张茂昭入京朝见。 
 
制割资、简、陵、荣、昌、泸六州隶东川。
宪宗颁制命令分出资州、简州、陵州、荣州、昌州、泸州六地,归属东川。 
房式等未至京师,
房式等人还没有来到京城, 
皆除省寺官。
宪宗已经全部任命他们各省、各寺的官员。 
丙寅,
丙寅(初七), 
以高崇文为西川节度使。
任命高崇文为西川节度使; 
戊辰,
戊辰(初九), 
以严砺为东川节度使。
任命严砺为东川节度使。 
 
庚午,
庚午(十一日), 
以将作监柳晟为山南西道节度使。
宪宗任命将作监柳晟为山南西道节度使。 
晟至汉中,
柳晟来到汉中时, 
府兵讨刘辟还,
汉中府的兵马征讨刘辟回来, 
未至城,
还没有进城, 
诏复遣戍梓州;
便有诏书派遣他们再去戍守梓州。 
军士怨怒,
将士们既怨恨,又恼怒, 
胁监军,
胁迫监军, 
谋作乱。
策划发起变乱。 
晟闻之,
柳晟得知消息后, 
疾驱入城,
连忙策马进城, 
慰劳之,
慰劳他们。过了一会儿, 
既而问曰:
柳晟问道: 
“汝曹何以得成功?”
“你们是怎么获得成功的呀?” 
对曰:
将士们回答说: 
“诛反者刘辟耳。”
“是由于前去讨伐反叛者刘辟呗。” 
晟曰:
柳晟说: 
“辟以不受诏命,
“由于刘辟不肯接受诏书的命令, 
故汝曹得以立功,
所以使你们获得了立功的机会, 
岂可复使他人诛汝以为功邪?”
怎么能够让别人再来讨伐你们,从而建立功劳呢!”大家都向柳晟行礼, 
众皆拜谢,
表示感谢, 
请诣戍所如诏书。
请求按照诏书前往戍守之地。从此, 
军府由是获安。
军府获得安宁。 
 
壬申,
壬申(十三日), 
以平卢留后李师道为节度使。
宪宗任命平卢留后李师道为节度使。 
 
戊子,
戊子(二十九日), 
刘辟至长安,
刘辟被押送到长安, 
并族党诛之。
朝廷命令将他连同他的同族亲属一并诛杀。 
 
武宁节度使张有疾,
武宁节度使张身患重病, 
上表请代。
上表请求派人替代自己。 
十一月,
十一月, 
戊申,
戊申(十九日), 
征为工部尚书,
宪宗征召张回朝担任工部尚书, 
以东都留守王绍代之,
任命东都留守王绍代替张的原职务, 
复以濠、泗二州隶武宁军。
又将濠州、泗州两地归属武宁军。 
徐人喜得二州,
徐州地区的将士们高兴得到两州的土地, 
故不为乱。
所以不作乱。 
 
丙辰,
丙辰(二十七日), 
以内常侍吐突承璀为左神策中尉。
宪宗任命内常侍吐突承璀为左神策中尉。 
承璀事上于东宫,
吐突承璀在宪宗当太子时曾侍奉左右, 
以干敏得幸。
因干练机敏而得到宠爱。 
 
是岁,
这一年, 
回鹘入贡,
回鹘入京进贡, 
始以摩尼偕来,
开始带着摩尼教僧人一同前来, 
于中国置寺处之。
朝廷在国内设置寺院,安置摩尼僧人居住。根据摩尼僧人的规矩, 
其法日晏乃食,
日暮时分才开始进食, 
食荤而不食酪。
可以吃荤腥食品,但不能够食用奶酪。 
回鹘信奉之,
回鹘信奉摩尼教, 
可汗或与议国事。
回鹘可汗有时要与摩尼僧人计议国家大事。 
 
二年(丁亥、807)
二年(丁亥,公元807年) 
 
春,
春季, 
正月,
正月, 
辛卯,
辛卯(初三), 
上祀圜丘;
宪宗祭祀圜丘, 
赦天下。
大赦天下。 
 
上以杜佑高年重德,
宪宗因杜佑年迈,品德高尚, 
礼重之,
以隆重的礼数对待他, 
常呼司徒而不名。
经常称呼他为司徒,而不直呼其名。 
佑以老疾,
杜佑因年老多病, 
请致仕;
请求退休, 
诏令佑每月入朝不过再三,
宪宗颁诏令杜佑每月来朝廷朝见不超过两三次, 
因至中书议大政;
并趁此机会前往中书省计议重大的政务。 
他日听归樊川。
其他日子准许他回到樊川府第。 
 

元和二年至四年政事

门下侍郎,同平章事杜黄裳,
门下侍郎、同平章事杜黄裳, 
有经济大略而不小节,
具有经国济民的远大谋略,但对生活小事不加检点, 
故不得久在相位。
所以没有能够长期保持宰相的职位。 
乙巳,
乙巳(十七日), 
以黄裳同平章事,
宪宗让杜黄裳挂衔同平章事, 
充河中、晋、绛、慈、隰节度使。
充任河中、晋、绛、慈、隰节度使。 
己酉,
己酉(二十一日), 
以户部侍郎武元衡为门下侍郎,
宪宗任命户部侍郎武元衡为门下侍郎, 
翰林学士李吉甫为中书侍郎,
翰林学士李吉甫为中书侍郎, 
并同平章事。
两人一并同平章事。 
吉甫闻之感泣,
李吉甫得知消息以后,感动得哭了, 
谓中书舍人裴曰:
他告诉中书舍人裴说: 
“吉甫流落江、淮,
“我飘泊江、淮,穷困失意, 
逾十五年,
超过了十五年, 
一旦蒙恩至此。
现在忽然蒙受朝廷的恩典达到如此地步。 
思所以报德,
我想到的报答朝廷恩德的途径, 
惟在进贤,
只有引进贤明之士, 
而朝廷后进,
但是我很少接触并结识朝廷中后来入仕的人们。 
罕所接识,
您是善于识别人才的,希望您向我讲出您的所有意见。” 
君有精鉴,
于是, 
愿悉为我言之。”
裴拿起笔来, 
取笔疏三十余人;
开列了三十多人的名单。 
数月之间,
在几个月内, 
选用略尽。
李吉甫将这些人几乎都选拔起用了, 
当时翕然称吉甫为得人。
当时人们纷纷称道李吉甫用人得当。 
 
二月,
二月, 
癸酉,
癸酉(十五日), 
邕州奏破黄贼,
邕州奏报击败黄氏乱民, 
获其酋长黄承庆。
俘获了他们的酋长黄承庆。 
 
夏,
夏季, 
四月,
四月, 
甲子,
甲子(初七), 
以右金吾大将军范希朝为朔方、灵、盐节度使,
宪宗任命右金吾大将军范希朝为朔方、灵、盐节度使, 
以右神策、盐州、定远兵隶焉,
将右神策军、盐州、定远的兵马归属给他, 
以革旧弊,
为的是以此革除以往的弊病, 
任边将也。
由朝廷直接任命驻守边塞的将领。 
 
秋,
秋季, 
八月,
八月, 
刘济、王士真、张茂昭争私隙,
刘济、王士真、张茂昭因私怨而发生争执, 
迭相表请加罪。
交替上表请求朝廷惩治对方。 
戊寅,
戊寅(二十三日), 
以给事中房式为幽州、成德、义武宣慰使,
宪宗任命给事中房式为幽州、成德、义武宣慰使, 
和解之。
使他们和解。 
 
九月,
九月, 
乙酉,
乙酉(初一), 
密王绸薨。
密王李绸去世。 
 
夏,蜀既平,
夏州杨惠琳、蜀中刘辟被平定后, 
藩镇惕息,
藩镇极为恐惧, 
多求入朝。
多数请求入京朝见。 
镇海节度使李亦不自安,
镇海节度使李也感到不安, 
求入朝;
请求入京朝见, 
上许之,
宪宗答应了他的请求, 
遣中使至京口慰抚,
派遣中使前往京口抚慰他, 
且劳其将士。
而且慰劳他部下的将士们。 
虽署判官王澹为留后,
李虽然委任判官王澹暂且担任留后, 
实无行意,
但实际并没有离开的打算, 
屡迁行期,
好几次拖延了启程的日期。 
澹与敕使数劝谕之;
王澹与宪宗派来的敕使屡次劝告他, 
不悦,
李心中不快, 
上表称疾,
上表声称身染疾病, 
请至岁暮入朝。
请求延缓到年底再入京朝见。 
上以问宰相,
宪宗就此事征询宰相的意见, 
武元衡曰:
武元衡说: 
“陛下初即政,
“陛下刚刚执掌朝政大权, 
求朝得朝,
李要求朝见就得以朝见, 
求止得止,
要求中止朝见就得以中止朝见, 
可否在,
由李决定去就, 
将何以令四海!”
将来怎么就够对全国发号施令呢!” 
上以为然,
宪宗认为有理, 
下诏徵之。
便颁发诏书征召他前来。 
诈穷,
李计谋已穷, 
遂谋反。
于是便策划造反。 
 
王澹既掌留务,
王澹执掌留后事务后, 
于军府颇有制置,
对军府的建制颇有些改革, 
益不平,
李愈发愤郁不满, 
密谕亲兵使杀之。
便暗中谕示亲兵杀掉王澹。 
会颁冬服,
适逢发放冬季的服装, 
严兵坐幄中,
李全副武装地坐在帐幕中间, 
澹与敕使入谒,
正当王澹与宪宗敕使进帐谒见时, 
有军士数百噪于庭曰:
有数百名将士在庭院中喧噪着说: 
“王澹何人,
“王澹是什么人, 
擅主军务!”
竟敢擅自掌管军中事务!”于是, 
曳下,
将士们将他拖了出来, 
脔食之;
割碎了他的身体吃掉。 
大将赵琦出慰止,
大将赵琦出来劝慰阻止将士们, 
又脔食之;
大家又将他割碎了吃掉。 
注刃于敕使之颈,诟詈,
将士们用兵器直指宪宗敕使的脖颈痛骂, 
将杀之;
准备将他杀掉, 
阳惊,
李佯装大惊, 
救之。
将他救了下来。 
 
冬,
冬季, 
十月,
十月, 
己未,
己未(初五), 
诏征为左仆射,
宪宗颁诏征调李出任左仆射, 
以御史大夫李元素为镇海节度使。
任命御史大夫李元素为镇海节度使。 
庚申,
庚申(初六), 
表言军变,
李上表宣称军队发生变故, 
杀留后、大将。
杀害了留后与大将。在此之前, 
先是选腹心五人为所部五州镇将,
李选拔出五个亲信,担任他所管辖的五个州的镇守将领, 
姚志安处苏州,
姚志安在苏州, 
李深处常州,
李深在常州, 
赵惟忠处湖州,
赵惟忠在湖州, 
丘自昌处杭州,
丘自昌在杭州, 
高肃处睦州,
高肃在睦州, 
各有兵数千,
各自拥有兵马数千人, 
伺察刺史动静。
伺察刺史的举动。 
至是,
至此, 
各使杀其刺史,
李让他们分别杀掉本州刺史, 
遣牙将庾伯良将兵三千治石头。
又派遣牙将庾伯良率领兵马三千人修整石头城。 
常州刺史颜防用客李云计,
常州刺史颜防采用宾客李云的计策, 
矫制称招讨副使,
假托制书已有任命,自称招讨副使, 
斩李深,
斩杀李深, 
传檄苏、杭、湖、睦,
向苏州、杭州、湖州、睦州传送檄文, 
请同进讨。
请各州共同进军讨伐李。 
湖州刺史辛秘潜募乡闾子弟数百,
湖州刺史辛秘暗中募集乡里子弟数百人, 
夜袭赵惟忠营,
在夜间袭击赵惟忠的营地, 
斩之。
并将赵惟忠斩杀。 
苏州刺史李素为姚志安所败,
苏州刺史李素被姚志安击败,姚志安将李素交送李, 
生致于,
给李素带上脚镣手铐, 
具桎梏钉于船舷,
再将脚镣手铐钉死在般舷上, 
未及京口,
但是在没有到达京口以前, 
会败,
赶上李失败, 
得免。
李素得以幸免。 
 
乙丑,
乙丑(十一日), 
制削李官爵及属籍。
宪宗颁布制书,命令革除李的官职爵位,并在宗室名册中除名, 
以淮南节度使王锷统诸道兵为招讨处置使;
命令淮南节度使王锷统领各道兵马,出任招讨处置使; 
征宣武、义宁、武昌兵并淮南、宣歙兵俱出宣州,
征调宣武、义宁、武昌兵马,连同淮南、宣歙兵马一起由宣州进军, 
江西兵出信州,
江西兵马由信州进军, 
浙东兵出杭州,
浙东兵马由杭州进军, 
以讨之。
以便讨伐李。 
 
高崇文在蜀期年,
高崇文任职蜀中满了一年, 
一旦谓监军曰:
有一天他对监军说: 
“崇文,
“我高崇文, 
河朔一卒,
河朔地带的一名小卒, 
幸有功,
幸而立下战功, 
致位至此。
才达到现在这个职位。 
西川乃宰相回翔之地,
西川是宰相盘旋飞翔的地方, 
崇文叨居日久,
我含愧居于此地的时间已经很长了, 
岂敢自安!”
怎敢心安理得地呆下去呢!” 
屡上表称“蜀中安逸,
他屡次上表声称:“蜀中安适闲逸, 
无所陈力,
没有我施展自己能力的地方, 
愿效死边陲。”
希望让我前往边疆,尽死效力。” 
上择可以代崇文者而难其人。
宪宗选择能够替代高崇文的人,但难以找到合适的人选。 
丁卯,
丁卯(十三日), 
以门下侍郎、同平章事武元衡同平章事,
宪宗命令门下侍郎、同平章事武元衡同平章事, 
充西川节度使。
充任西川节度使。 
 
李以宣州富饶,
李认为宣州富庶丰饶, 
欲先取之,
准备首先夺取此地, 
遣兵马使张子良、李奉仙、田少卿将兵三千袭之。
便派遣兵马使张子良、李奉仙和田少卿带领兵马三千人袭击宣州。 
三人知必败,
三人知道李肯定要失败, 
与牙将裴行立同谋讨之。
便与牙将裴行共同策划讨伐李。 
行立,之甥也,
裴行立是李的外甥, 
故悉知之密谋。
所以他完全了解李的机密策谋。 
三将营于城外,
三位将领在镇海军城外扎营, 
将发,
在准备出发时, 
召士卒谕之曰:
把将士们召集起来,开导他们说; 
“仆射反逆,
“李仆射谋反叛逆, 
官军四集,
官军已经从各地汇集起来, 
常、湖二将继死,
常州和湖州的李深与赵惟忠二位将领接连败死, 
其势已蹙。
李的形势已经窘迫。现在, 
今乃欲使吾辈远取宣城,
李准备让我们这些人经长途攻取宣州, 
吾辈何为随之族灭!
我们这些人为什么要跟着他而使自己整个家族遭受诛灭呢!何不脱离李, 
岂若去逆效顺,
效力朝廷, 
转祸为福乎!”
将祸殃转变为福缘呢!” 
众悦,
大家都很高兴, 
许诺,
便应承下来了。 
即夜,
就在当天夜晚, 
还趋城。
三位将领回军直奔镇海军城。 
行立举火鼓噪,
裴行立点着火,擂鼓呐喊, 
应之于内,
在镇海军城内响应, 
引兵趋牙门。
领兵真奔军府牙门。 
闻子良等举兵,
李得知张子良等人起兵, 
怒,
大怒, 
闻行立应之,
得知裴行立接应他们后, 
抚膺曰:
捶着自己胸口说: 
“吾何望矣!”
“我还有什么希望呢!” 
跣走,
他光着脚逃走, 
匿楼下。
躲藏在一座楼下。 
亲将李钧引挽强三百趋山亭,
李的亲信将领李钧率领能挽强弓的亲兵三百人直奔山亭, 
欲战;
准备交战, 
行立伏兵邀斩之。
裴行立埋伏的兵马截击并斩杀了他。 
举家皆哭,
李全家人都哭泣, 
左右执,
李的随从们捉住李, 
裹之以幕,
用帐幕裹着他, 
缒于城下,
用绳索将他缒到城下,给他带上枷锁, 
械送京师。
送往京城。 
挽强、蕃落争自杀,
李的能挽强弓的亲兵和由胡人、奚人等组成的蕃兵纷纷自杀, 
尸相枕藉。
尸体纵横交陈。 
癸酉,
癸酉(十九日), 
本军以闻。
镇海军将本军发生的事情上奏朝廷闻知。 
乙亥,
乙亥(二十一日), 
群臣贺于紫宸殿。
群臣在紫宸殿向宪宗祝贺, 
土愀然曰:
宪宗愁容满面地说: 
“朕之不德,
“由于朕不施恩德, 
致宇内数有干纪者,
致使国内屡次出现违犯法纪的人, 
朕之愧也,
朕渐愧得很啊, 
何贺之为!”
有什么值得祝贺的呢!” 
 
宰相议诛大功以上亲,
弟, 
兵部郎中蒋义曰:
曰: 
“大功亲,
“兄弟, 
皆淮安靖王之后也。淮安有佐命之功,
故都统国贞之子也, 
陪陵、享庙,
国贞死王事, 
岂可以末孙为恶而累之乎!”又欲诛其兄
岂可使之不祀乎!” 
 
宰相以为然。辛巳,从父弟宋州刺史等皆贬官流放。
宰相商议诛杀李叔伯兄弟姊妹以上的亲属,兵部郎中蒋义说:“李叔伯兄弟姊妹以上的亲属都是淮安靖王李神通的后裔。淮安靖王有辅佐太祖、太宗、创建国家的功勋,陪葬于献陵,配享于高祖祠庙,难道能够因为末代子孙作恶,便受到连累吗!”宰相们又打算诛杀李的兄弟,蒋义说:“李的兄弟,是已故都统李国贞的儿子,李国贞为朝廷献身,难道能够让他失去后人的祭祀吗!”宰相们认为所言有理。辛巳(二十七日),李的叔伯弟弟宋州刺史李等人都被贬官流放。  
十一月,甲申朔,
子良等教臣耳。” 
至长安,上御兴安门,
上曰: 
面诘之。
“卿为元帅, 
对曰:
子良等谋反, 
“臣初不反,
何不斩之, 
然后入朝?” 
 
无以对。乃并其子师回腰斩之。
十一月,甲申朔(初一),李被押送到长安,宪宗亲临兴安门,当面责问他。李回答说:“我起先并没有造反,是张子良等人教我这样做的。”宪宗说:“你身为主帅,既然张子良等人策划造反,你为什么不将他们杀了,然后再入京朝见?”李无法回答了,于是将他连同他的儿子李师回一并腰斩处死。  
有司请毁祖考冢庙,
有关部门请求拆除李祖先的坟墓和家庙, 
中丞卢坦上言:
御史中丞卢坦进言说: 
“李父子受诛,
“李父子遭受诛戮, 
罪已塞矣。
已经足以抵罪。 
昔汉诛霍禹,
过去汉宣帝诛杀霍禹, 
不罪霍光;
并不处罚霍光; 
先朝诛房遗爱,
本朝前代诛杀房遗爱, 
不及房玄龄。
并不牵连房玄龄。 
《康诰》曰:
《康诰》说: 
‘父子兄弟,
‘在父子兄弟之间,无论谁触犯刑罚, 
罪不相及。
都不能互相牵连。 
’况以为不善而罪及五代祖乎!”
’何况因李作恶,而要牵连五代祖先一起治罪呢!” 
乃不毁。
于是作罢。 
 
有司籍家财输京师。
有关部门没收李家财,准备运到京城, 
翰林学士裴、李绛上言,以为:
翰林学士裴与李绛进言认为: 
“李僭侈,
“李过度奢侈, 
割剥六州之人以富其家,
残酷掠夺润、睦、常、苏、湖、杭六州百姓,使自己家富有, 
或枉杀其身而取其财。
甚至滥杀无辜,从中夺取资财。 
陛下闵百姓无告,
陛下怜悯百姓无处说理, 
故讨而诛之,
所以征讨并诛杀了他, 
今辇金帛以输上京,
现在要将没收的金银丝帛装载成车,转运京城, 
恐远近失望。
恐怕会使各地的人们感到失望。 
愿以逆人资财赐浙西百姓,
希望将李的物资钱财颁赐给浙西的百姓, 
代今年租赋。”
用以代替他们今年应交纳的赋税。” 
上嘉叹久之,
宪宗嘉许赞叹良久, 
即从其言。
随即听从了他的建议。 
 
昭义节度使卢从史,
昭义节度使卢从史, 
内与王士真、刘济潜通,
在内与王士真、刘济暗中交往, 
而外献策请图山东,
在外却向朝廷进献计策,请求谋取太行山以东的魏博、恒冀等藩镇, 
擅引兵东出。
擅自率领兵马东进。 
上召令还,
宪宗传召并命令他返还昭义, 
从史托言就食邢、,
他却托称移兵前往邢州与州,就地获取给养, 
不时奉诏;
不肯按时奉行诏书的指令, 
久之,
过了好久, 
乃还。
才返回昭义。 
 
他日,
后来, 
上召李绛对于浴堂,
宪宗在浴堂殿传召李绛前来应对谘询, 
语之曰:
对李绛谈道: 
“事有极异者,
“有件极为异常的事情, 
朕比不欲言之。
朕完全不愿意讲到它。 
朕与郑议敕从史归上党,
朕与郑商议敕令卢从史返回上党, 
续徵入朝。
接着便征召他入京朝见。 
乃泄之于从史,
郑却将此事泄露给卢从史, 
使称上党乏粮,
让他声称上党缺乏粮食, 
就食山东。
需要移兵崤山以东,就地取得粮食给养。 
为人臣负朕乃尔,
作为人臣,辜负朕达到如此程度, 
将何以处之?”
将应当怎么处治他呢?” 
对曰:
李绛回答说: 
“审如此,
“假如确实是这样, 
灭族有余矣!
诛戮整个家族的罪罚还有余。 
然、从史必不自言,
然而,郑与卢从史肯定不会自己说出去, 
陛下谁从得之?”
陛下是从谁那里得到消息的呢?” 
上曰:
宪宗说: 
“吉甫密奏。”
“是李吉甫秘密奏报的。” 
绛曰:
李绛说: 
“臣窃闻晋绅之论,
“我私下里听到士大夫的评论, 
称为佳士,
称许郑是一位德才兼优的人, 
恐必不然。
恐怕他不会这样做的。 
或者同列欲专朝政,
或许是他的同事中有人打算独揽朝廷大政, 
疾宠忌前,
嫉妨郑得到宠信, 
愿陛下更熟察之,
居己之先吧,希望陛下再深入验察此事, 
勿使人谓陛下信谗也!”
不要让人说陛下是在听信谗言啊!” 
上良久曰:
宪宗停了许久才说: 
“诚然,
“的确如此, 
必不至此。
郑肯定不至于干出这种事情。 
非卿言,
如果不是你这一席话, 
朕几误处分。”
朕几乎要做出错误的决定来了。” 
 
上又尝从容问绛曰:
宪宗还曾从容询问李绛说: 
“谏官多谤讪朝政,
“谏官往往毁谤朝廷政务, 
皆无事实,
全然没有事实依据, 
朕欲谪其尤者一二人以儆其余,
朕打算将他们中间一两个突出人物处以贬谪,以便使其余的人有所警惕, 
何如?”
你认为怎么样呢?” 
对曰:
李绛回答说: 
“此殆非陛下之意,
“这大概不是陛下的本意, 
必有邪臣以壅蔽陛下之聪明者。
肯定有邪恶臣下蒙蔽陛下视听的事情发生。 
人臣死生,
臣下的死与生, 
系人主喜怒,
都是与主上的喜与怒相联系着的, 
敢发口谏者有几!
有勇气开口进谏的能有几人呢! 
就有谏者,
即使有人进谏, 
皆昼度夜思,
也都是经过日日夜夜的思量, 
朝删墓减,
朝朝暮暮的删减, 
比得上达,
及至谏言得以送交到上面来时, 
什无二三。
所剩已经没有十分之二三了。所以, 
故人主孜孜求谏,
主上勤勉不怠地寻求规谏, 
犹惧不至,
还怕无人进谏, 
况罪之乎!
何况要对谏官处以罪罚呢! 
如此,
倘若如此, 
杜天下之口,
就会让天下之人闭口不言, 
非社稷之福也。”
这可不是国家之福啊。” 
上善其言而止。
宪宗赞赏他的进言,于是不再贬谪谏官。 
 
群臣请上尊号曰睿圣文武皇帝;
群臣请求向宪宗进献尊号,称作睿圣文武皇帝。 
丙申,
丙申(十三日), 
许之。
宪宗应允了这一请求。 
 
尉、集贤校理白居易作乐府及诗百余篇,
县尉、集贤校理白居易写作乐府与诗歌一百多篇, 
规讽时事,
婉言规谏时事, 
流闻禁中;
流传到宫廷之中。宪宗看了白居易的乐府与诗歌后, 
上见而悦之,
很是喜爱, 
召入翰林为学士。
便传召白居易进入翰林院,担任翰林学士。 
 
十二月,
十二月, 
丙辰,
丙辰(初三), 
上谓宰相曰:
宪宗告诉宰相说: 
“太宗以神圣之资,
“凭着太宗那样的圣明资质, 
群臣进谏者犹往复数四,
群臣进献的谏言尚且需要往返三四次哩, 
况朕寡昧,
何况朕是愚昧寡闻的呢!从今以后, 
自今事有违,
如果有什么不对的事情, 
卿当十论,
你们应当论说十次, 
无但一二而已。”
而不是仅仅论说一两次就算了事。” 
 
丙寅,
丙寅(十三日), 
以高崇文同平章事,
宪宗任命高崇文同平章事, 
充宁节度、京西诸军都统。
充任宁节度使、京西诸军都统。 
 
山南东道节度使于惮上英威,
山南东道节度使于岂惮宪宗的英明威严, 
为子季友求尚主;
为儿子于季友请求娶公主为妻, 
上以皇女普宁公主妻之。
宪宗便将皇女普宁公主嫁给了他。 
翰林学士李绛谏曰:
翰林学士李绛进谏说: 
“,虏族;
“于出身于虏族, 
季友,庶孽,
于季友是于的偏房所生, 
不足以辱帝女,
配不上帝室的女儿, 
宜更择高门美才。”
应当为公主另选出于名门、才具秀美的人才。” 
上曰:
宪宗说: 
“此非卿所知。”
“你不知道这里面的原因。” 
已卯,
已卯(二十六日), 
公主适季友,
普宁公主下嫁给于季友, 
恩礼甚盛;
宪宗对于家的礼遇很是隆盛, 
出望外,
于出于预料之外, 
大喜。
感到非常高兴。 
顷之,
不久, 
上使人讽之入朝谢恩,
宪宗让人婉言规劝于前往朝廷感谢皇帝的恩典, 
遂奉诏。
于便接受了诏命。 
 
是岁,
这一年, 
李吉甫撰《元和国计簿》上之,
李吉甫撰写成《元和国计簿》,进献给朝廷。据该书记载, 
总计天下方镇四十八,
总计全国有方镇四十八个, 
州府二百九十五,
有州府二百九十五个, 
县千四百五十三。
有县一千四百五十三个。 
其凤翔、坊、宁、振武、泾原、银夏、灵盐、河东、易定、魏博、镇冀、范阳、沧景、淮西、淄青等十五道七十一州不申户口外,
其中凤翔、坊、宁、振武、泾原、银夏、灵盐、河东、易定、魏博、镇冀、范阳、沧景、淮西、淄青等十五个道七十一个州不向朝廷申报户口外, 
每岁赋税倚办止于浙江东·西、宣歙、淮南、江西、鄂岳、福建、湖南八道四十九州,
每年的赋税征收只靠着浙江东西、宣歙、淮南、江西、鄂岳、福建、湖南等八个道四十九个州, 
一百四十四万户,
在编人口共一百四十四万户, 
比天宝税户四分减三。
比天宝年间纳税人户减少了四分之三。 
天下兵仰给县官者八十三万余人,
全国依赖国库供给的军队有八十三万多人, 
比天宝三分增一,
比天宝年间增加了三分之一, 
大率二户资一兵 。
大约每两户人家供养一个士兵。 
其水旱所伤,
若有旱涝灾害损坏收成, 
非时调发,
或者有临时的征发调用, 
不在此数。
还不能包括在这个数目以内。 
 
三年(戊子、808)
三年(戊子,公元808年) 
 
春,
春季, 
正月,
正月, 
癸巳,
癸巳(十一日), 
群臣上尊号曰睿圣文武皇帝;
群臣向宪宗进献尊号,称作睿圣文武皇帝。 
赦天下。
宪宗大赦天下罪囚,规定: 
“自今长吏诣阙,
“从今以后,各地长官前往朝廷, 
无得进奉。”
不得进献贡物。” 
知枢密刘光琦奏分遣诸使赍赦诣诸道,
知枢密刘光琦奏请分别派遣各使者携带赦书前往各道, 
意欲分其馈遗,
想要分别占有各地赠送的财物。 
翰林学士裴、李绛奏“敕使所至烦扰,
翰林学士裴、李绛奏称:“朝廷派出的使者每到一处,就要烦劳搅扰一处, 
不若但附急递。”
不如只将赦书交付驿站火速传递。” 
上从之。
宪宗听从了二人的建议。 
光琦称旧例,
刘光琦援引惯例反对, 
上曰:
宪宗却说: 
“例是则从之,
“如果惯例是正确的,自然要依从惯例, 
苟为非是,
如果惯例是不正确的, 
奈何不改!”
为什么不纠正呢!” 
 
临泾镇将郝以临泾地险要,
临泾��将郝认为临泾地势险要, 
水草美,
水草肥美, 
吐蕃将入寇,
如果吐蕃准备前来侵犯, 
以屯其地,
肯定要在此地驻扎, 
言于泾原节度使段,
便向泾原节度使段进言, 
奏而城之,
经奏请后修筑了临泾城。从此, 
自是泾原获安。
泾原获得了安宁。 
 
二月,
二月, 
戊寅,
戊寅(二十六日), 
咸安大长公主薨于回鹘。
咸安大长公主在回鹘去世。 
三月,
三月, 
回鹘腾里可汗卒。
回鹘腾里可汗去世。 
 
癸巳,
癸巳(十一日), 
郇王总薨。
郇王李总去世。 
 
辛亥,
辛亥(二十九日), 
御史中丞卢坦奏弹前山南西道节度使柳晟、前浙东观察使阎济美违赦进奉。
御史中丞卢坦上奏揭发前任山南西道节度使柳晟和前任浙东观察使阎济美违背赦书,进献贡物。 
上召坦褒慰之,
宪宗召见卢坦, 
曰:
对他称赞慰问了一番以后说: 
“朕已释其罪,
“朕已经将他们的罪责免除了, 
不可失信。”
这是不能失信的啊。” 
坦曰:
卢坦说: 
“赦令宣布海内,
“赦令是向全国公布的, 
陛下之大信也。
是陛下的大信用。 
晟等不畏陛下法,
柳晟等人不畏惧陛下之法, 
奈何存小信弃大信乎!”
陛下怎么能够只顾小信用,反而丢弃大信用呢!” 
上乃命归所进于有司。
于是,宪宗命令将他们进献的物品交给有关部门。 
 
夏,
夏季, 
四月,
四月, 
上策试贤良方正直言极谏举人,
宪宗对有关部门推举的贤良方正、直言极谏科的考生举行考试, 
伊阙尉牛僧孺、陆浑尉皇甫、前进士李宗闵皆指陈时政之失,
伊阙县尉牛僧孺、陆浑县尉皇甫、前科进士李宗闵等人,指明并陈述当时政务的过失, 
无所避;
都能够毫无避讳。 
吏部侍郎杨于陵、吏部员外郎韦贯之为考策官,
吏部侍郎杨於陵、吏部员外郎韦贯之担任主考策对的官员, 
贯之署为上第。
韦贯之将牛僧孺等人纳入成绩优秀的上第中, 
上亦嘉之,
宪宗对他们也很嘉许, 
诏中书优与处分。
颁诏命令中书省对他们从优安排。 
李吉甫恶其言直,
李吉甫讨厌他们言语直切, 
泣诉于上,
哭泣着向宪宗陈诉, 
且言“翰林学士裴、王涯覆策。
而且说:“策对考试是由翰林学士裴和王涯来覆核审定的。 
,涯之甥也,
皇甫是王涯的外甥, 
涯不先言;
王涯没有事先说明, 
无所异同。”
裴也没有提出异议。” 
上不得已,
宪宗没有办法, 
罢、涯学士,
免除了裴与王涯翰林学士的职务, 
为户部侍郎,
让裴出任户部侍郎, 
涯为都官员外郎,
王涯出任都官员外郎, 
贯之为果州刺史。
韦贯之出任果州刺史。 
后数日,
几天以后, 
贯之再贬巴州刺史,
韦贯之又被贬为巴州刺史, 
涯贬虢州司马。
王涯被贬为虢州司马。 
乙亥,
乙亥(二十三日), 
以杨於陵为岭南节度使,
宪宗任命杨於陵为岭南节度使, 
亦坐考策无异同也。
他也是由于主考策对时没有提出异议而受到处罚。 
僧孺等久之不调,
牛僧孺等人长期不得调任, 
各从辟于藩府。
分别被藩镇征用为幕府的僚属。 
僧孺,弘之七世孙;
牛僧孺是牛弘的七世孙。 
宗闵,元懿之玄孙;
李宗闵是李元懿的玄孙。 
贯之,福嗣之六世孙;,
韦贯之是韦福嗣的六世孙。 
睦州新安人也。
皇甫是睦州新安人。 
 
丁丑,
丁丑(二十五日), 
罢五月朔宣政殿朝贺。
宪宗撤销了五月朔日(初一)在宣政殿举行的朝贺。 
 
以荆南节度使裴均为右仆射。
宪宗任命荆南节度使裴均为右仆射。 
均素附宦官得贵显,
裴均平时依附宦官,得以富贵显达, 
为仆射,
出任右仆射后, 
自矜大。
更为骄矜自大。有一次, 
尝入朝,
裴均上朝, 
逾位而立;
在超越自己职位的地方站了下来, 
中丞卢坦揖而退之,
御史中丞卢坦向他拱手行礼,请他退回到自己的位置上去, 
均不从。
裴均不肯听从 。 
坦曰:
卢坦说: 
“昔姚南仲为仆射,
“过去,姚南仲担任仆射时, 
位在此。”
他的位置就是在这里的。” 
均曰:
裴均说: 
“南仲何人?”
“姚南仲是什么人?” 
坦曰:
卢坦说: 
“是守正不交权幸者。”
“是信守正道,不肯交结权贵宠臣的人。”不久, 
坦寻改右庶子。
卢坦被改任为右庶子。 
 
五月,
五月, 
翰林学士、左拾遗白居易上疏,以为:
翰林学士、左拾遗白居易上疏认为: 
“牛僧孺等直言时事,
“牛僧孺等人直率地谈论当时的事务, 
恩奖登科,
蒙恩登科,复试合格, 
而更遭斥逐,
但是又遭受驱逐, 
并出为关外官。
一并被贬黜为幕府的僚属。 
杨於陵等以考策敢收直言,
杨於陵等人因主考策问时敢于收录直率而言的人们, 
裴等以覆策不退直言,
裴等人因复试策问时不肯斥逐直率而言的人们, 
皆坐谴谪。
都获罪贬官。 
卢坦以数举职事黜庶子。
卢坦则因屡次纠劾任职官员,被贬为右庶子。 
此数人皆今之人望,
这几个人都是当今众望所归的人物, 
天下视其进退以卜时之否臧者也。
天下的人们就是根据他们的升降情况来估量时势的好坏的。 
一旦无罪悉疏弃之,
朝廷忽然在他们无罪的情况下,对他们全都予以贬逐, 
上下杜口,
使大小官员缄口不言, 
众心汹汹,
大家心中动荡不安, 
陛下亦知之乎?
陛下也知道这种情形吗 ? 
且陛下既下诏征之直言,
而且,既然陛下颁布诏书征求人们直率而言, 
索之极谏,
要求人们极言规谏, 
僧孺等所对如此,
牛僧孺等人才会作出这样的策对, 
纵未能推而行之,
即使陛下不能够将他们的策对推广实施, 
又何忍罪而斥之乎!
又怎么忍心处以罪罚,将他们驱逐出去呢!过去, 
昔德宗初即位,
在德宗刚刚即位时, 
亦征直言极谏之士,
也曾征召直率而言、尽力规谏的人士, 
策问天旱,
当时的策对考试问到干旱问题, 
穆质对云:
穆质策对说: 
‘两汉故事,
‘如果发生干旱,依照西汉和东汉的惯例, 
三公当免;
应当将三公免职; 
卜式著议,
根据卜式的著名议论, 
弘羊可烹。
应当将桑弘羊一类人物煮死。 
’德宗深嘉之,
’德宗对穆质的话深为嘉许, 
自畿尉擢为左补阙。
便将穆质由京郊的县尉提升为左补阙。现在, 
今僧孺等所言未过于穆质,
牛僧孺等人说的话不及穆质言辞激烈, 
而遽斥之,
但陛下连忙驱逐了他们, 
臣恐非嗣祖宗之道也!”
我看这恐怕并不是继承祖宗事业的办法啊。” 
质,宁之子也。
穆质是穆宁的儿子。 
 
丙午,
丙午(二十五日), 
册回鹘新可汗为爱登里罗汩密施合毗伽保义可汗。
宪宗将回鹘的新任可汗册封为爱登里汩密施合毗伽保义可汗。 
 
西原蛮酋长黄少卿请降;
西原蛮人酋长黄少卿请求投降。 
六月,
六月, 
癸亥,
癸亥(十二日), 
以为归顺州刺史。
宪宗任命黄少卿为归顺州刺史。 
 
沙陀劲勇冠诸胡,吐蕃置之甘州,每战,
 
以为前锋。回鹘攻吐蕃,取凉州;
骑三千, 
吐蕃疑沙陀贰于回鹘,欲迁之河外。沙陀惧,
诣灵州降。 
酋长朱邪尽忠与其子执宜谋复自归于唐,遂帅部落三万,循乌德山而东。
灵盐节度使范希朝闻之, 
行三日,吐蕃追兵大至,自洮水转战至石门,
自帅众迎于塞上, 
凡数百合;尽忠死,士众死者太半。
置之盐州, 
执宜帅其余众犹近万人
 
为市牛羊,广其畜牧,
勒阿波又帅众七百诣希朝降; 
善抚之。诏置阴山府,
诏以为阴山府都督。 
以执宜为兵马使。
自是, 
未几,
灵盐每有征讨, 
尽忠弟葛
用之所向 
 
皆捷,灵盐军益强。
沙陀在各胡人中最为精壮骁勇,吐蕃将沙陀安置在甘州,每当交战时,便让沙陀充当前锋。回鹘攻打吐蕃,占领了凉州,吐蕃怀疑沙陀同时听从回鹘的指使,便准备将沙陀迁徙到黄河以外。沙陀人害怕,酋长朱邪尽忠与他的儿子朱邪执宜商量再次主动归附唐朝,便率领部落三万,沿着乌德山向东而来。沙陀部落行走了三天时,吐蕃追赶的兵马纷纷来到,沙陀与吐蕃由洮水辗转打到石门,共计交战数百次,朱邪尽忠死去,战士与人众死去了一多半。朱邪执宜率领剩下来的部众,还有将近一万人,骑兵三千人,前往灵州归降。灵盐节度使范希朝得知消息后,亲自率领部众在边塞上迎接沙陀人,将他们安顿在盐州,替他们购买牛羊,扩大他们的畜牧范围,好好地安抚他们。于是,朝廷颁诏命令设置阴山府,任命朱邪执宜为兵马使。不久,朱邪尽忠的弟弟朱邪葛勒阿波又率领部众七百人前往范希朝处归降,朝廷颁诏任命他为阴山府都督。从此,每当灵盐遇有战事,便让沙陀兵马参战,无论打到哪里,无不取得胜利,灵盐的军队愈发强盛起来了。  
秋,
秋季, 
七月,
七月, 
辛巳朔,
辛巳朔(初一), 
日有食之。
出现日食。 
 
以右庶子卢坦为宣歙观使。
宪宗任命右庶子卢坦为宣歙观察使。 
苏强之诛也,
苏强被诛杀时, 
兄弘在晋州幕府,
他的哥哥苏弘正在晋州幕府任职, 
自免归,
他自请免职回来, 
人莫敢辟。
人们都不敢征召任用他。 
坦奏:
卢坦上奏说: 
“弘有才行,
“苏弘有才能,品行好, 
不可以其弟故废之,
不能够因他弟弟的原故而遭受罢免, 
请辟为判官。”
请征召他出任判官。” 
上曰:
宪宗说: 
“使苏强不死,
“假如苏强不死, 
果有才行,
果真德才兼备, 
犹可用也,
尚且是可以起用的, 
况其兄乎!”
何况对于他的哥哥呢!” 
坦到官,
卢坦就任时, 
值旱饥,
正赶上当地发生旱灾,闹了饥荒, 
谷价日增,
谷物的价格日益增高, 
或请抑其价。
有人请求压低谷物价格, 
坦曰:
卢坦说: 
“宣、歙土狭谷少,
“宣歙地区耕地面积狭小,谷物出产较少, 
所仰四方之来者;
仰仗着各地前来经商的人们运来粮食。 
若价贱,
如若粮食价格降低了, 
则商船不复来,
商人的船只便不再前来, 
益困矣。”
宣歙地区就越发困难了。”不久, 
既而米斗二百,
当地一斗米价值二百钱, 
商旅辐凑。
行商都聚集到这里来了。 
 
九月,
九月, 
庚寅,
庚寅(十一日), 
以于为司空,
宪宗任命于为司空, 
同平章事如故;
仍然如前同平章事, 
加右仆射裴均同平章事,
加封右仆射裴均同平章事, 
为山南东道节度使。
出任山南东道节度使。 
 
淮南节度使王锷入朝。
淮南节度使王锷入京朝见。 
锷家巨富,
王锷家中极为富有, 
厚进奉及赂宦官,
他以大量资财进献贡物和 贿赂宦官, 
求平章事。
谋求出任平章事。 
翰林学士白居易以为:
翰林学士白居易认为: 
“宰相人臣极位,
“宰相是人臣中的最高职位, 
非清望大功不应授。
如果不是声望清正或者功劳巨大的人是不应当授给的。 
昨除裴均,
过去任命裴均为宰相, 
外议已纷然,
外界的议论已经很多了。 
今又除锷,
如今又要任命王锷为宰相, 
则如锷之辈皆生冀望。
那么像王锷这一类人都会生出要当宰相的希望。 
若尽与之,
如果完全满足他们的愿望, 
则典章大坏,
就会使制度遭到极大的破坏, 
又不感恩;
而他们也并不会感激陛下的恩典。 
不与,
如果不满足他们的原望, 
则厚薄有殊,
便是陛下有厚薄之分, 
或生怨望。
有人就会生产怨恨。 
幸门一启,
侥幸之门一经打开, 
无可奈何。
便无法收拾了。 
且锷在镇五年,
而且,王锷出任淮南的五年间, 
百计诛求,
想尽办法搜刮聚敛, 
货财既足,
在物资钱财充足后, 
自入进奉。
便亲自入朝进献贡物。 
若除宰相,
倘若任命他为宰相, 
四方藩镇皆谓锷以进奉得之,
各地藩镇都会说王锷是由于进献贡物而得到宰相职务的, 
竞为刻剥,
便争着剥削百姓, 
则百姓何以堪之!”
那么百姓怎么能够经受得住呢!” 
事遂寝。
于是事情被搁置下来。 
 
壬辰,
壬辰(十三日), 
加宣武节度使韩弘同平章事。
宪宗加封宣武节度使韩弘同平章事。 
 
丙申,
丙申(十七日), 
以户部侍郎裴为中书侍郎、同平章事。
宪宗任命户部侍郎裴为中书侍郎、同平章事。 
上虽以李吉甫故罢学士,
虽然宪宗因李吉甫的原故免去了裴的翰林学士职务, 
然宠信弥厚,
然而对他的宠爱信任却更为深厚, 
故未几复擢为相。
所以不久便又提拔他出任宰相。 
 
初,
当初, 
德宗不任宰相,
德宗不肯信任宰相, 
天下细务皆自决之,
天下的细小事务完全由自己处理, 
由是裴延龄辈得用事。
因此裴延龄一类人得以当权。 
上在藩邸,
宪宗还在藩王府邸中时, 
心固非之;
内心本来就认为这种做法是不对的, 
及即位,
及至即位后, 
选擢宰相,
对选择提拔的宰相, 
推心委之,
总是推心置腹地信任他们。 
尝谓等曰:“以太宗、玄宗之明,
宪宗曾经对裴等人说“凭着太宗、玄宗的英明, 
犹藉辅佐以成其理,
还要借助大臣来完成对国家的治理, 
况如朕不及先圣万倍者乎!”
何况象朕这样连先朝圣君的万分之一都不上的人呢!” 
亦竭诚辅佐。
裴也竭尽诚心佐助皇帝。 
上尝问:
宪宗曾经询问裴说; 
“为理之要何先?”
“治理国家的要务,什么居于首位?” 
对曰:
裴回答说: 
“先正其心。”
“首先应当端正人心。” 
旧制,
依照常例, 
民输税有三:
人民交纳的赋税有三项: 
一曰上供;
第一项是进献朝廷的赋税, 
二曰送使;
第二项是送交镇使的赋税, 
三曰留州。
第三项是留在本州的赋税。 
建中初定两税,
建中初年制定了两税法, 
货重钱轻;
致使商品价格提高而钱币价格跌落。 
是后货轻钱重,
在此之后,商品价格跌落而钱币价格提高, 
民所出已倍其初;
百姓交纳的赋税已经多出当初的一倍了。 
其留州、送使者,
其中留在本州的与送交镇使的赋税, 
所在又降省估就实估,
各地又降低都省规定的物价而按照实际的物价征收, 
以重敛于民。
以加重对百姓的征敛。 
及为相,
及至裴出任宰相, 
奏:
他上奏说: 
“天下留州、送使物,
“对于全国留在本州和交送镇使的物品, 
请一切用省估;
请一律采用都省制定的物价。 
其观察使,
观察使应当首先在自己治理的州中征税, 
先税所理之州以自给,
以便自给, 
不足,
如果达不到应该征收的税额, 
然后许税于所属之州。”
然后才允许他们在所隶属的州中征税。” 
由是江、淮之民稍苏息。
由此,江淮地区的百姓逐渐得到休养生息。 
先是,
在此之前, 
执政多恶谏官言时政得失,
主持政务的官员往往厌恶谏官谈论时政的成功与失败, 
独赏之。
唯独裴奖励谏官进谏。 
器局峻整,
裴的才具气度严正而庄重, 
人不敢干以私。
人们不敢因私事干求他。 
尝有故人自远诣之,
曾经有一位朋友从远方来到他那里, 
资给优厚,
裴送给这位朋友许多财物, 
从容款狎。
纵情而无拘束地接待他, 
其人乘间求京兆判司,
此人借机请求京兆府参军的职务, 
曰:
裴说: 
“公不称此官,
“你不适合担当这个官职, 
不敢以故人之私伤朝廷至公。
我不敢因朋友的私情去损害朝廷至上的公道。 
他日有盲宰相怜公者,
以后若有瞎眼的宰相怜悯你, 
不妨得之,
你不妨得到这个官职, 
则必不可。”
我却是肯定不会同意的。” 
 
戊戌,
18]戊戌(十九日), 
以中书侍郎、同平章事李吉甫同平章事,
宪宗使中书侍郎、同平章事李吉甫同平章事, 
充淮南节度使。
充任淮南节度使。 
 
河中、晋绛节度使宣公杜黄裳薨。
河中、晋绛节度使宣公杜黄裳去世。 
 
冬,
20]冬季, 
十二月,
十二月, 
庚戌,
庚戌(初三), 
置行原州于临泾,
朝廷在临泾设置行原州, 
以镇将郝为刺史。
任命镇将郝为刺史。 
 
南诏王异牟寻卒,
南诏王异牟寻去世, 
子寻劝立。
他的儿子寻劝即位。 
 
四年(己丑、809)
四年(己丑,公元809年) 
 
春,
春季, 
正月,
正月, 
戊子,
戊子(十一日), 
简王遘薨。
简王李遘去世。 
 
渤海康王嵩卒,
渤海康王大嵩去世, 
子元瑜立,
他的儿子大元瑜即位, 
改元永德。
更改年号为永德。 
 
南方旱饥。
南方天气干旱,发生饥荒。 
庚寅,
庚寅(十三日), 
命左司郎中郑敬等为江、淮、二浙、荆、湖、襄、鄂等道宣慰使,
宪宗任命左司郎中郑敬等人为江淮、两浙、荆、湖、襄、鄂等道宣慰使, 
赈恤之。
前去赈济抚恤饥民。 
将行,
在将要启程时, 
上戒之曰:
宪宗警告他们说: 
“朕宫中用帛一匹,
“朕在宫中就是使用一匹丝帛, 
皆籍其数,
都要登记使用数额, 
惟周救百姓,
只有在救济百姓时, 
则不计费,
才不计算费用。 
卿辈宜识此意,
你们这些人应当记住我的用心, 
勿效潘孟阳饮酒游山而已。”
不要学着潘孟阳的样子去喝酒游山就算了事。” 
 
给事中李藩在门下,
给事中李藩在门下省供职, 
制敕有不可者,
凡是制书敕令有不适当的地方, 
即于黄纸后批之。
他便在黄麻纸的末后批写意见。 
吏请更连素纸,
吏人请他再用一张白纸连在后面, 
藩曰:
李藩却说: 
“如此,
“要是这样的话, 
乃状也,
就是在写文状了, 
何名批敕!”
还叫什么批写敕书呢!” 
裴荐藩有宰相器。
裴推荐李藩有担当宰相的器度。 
上以门下侍郎、同平章事郑循默取容,
宪宗认为门下侍郎、同平章事郑缄默不言,取悦于人, 
二月,
二月, 
丁卯,
丁卯(二十一日), 
罢为太子宾各,
将郑罢免为太子宾客, 
擢藩为门下侍郎、同平章事。
提升李藩为门下侍郎、同平章事。 
藩知无不言,
李藩知无不言, 
上甚重之。
宪宗很器重他。 
 
河东节度使严绶,在镇九年,
河东节度使严绶在藩镇任职九年, 
军政补署一出监军李辅光,
军中政务和吏员委任一概由监军李辅光处理, 
绶拱手而已。
严绶抱合双手表示恭敬罢了。 
裴具奏其状,
裴将他的状况全部上奏, 
请以李代之。
请求让李替代他。 
三月,
三月, 
乙酉,
乙酉(初九), 
以绶为左仆射,
宪宗任命严绶为左仆射, 
以凤翔节度使李为河东节度使。
任命凤翔节度使李为河东节度使。 
 
成德节度使王士真薨,
成德节度使王士真去世, 
其子副大使承宗自为留后。
他的儿子副大使王承宗自命为留后。 
河北三镇,相承各置副大使,
河北三镇相继分别设置了副大使, 
以嫡长为之,
以嫡长子担任,一旦父亲去世, 
父没则代领军务。
便代替父亲统领军中事务。 
 
上以久旱,
由于发生了长时间的干旱, 
欲降德音,
宪宗准备颁布德音, 
翰林学士李绛、白居易上言,
翰林学士李绛与白居易进言, 
以为“欲令实惠及人,
认为:“要想让人们得到实际恩惠, 
无如减其租税。”
最好是减轻他们的租税。” 
又言“宫人驱使之余,
又说:“宫中人员在供内廷驱遣以外, 
其数犹广,
剩下来的人为数仍然很多。 
事宜省费,
办事应当节省开支, 
物贵徇情。”
对人贵在顺乎常情。” 
又请“禁诸道横敛以充进奉。”
他们还请求“禁止各道横征暴敛以充当进献的贡物。”又说: 
又言“岭南、黔中、福建风俗,
“岭南、黔中、福建的习尚, 
多掠良人卖为奴婢,
往往掳掠良民,将他们卖作奴婢, 
乞严禁止。”
请严加禁止。” 
闰月,
闰三月, 
己酉,
己酉(初三), 
制降天下系囚,
宪宗颁布制书,减轻对全国在押囚犯的处罚, 
蠲租税,
免除本年租赋, 
出宫人,
外放宫中妇女, 
绝进奉,
杜绝进奉, 
禁掠卖,
禁止掠卖人口, 
皆如二人之请。
完全像他们两人请求的那样。 
己未,
己未(十三日), 
雨。
下雨。 
绛表贺曰:
李绛上表祝贺说: 
“乃知忧先于事,
“由此可知,忧虑在事情发生之前, 
故能无忧;
才能够消除忧虑; 
事至而忧,
忧虑在事情发生后, 
无救于事。”
便无可挽回了。” 
 
初,
当初, 
王叔文之党既贬,
王叔文一党被贬后, 
有诏,
诏书规定他们即使遇到大赦, 
虽遇赦无得量移。
也不能够酌情迁官。 
吏部尚书、盐铁转运使李巽奏:
吏部尚书、盐铁转运使李巽上奏说: 
“郴州司马程异,
“郴州司马程异, 
吏才明辨,
有担当官吏的才分,明察善辨, 
请以为杨子留后。”
请陛下任命他为扬子留后。” 
上许之。
宪宗答应了他的请求。 
巽精于督察,
李巽监督考察属下是精明的, 
吏人居千里之外,
即使吏人身在千里以外, 
战栗如在巽前。
仍然像在李巽面前那样战战兢兢地办事。 
异句检簿籍,
程异检核帐簿文书, 
又精于巽,
比李巽还要精明, 
卒获其用。
最后还是得到进用了。 
 
魏徵玄孙稠贫甚,
魏徵的玄孙魏稠极为贫困, 
以故第质钱于人,
将祖居的住宅典押给人,换取钱币, 
平卢节度使李师道请以私财赎出之。
平 卢节度使李师道请求用自己的资财将住宅赎买出来。 
上命白居易草诏,
宪宗命令白居易草拟同意李师道请求的诏书, 
居易奏言:
白居易上奏说: 
“事关激劝,
“这件事情关系到对臣下的激励劝勉, 
宜出朝廷。
应当由朝廷办理此事。 
师道何人,
李师道是什么人, 
敢掠斯美!
胆敢抢去这个美名! 
望敕有司以官钱赎还后嗣。”
希望陛下敕令有关部门 用官府的钱赎买住宅,归还给魏氏的后人。” 
上从之,
宪宗听从了这一建议, 
出内库钱二千缗赎赐魏稠,
由内廷专库中支出钱两千缗,赎出住宅,赐给魏稠, 
仍禁质卖。
并禁止典押出卖。 
 
王承宗叔父士则以承宗擅自立,
王承宗的叔父王士则因王承宗擅自继任节度使, 
恐祸及宗,
惟恐祸殃牵连本宗, 
与幕客刘栖楚俱自归京师;
便与幕府宾客刘栖楚一起主动返回京城。 
诏以士则为神策大将军。
宪宗颁诏任命王士则为神策大将军。 
 
翰林学士李绛等奏曰:
翰林学士李绛等人上奏说: 
“陛下嗣膺大宝,
“陛下继承皇位, 
四年于兹,
到现在已经有四年了。然而, 
而储闱未立,
太子尚未确立, 
典册不行,
册命没有颁行, 
是开窥觎之端,
这将开启暗中希求的端倪, 
乖重慎之义,
违背慎重的原则, 
非所以承宗庙、重社稷也。
不是继承宗庙、尊重国家的办法啊。 
伏望抑谦之小节,
希望陛下贬损个人细小的谦逊行为, 
行至公之大典。”
奉行国家重大的最为公正无私的仪典。” 
丁卯,
丁卯(二十一日), 
制立长子邓王宁为太子。宁,
宪宗颁制将长子邓王李宁立为太子。 
纪美人之子也。
李宁是纪美人的儿子。 
 
辛未,
辛未(二十五日), 
灵盐节度使范希朝奏以太原兵六百人衣粮给沙陀;
灵盐节度使范希朝奏请拨出太原六百士兵的衣服与口粮供给沙陀, 
许之。
宪宗答应了他的请求。 
 
夏,
夏季, 
四月,
四月, 
山南东道节度使裴均恃有中人之助,
山南东道节度使裴均仗着得到宦官的帮助, 
于德音后进银器千五百余两。
在德音颁布后,进献银器多达一千五百余两。 
翰林学士李绛、白居易等上言:
翰林学士李绛与白居易等人进言说: 
“均欲以尝陛下,
“裴均打算用此事试探陛下, 
愿却之。”
希望陛下将银器退还。” 
上遽命出银器付度支。
宪宗赶忙命令将银器取出,交付度支。不久, 
既而有旨谕进奏院:
宪宗颁旨谕示诸道进奏院说: 
“自今诸道进奉,
“从现在起,凡是各道前来进献贡物, 
无得申御史台;
不允许申报御史台。 
有访问者,
倘若有人询问此类事情, 
辄以名闻。”
你处就应当将询问者的名字向朕报告。” 
白居易复以为言,
白居易又就此事进言, 
上不听。
宪宗不肯听从。 
 
上欲革河北诸镇世袭之弊,
宪宗准备革除河北各藩镇世代承袭节度使的弊病, 
乘王士真死,
趁着王士真去世的机会, 
欲自朝廷除人;
打算由朝廷任命节度使, 
不从则兴师讨之。
如果王承宗不肯服从,就起兵讨伐他。 
裴曰:
裴说: 
“李纳跋扈不恭,
“李纳对朝廷骄横不敬, 
王武俊有功于国,
而王武俊却为国家立下功劳。 
陛下前许师道,
陛下前些时候允许李师道承袭节度使职务, 
今夺承宗,
现在却要削夺王承宗的承袭,既有碍对藩镇的勉励, 
沮劝违理,
又违反事情的情理, 
彼必不服。”
王承宗肯定不会服气。”因此, 
由是议久不决。
对王承宗的事情计议了很长时间,都没有能够决定下来。 
上以问诸学士,
宪宗就此询问各位翰林学士, 
李绛等对曰:
李绛等人回答说: 
“河北不遵声教,
“河北藩镇不遵奉朝廷的声威与教化, 
谁不愤叹,
谁不愤恨叹惜!然而, 
然今日取之,
要想现在就攻取他们, 
或恐未能。
也许朝廷还没有这个能力。 
成德自武俊以来,
成德一镇,自从王武俊以来, 
父子相承四十余年,
父子相继承袭节度使的职位,已经有四十多年, 
人情贯习,
人情已经习惯, 
不以为非。
不认为有什么不对, 
况承宗已总军务,
何况王承宗已经总揽军中事务, 
一旦易之,
忽然派人取代他, 
恐未必奉诏。
恐怕他不一定会接受诏命。加之, 
又范阳、魏博、易定、淄青以地相传,
范阳、魏博、易定、淄青各藩镇也是将所统辖的地盘世代相传, 
与成德同体,
与成德属于同一体制。 
彼闻成德除人,
他们得知成德由朝廷任命节度使, 
必内不自安,
肯定内心感到不安, 
阴相党助,
暗中相互援助。 
虽茂昭有请,
虽然张茂昭曾经请求替代王承宗, 
亦恐非诚。
恐怕也没有诚意。 
今国家除人代承宗,
现在朝廷委派官员替代王承宗, 
彼邻道劝成,
便是他的邻道劝说成功了, 
进退有利。
这对张茂昭以后采取或进或退的行动是有利的。 
若所除之人得入,
如果朝廷委派的官员得以进入成德, 
彼则自以为功;
张茂昭便认为这是自己的功劳; 
若诏令有所不行,
如果陛下的诏令不能得以施行, 
彼因潜相交结;
张茂昭便可能与王承宗暗中相互勾结。 
在于国体,
这关系到国家的体统, 
岂可遽休!
怎么能够就此善罢甘休了呢! 
须兴师四面攻讨,
而这就必须征集军队,从四方攻打声讨他们, 
彼将帅则加官爵,
对委任的将领与主帅就得加封官职与爵位, 
士卒则给衣粮,
对应征的士兵就得供给衣服与口粮, 
按兵玩寇,
还会发生顿兵不前,姑息敌寇, 
坐观胜负,
旁观战事的胜利与失败的事情,但是, 
而劳费之病尽归国家矣。
劳苦百姓、耗费物资的弊病却全部由国家承担起来了。 
今江、淮水,
如今江淮地区发生了水灾, 
公私困竭,
官府与平民极为困顿, 
军旅之事,
对于用兵打仗的事情, 
殆未可轻议也。”
恐怕是不应该轻易计议的吧。” 
 
左军中尉吐突承璀欲希上意,
左神策军中尉吐突承璀,打逄逢迎宪宗的意愿, 
夺裴权,
削去裴的权力, 
自请将兵讨之。
便主动请求率领兵马讨伐王承宗。 
宗正少卿李拭奏称:
宗正少卿李拭上奏声称: 
“承宗不可不讨。
“对王承宗不能够不讨伐。 
承璀亲近信臣,
吐突承璀是陛下亲近并信任的内臣, 
宜委以禁兵,
应该将禁卫亲军委托给他, 
使统诸军,
让他统率各军, 
谁敢不服!”
有谁胆敢不服从命令!” 
上以拭状示诸学士曰:
宪宗将李拭的进状拿给各位翰林学士看,还说: 
“此奸臣也,
“这是一个奸臣啊, 
知朕欲将承璀,
他知道朕打算任命吐突承璀为大将, 
故上此奏。
所以他便进献这一奏状。 
卿曹记之,
你们这些人记住他的名字, 
自今勿令得进用。”
从今以后,不要让他得到提拔任用。” 
 
昭义节度使卢从史遭父丧,
昭义节度使卢从史遇到父亲去世而退官守丧, 
朝廷久未起复;
朝廷很长时间没有再起用他。 
从史惧,
卢从史害怕了, 
因承璀说上,
便通过吐突承璀劝说宪宗, 
请发本军讨承宗。
请求让自己调发昭义本军前去攻讨王承宗。 
壬辰,
壬辰(十七日), 
起复从史左金吾大将军,
宪宗起用卢从史为左金吾大将军, 
余如故。
其余职务一如既往。 
 
初,
当初, 
平凉之盟,
朝廷与吐蕃在平凉川举行会盟时, 
副无帅判官路泌、会盟判官郑叔矩皆没于吐蕃。
副元帅判官路泌、会盟判官郑叔 矩都沦落到吐蕃。 
其后吐蕃请和,
此后,吐蕃请求和好, 
泌子随三诣阙号泣上表,
路泌的儿子路随三次前往朝廷哭着进献表章, 
乞从其请;
乞求依从吐蕃的请求, 
德宗以吐蕃多诈,
德宗认为吐蕃狡诈多变, 
不许。
不肯听从。 
至是,
至此, 
吐蕃复请和,
吐蕃再次请求和好, 
随又五上表,
路随又接连五次上表, 
诣执政泣请,
到主持政务的官员那里哭泣着请求, 
裴、李藩亦言于上,
裴、李藩也向宪宗诉说, 
请许其和;
请求允许吐蕃请和, 
上从之。
宪宗听从了他们的意见。 
五月,
五月, 
命祠部郎中徐复使吐蕃。
命令祠部郎中徐复出使吐蕃。 
 
六月,
六月, 
以灵盐节度使范希朝为河东节度使。
宪宗任命灵盐节度使范希朝为河东节度使。 
朝议以沙陀在灵武,
朝廷计议国政的人们认为沙陀住在灵武, 
迫近吐蕃,
靠近吐蕃, 
虑其反复,
顾虑他们反复无常, 
又部落众多,
加上沙陀部落众多, 
恐长谷价,
担心会因此使谷物价格上涨, 
乃命悉从希朝诣河东。
便命令沙陀悉数跟从范希朝前往河东。 
希朝选其骁骑千二百,
范希朝在沙陀人中选出骁勇的骑兵一千二百人, 
号沙陀军,
号称沙陀军, 
置使以领之,
设置兵马使统领他们, 
而处其余众于定襄川。
而将其余的沙陀人众在定襄川安顿下来。从此, 
于是执宜始保神武川之黄花堆。
朱邪执宜开始防守神武川的黄花堆。 
 
左军中尉吐突承璀领功德使,
左神策军中尉吐突承璀兼任功德使的职务, 
盛修安国寺,
大力修治安国寺, 
奏立圣德碑,
奏请树立圣德碑, 
高大一准《华岳碑》,
长宽一概以《华岳碑》为标准, 
先构碑楼,
先建造藏碑的楼宇, 
请敕学士撰文,
请求宪宗敕令翰林学士撰写碑文, 
且言“臣已具钱万缗,
而且说:“我已准备好一万缗钱, 
欲酬之。”
打算酬谢撰文的学士。” 
上命李绛为之,
宪宗命令李绛撰写碑文, 
绛上言:
李绛进言说: 
“尧、舜、禹、汤,未尝立碑自言圣德,
“唐尧、虞舜、夏禹、商汤不曾立碑称道自己超凡的德行, 
惟秦始皇于巡游所过,
只有秦始皇在巡视游历经过的地方, 
刻石高自称述,
镌刻石碑,为自己大力宣扬, 
未审陛下欲何所法!
不知道陛下打算效法谁人? 
且叙修寺之美,
而且,叙述修治寺庙的美盛之处, 
不过壮丽观游,
只不过是建筑壮丽,足供游览一类, 
岂所以光益圣德!”
难道这是光大陛下恩德的办法吗!” 
上览奏,
宪宗览阅奏章时, 
承璀适在旁,
适逢吐突承璀在一旁, 
上命曳倒碑楼。
宪宗便让他将碑楼拖倒。 
承璀言:
吐突承璀说: 
“碑楼甚大,不可曳,
“碑楼很大, 
无法拖拉, 
请徐毁撤。”
请让我慢慢将它毁除吧。” 
冀得延引,
希望得以招揽适当的人物, 
乘间再论,
借机再说此事, 
上厉声曰:
宪宗语调严厉地说: 
“多用牛曳之!”
“用许多牛来拖拉碑楼!” 
承璀乃不敢言。
吐突承璀这才不敢答言。 
凡用百牛曳之,
共计用一百条牛拖拉碑楼, 
乃倒。
碑楼才倒塌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