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226 唐纪四十二 - 资治通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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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226 唐纪四十二

文白对照

司马光

唐德宗即位后推行两税法,调整官员,应对吐蕃南诏入侵,展开权力斗争与财政改革。

代宗睿文孝武皇帝下大历十四年(己未、779)
唐纪四十二 唐代宗大历十四年(己未,公元779年) 
 

德宗即位与官员调整

八月,
八月, 
甲辰,
甲辰(初七), 
以道州司马杨炎为门下侍郎,
德宗任命道州司马杨炎为门下侍郎, 
怀州刺史乔琳为御史大夫,
怀州刺史乔琳为御史大夫, 
并同平章事。
二人都为同平章事。当时, 
上方励精求治,
德宗正在励精图治, 
不次用人,
用人不拘等次。 
卜相于崔甫,
德宗曾向崔甫征询择相的意见, 
甫荐炎器业,
崔甫推荐杨炎有才干,能办事。 
上亦素闻其名,
德宗平素也听说过杨炎的声名, 
故自迁谪中用之。
于是便起用了贬谪中的杨炎。 
琳,太原人,
乔琳是太原人, 
性粗率,
生性粗疏草率, 
喜诙谐,
喜欢诙谐, 
无他长,
没有别的长处。 
与张涉善,
乔琳与张涉关系亲密, 
涉称其才可大用,
张涉称道乔琳的才能可能可以委以大任, 
上信涉言而用之;
德宗听信了张涉的话,便起用了乔琳。听到任命乔琳为相的人, 
闻者无不骇愕。
没有不感到惊讶的。 
 
代宗之世,
代宗在位期间, 
吐蕃数遣使求和,
吐蕃数次派遣使者,请求和好, 
而寇盗不息,
但对唐朝的侵扰劫掠却并未止息。 
代宗悉留其使者,前后八辈,
代宗拘留了吐蕃前后八次派来的全部使者, 
有至老死不得归者;
其中有些人直到老死,没能回归吐蕃。 
俘获其人,
对俘获的吐蕃人, 
皆配江、岭。
则统统发配到长江以南和五岭以外。 
上欲以德怀之,
德宗打算以德政安抚吐蕃, 
乙巳,
乙巳(初八), 
以随州司马韦伦为太常少卿,
任命随州司马韦伦为太常少卿, 
使于吐蕃,
出使吐蕃, 
悉集其俘五百人,
全数召集俘虏来的五百吐蕃人, 
各赐袭衣而遣之。
每人赐给衣服一套,将他们遣返吐蕃。 
 
协律郎沈既济上选举议,
协律郎沈既济奏上有关选任官员的议论, 
以为:
他认为: 
“选用之法,
“选拔任用官员的办法, 
三科而已:
只有三个类别, 
曰德也,才也,
这就是德行、才干、劳绩。 
劳也。
现今, 
今选曹皆不及焉;
主持选官事务的选曹对此全未涉及; 
考校之法,
所实行的考查官员的办法, 
皆在书判、簿历、言词、俯仰而已。
全都停留在书法文理、资历考课、言词和应对周旋等方面。 
夫安行徐言,
行事安稳,讲话从容, 
非德也;
这并不就是德行;撰写文章, 
丽藻芳翰,
清词丽句, 
非才也;
这并不就是才干; 
累资积考,
长期积累下来的资望和考课成绩, 
非劳也。
这并不就是劳绩。 
执此以求天下之士,
以此三项为标准,来延招天下之士, 
固未尽矣。
当然是不能全部延招来的。 
今人未土著,
现在居官的人并不是本地人在本地任职, 
不可本于乡闾;
所以用人不可以本地的评议为依据。由一个部门单独去审查官吏; 
鉴不独明,
是难以考核详明的, 
不可专于吏部。
所以不可专门交给吏部。 
臣谨详酌古今,
我慎重详细地研究了古今有关制度, 
谓五品以上及群司长官,
认为五品以上的官员以及各部门的长官, 
宜令宰臣进叙,
应当让宰相提出授官与奖励的意见, 
吏部、兵部得参议焉。
而让吏部和兵部参预评论。 
其六品以下或僚佐之属,
对于六品以下的官员,或者幕僚佐吏之类人员, 
许州、府辟用,
应该允许州、府自行任用。 
其牧守、将帅或选用非公,
如有牧守、将帅选拔任用不能出于公正, 
则吏部、兵部得察而举之,
吏部和兵部便可以纠察和检举他们, 
罪其私冒。
对偏私假冒和有失慎重加以治罪。后果轻的, 
不慎举者,
予以贬官降职, 
小加谴黜,
后果严重的, 
大正刑典。
按刑律法典治罪。 
责成授任,
如此责成百官,授以职任, 
谁敢不勉!
谁还敢不尽力办事呢!倘若能够做到这些,那么, 
夫如是,
有德有才的官员, 
则贤者不奖而自进,
虽未奖掖,而他们自然会得到晋升;没有贤才的官员, 
不肖者不抑而自退,
虽未贬抑,而他们自然会遭受摈斥。 
众才咸得而官无不治矣。
各方面具有才干的人都得到应有的官职,就没有治理不好的事情了。 
今选法皆择才于吏部,
现在铨选的办法,都是由吏部选择人才, 
试职于州郡。
而在州郡试行职任。 
若才职不称,
如果才能与职任不能相称, 
紊乱无任,
办事紊乱不堪, 
责于刺史,
责问刺史,刺史就会说, 
则曰命官出于吏曹,
此人是由吏部委任为官的, 
不敢废也;
我可不敢自行废黜; 
责于侍郎,
责问侍郎,侍郎就会说, 
则曰量书判、资考而授之,
这是通过考核书法公文和资历考课而授官的, 
不保其往也;
我可不能保证他到州郡后一定能够胜任; 
责于令史,
责问令史,令史就会说, 
则曰按由历、出入而行之,
按察百官,是依据资历和任官升降来办事的, 
不知其他也。
别的事情我就不知道了。 
黎庶徒弊,
百姓徒然以此为弊端, 
谁任其咎!
又由谁来承担罪责呢! 
若牧守自用,
假如让牧守自行任用官佐, 
则罪将焉逃!
牧守的罪责又怎会脱逃呢! 
必州郡之滥,
假定州郡治理得很糟, 
独换一刺史则革矣。
只要撤换刺史一人,就能使情况改变过来了。 
如吏部之滥,
如果吏部把任官搞滥了, 
虽更其侍郎无益也。
就是换掉主持此事的侍郎,也是无济于事的。 
盖人物浩浩,
这是因为候选授官的人员过于繁多, 
不可得而知,
不可能了解清楚。 
法使之然,
这是任官制度使事情变成这样的, 
非主司之过。
并不是主管部门的过错。现在, 
今诸道节度、都团练、观察、租庸等使,自判官、副将以下,皆使自择,
自判官、副将以下的人员,都让各道的节度使、都团练使、观察使、租庸使等自行选任, 
纵其间或有情故,
即便其间也有徇私之事, 
大举其例,
但是大体说来, 
十犹七全。
十成里犹有七成是可取的。 
则辟吏之法,
因而自行任用官佐属吏的办法, 
已试于今,
已经试行于今, 
但未及于州县耳。
只是还没有在州县普及开来罢了。 
利害之理,较然可观。
上述两种任官办法孰利孰弊的道理是显明可见的。 
令诸使僚佐尽受于选曹,
倘若让诸使的幕僚官佐完全听受选曹的任命, 
则安能镇方隅之重,
那又怎能镇守各方重地, 
理财赋之殷乎!”
料理好那里繁重的财赋事务呢!” 
既济,吴人也。
沈既济是吴地人。 
 

吐蕃与南诏入侵

初,
当初, 
衡州刺史曹王皋有治行,
衡州刺史曹王李皋治理政务,很有成绩, 
湖南观察使辛京杲疾之,
湖南观察使辛京杲妒忌他, 
陷以法,
便以刑法陷害, 
贬潮州刺史。
使他被贬为潮州刺史。 
时杨炎在道州,
当时,杨炎正在道州, 
知其直,
知道李皋是无辜的。 
及入相,
及至杨炎入朝出任宰相, 
复擢为衡州刺史。
再次提升李皋为衡州刺史。 
始,
当初, 
皋之遭诬在治,
李皋遇到诬陷,正在经受审讯, 
念太妃老,
他考虑到太妃年老, 
将惊而戚,
将会受惊而悲伤,所以, 
出则囚服就辩,
他出门时穿上囚服去受审,回家后便穿上朝服, 
入则拥笏垂鱼,
手执笏板,衣垂鱼袋。 
即贬于潮,
李皋即将被贬到潮州, 
以迁入贺;
他却以升迁向太妃报喜。 
及是,
至此, 
然后跪谢告实。皋,
李皋才跪在太妃面前认错,并以实情相告。 
明之玄孙也。
李皋是李明的玄孙。 
 
朔方、宁节度使李怀光既代郭子仪、府宿将史抗、温儒雅、庞仙鹤、张献明、李光逸功名素出怀光右,
朔方、宁节度使李怀光替代了郭子仪的职务以后,府的宿将史抗、温儒雅、庞仙鹤、张献明、李光逸因功劳声名素来在李怀光之上,都郁郁不乐, 
皆怏怏不服。
心中不服。 
怀光发兵防秋,
李怀光派兵防御吐蕃, 
屯长武城,
在长武城屯驻, 
军期进退,
诸将对李怀光规定的军队进驻与退防的时间, 
不时应令。
都不按时应命。 
监军翟文秀劝怀光奏令宿卫,
监军翟文秀劝说李怀光上奏朝廷,让诸将回朝执行宿卫任务。 
既离营,
诸将离开军营后, 
使入追捕,
李怀光派人追捕诸将, 
诬以他罪,
诬蔑诸将犯了别的罪过, 
且曰:
而且说: 
“黄之败,
“浑在黄失败, 
职尔之由!”
都是因为你们的原故!” 
尽杀之。
于是将诸将全部杀掉。 
 
九月,
九月, 
甲戌,
甲戌(初七), 
改淮西曰淮宁。
朝廷将淮西改称为淮宁。 
 
西川节度使、同平章事崔宁,
西川节度使、同平章事崔宁, 
在蜀十余年,
来到蜀地十余年, 
恃地险兵强,
仗着地势险要,兵力强盛, 
恣为淫侈,
肆意骄奢淫逸, 
朝廷患之而不能易;
朝廷感到忧虑,但又无法换掉他。 
至是,
至此, 
入朝,
崔宁入朝, 
加司空,
德宗加封他为司空, 
兼山陵使。
兼任山陵使。 
 
南诏王罗凤卒,
南诏王罗凤去世, 
子凤迦异前死,
他的儿子凤迦异又死在他的前头, 
孙异牟寻立。
他的孙子异牟寻即位为王。 
冬,
冬季, 
十月,
十月, 
丁酉朔,
丁酉朔(初一), 
吐蕃与南诏合兵十万,
吐蕃与南诏合兵共十万人, 
三道入寇,
分三道入侵, 
一出茂州,
一支军队从茂州出发, 
一出扶、文,
一支军队从扶州和文州出发, 
一出黎、雅,
一支军队从黎州和雅州出发。 
曰:
他们声称: 
“吾欲取蜀以为东府。”
“我们打算拿下蜀地,作为我们东部的府。”当时, 
崔宁在京师,
崔宁正在京城, 
所留诸将不能御,
他所留下的各个将领不能抵御敌军的进攻。 
虏连陷州、县,
敌军接连攻陷了一些州县, 
刺史弃城走,
刺史丢下守城逃跑, 
士民窜匿山谷。
百姓逃避到山谷之中。 
上忧之,
德宗忧心忡忡, 
趣宁归镇。
催促崔宁回西川。 
宁已辞,
崔宁向德宗辞行以后, 
杨炎言于上日:
杨炎对德宗说: 
“蜀地富饶,
“蜀地物产富饶, 
宁据有之,
崔宁占据此地, 
朝廷失其外府,
朝廷等于失掉了自己的外府, 
十四年矣。
至今已有十四年了。 
宁虽入朝,
崔宁虽然入朝了, 
全师尚守其后,
但西川的整个军队还在他背后支撑着, 
贡赋不入,
他们不向朝廷交纳贡赋, 
与无蜀同。
这与朝廷失去蜀地是一样的。 
且宁本与诸将等夷,
况且,崔宁本来与西川诸将是同一等辈, 
因乱得位,
乘着变乱而得到节度使的地位, 
威令不行。
威望不高,命令难行。现在, 
今虽遣之,
即使派他回去, 
必恐无功;
恐怕也是无所建树的。 
若其有功,
倘若他取得成功, 
则义不可夺。
从道义上说,蜀地便是不可强夺的了。 
是蜀地败固失之,
这就是说,蜀地战败,朝廷固然失去了它, 
胜亦不得也。
蜀地取胜,朝廷还是不能得到它。 
愿陛下熟察。”
希望陛下仔细考察。” 
上曰:
德宗说: 
“然则奈何?”
“既然如此,那怎么办才好呢?” 
对曰:
杨炎回答: 
“请留宁,
“请陛下将崔宁留在京城, 
发朱所领范阳兵数千人,
另派朱所统领的范阳兵数千人, 
杂禁兵往击之,
其间掺入禁军,前去进击敌军, 
何忧不克!
还担心不能取胜吗! 
因而得内亲兵于其腹中,
借此而得以将禁军置于西川军的心腹之中, 
蜀将必不敢动,
蜀将必定不敢妄动, 
然后更授他帅,
再任命别人为西川统帅, 
使千里沃壤复为国有,
使蜀地的千里沃野重新为朝廷所有, 
是因小害而收大利也。”
这是使国家因蒙受一些较小的损害,而收取了较大的好处啊。” 
上曰:
德宗说: 
“善。”
“好。” 
遂留宁。
于是将崔宁留在京城。 
 
初,
当初, 
马忌泾原都知兵马使李晟功名,
马妒忌泾原都知兵马使李晟的功绩与声名, 
遣入宿卫,
派遣李晟入朝宿卫, 
为右神策都将。
李晟担任了右神策军都将的职务。 
上发禁兵四千人,
德宗派出禁军四千人, 
使晟将之,
让李晟率领; 
发、陇、范阳兵五千,
又派出州、陇州、范阳兵五千人, 
使金吾大将军安邑曲环将之,
让金吾大将军安邑人曲环率领, 
以救蜀。
以此二军前去救蜀。 
东川出兵,
东川也派出军队, 
自江油趋白坝,
从江油挺进白坝, 
与山南兵合击吐蕃、南诏,
与山南节度使的军队合击吐蕃和南诏, 
破之。
并且打败了他们。 
范阳兵追及于七盘,
范阳兵在七盘县追上了吐蕃和南诏的军队, 
又破之,
再次打败了他们, 
遂克维、茂二州。
并攻克了维州和茂州。 
李晟追击于大渡河外,
李晟军在大渡河外追击敌军, 
又破之。
又打败了他们。 
吐蕃、南诏饥寒陨于崖谷死者八九万人。
吐蕃和南诏的士兵因饥饿寒冷和坠落荒崖野谷死去的有八九万人。 
吐蕃悔怒,
吐蕃人既后悔,又恼怒, 
杀诱导使之来者。
杀掉了诱导他们前来入侵的人。 
异牟寻惧,
异牟寻恐惧, 
筑苴咩城,
修筑了苴咩城, 
延袤十五里,
连绵达十五里, 
徙居之。
徙居到那里。 
吐蕃封之为日东王。
吐蕃封异牟寻为日东王。 
 
上用法严,
德宗执法严厉, 
百官震悚。
百官无不震惊恐惧。 
以山陵近,
由于代宗入葬的日期已经临近, 
禁人屠宰;
禁止人们屠牲宰畜。 
郭子仪之隶人潜杀羊,
郭子仪的仆从暗中杀了一只羊,装在车上, 
载以入城,
运到城中, 
右金吾将军裴奏之。
右金吾将军裴将此事上奏。 
或谓曰:
有人对裴说: 
“郭公有社稷大功,
“郭公对国家有再造之功, 
君独不为之地乎?”
你偏偏不肯为他留些余地吗?” 
曰:
裴回答: 
“此乃吾所以为之地也。
“我这样做,正是要为郭公留出余地来啊。 
郭公勋高望重,
郭公勋业高,声望重, 
上新即位,
皇上刚刚即位, 
以为群臣附之者众,
认为群臣中依附郭公的人很多, 
吾故发其小过,
我故意揭发郭公的一个小小过失, 
以明郭公威权不足畏也。
以此表明郭公的威望和权力都是不足畏惧的。 
如此,
这样做, 
上尊天子,
上可以尊崇皇上, 
下安大臣,
下可以安定大臣, 
不亦可乎!”
不也是可以的吗!” 
 
己酉,
己酉(十三日), 
葬睿文孝武皇帝于元陵;
将睿文孝武皇帝葬于元陵, 
庙号代宗。
庙号代宗。 
将发引,
在将要出殡的时候, 
上送之,
德宗亲自把灵车送了出来, 
见车不当驰道,
看到灵车不是在道路中间行走, 
稍指丁未之间,
而是稍微偏向道路外边, 
问其故,
便询问此中的原故。 
有司对曰:
主管部门答说: 
“陛下本命在午,
“陛下本命在午,指向正中, 
不敢冲也。”
所以不敢冲犯。” 
上哭曰:
德宗哭着说: 
“安有枉灵驾而谋身利乎!”
“哪有委屈灵车来谋求自身好处的呢!” 
命改辕直午而行。
于是命令灵车改向,对着午方即在道路中间行进。 
肃宗、代宗皆喜阴阳鬼神,
肃宗和代宗都喜好阴阳鬼神, 
事无大小,
无论事情大小, 
必谋之卜祝,
必定要求占问卜, 
故王屿、黎干皆以左道得进。
所以王屿和黎干都是靠着左道得以升官的。 
上雅不之信,
德宗素来不相信这一套, 
山陵但取七月之期,
代宗入葬山陵的日期只依礼法定在七月期满之时, 
事集而发,
诸事准备停当便出殡下葬, 
不复择日。
不再选择日期。 
 
十一月,
十一月, 
丁丑,
丁丑(十一日), 
以晋州刺史韩为苏州刺史、浙江东·西观察使。
德宗任命晋州刺史韩为苏州刺史、浙江东西观察使。 
 
乔琳衰老耳聩,
乔琳年老体衰,耳朵重听, 
上或时访问,
德宗有时候征询他的意见, 
应对失次,
他的回答有失条理, 
所谋议复疏阔。
所谋划计议的内容又很疏陋迂阔。 
壬午,
壬午(十六日), 
以琳为工部尚书,
德宗任命乔琳为工部尚书, 
罢政事。
免去同平章事。 
上由是疏张涉。
德宗自此和张涉也疏远了。 
 
杨炎既留崔宁,
杨炎把崔宁留在京城以后, 
二人由是交恶。
两人的关系自此便恶化起来。 
炎托以北边须大臣镇抚,
杨炎托称北部边防需要大臣镇守抚慰, 
癸巳,
癸巳(二十七日), 
以京畿观察使崔宁为单于·镇北大都护、朔方节度使,
德宗任命京畿观察使崔宁为单于镇北大都护、朔方节度使, 
镇坊州。
镇守坊州。 
以荆南节度使张延赏为西川节度使。
任命荆南节度使张延赏为西川节度使。 
又以灵盐节度都虞候醴泉杜希全知灵、盐州留后;
又任命灵盐节度都虞侯醴泉人杜希全知灵、盐二州留后, 
代州刺史张光晟知单于·振武等城、绥·银·麟·胜州留后;
任命代州刺史张光晟知单于、振武等城及绥、银、麟、胜各州留后, 
延州刺史李建徽知、坊、丹州留后。
任命延州刺史李建徽知、坊、丹三州留后。 
时宁既出镇,
当时,崔宁已经出镇, 
不当更置留后,
不应当再设置留后, 
炎欲夺宁权,且窥其所为,令三人皆得特奏事,
杨炎打算削夺崔 
仍讽之使伺宁过失。
 
宁的权力,并且暗中察看他的活动,便令杜希全等三人都可以特别奏事,
暗示他们伺察崔宁的过失。 
同时
 
十二月,
十二月, 
乙卯,
乙卯(十九日), 
立宣王诵为皇太子。
德宗册立宣王李诵为皇太子。 
 

杨炎改革与两税法

旧制,
根据原有的制度, 
天下金帛皆贮于左藏,
全国的钱帛都收归左藏贮存, 
太府四时上其数,
由太府按季节上报钱帛数额, 
比部覆其出入。
由比部复核钱帛的收支情况。 
及第五琦为度支、盐铁使,
及至第五琦担任度支、盐铁使, 
时京师多豪将,
当时京城中的豪帅很多, 
求取无节,
索取赏赐毫无节制, 
琦不能制,
第五琦不能制止, 
乃奏尽贮于大盈内库,
便上奏将左藏钱帛悉数贮存于大盈内库, 
使宦官掌之,
并让宦官管理, 
天子亦以取给为便,
皇上也认为如此取用方便, 
故久不出。
所以贮存的钱帛长期有能再由内库搬出。从此, 
由是以天下公赋为人君私藏,
国家的财赋收入成了皇上的私人储藏, 
有司不复得窥其多少,
主管部门不能得知数量多少, 
校其赢缩,
无法核查盈亏情况, 
殆二十年。
几乎达二十年之久。 
宦官领其事者三百余员,
掌管内库的宦官有三百余人, 
皆蚕食其中,
都在蚕食内库的财富, 
蟠结根据,
其势力盘根错节, 
牢不可动。
牢固不可动摇。 
杨炎顿首于上前曰:
杨炎在德宗面前叩头说: 
“财赋者,国之大本,
“财赋是国家的根本, 
生民之命,
百姓的命脉, 
重轻安危,
国家的盛衰安危, 
靡不由之,
无不与财赋相关。所以, 
是以前世皆使重臣掌其事,
以前各朝都以重臣掌管财赋,即便如此, 
犹或耗乱不集。
有时还会有财赋损耗,管理混乱的情况发生。现在, 
今独使中人出入盈虚,
专门让宦官掌握财赋的收支盈亏, 
大臣皆不得知,
大臣都无法知道, 
政之蠹敝,
朝政的蛀蚀败坏, 
莫甚于此。
没有比这更为严重的了。 
请出之以归有司。
请将全国的财赋搬出内库,以便交还给主管部门管理。 
度宫中岁用几何,
推算好宫中每年需用多少, 
量数奉入,
悉数进上, 
不敢有乏。
决不敢有所缺少。 
如此,
能够这样, 
然后可以为政。”
此后才能办好朝政。” 
上即日下诏:
德宗当日颁下诏书: 
“凡财赋皆归左藏,
“一切财赋都交还左藏, 
一用旧式,
完全采用原有的法式, 
岁于数中择精好者三、五千匹,
每年在财赋数额内挑选出精良的布帛三五千匹, 
进入大盈。”
进献到大盈内库。” 
炎以片言移人主意,
杨炎只用一席话便改变了皇上的主意, 
议者称之。
议事的人们都称赞他。 
 
丙寅晦,
丙寅晦(三十日), 
日有食之。
出现日食。 
 
湖南贼帅王国良阻山为盗,
湖南赋寇首领王国良依山为盗, 
上遣都官员外郎关播招抚之。
德宗派遣都官员外郎关播前去招抚。 
辞行,
辞行之际, 
上问以为政之要,
德宗和关播询问办好政事的关键, 
对曰:
关播回答道: 
“为政之本,
“办好政事的根本, 
必求有道贤人与之为理。”
在于陛下必须寻找有道贤人,并与他们一齐治理国家。” 
上曰:
德宗说: 
“朕比以下诏求贤,
“我近来已经颁下诏书,寻求贤才, 
又遣使臣广加搜访,
还派出使者,多方面地搜罗寻访, 
庶几可以为理乎!”
这大概可以使国家政治修明了吧!” 
对曰:
关播回答说: 
“下诏所求及使者所荐,
“下诏寻求和使者荐举, 
惟得文词干进之士耳,
只能得到一些凭着文词追求仕禄的人物罢了, 
安有有道贤人肯随牒举选乎!”
有道贤人哪里会随着一纸公文而被推举、先拔出来呢!” 
上悦。
德宗闻此大悦。 
 
崔甫有疾,
崔甫身患疾病, 
上令舆与入中书,
德宗让他坐着肩舆到中书省。有时, 
或休假在第,
崔甫正在家中休假, 
大事令中使咨决。
发生了重大的事情,德宗便命中使到崔甫家中咨询,然后做出决定。 
 
德宗神武孝文皇帝一建中元年(庚申、780)
唐德宗建中元年(庚申,公元780年) 
 
春,
春季, 
正月,
正月, 
丁卯朔,
丁卯朔(初一), 
改元。
更改年号。 
群臣上尊号曰圣神文武皇帝;
群臣为德宗进献尊号,称作圣神文武皇帝。 
赦天下。
大赦天下。 
始用杨炎议,
德宗开始采用杨炎的建议, 
命黜陟使与观察、刺史“约百姓丁产,
命令黜陟使和观察使、刺史“估量百姓的人丁财产, 
定等级,
定出等级, 
改作两税法。
改变旧税法,实行两税法。 
比来新旧徵科色目,
将近年来原有和新增的各项征收名目一律取消。 
一切罢之;
在两税以外, 
二税外辄率一钱者,
就是向百姓再收敛一个铜钱, 
以枉法论。”
便以违法论处。” 
 
唐初,赋敛之法曰租、庸、调,
在唐朝的初期, 
有则有租,有身则有庸,有户则有调。
征收赋税的办法称作租、庸、调, 
玄宗之末,版籍浸坏,多非其实。
有田土便要交租, 
及至德兵起,所在赋敛,迫趣取办,
有人丁便要服庸, 
无复常准。赋敛之司增数而莫相统摄,各随意增科,
有户口便要纳调。 
自立色目,新故相仍,不知纪极。
在玄宗当政末期, 
民富者丁多,率为官、为僧以免课役,而贫者丁多,
户籍逐渐遭到破坏, 
无所伏匿,故上户优而下户劳。吏因缘蚕食,
大多已经与实际不符。 
旬输月送,不胜困弊,率皆逃徙为浮户,
到了至德年间, 
其土著百无四五。至是,炎建议作两税法:
战事四起, 
先计州县每岁所应费用及上供之数而赋于人,量出以制入。户无主、客,
到处征收赋敛, 
以见居为簿;人无丁、中,以贫富为差;
逼迫催促, 
为行商者,在所州县税三十之一,使与居者均,
再也没有一定的标准。 
无侥利。居人之税,秋、夏两徵之。
征收部门增加了, 
其租、庸、调杂徭悉省,皆总统于度支。上用其言,
可是互相没有隶属关系而是各自随意增加课税, 
因赦令行之。
 
巧立名目,新老名目相互重复,
得以免除赋役; 
毫无限度。富足人家人丁多,
而贫困人家人丁多,全无隐瞒逃避的去处, 
大抵作官当僧人
所以上等户优游而 
 
下等户劳瘁。
困窘, 
征税的吏员又乘机侵吞,
大抵都逃亡流徙成为浮户, 
百姓十天输赋一月送税,
那些留下来的本地百姓, 
经受不了如此
不足百分之四五。 
 
至此,杨炎建议实行两税法:
以此数额向百姓征税, 
首先计算州县每年所需费用和上交朝廷的数额,
通过对支出的估量来制定收入的数额。 
无论主户、客户, 
 
都按现在的居地制订簿册;
的人, 
无论成丁、中男,
在所居州县纳税三十分之一, 
都按贫富状况划为等级;
使他们与定居民户一同纳税, 
流动经商
不能侥幸获利。 
 
定居百姓的赋税,
整个征税事务由度支统一掌管。德宗采纳了杨炎的建议, 
在秋天和夏天两次征收。
于是颁布赦文, 
那些租、庸、调以及杂徭等全部省去,
命令实施。 
 
初,
当初, 
左仆射刘晏为吏部尚书,
左仆射刘晏担任吏部尚书, 
杨炎为侍郎,
杨炎担任侍郎, 
不相悦。
两不悦服。 
元载之死,
元载被杀, 
晏有力焉。
刘晏起了很大的作用。 
及上即位,
及至德宗即位以后, 
晏久典利权,
刘晏长期执掌财利的权柄, 
众颇疾之,
众人颇为妒忌他, 
多上言转运使可罢;
多上言称转运使一职应当罢去, 
又有风言晏尝密表劝代宗立独孤妃为皇后者。
又有流言说刘晏曾经秘密上表劝说代宗册立独孤妃为皇后。 
杨炎为宰相,
杨炎出任宰相以后, 
欲为元载报仇,
打算为元载报仇, 
因为上流涕言:
因而在德宗面前流着眼泪说: 
“晏与黎干、刘忠翼是谋,
“刘晏与黎干和刘忠翼同谋, 
臣为宰相不能讨,
我作为宰相,不能声讨他, 
罪当万死。”
真是罪该万死。” 
崔甫言:
崔甫说: 
“ 兹事暖昧,
“这件事并未搞清楚, 
陛下已旷然大赦,
既然陛下已经以广阔的襟怀实行了大赦, 
不当复究寻虚语。”
就不应该再来追究这些不实之辞。” 
炎乃建言:
于是杨炎又提出建议: 
“尚书省,国政之本,
“尚书省是国家大政的根本, 
比置诸使,
近来设置诸使职, 
分夺其权,
分掉和侵夺了尚书省的权力, 
今宜复旧。”
现在应当恢复原有的制度。” 
上从之。
德宗听从了杨炎的建议。 
甲子,
甲子(疑误), 
诏天下钱谷皆归金部、仓部,
诏令全国钱谷都要交给金部、仓部管理, 
罢晏转运、租庸、青苗、盐铁等使。
免除了刘晏转运、租庸、青苗、盐铁等使职。 
 

权力斗争与藩镇叛乱

二月,
二月, 
丙申朔,
丙申朔(初一), 
命黜陟使十一人分巡天下。
德宗命令黜陟使十一人分道巡查全国。 
先是,
在此之前, 
魏博节度使田悦事朝廷犹恭顺,
魏博节度使田悦事奉朝廷还算恭顺, 
河北黜陟使洪经纶,不晓时务,
河北黜陟使洪经纶不通晓时务, 
闻悦军七万人,
听说田悦军有七万人, 
符下,
便发下军符, 
罢其四万,
要求裁减四万人, 
令还农。
命他们解甲归农。 
悦阳顺命,
田悦佯装从命, 
如符罢之。
按军符减员。不久, 
既而集应罢者,
田悦召集应当裁减的士兵, 
激怒之曰:
激怒他们说: 
“汝曹久在军中,
“你们长期在军中, 
有父母妻子,
都有父母、妻子、儿女, 
今一旦为黜陟使所罢,
现在一下子被黜陟使裁减了, 
将何资以自衣食乎!”
你们拿什么来养活自己呢!” 
众大哭。
大家放声大哭起来。 
悦乃出家财以赐之,
田悦于是拿出家财,分给士兵, 
使各还部伍。
让他们都回到军中。由此, 
于是军士皆德悦而怨朝廷。
士兵都感谢田悦的恩德而怨恨朝廷。 
 
崔甫以疾,
崔甫因为身染疾病, 
多不视事;
多不管事, 
杨炎独任大政,
杨炎独揽朝廷大权, 
专以复恩仇为事,
专门去做报恩复仇的事情。 
奏用元载遗策城原州,
他上奏采用元载生前留下的计划筑原州城, 
又欲发两京、关内丁夫浚丰州陵阳渠,
又打算征发长安、洛阳和关内的丁夫疏浚丰州陵阳渠, 
以兴屯田。
以便兴办屯田。 
上遣中使诣泾原节度使段秀实,
德宗派遣中使来到泾原节度使段秀实处, 
访以利害,
询问此举利弊如何, 
秀实以为:
段秀实认为: 
“今边备尚虚,
“现在边疆防御还很空虚, 
未宜兴事以召寇。”
不适宜兴办事功,召引敌人。” 
炎怒,
杨炎大怒, 
以为沮己,
认为这是有意阻止自己, 
徵秀实为司农卿。
便征召段秀实担任司农卿。 
丁未,
丁未(十二日), 
宁节度使李怀光兼四镇、北庭行营、泾原节度使,
德宗让宁节度使李怀光兼任四镇、北庭行营、泾原节度使, 
使移军原州,
并让他移军原州驻扎, 
以四镇、北庭留后刘文喜为别驾。
又任命四镇、北庭留后刘文喜为别驾。 
京兆尹严郢奏:
京兆尹严郢奏称: 
“按朔方五城,
“据悉, 
旧屯沃饶之地,
朔方五城过去本是肥沃丰饶的土地, 
自丧乱以来,
自从国家遭受变乱以来, 
人功不及,
由于无暇投入人力, 
因致荒废,
因而导致土地荒废, 
十不耕一。
耕种的不足十分之一。 
若力可垦辟,
如果有人力再将这里开垦出来, 
不俟浚渠。
则不必等待疏通陵阳渠。 
今发两京、关辅人于丰州浚渠营田,
现在征发长安、洛阳、关辅百姓到丰州疏浚渠道,经营屯田,算起来, 
计所得不补所费,
所得到的不足以补赏所耗费的, 
而关辅之人不免流散,
而且关辅百姓不免流亡离散。这样做, 
是虚畿甸而无益军储也。”
是使京城辖区空虚,而对军事储备却毫无补益。” 
疏奏,
此疏奏上, 
不报。
德宗不予答复。后来, 
既而陵阳渠竟不成,
陵阳渠到底没能修成, 
弃之。
将它废弃了。 
 
上用杨炎之言,
德宗采纳杨炎的主意, 
托以奏事不实,
借口上奏的事情与实际不符, 
己酉,
己酉(十四日), 
贬刘晏为忠州刺史。
将刘晏贬为忠州刺史。 
 
癸丑,
癸丑(十八日), 
以泽潞留后李抱真为节度使。
德宗任命泽潞留后李抱真为该镇节度使。 
 
杨炎欲城原州以复秦、原,
杨炎打算修筑原州城,以便恢复秦州和原州, 
命李怀光居前督作,
命令李怀光在前面监督施工, 
朱、崔宁各将万人翼其后。
朱和崔宁各带领一万人分布两侧,在后护卫。 
诏下泾州为城具,
有诏书命令泾州将士准备筑城的工具, 
泾之将士怒曰:
泾州将士愤怒地说: 
“吾属为国家西门之屏,
“我辈充当国家西大门的屏障, 
十余年矣。
已经有十多年了。 
始居州,
一开始,我辈屯驻州, 
甫营耕桑,
才将农桑各业经营起来, 
有地著之安。
可以定居下来了, 
徙屯泾州,
便又移军屯驻泾州, 
披荆榛,
披荆斩棘, 
立军府;
建立军府; 
坐席未暖,
在泾州还没有把座位坐暖, 
又投之塞外。
又被丢到塞外。 
吾属何罪而至此乎!”
我辈到底犯了什么罪,以至非要遭受如此对待呢!” 
李怀光始为宁帅,
李怀光刚刚当上宁节帅, 
即诛温儒雅等,
便杀掉了温儒雅等人, 
军令严峻;
军令十分严厉。 
及兼泾原,
及至李怀光兼任泾原节帅, 
诸将皆惧,
各个将领都很恐惧, 
曰:
他们说: 
“彼五将何罪而为戮?
“那五位将领到底犯了什么罪,而要遭受杀戮?现在, 
今又来此,
李怀光又来到泾州, 
吾属能无忧乎!”
我辈怎能不忧虑呢!” 
刘文喜因众心不安,
刘文喜乘大家心中不安, 
据泾州,
占据了泾州, 
不受诏,
不服从诏命, 
上疏复求段秀实为帅,
还上疏要求再派段秀实来当泾州节帅, 
不则朱。
如果不能派段秀实来,便派朱来。 
癸亥,
癸亥(二十八日), 
以朱兼四镇、北庭行营、泾原节度使,
德宗任命朱兼任四镇、北庭行营、泾原节度使, 
代怀光。
替代李怀光。 
 
三月,
三月, 
翰林学士、左散骑常侍张涉受前湖南观察使辛京杲金,事觉;
翰林学士、左散骑常侍张涉收受前湖南观察使辛京杲钱财的事情被发觉, 
上怒,
德宗很生气, 
欲置于法。
准备依法惩办。 
李忠臣以检校司空、同平章事、奉朝请,
李忠臣身为检校司空、同平章事、奉朝请, 
言于上曰:
向德宗进言说: 
“陛下贵为天子,
“陛下贵为天子,然而, 
而先生以乏财犯法,
天子的老师却因为缺少钱财而犯法, 
以臣愚观之,
依我愚见, 
非先生之过也。”
这并不是老师的过错啊。” 
上意解,
德宗的态度缓和下来。 
辛未,
辛未(初六), 
放涉归田里。
将张涉罢免还乡。 
辛京杲以私忿杖杀部曲,
辛京杲因私忿用杖打死部曲, 
有司奏京杲罪当死,
有关部门奏称辛京杲犯了死罪, 
上将从之。
德宗打算按有关部门的意见办。 
李忠臣曰:
李忠臣说: 
“京杲当死久矣!”
“辛京杲早就该死了。” 
上问其故。
德宗问他此话怎讲, 
忠臣曰:
李忠臣说: 
“京杲诸父兄弟皆战死,
“辛京杲的父亲和兄弟都战死了, 
独京杲至今尚存,
只有辛京杲至今还活着, 
臣故以为当死久矣。”
所以我认为辛京杲早就该死了。” 
上悯然,
德宗心怀怜恤之情, 
左迁京杲诸王傅。
将辛京杲降职为诸王师傅。 
忠臣乘机救人,
李忠臣利用时机,挽救人命, 
多此类。
大多如此。 
 

特殊事件与制度变革

杨炎罢度支、转运使,
杨炎罢除了度支、转运使, 
命金部、仓部代之。
命金部、仓部来代替。不久, 
既而省职久废,
由于尚书省各部门的职任久已荒废, 
耳目不相接,
部门之间不通声气, 
莫能振举,
未能把事办好, 
天下钱谷无所总领。
无法将全国的钱粮统一掌管起来, 
癸巳,
癸巳(二十八日), 
复以谏议大夫韩洄为户部侍郎、判度支,
德宗再次任命谏议大夫韩洄为户部侍郎、判度支, 
以金部郎中万年杜佑权江、淮水陆转运使,
任命金部郎中万年人杜佑暂时代理江、淮水陆转运使, 
皆如旧制。
都和原来的制度一样。 
 
刘文喜又不受诏,
刘文喜又不服从诏命, 
欲自邀旌节;
准备自求节度使的旌节。 
夏,
夏季, 
四月,
四月, 
乙未朔,
乙未朔(初一), 
据泾州叛,
他占据泾州叛乱, 
遣其子质于吐蕃以求援。
打发他的儿子到吐蕃为人质,以求援助。 
上命朱、李怀光讨之,
德宗命令朱、李怀光前去讨伐他, 
又命神策军使张巨济将禁兵二千助之。
还命令神策军使张巨济带领禁军二千人前往协助。 
 
吐蕃始闻韦伦归其俘,
吐蕃人最初听说韦伦将俘虏送回来时, 
不之信,
并不相信。 
及俘入境,
及至被俘者回到吐蕃, 
各还部落,
各自返还部落, 
称:“新天子出宫人,
声称“新皇上将宫女释放出宫, 
放禽兽,
将禽兽放生, 
英威圣德,
他的英风威声和圣明仁德, 
洽于中国。”
真是遍及中原。” 
吐蕃大悦,
吐蕃人听了很高兴, 
除道迎伦。
便打扫道路,迎接韦伦。 
赞普即发使随伦入贡,
吐蕃赞普立即派出使者,跟随韦伦入朝进贡, 
且致赙赠。
并且赠送助办丧事的物品。 
癸卯,
癸卯(九月), 
至京师,
吐蕃使者来到京城, 
上礼接之。
德宗按照礼节接待了他。不久, 
既而蜀将上言:
蜀地的将领向上建言: 
“吐蕃豺狼,
“吐蕃人豺狼成性, 
所获俘不可归。”
我方捉获的俘虏不应放还。” 
上曰:
德宗说: 
“戎狄犯塞则击之,
“戎狄侵犯边疆,我们便打击他们; 
服则归之。
他们服从朝廷,我们便归还俘虏。 
击以示威,
打击他们,是为了显示朝廷的威严; 
归以示信。
归还俘虏,是显示朝廷的信义。 
威信不立,
假如不能将威严和信义树立起来, 
何以怀远!”
又怎能安抚边远各族呢!” 
悉命归之。
德宗命令将吐蕃俘虏悉数放还。 
 
代宗之世,
代宗在位时期, 
每元日、冬至、端午、生日,
每当大年初一、冬至、端午、皇上的生日, 
州府于常赋之外竞为贡献,
州府长官争着在定额赋税之外争着向朝廷进贡, 
贡献多者则悦之。
进贡多的, 
武将、奸吏,
便能得到皇上的欢心, 
缘此侵渔下民。
武将和奸滑的官吏便借此侵吞百姓的财物。 
癸丑,
癸丑(十九日), 
上生日,
是德宗的生日, 
四方贡献皆不受。
德宗对各地进贡概不接受。 
李正己、田悦各献缣三万匹,
李正己、田悦各献细绢三万匹, 
上悉归之度支以代租赋。
德宗悉数拨归度支,以此代替两处应纳的租税。 
 
五月,
五月, 
戊辰,
戊辰(初五), 
以韦伦为太常卿;
德宗任命韦伦为太常卿。 
乙酉,
乙酉(二十二日), 
复遣伦使吐蕃。
再次派遣韦伦出使吐蕃。 
伦请上自为载书,
韦伦请求德宗亲自撰写盟书, 
与吐蕃盟;
与吐蕃结盟。 
杨炎以为非敌,
杨炎认为德宗与吐蕃赞普地位不对等, 
请与郭子仪辈为载书以闻,
请求同郭子仪等人撰写盟书上报德宗, 
令上画可而已,
再由德宗批准, 
从之。
德宗听从了他的建议。 
 
朱等围刘文喜于泾州,
朱等将刘文喜包围在泾州, 
杜其出入,
堵塞了泾州出入的通道, 
而闭壁不与战,
但又关闭营垒,不与刘文喜交战, 
久之不拔。
长时间不能攻克泾州。 
天方旱,
当时正值天旱, 
徵发馈运,
征发粮草,输送给养, 
内外骚然,
使得朝野内外骚动不安, 
朝臣上书请赦文喜以苏疲人者,
朝中诸臣上书请求赦免刘文喜,以便使疲乏困顿的百姓得到休息的, 
不可胜纪。
多得难以记载。 
上皆不听,
德宗全不听从, 
曰:
他说: 
“微孽不除,
“连个小小的忤逆之臣都不能铲除, 
何以令天下!”
还拿什么来号令全国!” 
文喜使其将刘海宾入奏,
刘文喜让部将刘海宾入朝上奏。 
海宾言于上曰:
刘海宾对德宗说: 
“臣乃陛下藩邸部曲,
“我是陛下在藩邸时的部曲, 
岂肯附叛臣,
怎肯依附叛逆之臣, 
必为陛下枭其首以献。
我一定要为陛下将刘文喜斩首示众,并献给朝廷。 
但文喜今所求者节而已,
但是,刘文喜现在所希求的,不过是当节度使而已, 
愿陛下姑与之,
希望陛下暂时满足他, 
文喜必怠,
刘文喜必然会懈怠,这样, 
则臣计得施矣。”
我的计谋便能够实施了。” 
上曰:
德宗说: 
“名器不可假人,
“爵号与车服不能随便借给人, 
尔能立效固善,
你能立刻效命固然很好, 
我节不可得也。”
节度使一职,他不能得到。” 
使海宾归以告文喜,
德宗让刘海宾回去将此意告诉刘文喜, 
而攻之如初。
而对刘文喜的进攻也仍在继续。 
减御膳以给军士,
德宗自减进食,供给士兵, 
城中将士当受春服者,
城中应当得到春天服装的将士, 
赐予如故。
也都象过去一样赐给。由此, 
于是众知上意不可移。
大家才知道皇帝对刘文喜的态度是不可动摇的。 
时吐蕃方睦于唐,
当时,吐蕃才与唐朝交好, 
不为发兵,
不肯为刘文喜派兵, 
城中势穷。
泾州城中形势窘困。 
庚寅,
庚寅(二十七日), 
海宾与诸将共杀文喜,
刘海宾与诸将一起杀死刘文喜, 
传首,
并将他的头颅传送京城, 
而原州竟不果城。
而原州城终究没能修成。 
 
自上即位,
自从德宗即位以来, 
李正己内不自安,
李正己内心感到不安。 
遣参佐入奏事;
他派遣参佐入朝奏事, 
会泾州捷奏至,
适值泾州捷报奏到朝廷, 
上使观文喜之首而归。
德宗便让李正己的参佐观看了刘文喜的人头,然后让他回去。 
正己益惧。
李正己越发恐惧。 
 
六月,
六月, 
甲午朔,
甲午朔(初一), 
门下侍郎、同平章事崔甫薨。
门下侍郎、同平章事崔甫去世。 
 
术士桑道茂上言:
道术之士桑道茂向德宗进言: 
“陛下不出数年,
“不出几年, 
暂有离宫之厄。
陛下会有暂离宫廷的危难。 
臣望奉天有天子气,
我望见奉天城有天子之气, 
宜高大其城以备非常。”
应当将此城建得高大些,以备非常事件发生。” 
辛丑,
辛丑(初八), 
命京兆发丁夫数千,
德宗命令京兆府征发民数千人, 
杂六军之士,
夹杂六军的士兵, 
筑奉天城。
前去修筑奉天城。 
 
初,
当初, 
回纥风俗朴厚,
回纥的风俗质朴敦厚, 
君臣之等不甚异,
君臣间的等级差异不甚显著, 
故众志专一,
所以能够大家一条心, 
劲健无敌。
强劲雄健,无所匹敌。 
及有功于唐,
及至回纥为唐朝立了功劳, 
唐赐遗甚厚,
唐朝赐赠给回纥的物品甚为丰厚, 
登里可汗始自尊大,
登里可汗开始妄自尊大起来。 
筑宫殿以居,
他建筑了宫殿,搬进去居住, 
妇人有粉黛文绣之饰,
身边的妇女也有了搽粉画眉,身著绣衣的装饰, 
中国为之虚耗,
大唐因此财力空虚, 
而虏俗亦坏。
而回纥的风俗也败坏了。 
及代宗崩,
及至代宗驾崩, 
上遣中使梁文秀往告哀,
德宗派遣中使梁文秀前往回纥通报噩耗时, 
登里骄不为礼。
登里态度骄傲,不按礼节接待来使。 
九姓胡附回纥者,
依附回纥的九姓胡人劝说登里, 
说登里以中国富饶,
大唐富饶, 
今乘丧伐之,
现在乘大唐忙于丧事发起进攻, 
可有大利。
可以获得莫大好处。 
登里从之,
登里听从了九姓胡人的劝说, 
欲举国入寇。
打算举国入侵大唐。 
其相顿莫贺达干,登里之从父兄也,
回纥宰相顿莫贺达干是登里的堂兄, 
谏曰:
劝谏登里说: 
“唐,大国也,
“唐朝是个大国, 
无负于我,
没有对不起我们。 
吾前年侵太原,
前年我们入侵太原, 
获羊马数万,
获得羊马数万, 
可谓大捷,
可以称得上大捷了。但是, 
而道远粮乏,
路途太远,粮食缺乏, 
比归,
及至归国, 
士卒多徒行者。
士兵大多徒步行走了。 
今举国深入,
现在又要举国远征, 
万一不捷,
万一不能取得胜利, 
将安归乎!”
那将如何撤军回国呢!” 
登里不听。
登里不肯听从。 
顿莫贺乘人心之不欲南寇也,
顿莫贺乘回纥民心不愿意南下侵犯之机, 
举兵击杀之,并九姓胡二千人,
发兵击杀登里以及九姓胡人二千人, 
自立为合骨咄禄毗伽可汗,
自立为合骨咄禄毗伽可汗。 
遣其臣聿达干与梁文秀俱入见,
他派遣臣属聿达干与梁文秀一齐入朝觐见, 
愿为藩臣,
表示愿意作朝廷的藩臣, 
垂发不翦,
不剪垂发, 
以待诏命。
等待朝廷的诏命。 
乙卯,
乙卯(二十二日), 
命京兆少尹临漳源休册顿莫贺为武义成功可汗。
德宗命令京兆少尹临漳人源休册命顿莫贺为武义成功可汗。 
 
秋,
秋季, 
七月,
七月, 
丙寅,
丙寅(初四), 
邵州贼帅王国良降。
邵州贼寇头领王国良归降。 
国良本湖南牙将,
王国良本是湖南牙将, 
观察使辛京杲使戍武冈,
湖南观察使辛京杲让他驻守武冈, 
以捍西原蛮。
以便抗御西原蛮。 
京杲贪暴,
辛京杲贪婪残暴, 
国良家富,
知道王国良家殷富, 
京杲以死罪加之;
便将死罪加到王国良身上。 
国良惧,
王国良害怕, 
据县叛,
便占据武冈县城,发起叛乱。 
与西原蛮合,
他与西原蛮汇合, 
聚众千人,
聚集了一千人, 
侵掠州县,
侵犯劫掠州县, 
濒湖千里,
沿洞庭湖千里之内, 
咸被其害。
都受到他的侵害。 
诏荆、黔、洪、桂诸道合兵讨之,
德宗诏令荆、黔、洪、桂诸道合兵讨伐王国良, 
连年不能克。
但是连年不能取胜。 
及曹王皋为湖南观察使,
及至曹王李皋出任湖南观察使, 
曰:
他说: 
“驱疲,诛反仄,
“逼迫疲困的百姓诛杀反叛, 
非策之得者也。”
这不是好办法。” 
乃遗国良书,
他写了一封书信给王国良, 
言:
说: 
“将军非敢为逆,
“将军并不敢背叛朝廷, 
欲救死耳。
只想自救一死罢了。 
我与将军俱为辛京杲所构,
我和将军都遭受辛京杲的罗织陷害, 
我已蒙圣朝湔洗,
我已蒙圣明的朝廷洗刷冤屈, 
何心复加兵刃于将军乎!
怎么会忍心对将军以兵刃相加呢! 
将军遇我,
将军遇上了我, 
不速降,
如果不肯快快归降, 
后悔无及。”
后悔就来不及了。” 
国良且喜且惧,
王国良又喜欢,又害怕, 
遣使乞降,
对于派遣使者请降与否, 
犹疑未决。
迟疑不决。于是, 
皋乃假为使者,
李皋扮作使者, 
从一骑,
只让一人骑马跟随, 
越五百里,
奔走五百里, 
抵国良壁,
抵达王国良的营垒, 
鞭其门,
鞭打营门, 
大呼曰:
大声喊道: 
“我曹王也,
“我是曹王, 
来受降!”
快来受降吧!” 
举军大惊。
全军闻此大惊。 
国良趋出,
王国良快步走出来, 
迎拜请罪。
迎上去,跪拜请罪。 
皋执其手,
李皋拉着王国良的手, 
约为兄弟,
与他结为兄弟, 
尽焚攻守之具,
烧掉了所有的进攻与防守的器具, 
散其众,
遣散了他的部下, 
使还农。
让他们回家务农。 
诏赦国良罪,
德宗下诏赦免王国良的罪, 
赐名惟新。
赐他名字叫做惟新。 
 
辛巳,
辛巳(十九日), 
遥尊上母沈氏为皇太后。
遥尊德宗生母沈氏为皇太后。 
 
荆南节度使庾准希杨炎指,
荆南节度使庾准逢迎杨炎的意思, 
奏忠州刺史刘晏与朱书求营救,
奏称忠州刺史刘晏给朱写信请求营救, 
辞多怨望,
讲了许多怨恨的话, 
又奏召补州兵,
又奏称刘晏征召补充忠州的士兵, 
欲拒朝命,
打算抗拒朝廷的命令。 
炎证成之;
杨炎又证明此说不虚。 
上密遣中使就忠州缢杀之,
德宗便秘密派遣中使到忠州将刘晏缢杀, 
己丑,
到己丑(二十七日), 
乃下诏赐死。
才下诏赐刘晏自裁, 
天下冤之。
全国人都认为刘晏冤枉。 
 
初,
当初, 
安、史之乱,
安禄山、史思明发动叛乱, 
数年间,
数年之间, 
天下户口什亡八九,
全国户口散失了十之八九, 
州县多为藩镇所据,
州县多被藩镇占据, 
贡赋不入,
赋税不再上缴朝廷, 
朝廷府库耗竭,
朝廷的库存消耗殆尽。 
中国多故,
唐朝变故频仍, 
戎狄每岁犯边,
戎狄每年侵犯边境, 
所在宿重兵,
在战事所到之处,驻扎重兵, 
仰给县官,
依靠县官供给给养, 
所费不赀,
所消耗的费用多得不可估量, 
皆倚办于晏。
全靠刘晏办理。 
晏初为转运使,
刘晏最初担任转运使时, 
独领陕东诸道,
只主管陕东各道, 
陕西皆度支领之,
陕西各道全由度支主管。到了后期, 
末年兼领,
刘晏兼管度支, 
未几而罢。
但不久便被罢官。 
 
晏有精力、多机智,
刘晏精力充沛,机智过人, 
变通有无,
善于灵活地处理多变的事情, 
曲尽其妙。
办得恰到好处。 
常以厚直募善走者,
他常以优厚的待遇招募善于奔走的人, 
置递相望,
并设置了前后相望的驿站, 
觇报四方物价,
以探测和上报各地物价。 
虽远方,
虽偏远之地, 
不数日皆达使司,
不出几天,也都能报到转运使司来。 
食货轻重之权,
他把钱粮方面孰轻孰重的权变, 
悉制在掌握,
全部控制在手中, 
国家获利而天下无甚贵甚贱之忧。
朝廷因此获利,而民间也没有物价暴涨暴跌的忧虑。 
常以为:
他常主张: 
“办集众务,
“要想办理好各项事务, 
在于得人,
关键在于用人得当。所以, 
故必择通敏、精悍、廉勤之士而用之;
必须选择通达敏捷、精明强干、廉洁勤勉的人,对他们加以任用。 
至于句检簿书,
至于考核簿籍文书, 
出纳钱谷,
支付钱粮等项工作, 
必委之士类;
是一定要委派读书人去做的; 
吏惟书符牒,
而吏人只能书写公文, 
不得轻出一言。”
不应随便讲话。” 
常言:
他又常说: 
“士陷赃贿,
“读书人陷于贪赃受贿, 
则沦弃于时,
就会被时世所抛弃, 
名重于利,
因此看待名声重于财利, 
故士多清修;
所以读书人大多清廉自修; 
吏虽洁廉,
吏人即使廉洁自守, 
终无显荣,
最终还是不能显贵荣华, 
利重于名,
因此看待财利重于名声, 
故吏多贪污。”
所以吏人大多贪污受贿。” 
然惟晏能行之,
然而,只有刘晏才能实行这些主张, 
他人效者终莫能逮。
别人效法刘晏,到头来还是赶不上刘晏。 
其属官虽居数千里外,
刘晏的属官即使身在数千里以外, 
奉教令如在目前,
奉行刘晏的教令还是和在刘晏面前一样, 
起居语言,
讲话办事, 
无敢欺给。
都不敢欺骗说谎。 
当时权贵,
当时, 
或以亲故属之者,
有些权贵人物将亲朋故旧嘱托给刘晏, 
晏亦应之,
刘晏也应承他们, 
使俸给多少,
领取薪俸的多少, 
迁次缓速,
升迁官阶的快慢, 
皆如其志,
都符合他们的意愿, 
然无得亲职事。
但是刘晏从不让他们亲理职事。 
其场院要剧之官,
他所管辖的交场、船场、巡院等处,凡是担任要职、处理繁难事务的官员, 
必尽一时之选。
必定是当时选拔出来的得力人员。所以, 
故晏没之后,
在刘晏去世之后, 
掌财赋有声者,
掌管财赋的有名人物, 
多晏之故吏也。
多数是刘晏旧日的属下。 
 
晏又以为户口滋多,
刘晏还认为:户口增加, 
则赋税自广,
赋税征收的范围就会自然拓宽。 
故其理财以爱民为先。
所以刘晏掌理财务,以关心民间疾苦为先务。 
诸道各置知院官,
各道分别设置了巡院的知院官, 
每旬月,
每过十天、一月, 
具州县雨雪丰歉之状白使司,
必须陈述所在州县的雨雪丰歉状况,上报转运使司。 
丰则贵,
如果丰收,就以高价买入; 
歉则贱粜,
如果歉收, 
或以谷易杂货供官用,
就以低价卖出。有时还将谷物换成杂货,供给官用, 
及于丰处卖之。
或者在丰收之地出卖。 
知院官始见不稔之端,
知院官开始见到年景不丰的苗头, 
先申,至某月须如干蠲免,
就要先行申明到某月需要蠲免若干赋税, 
某月须如干救助,
到某月需要救济资助若干物资, 
及期,
到了预定之期, 
晏不俟州县申请,
刘晏不待州县申请, 
即奏行之,
便上奏实施, 
应民之急,
解决百姓的急难, 
未尝失时,
从来不曾错过时机。 
不待其困弊、流亡、饿殍,
他并不等到百姓疲困流亡,饥饿而死以后, 
然后赈之也。
才去赈济百姓。 
由是民得安其居业,
由此,百姓得以安居乐业, 
户口蕃息。
户口繁衍起来。 
晏始为转运使,
刘晏开始担任转运使时, 
时天下见户不过二百万,
全国的户口不过二百万,到他任职的后期, 
其季年乃三百余万;
全国户口发展到三百余万。 
在晏所统则增,
属于刘晏统辖,户口便增加; 
非晏所统则不增也。
不是刘晏统辖的范围,户口就不增加。 
其初财赋岁入不过四百万缗,
在刘晏任职的初期,财赋每年收入不过四百万缗,到他任职的后期, 
季年乃千余万缗。
每年收入达到一千余万缗。 
 
晏专用榷盐法充军国之用。
刘晏专门采用盐产专营法来充实军需国用。 
时自许、汝、郑、邓之西,
当时,自许、汝、郑、邓一带的西面, 
皆食河东池盐,
都食用河东的池盐, 
度支主之;
由度支主管其事; 
汴、滑、唐、蔡之东,
自汴、滑、唐、蔡一带的东面, 
皆食海盐,
都是食用海盐, 
晏主之。
由刘晏主管其事。 
晏以为官多则民扰,
刘晏认为,官吏多了,百姓就会受到骚扰, 
故但于出盐之乡置盐官,
所以他只在产盐地设置盐官, 
收盐户所煮之盐转鬻于商人,
收购盐户所煮成的食盐,转卖给商人, 
任其所之,
听凭商人自行买卖, 
自余州县不复置官。
在产盐地以外的州县不再设置盐官。 
其江岭间去盐乡远者,
对于长江五岭间距离产盐地遥远的地方, 
转官盐于彼贮之。
便将官盐转运到那里贮存。 
或商绝盐贵,
有时盐商断绝,盐价上涨, 
则减价鬻之,
便降低盐价出卖, 
谓之常平盐,
号称常平盐, 
官获其利而民不乏盐。
官方得到了盐产专营的利益,而百姓也不缺少食盐。在刘晏任职的初期, 
其始江、淮盐利不过四十万缗,
长江、淮河地区的盐利不过四十万缗,到他任职的后期, 
季年乃六百余万缗,
却达到了六百余万缗, 
由是国用充足而民不困弊。
由此,国家的经费充足起来,而百姓也不疲困不堪。 
其河东盐利,
至于河东的盐利, 
不过八十万缗,
不过只有八十万缗, 
而价复贵于海盐。
而价格也比海盐更高。 
 
先是,
在刘晏任职之前, 
运关东谷入长安者,
将关东的谷物运送到长安, 
以河流湍悍,
因为河水流湍急凶险, 
率一斛得八斗至者,
大抵一斛谷物能运到八斗, 
则为成劳,
便算成功, 
受优赏。
会受到优厚的奖赏。 
晏以为江、汴、河、渭,
刘晏认为长江、汴水、黄河、渭水的水流缓急各不相同, 
水力不同,
依据各处的不同特点, 
各随便宜,
因利乘便, 
造运船,
分别制造运送谷物的船只, 
教漕卒,
训练漕运的士卒, 
江船达扬州,
长江的船只运抵扬州, 
汴船达河阴,
汴水的船只运抵河阴, 
河船达渭口,
黄河的船只运抵渭水流入黄河的河口, 
渭船达太仓,
渭水的船只运抵太仓, 
其间缘水置仓,
各地段之间都在水边设置粮仓, 
转相受给。
由上一段转送给下一段。 
自是每岁运谷或至百余万斛,
自此,每年运送谷物有时能够达到一百多万斛, 
无斗升沈覆者。
没有一斗一升在水中沉没。 
船十艘为一纲,
刘晏将十艘船编为一组,叫一纲, 
使军将领之,
让军将带领, 
十运无失,
运送十次未发生闪失, 
授优劳,
便给予优厚的慰劳, 
官其人。
让此人作官。 
数运之后,
屡次运送以后, 
无不斑白者。
运送者便没有不是头发花白的了。 
晏于扬子置十场造船,
刘晏在扬子设置十处船场造船, 
每艘给钱千缗。
每制船一艘,给钱一千缗。有人说, 
或言“所用实不及半,
“造一艘船的费用实际还用不了一半, 
虚费太多。”
白白浪费的钱财太多了。” 
晏曰:
刘晏说: 
“不然,
“不是这样。办大事, 
论大计者固不可惜小费,
当然不可吝惜小费用, 
凡事必为永久之虑。
办一切事情都要有长远的考虑。 
今始置船场,
现在船场才开始设置, 
执事者至多,
办事的人很多, 
当先使之私用无窘,
应该首先让这些人的私人用度不受困窘, 
则官物坚牢矣。
他们为官家制造的物件就会坚固牢靠了。 
若遽与之屑屑校计锱铢,
如果急于同这些人不厌烦细地计较分文, 
安能久行乎!
怎么能够长久地实行下去呢! 
异日必有患吾所给多而减之者;
他日一定会有嫌我所付给的工钱多便减少工钱的人, 
减半以下犹可也,
减少费用在半数以下还是可以的, 
过此则不能运矣。”
超过此数,漕运就不能维持了。” 
其后五十年,
此后五十年, 
有司果减其半。
有关部门果然将工钱减去一半。 
及咸通中,
及至咸通年间, 
有司计费以给之,
有关部门计算费用支给工钱, 
无复羡余,
造船者不再有余利可图, 
船益脆薄易坏,
造出的船只愈发单薄脆弱,容易毁坏, 
漕运遂废矣。
漕运于是废止了。 
 
晏为人勤力,
刘晏是个勤勉力行的人, 
事无闲剧,
无论事务清闲抑或繁剧, 
必于一日中决之,
都一定要在当天决断完毕, 
不使留宿,
不让事情过夜, 
后来言财利者皆莫能及之。
后来讲论财利的官员没有能够赶得上他的。 
 
八月,
八月, 
甲午,
甲午(初三), 
振武留后张光晟杀回纥使者董突等九百余人。董突者,
振武留后张光晟杀死回纥使者董突等九百余人。 
武义可汗之叔父也。
董突是武义可汗的叔父。 
代宗之世,
代宗在位期间, 
九姓胡常冒回纥之名,
九姓胡经常假冒回纥的名义, 
杂居京师,
杂居在京城, 
殖货纵暴,
经商时恣意暴虐, 
与回纥共为公私之患;
与回纥一起,成为公家和私人的祸害。 
上即位,
德宗即位后, 
命董突尽帅其徒归国,
命令董突带领同来的人悉数回国, 
辎重甚盛。
他们带走的包裹很多。 
至振武,
董突一行到振武, 
留数月,
逗留了几个月, 
厚求资给,
索求丰厚的供给, 
日食肉千斤,
每天吃肉一千斤, 
他物称是,
用去其他物品与此相当, 
纵樵牧者暴践果稼,
还听任砍柴放牧的回纥人糟踏瓜果和庄稼, 
振武人苦之。
振武的百姓都苦于回纥人的骚扰。 
光晟欲杀回纥,
张光晟打算杀死这些回纥人, 
取其辎重,
取得他们的包裹, 
而畏其众强,
但又忌惮回纥人多势强, 
未敢发。
未敢发起行动。 
九姓胡闻其种族为新可汗所诛,
九姓胡人听说他们的部族被回纥新即位的可汗所杀戮, 
多道亡,
很多人半道逃走。 
董突防之甚急;
董突对九姓胡人的防范很严密, 
九姓胡不得亡,
九姓胡人既不能逃走, 
又不敢归,
又不敢回来, 
乃密献策于光晟,
于是向张光晟秘密献策, 
请杀回纥。
请求杀掉回纥人。 
光晟喜其党自离,
张光晟因九姓胡人与回纥人自相背离而感到高兴, 
许之。
便允许九姓胡的请求。 
上以陕州之辱,
德宗因陕州之辱, 
心恨回纥;
心中痛恨回纥人。 
光晟知上旨,
张光晟知道了德宗的心思, 
乃奏称:
便奉称: 
“回纥本种非多,
“回纥本族人数并不很多, 
所辅以强者,
能够辅助回纥强盛起来的, 
群胡耳。
是那群胡人而已。 
今闻其自相鱼肉,
现在听说他们之间自相残害, 
顿莫贺新立,
顿莫贺新近即位, 
移地健有孽子,
登里可汗移地健有个庶生的儿子, 
及国相、梅录各拥兵数千人相攻,
还有国相、梅录,都各自拥兵数千人,相互攻杀, 
国未定。
国内尚未安定。 
彼无财则不能使其众,
他们没有资财便不能指使他们的部众, 
陛下不乘此际除之,
陛下不乘这一时机铲除他们, 
乃归其人,
却要放他们的人回国, 
与之财,
还给他们财物, 
正所谓借寇兵赉盗粮者也。
这正是人们所说的借给寇匪兵马,送给强盗粮秣的做法啊。 
请杀之。”
请将他们杀掉。” 
三奏,
三次上奏, 
上不许。
德宗都没有许可。于是, 
光晟乃使副将过其馆门,
张光晟便让副将在回纥人居住的房舍门前往来, 
故不为礼;
故意做出不礼貌的行为, 
董突怒,
董突大怒,捉住副将, 
执而鞭之数十。
将他抽打了数十鞭。 
光晟勒兵掩击,
张光晟统率士兵袭击回纥, 
并群胡尽杀之,
连同九姓胡人一齐杀掉,尸首堆积起来, 
聚为京观。
有如高丘。 
独留一胡,
张光晟只留下一个胡人, 
使归国为证,
让他回国去做见证, 
曰:
以说明: 
“回纥鞭辱大将,
“回纥人用鞭子抽打、羞辱大将, 
且谋袭据振武,
而且图谋偷袭和占领振武城, 
故先事诛之。”
所以才先行诛杀了这一班人。” 
上徵光晟为右金吾将军,
德宗征召张光晟为右金吾将军, 
遣中使王嘉祥往致信币。
派遣中使王嘉祥前去去致送书信和礼物。 
回纥请得专杀者以复仇,
回纥请求得到擅杀之人,好为族人报仇, 
上为之贬光晟为睦王傅以慰其意。
德宗因此贬张光晟为睦王傅,以图慰解回纥人。 
 
加卢龙、陇右、泾原节度使朱兼中书令,
德宗加卢龙、陇右、泾原节度使朱兼任中书令衔, 
卢龙、陇右节度如故。
仍然担任卢龙、陇右节度使。 
以舒王谟为四镇、北庭行军、泾原节度大使,
任命舒王李谟为四镇、北庭行营、泾原节度大使, 
以泾州牙前兵马使河中姚令言为留后。
任命泾州牙前兵马使河中人姚令言为留后。 
谟,邈之子也,
李谟是李邈的儿子, 
早孤,
早年丧父, 
上子之。
德宗收他为儿子。 
 
癸丑,
癸丑(二十二日), 
诏赠太后父、祖、兄、弟官,
德宗颁诏赠给太后的父、祖、兄、弟官职, 
及自余宗族男女拜官封邑者告第告身,
并为其余的太后族人男女颁发拜官职、封食邑的告第告身, 
凡百二十有七通;
共计一百二十七通。 
中使以马负而赐之。
中使用马驼着它们,去颁赐给每个人。 
 
九月,
九月, 
壬午,
壬午(二十一日), 
将作奏宣政殿廊坏,
将作奏称宣政殿的廓庑毁坏了, 
十月魁冈,
而十月在十二星次中属戌宫,为北斗魁星之气, 
未可修。
不能进行修葺。 
上曰:
德宗说: 
“但不妨公害人,
“只要不妨害公家和百姓, 
则吉矣。
那便是吉祥了, 
安问时日!”
何必卜问时日凶吉呢!” 
即命修之。
随即命令修葺廓庑。 
 
大历以前,
在大历以前, 
赋敛出纳俸给皆无法,长吏得专之;重以元、王秉政,
征税、收支、薪俸都没有法度, 
货皆无法,长吏得专之;
高级官员得以专擅其事, 
重以元、王秉政,
加上元载、王缙执掌朝政, 
货赂公行,
贿赂公行, 
天下不按赃吏者殆二十年。
全国不再按察贪赃官吏几达二十年。 
惟江西观察使路嗣恭按虔州刺史源敷翰,
只有江西观察使路嗣恭按察虔州刺史源敷翰, 
流之。
判他流刑。 
上以宣歙观察使薛邕,文雅旧臣,
德宗因宣歙观察使薛邕是位温文尔雅的老臣, 
徵为左丞;
征召他担任左丞。 
邕去宣州,
薛邕离开宣州时, 
盗隐官物以巨万计,
盗窃隐瞒官家财物数以巨万计, 
殿中侍御史员发之。
殿中侍御史员揭发了他。 
冬,
冬季, 
十月,己亥,
十月己亥(初九), 
贬连山尉。
德宗将薛邕贬为连山县尉。自此, 
于是州县始畏朝典,
州县开始畏惧朝廷法典, 
不敢放纵。
不敢任意妄为。 
 
上初即位,
德宗即位之初, 
疏斥宦官,
疏远摈斥宦官, 
亲任朝士,
亲近任用朝官。但是, 
而张涉以儒学入侍,
张涉因长于儒学而入侍禁中, 
薛邕以文雅登朝,
薛邕因温文尔雅而登上朝堂, 
继以赃败。
却相继由于贪赃而垮台。 
宦官武将得以藉口,
宦官武将得到借口, 
曰:
他们说: 
“南牙文臣赃动至巨万,
“南衙文臣贪赃动不动就达到巨万, 
而谓我曹浊乱天下,
反而说我辈把国家搞混乱了, 
岂非欺罔邪!”
这难道不是欺人之谈吗!”由此, 
于是上心始疑,
德宗开始心怀疑虑, 
不知所倚仗矣。
不知道依靠谁人为好。 
 
中书舍人高参请分遣诸沈访求太后,
中书舍人高参请求分别派遣沈氏诸人去寻访太后。 
庚寅,
庚寅(疑误), 
以睦王述为奉迎使,
德宗任命睦王李述为奉迎使, 
工部尚书乔琳副之,
使工部尚书乔琳为副使, 
又命诸沈四人为判官,
又让沈氏四人任判官, 
与中使分行诸道求之。
与中使分别巡行各道,寻找皇太后。 
 
十一月,
十一月, 
初令待制官外,
首次命令在待制官以外, 
更引朝集使二人,
再推荐出朝集使二人, 
访以时政得失,
向他们询问当时朝政的得失, 
远人疾苦。
以及边远各地人民的疾苦。 
 
先是,
先前, 
公主下嫁者,
公主下嫁, 
舅姑拜之,
公婆要对她行拜礼, 
妇不答。
而媳妇不必答礼。 
上命礼官定公主拜见舅、姑及婿之诸父、兄、姊之仪,
德宗命令礼官制定公主拜见公婆以及夫婿的叔伯、兄姊的礼仪, 
舅、姑坐受于中堂,
规定公婆坐在中堂接受公主拜见, 
兄、姊立受于东序,
夫婿的兄姊站在东厢房中接受公主拜见, 
如家人礼。
就和凡人家庭的礼节一样。 
有县主将嫁,
有位亲王的女儿县主将要出嫁, 
择用丁丑,
选定以丁丑(十七日)为期。 
是日,
此日, 
上之从父妹卒���
德宗的叔伯妹妹去世, 
命罢之。
便命令县主停止出嫁。 
有司奏:
有关部门奏称: 
“供张已备,
“陈设已经准备好了, 
且殇服不足废事。”
而且未成年人的丧事是不足以废止婚礼的。” 
上曰:
德宗说: 
“尔爱其费,
“你们珍惜县主出嫁的费用, 
我爱其礼。”
我却珍惜礼节。” 
卒罢之。
还是阻止了县主在此日出嫁。 
至德以来,
自至德年间以来, 
国家多事,
国家变故频仍, 
公主、郡、县主多不以时嫁,
公主、郡主、县主不能按时出嫁的人很多, 
有华发者,
有的人头发都变得花白了。 
虽居禁中,
她们虽然在宫中居住, 
或十年不见天子;
却有人长达十年之久看不到皇上。 
上始引见诸宗女,
德宗命人引导宗室诸女前来会见, 
尊者致敬,
对年长于己的表示敬意, 
卑者存慰,
对年少于己的予以安慰, 
悉命嫁之。
让她们全都嫁了出去。 
所赍小大之物,
对宗室诸女所携带的物品,无论大小, 
必经心目。
德宗都一定要亲自经心过目。 
己卯、庚辰二日,
己卯(十九日)、庚辰(二十日)两天, 
嫁岳阳等九十一县主。
德宗将岳阳等九十一位县主嫁了出去。 
 
吐蕃见韦伦再至,
吐蕃人看到韦伦再次到来, 
益喜。
益发喜欢。 
十二月,
十二月, 
辛卯朔,
辛卯朔(初一), 
伦还,
韦伦回返朝廷, 
吐蕃遣其相论钦明思等入贡。
吐蕃便派遣国相论钦明思等人入朝进贡。 
 
是岁,
这一年, 
册太子母王氏为淑妃。
德宗册立太子的生母王氏为淑妃。 
 
天下税户三百八万五千七十六,
全国税户计有三百零八万五千零七十六户, 
籍兵七十六万八千余人,
在籍士兵计有七十六万八千余人, 
税钱一千八十九万八千余缗,
征收税钱计有一千零八十九万八千余缗, 
谷二百一十五万七千余斛。
征收谷物计有二百一十五万七千余斛。 
 
二年(辛酉、781)
二年(辛酉,公元781年) 
 
春,
春季, 
正月,
正月, 
戊辰,
戊辰(初九), 
成德节度使李宝臣薨。
成德节度使李宝臣去世。 
宝臣欲以军府传其子行军司马惟岳,
李宝臣打算将军府主帅的位子传给他的儿子行军司马李惟岳, 
以其年少暗弱,
因为李惟岳年纪尚小,愚昧软弱, 
豫诛诸将之难制者深州刺史张献诚等,
便事先诛杀了难以辖制的部下将领深州刺史张献诚等人, 
至有十余人同日死者。
甚至有十余人同一天被杀。 
宝臣召易州刺史张孝忠,
李宝臣传召易州刺史张孝忠, 
孝忠不往,
张孝忠不肯前往, 
使其弟孝节召之。
李宝臣又让他的弟弟张孝节去传召他。 
孝忠使孝节谓宝臣曰:
张孝忠让张孝节转告李宝臣说: 
“诸将何罪,
“各位将领究竟犯了什么罪, 
连颈受戮!
接连不断地遭到杀戮! 
孝忠惧死,
我张孝忠怕死, 
不敢往,
既不敢前往, 
亦不敢叛,
也不敢反叛, 
正如公不入朝之意耳。”
正如你不肯入朝当官一样。” 
孝节泣曰:
张孝节哭着说: 
“如此,
“如果这样, 
孝节必死。”
我一定被杀。” 
孝忠曰:
张孝忠说: 
“往则并命,
“如果前往,你我便会一齐丧命, 
我在此,
有我在这儿, 
必不敢杀汝。”
李宝臣一定不敢杀你。”于是, 
遂归,
张孝节回到成德, 
宝臣亦不之罪也。
李宝臣也没有加罪于他。 
兵马使王武俊,
兵马使王武俊职位低下, 
位卑而有勇,
但是作战勇敢, 
故宝臣特亲爱之,
所以李宝臣特别亲近受护他, 
以女妻其子士真,
还把女儿嫁给他的儿子王士真为妻, 
士真复厚结其左右;
王士真又深深结纳了李宝臣身边的人。所以, 
故孝忠、武俊独全。
唯有张孝忠和王武俊得以保全。 
 
及薨,
到李宝臣去世, 
孔目官胡震,家僮王他奴劝惟岳匿丧二十余日,
孔目官胡震和家仆王他奴劝告李惟岳隐瞒丧事二十余天, 
诈为宝臣表,
假冒李宝臣上表, 
求令惟岳继袭,
请求让李惟岳袭任节度使。 
上不许;
德宗不予许可, 
遣给事中汲人班宏往问宝臣疾,
派遣给事中汲县人班宏前往问候李宝臣的病情, 
且谕之。
并进行开导。 
惟岳厚赂宏,
李惟岳以厚资贿赂班宏, 
宏不受,
班宏不肯接受, 
还报。
回朝上报。 
惟岳乃发丧,
李惟岳于是为李宝臣发丧, 
自为留后,
自称留后, 
使将佐共奏求旌节,
让将领佐吏连名上奏,请求颁赐节度使的旌节, 
上又不许。
德宗又没有许可。 
 
初,
当初, 
宝臣与李正己、田承嗣、梁崇义相结,
李宝臣与李正己、田承嗣、梁崇义深相结纳, 
期以土地传之子孙。
约定将所管辖的土地传给子孙后代。所以, 
故承嗣之死,
田承嗣死时, 
宝臣力为之请于朝,
李宝臣竭力向朝廷请求, 
使以节授田悦;
让朝廷将节度使的旌节授给田悦, 
代宗从之。
代宗听从了他的建议。 
悦初袭位,
田悦最初袭任节度使时, 
事朝廷礼甚恭,
事奉朝廷的礼节很是恭谨, 
河东节度使马燧表其必反,
河东节度使马燧上表说田悦定会反叛, 
请先为备。
请朝廷预先作好防备。 
至是悦屡为惟岳请继袭,
至此,田悦屡次为李惟岳请求继任, 
上欲革前弊,
但德宗准备革除以往的弊端, 
不许;
不肯答应。 
或谏曰:
有人劝谏说: 
“惟岳已据父业,
“李惟岳已经据有父业, 
不因而命之,
若不顺水推舟任命他, 
必为乱。”
准会酿成变乱。” 
上曰:
德宗说: 
“贼本无资以为乱,
“寇贼本来没有资格作乱, 
皆藉我土地,假我位号,
都是假借着我的土地和职位名号, 
以聚其众耳。
才得以招聚人马的啊。 
日因其所欲而命之多矣,
往日朝廷顺着他们的欲望来任命他们的事不少了, 
而乱日益滋。
但是变乱还是日益增长。 
是爵命不足以已乱而适足以长乱也。
这说明爵位的任命不但不足以止息变乱,反而助长变乱。 
然则惟岳必为乱,
如果李惟岳一定要发起变乱, 
命与不命等耳。”
任命他与不任命他都一样。” 
竟不许。
德宗到底还是没有答应下来。于是, 
悦乃与李正己各遣使诣惟岳。
田悦与李正己各自派遣使者至李惟岳处, 
潜谋勒兵拒命。
暗中策划率兵抗拒朝命。 
 
魏博节度副使田庭谓悦曰:
魏博节度副使田庭对田悦说: 
“尔藉伯父遗业,
“你凭借着伯父留下的基业, 
但谨事朝廷,
去谨慎地事奉朝廷, 
坐享富贵,
坐享富贵, 
不亦善乎!
不是很好吗! 
奈何无故与恒、郓共为叛臣!
为什么无缘无故地与成德、淄青一起去作反叛之臣呢! 
尔观兵兴以来,
你看战事兴起以来, 
逆乱者谁能保其家乎!
叛逆变乱的人有谁能够保全自己的家族呢? 
必欲行尔之志,
如果你一定要按你的想法去做, 
可先杀我,
可以先把我杀了, 
无使我见田氏之族灭也。”
别让我看见田氏的举族灭亡。” 
因称病卧家。
于是他自称有病,躺在家中。 
悦自往谢之,
田悦亲自前去向田庭道歉, 
庭闭门不内,
田庭关上家门,不肯接待田悦。 
竟以忧卒。
田庭最终因忧郁而死。 
 
成德判官邵真闻李惟岳之谋,
成德判官邵真听到李惟岳的图谋, 
泣谏曰:
哭着规劝说: 
“先相公受国厚恩,
“先相公蒙受国家深厚的恩典, 
大夫衰之中,
大夫您在服丧期间, 
遽欲负国,
忙着准备背叛国家, 
此甚不可。”
这种做法太不对了。” 
劝惟岳执李正己使者送京师,
邵真劝说李惟岳将李正己的使者抓起来,送往京城, 
且请讨之,
并且请求讨伐李正己。 
曰:
他说: 
“如此,
“这样做, 
朝廷嘉大夫之忠,
朝廷会嘉许大夫的忠心, 
则旄节庶几可得。”
节度使的旌节也许还有得到的希望。” 
惟岳然之,
李惟岳认为邵真说得对, 
使真草奏。
便让邵真起草奏书。 
长史毕华曰:
长史毕华说: 
“先公与二道结好二十余年,
“先公与成德、淄青交好了二十余年。 
奈何一旦弃之!
怎么能一下子舍弃了他们! 
且虽执其使,
而且,即使将二镇的使者抓起来, 
朝廷未必见信。
朝廷也不一定就相信你。 
正己忽来袭我,
李正己突然来袭击我军, 
孤军无援,
我军孤立无援, 
何以待之!”
这又怎么办呢!” 
惟岳又从之。
李惟岳又听从了毕华的意见。 
 
前定州刺史谷从政,
前定州刺史谷从政是李惟岳的舅父, 
惟岳之舅也,
他有胆识, 
有胆略,
有谋略, 
颇读书,
颇读过一些书, 
王武俊等皆敬惮之,
王武俊等人对他都很敬畏。 
为宝臣所忌,
由于被李宝臣猜忌, 
从政乃称病杜门。
谷从政便闭门称病。 
惟岳亦忌之,
李惟岳也猜忌他, 
不与图事,
有事不肯与他谋划。 
日夜独与胡震、王他奴等计议,
李惟岳整日专门与胡震、王他奴等人商量, 
多散金帛以悦将士。
多发放钱财布帛,以便取悦将士。 
从政往见惟岳曰:
谷从政去见李惟岳说: 
“今海内无事,
“当今国内没有事端, 
自上国来者,
从京城来的人都说皇上聪慧明达, 
皆言天子聪明英武,
英俊威武, 
志欲致太平,
立志要再造太平之世, 
深不欲诸侯子孙专地。
十分不愿方镇的子孙专擅一方。 
尔今首违诏命,
你现在头一个违抗诏命, 
天子必遣诸道致讨。
皇上定然派遣各道兵马前来讨伐你。 
将士受赏,
你部下的将士接受了犒赏, 
皆言为大夫尽死;
都说要为你尽力至死, 
苟一战不胜,
而如果一战不能取胜, 
各惜其生,
人们各自顾惜自己的性命, 
谁不离心!
谁不背叛你呢! 
大将有权者,
通达权变的大将, 
乘危伺便,
乘你危难之际,寻找方便的时机, 
咸思取尔以自为功矣。
便都想捉住你而自己立功。 
且先相公所杀高班大将,殆以百数,
况且,先公所杀死的高职位的大将几乎上百人了, 
挠败之际,
在你遭受挫败之际, 
其子弟欲复仇者,
死者子弟中要报仇的, 
庸可数乎!
难道是屈指可数的吗! 
又,
再者, 
相公与幽州有隙,
先公与幽州结下嫌隙, 
朱滔兄弟常切齿于我,
朱滔兄弟一贯对我们恨得咬牙切齿, 
今天子必以为将;
如今皇上准会任命他们为将领的。 
滔与吾击柝相闻,
朱滔与我们之间近得连夜间敲打木梆报时的声音都可以相互听到, 
计其闻命疾驱,
一旦朱滔接受朝廷的命令,急速前来, 
若虎狼之得兽也,
那就如同虎狼追捕野兽一般, 
何以当之!
你又如何抵挡呢!过去, 
昔田承嗣从安、史父子同反,
田承嗣跟随安禄山、安庆绪、史思明、史朝义父子一起造反, 
身经百战,
身经百战, 
凶悍闻于天下,
凶猛骠悍,闻名天下, 
违诏举兵,
违抗诏命,发起战端, 
自谓无敌;
自认为没有敌手。 
及卢子期就擒,
及至卢子期被擒获, 
吴希光归国,
吴希光归顺国家以后, 
承嗣指天垂泣,
田承嗣却只好对天而泣, 
身无所措。
不知将自身安放何处了。 
赖先相公按兵不进,
全靠先公按兵不进, 
且为之祈请,
而且为他求情, 
先帝宽仁,
先帝宽厚仁德, 
赦而不诛,
予以赦免,田承嗣才未遭到诛杀, 
不然,
如果不是这样, 
田氏岂有种乎!
田氏还能留下根苗吗! 
况尔生长富贵,
何况你生长在富贵之中, 
齿发尚少,
年龄还小, 
不更艰危,
没有经受过艰难危苦, 
乃信左右之言,
但你却听信左右的话, 
欲效承嗣所为乎!
打算效法田承嗣的作法吗! 
为尔之计,
为你打算, 
不若辞谢将佐,
你不如在将佐面前辞去职务, 
使惟诚摄领军府,
让李惟诚代理掌管军府, 
身自入朝,
你亲身入朝, 
乞留宿卫,
请求留下来为皇上值宿警卫, 
因言惟诚且留摄事。
同时也说明让李惟诚暂且留下来代理掌管军府之事, 
恩命决于圣志;
对他的加恩任命取决于皇上的意志。 
上必悦尔忠义,
皇上必然喜欢你的忠义, 
纵无大位,
即使得不到高位, 
不失荣禄,
也不会失去荣耀的禄位, 
永无忧矣。
永远消除忧患了, 
不然,
否则, 
大祸将及。
大祸将要到来。 
吾亦知尔素疏忌我,
我也知道你素来疏远猜忌我, 
顾以舅甥之情,
但因你我有甥舅之情, 
事急,
事情又已急迫, 
不得不言耳!”
不能不说了!” 
惟岳见其言切,
李惟岳见谷从政出言切中要害, 
益恶之。
越发憎恶他。 
从政乃复归,
谷从政于是再次回到家中, 
杜门称病。
闭门称病。 
惟诚者,惟岳之庶兄也,
李惟诚是李惟岳异母庶兄, 
谦厚好书,
他谦和厚道,喜欢读书, 
得众心,
能得人心, 
其母妹为李正己子妇。
他的同母妹做了李正己的儿媳妇。 
是日,
此日, 
惟岳送惟诚于正己,
李惟岳将李惟诚送到李正己那里, 
正己使复姓张,
李正己让李惟诚恢复姓张, 
遂仕淄青。
于是他便在淄青做官了。 
惟岳遣王他奴诣从政家,
李惟岳派遣王他奴到谷从政家中去, 
察其起居,
察看谷从政的活动, 
从政饮药而卒;
谷从政吞服毒药而死。 
且死,
在将死之际, 
曰:
谷从政说: 
“吾不惮死,
“我不怕死, 
哀张氏今族灭矣!”
只是为张氏现在将要遭到灭族之灾而悲哀。” 
 
刘文喜之死也,
刘文喜死去, 
李正己、田悦等皆不自安;
李正己、田悦等人都感到不安; 
刘晏死,
刘晏死去, 
正己等益惧,
李正己等人更加恐惧。 
相谓曰:
他们交谈说: 
“我辈罪恶,
“我辈的罪恶, 
岂得与刘晏比乎!”
难道能够同刘晏相比吗!” 
会汴州城隘,
适逢汴州因城内狭窄, 
广之,
需要拓广城垣, 
东方人讹言“上欲东封,
东方人便传出谣言:“皇上准备向东面开拓封疆了, 
故城汴州。”
所以才修筑汴州城。” 
正己惧,
李正己害怕了, 
发兵万人屯曹州;
发兵一万人,屯驻曹州。 
田悦亦完聚为备,
田悦也修葺城池,聚集人马,预作防备, 
与梁崇义、李惟岳遥相应助,
与梁崇义,李惟岳遥相接应,互为援助, 
河南士民骚然惊骇。
搅得河南士子庶民骚动,惊骇不安。 
 
永平旧领汴、宋、滑、亳、陈、颍、泗七州,
永平军原先辖有汴、宋、滑、亳、陈、颍、泗共七州, 
丙子,
丙子(十七日), 
分宋、亳、颍别为节度使,
朝廷从永平军分出宋、亳、颍三州,另设节度使, 
以宋州刺史刘洽为之;
以宋州刺史刘洽充任此职。 
以泗州隶淮南;
将泗州隶属于淮南, 
又以东都留守路嗣恭为怀·郑·汝·陕四州、河阳三城节度使。
又任命东都留守路嗣恭为怀、郑、汝、陕四州及河阳三城节度使。 
旬日,又以永平节度使李勉都统洽、嗣恭二道,
十天以后朝廷又任命永平节度使李勉总辖刘洽、路嗣恭所在二道, 
仍割郑州隶之,
再次把郑州分割隶属于他, 
选尝为将者为诸州刺史,
让他选任曾经做过将官的人担任各州刺史, 
以备正己等。
以防备李正己等人。 
 
初,
当初, 
高力士有养女嫠居东京,
高力士有个养女在洛阳寡居, 
颇能言宫中事,
她挺能讲宫中轶事, 
女官李真一意其为沈太后,
女官李真一猜想此人便是沈太后, 
诣使者具言其状。
就到寻访太后的使者那里陈述了她的状貌。 
上闻之,
德宗听到这一消息, 
惊喜。
真是又惊又喜。 
时沈氏故老已尽,
当时,沈氏族老辈人都已去世, 
无识太后者。
再没有认识太后的人。 
上遣宦官、宫人往验视之,
德宗派遣宦官、宫人前往察看高氏, 
年状颇同,
高氏的年龄状貌与太后颇为相似, 
宦官、宫人不审识太后,
宦官、宫人不曾仔细端详过太后, 
皆言是。
都说高氏便是太后。 
高氏辞称实非太后,
高氏推辞说自己实在并不是太后, 
验视者益疑之,
派来察看的人却愈发怀疑, 
强迎入上阳宫。
强行将高氏迎进上阳宫。 
上发宫女百余人,
德宗打发宫女一百余人, 
赍乘舆服御物就上阳宫供奉。
带着车驾衣服等御用之物去上阳宫供养服侍高氏。 
左右诱谕百方,
随侍的人们千方百计地劝诱她, 
高氏心动,
高氏动了心, 
乃自言是。
便声称自己是太后。 
验视者走马入奏,
察看的官员乘马飞快入朝上奏, 
上大喜。
德宗非常高兴。 
二月,
二月, 
辛卯,
辛卯(初二), 
上以偶日御殿,
德宗以双日登殿, 
群臣皆入贺。
群臣都入朝庆贺。 
诏有司草仪奉迎。
德宗还下诏命令有关部门草拟仪典,奉迎太后。 
高氏弟承悦在长安,
高氏的弟弟高承悦住在长安, 
恐不言,
害怕如果不讲实情, 
久获罪,
日子久了终要获罪, 
遽自言本末。
便急忙说出了事情的原委。 
上命力士养孙樊景超往覆视,
德宗让高力士的养孙樊景超前往上阳宫复核察看。 
景超见高氏居内殿,
樊景超看到高氏住在内殿, 
以太后自处,
以太后的身份自居, 
左右侍卫甚严。
随从人员服侍防卫得很是严密。 
景超谓高氏曰:
樊景超对高氏说: 
“姑何自置身于俎上!”
“姑姑为什么要将自己置身于刀俎之地呢!” 
左右叱景超使下,
侍从人员呵斥樊景超下殿, 
景超抗声曰:
樊景超高声说: 
“有诏,
“我这里带着诏书, 
太后诈伪,
太后是伪装的, 
左右可下。”
侍从人员可速下殿来。” 
左右皆下殿。
侍从人员都走下殿来。 
高氏乃曰:
高氏于是说: 
“吾为人所强,
“我是被人所勉强, 
非己出也。”
不是出于自己意愿。” 
以牛车载还其家。
樊景超用牛车拉着高氏,将她送回家中。 
上恐后人不复敢言太后,
德宗担心以后人们不再敢提太后, 
皆不之罪,
都不予加罪, 
曰:
还说: 
“吾宁受百欺,
“我宁可遭受上百次的欺骗, 
庶几得之。”
大概总能找到太后吧。” 
自是四方称得太后者数四,
自此以后,各地声称找到太后的事情发生了多次, 
皆非是,
但都不是, 
而真太后竟不知所之。
而真正的太后最终还是不知去向。 
 
御史中丞卢杞,奕之子也,
御史中丞卢杞是卢奕的儿子, 
貌丑,
他相貌丑陋, 
色如蓝,
面色如蓝靛, 
有口辩;
能言善辩, 
上悦之,
德宗喜欢他。 
丁未,
丁未(十八日), 
擢为大夫,
德宗提升卢杞为御史大夫, 
领京畿观察使。
兼任京畿观察使。 
郭子仪每见宾客,
郭子仪每次会见宾客, 
姬妾不离侧。
姬妾不离身边。 
杞尝往问疾,
卢杞曾因郭子仪患病而前往问候, 
子仪悉屏侍妾,
郭子仪却将随侍的姬妾悉数屏退, 
独隐几待之。
只一人凭几而坐,接待卢杞。 
或问其故,
有人询问原故, 
子仪曰:
郭子仪说: 
“杞貌陋而心险,
“卢杞面貌丑陋,心地险恶, 
妇人辈见之必笑,
女人见了必然要笑, 
他日杞得志,
以后卢杞得志了, 
吾族无类矣!”
我便举族无一幸免了!” 
 
杨炎既杀刘晏,
杨炎杀掉刘晏以后, 
朝野侧目,
朝野之士都对他既畏惧又愤恨。 
李正己累表请晏罪,
李正己屡次上表请问刘晏何罪, 
讥斥朝廷。
讥讽贬责朝廷。 
炎惧,
杨炎害怕了, 
遣腹心分诣诸道,
便派遣亲信分别到各道去, 
以宣慰为名,
名义上是前去安抚地方, 
实使之密谕节度使云:
实际上是让他们暗中告诉节度使说: 
“晏昔朋附奸邪,
“刘晏昔日勾结并依附奸佞邪恶之人, 
请立独孤后,
请求册立独孤妃为皇后, 
上自恶而杀之。”
是皇上自己憎恶他,因而杀了他。”德宗听到此言, 
上闻而恶之,
对杨炎厌恶, 
由是有诛炎之志,
由此便有诛杀杨炎的意图, 
隐而未发。
只是尚隐忍着没有发作。 
乙巳,
乙巳(十六日), 
迁炎为中书侍郎,
德宗调任杨炎为中书侍郎, 
擢卢杞为门下侍郎,
提升卢杞为门下侍郎, 
并同平章事,
二人都为同平章事, 
不专任炎矣。
不再专门任用杨炎了。 
杞蕞陋,
卢杞矮小丑陋, 
无文学,
没有文采,缺乏学识, 
炎轻之,
杨炎看不起他, 
多托疾不与会食;
常常假托有病,不与他在政事堂一起进餐。 
杞亦恨之。
卢杞对杨炎也是怀恨在心。 
杞阴狡,
卢杞阴险狡猾, 
欲起势立威,
打算在朝中扶植自己的势力,树立自己的威望, 
小不附者必欲置之死地,
对稍不附合自己的人,便一定要置之于死地。 
引太常博士裴延龄为集贤殿直学士,
他引荐太常博士裴延龄为集贤殿直学士, 
亲任之。
亲近并任用他。 
 
丙午,
丙午(十七日), 
更汴宋军曰宣武。
汴宋军改称为宣武军。 
 
振武节度使彭令芳苛虐,
振武节度使彭令芳苛刻残暴, 
监军刘惠光贪婪;
其监军刘惠光贪得无厌。 
乙卯,
乙卯(二十六日), 
军士共杀之。
振武将士共同将二人杀死。 
 
发京西防秋兵万二千人戍关东。
朝廷征发京西防御吐蕃兵马一万二千人驻防关东。 
上御望春楼宴劳将士,
德宗登上望春楼,设宴犒劳将士。 
神策军士独不饮,
神策军的士兵唯独不肯饮酒, 
上使诘之,
德宗让人询问原由, 
其将杨惠元对曰:
神策军将官杨惠元回答说: 
“臣等发奉天,
“我们来自奉天, 
军帅张巨济戒之曰:
主帅张巨济告诫我们说: 
‘此行大建功名,
‘此行要大大地建树功名, 
凯还之日,
待到凯旋而归的日子, 
相与为欢。
我与你们好好痛快一场。 
’故不敢奉诏。”
’所以不敢饮酒。” 
及行,
到出发时, 
有司缘道设酒食,
有关部门在道旁摆设酒食, 
独惠元所部瓶罂不发。
只有杨惠元的部下不肯启瓶饮酒。 
上深叹美,
德宗深表赞赏, 
赐书劳之。惠元,
颁赐诏书慰劳杨惠元。 
平州人也。
杨惠元是平州人。 
 
三月,
三月, 
置州于郾城。
朝廷在郾城设置州。 
 
辛巳,
辛巳(二十二日), 
以汾州刺史王为振武军使、镇北·绥·银等州留后。
德宗任命汾州刺史王为振武军使和镇北、绥、银等州留后。 
 
遣殿中少监崔汉衡使于吐蕃。
朝廷派遣殿中少监崔汉衡出使吐蕃。 
 
梁崇义虽与李正己等连结,
梁崇义虽然与李正己等人联合起来, 
兵势寡弱,
但是兵少势弱, 
礼数最恭。
对朝廷的礼节也最为恭敬。 
或劝其入朝,
有人劝他到朝廷中去做官, 
崇义曰:
梁崇义说: 
“来公有大功于国,
“来为国家立下了大功, 
上元中为阉宦所谗,
上元年间却遭到宦官的谗言诽谤, 
迁延稽命;
因此拖延着不应召入朝。 
及代宗嗣位,
等到代宗继位以后, 
不俟驾入朝,
来不待驾好车马,便去朝见, 
犹不免族诛。
尚且不能避免族诛之祸。 
吾岁久衅积,
我多年来与朝廷积下许多嫌隙, 
何可往也!”
怎么能够再到朝廷去呢!” 
淮宁节度使李希烈屡请讨之,
淮宁节度使李希烈屡次请求讨伐梁崇义, 
崇义惧,
梁崇义害怕, 
益修武备。
益发整治军备。 
流人郭昔告崇义为变,
流人郭昔告发梁崇义准备叛乱, 
崇义闻之,
梁崇义听到此言, 
请罪,
向朝廷请罪。 
上为之杖昔,
德宗为此杖责郭昔, 
远流之;
将他流放远方, 
使金部员外郎李舟诣襄州谕旨以安之。
还让金部员外郎李舟至襄州宣布圣旨,使梁安心。 
舟尝奉使诣刘文喜,
李舟曾经奉命出使刘文喜处, 
为陈祸福,
向他陈述利害, 
文喜囚之,
刘文喜将他囚禁起来。 
会帐下杀文喜以降,
适逢部下杀了刘文喜,归降朝廷, 
诸道跋扈者闻之,
各道专横跋扈的将帅听说了, 
谓舟能覆城杀将。
都说李舟有倾覆城池、斩杀大将的本领。 
至襄州,
李舟来到襄州, 
崇义恶之;
梁崇义厌恶他。 
舟又劝崇义入朝,
李舟又规劝梁崇义入朝, 
言颇切直,
讲话直率而切中要害, 
崇义益不悦。
梁崇义愈加不高兴。 
及遣使宣慰诸道,
及至派遣使者安抚各道的时候, 
舟复诣襄州,
李舟再次来到襄州, 
崇义拒境不内,
梁崇义将李舟拒于境外,不肯接待, 
上言“军中疑惧,
并上奏说:“军中疑虑恐惧, 
请易以他使。”
请改派别的使者。” 
时两河诸镇方猜阻,
当时,两河各镇正在猜疑朝廷, 
上欲未恩信以安之,
德宗打算显示恩典信义,使他们安心。 
夏,
夏季, 
四月,
四月, 
庚寅,
庚寅(初二), 
加崇义同平章事,
德宗加封梁崇义同平章事, 
妻子悉加封赏,
对他的妻子儿女全都予以封赏, 
赐以铁券;
赐给铁券, 
遣御史张著赍手诏徵之,
派遣御史张著带着皇帝的手诏征召他, 
仍以其裨将蔺杲为邓州刺史。
还任命他的副将蔺杲为邓州刺史。 
 
五月,
五月, 
丙寅,
丙寅(初八), 
以军兴,
因战事兴起, 
增商税为什一。
朝廷将商税增至十分之一。 
 
田悦卒与李正己、李惟岳定计,
田悦终于与李正己、李惟岳定下计划, 
连兵拒命,
联合三镇兵马,抗拒朝命, 
遣兵马使孟将步骑五千北助惟岳。
派遣兵马使孟带领步兵、骑兵共五千人,北去援助李惟岳。 
薛嵩之死也,
薛嵩死去时, 
田承嗣盗据、相二州,
田承嗣私下强占了州和相州, 
朝廷独得邢、磁二州及临县。
朝廷只得到邢州和磁州以及临县。 
悦欲阻山为境,
田悦打算依凭山势划分边境, 
曰:
便说: 
“邢、磁如两眼,
“邢州和磁州就象围棋中的两个眼, 
在吾腹中,
在我的中腹部位, 
不可不取。”
不可不攻取。”于是, 
乃遣兵马使康将八千人围邢州,
田悦派遣兵马使康带领八千人包围邢州, 
别将杨朝光将五千人栅于邯郸西北以断昭义救兵,
派遣别将杨朝光带领五千人在邯郸西北竖起栅栏,以切断昭义的救兵, 
悦自将兵数万围临;
田悦则亲自带兵数万人,包围临县。 
邢州刺史李共、临将张坚壁拒守。
邢州刺史李共、临将领张坚固壁垒,抵御围兵。 
 
贝州刺史邢曹俊,
贝州刺史邢曹俊是田承嗣原来的将领, 
田承嗣旧将也,
年事高, 
老而有谋,
有谋略, 
悦宠信牙官扈而疏之,
但田悦宠信牙官扈而疏远邢曹俊。 
及攻临,
及至攻打临时, 
召曹俊问计,
田悦将邢曹俊召来询问计策, 
曹俊曰:
邢曹俊说: 
“兵法十围五攻;
“兵法认为,兵力十倍于敌人,才可包围敌人,五倍于敌人, 
尚书以逆犯顺,
才可攻打敌人,你以叛逆军队侵犯朝廷, 
势更不侔,
这形势就更不能同兵法上讲的相比了。 
今顿兵坚城之下,
现在军队受阻于坚固的城池之下, 
粮竭卒尽,
粮食一光,士卒便会跑光, 
自亡之道也。
这真是自取灭亡。 
不若置万兵于崞口以遏西师,
不如在崞口安置士兵一万人,以便阻止西面的军队, 
则河北二十四州皆为尚书有矣。”
河北二十四州便都归你所有了。” 
诸将恶其异己,
诸将领讨厌邢曹俊的说法与自己不同, 
共毁之,
便一同诋毁他, 
悦不用其策。
田悦也就未采用邢曹俊的计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