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218 唐纪三十四 - 资治通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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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218 唐纪三十四

文白对照

司马光

安史之乱中潼关失守,玄宗西逃蜀地,肃宗灵武即位重整军力,张巡死守雍丘,李泌献策稳定大局。

肃宗文明武德大圣大宣孝皇帝上之下至德元载(丙申、756)
唐纪三十四 唐肃宗至德元载(丙申,公元756年) 
 
五月,丁巳,
五月丁巳(初四), 
炅众溃,
鲁炅兵败, 
走保南阳,
退守南阳, 
贼就围之。
被叛军包围。 
太常卿张荐夷陵太守虢王巨有勇略,
太常卿张推荐说夷陵太守虢王李巨有勇有谋, 
上征吴王祗为太仆卿,
玄宗就征召吴王李祗为太仆卿, 
以巨为陈留·谯郡太守、河南节度使,
任命虢王李巨为陈留及谯郡太守、河南节度使, 
兼统岭南节度使何履光、黔中节度使赵国珍、南阳节度使鲁炅。国珍,
并统领岭南节度使何履光、黔中节度使赵国珍和南阳节度使鲁炅。 
本柯夷也。
赵国珍本是柯地方的夷人。 
戊辰,
戊辰(十五日), 
巨引兵自蓝田出,
李巨率兵从蓝田出发, 
趣南阳。
向南阳进军。 
贼闻之,
叛军得知后, 
解围走。
解围而去。 
 

潼关战役始末

令狐潮复引兵攻雍丘。
令狐潮又率兵来攻打雍丘。 
潮与张巡有旧,
令狐潮与张巡有交情, 
于城下相劳苦如平生,
二人就在城下像平时见面那样互相问候, 
潮因说巡曰:
令狐潮借机对张巡说: 
“天下事去矣,
“现在唐朝的大势已去, 
足下坚守危城,欲谁为乎?”
您还在为谁苦守危城呢?” 
巡曰:
张巡说: 
“足下平生以忠义自许,今日之举,
“你平常总是说自己如何忠义, 
忠义何在!”
而现在这种叛逆行为那有一点忠义的味道!” 
潮惭而退。
令狐潮听后惭愧而退。 
 
郭子仪、李光弼还常山,
郭子仪与李光弼率兵退回常山, 
史思明收散卒数万踵其后。
史思明又收罗散兵数万随后追击, 
子仪选骁骑更挑战,
郭子仪挑选骁勇善战的骑兵轮番挑战, 
三日,
三天以后, 
至行唐,
到了行唐县, 
贼疲,
叛军因疲劳无力再战, 
乃退。
才退兵。 
子仪乘之,
郭子仪乘机出击, 
又败之于沙河。
又败叛军于沙河县。 
蔡希德至洛阳,
蔡希德到了洛阳, 
安禄山复使将步骑二万人北就思明,
安禄山又让他率领步、骑兵二万人向北靠近史思明, 
又使牛廷发范阳等郡兵万余人助思明,
并派牛廷发范阳等郡兵一万多人增援史思明, 
合五万余人,
合兵共五万多人, 
而同罗、曳落河居五分之一。
其中同罗、曳落河精兵占五分之一。 
子仪至恒阳,
郭子仪抵达恒阳, 
思明随至,
史思明也率兵追到, 
子仪深沟高垒以待之;
郭子仪依靠深沟高垒,以逸待劳, 
贼来则守,
叛军来攻就固守, 
去则追之,
撤兵就追击, 
昼则耀兵,
白天以大兵向叛军炫耀武力, 
夜斫其营,
夜里则派部队袭击敌营, 
贼不得休息。
使叛军不得安宁。 
数日,
这样持续了数天, 
子仪、光弼议曰:
郭子仪与李光弼商议说: 
“贼倦矣,
“叛军已经疲劳, 
可以出战。”
可以出战。” 
壬午,
壬午(二十九日), 
战于嘉山,
两军战于嘉山, 
大破之,
叛军大败, 
斩首四万级,
被杀四万多人, 
捕虏千余人。
被俘一千多人。 
思明坠马,
史思明从马上坠落下来, 
露髻跣足步走,
发髻散乱,赤脚步行而逃, 
至暮,
到了晚上, 
杖折枪归营,
拄着折断的长枪回到军营, 
奔于博陵;
然后又逃奔博陵。 
光弼就围之,
李光弼率兵紧紧地围住了博陵, 
军声大振。
军势大振。 
于是河北十余郡皆杀贼守将而降。
于是河北地区原先被叛军占据的十多个州郡都杀了叛军的守将而归降朝廷。 
渔阳路再绝,
范阳的归路再次被切断, 
贼往来者皆轻骑窃过,
叛军往来都是轻骑偷偷摸摸地通过, 
多为官军所获,
就是这样还大多被官军俘获, 
将士家在渔阳者无不摇心。
家在范阳的叛军将士都心中动摇。 
 
禄山大惧,
安禄山十分恐惧, 
召高尚、严庄诟之曰:
把高尚与严庄召来骂道: 
“汝数年教我反,
“数年来你们都劝我反叛, 
以为万全。
认为一定能够成功。 
今守潼关,
而现在大军被阻于潼关, 
数月不能进,
数月不能攻破, 
北路已绝,
北归的路也被断绝, 
诸军四合,
官军大集, 
吾所有者止汴、郑数州而已,
我们所占据的只有汴州、郑州等几个州郡, 
万全何在?
如何能够取胜呢? 
汝自今勿来见我!”
从现在开始你们再也不要来见我!” 
尚、庄惧,
高尚与严庄听后极为害怕, 
数日不敢见。
好多天都不敢去见安禄山。 
田乾真自关下来,
这时田乾真从潼关回来, 
为尚、庄说禄山曰:
为高尚、严庄说话,劝安禄山说: 
“自古帝王经营大业,
“自古以来,凡是要成就大事业的帝王, 
皆有胜败,
都有胜有败, 
岂能一举而成!
怎么能够指望一举成功呢! 
今四方军垒虽多,
现在四面八方的官军虽然多, 
皆新募乌合之众,
但都是新召募的乌合之众, 
未更行陈,
没有经过战阵, 
岂能敌我蓟北劲锐之兵,
怎么能够敌得过我们蓟北的这些精兵强将呢! 
何足深忧!
您根本不用担忧。 
尚、庄皆佐命元勋,
高尚、严庄都是跟随您多年的功臣元勋, 
陛下一旦绝之,
陛下就这样一下子把他们抛弃, 
使诸将闻之,
如果让诸位将领知道了, 
谁不内惧!
那一个能不心中恐惧呢!如果内部分裂, 
若上下离心,
上下离心, 
臣窃为陛下危之!”
我觉得陛下的处境就危险了!” 
禄山喜曰:
安禄山听后高兴地说: 
“阿浩,
“阿浩, 
汝能豁我心事。”
你真能够体谅我的心事。” 
即召尚、庄,
于是就把高尚与严庄召来, 
置酒酣宴,
摆投宴席招待, 
自为之歌以侑酒,
安禄山还为他们唱歌以劝酒, 
待之如初。
仍像以前那样对待他们。 
阿浩,乾真小字也。
阿浩是田乾真的小名。 
禄山议弃洛阳,
安禄山计划放弃洛阳, 
走归范阳,
率军回保范阳, 
计未决。
但还没有下定决心。 
 
是时,
这时, 
天下以杨国忠骄纵召乱,
人们都人为安禄山叛乱是因为杨国忠骄横放纵所致, 
莫不切齿。
无不对杨国忠切齿痛恨。 
又,禄山起兵以诛国忠为名,
而且安禄山起兵是以讨杨国忠为名, 
王思礼密说哥舒翰,
所以王思礼就悄悄地劝哥舒翰, 
使抗表请诛国忠,
让他上表请求玄宗杀掉杨国忠, 
翰不应。
哥舒翰没有答应。 
思礼又请以三十骑劫取以来,
王思礼又请求率领三十个骑兵把杨国忠劫持出京师, 
至潼关杀之,
到潼关把他杀掉, 
翰曰:
哥舒翰说: 
“如此,乃翰反,
“如果这样做就是我谋反, 
非禄山也。”
而不是安禄山谋反。” 
或说国忠:
有人劝杨国忠说: 
“今朝廷重兵尽在翰手,
“现在朝廷的重兵都在哥舒翰掌握之中, 
翰若援旗西指,
他如果挥兵西向京城, 
于公岂不危哉!”
您不就危险了吗!” 
国忠大惧,
杨国忠大为恐惧, 
乃奏:
于是就上奏玄宗说: 
“潼关大军虽盛,
“现在潼关虽然有大军把守, 
而后无继,
但后无援兵, 
万一失利,
一旦潼关失守, 
京师可忧,
京师就难保, 
请选监牧小儿三千于苑中训练。”
请求挑选牧马的士卒三千人于禁宛中训练,以应付不测。” 
上许之,
玄宗同意, 
使剑南军将李福德等领之。
于是就派剑南军将李福德等人统领这支队伍。 
又募万人屯灞上,
杨国忠又招募了一万人屯兵于灞上, 
令所亲杜乾运将之,
命令他的亲信杜乾运率领, 
名为御贼,
名义上是抵御叛军, 
实备翰也。
实际上却是为了防备哥舒翰。 
翰闻之,
哥舒翰得知后, 
亦恐为国忠所图,
也怕被杨国忠谋算, 
乃表请灞上军隶潼关;
于是就上表玄宗请求把驻扎在灞上的军队归于潼关军队统一指挥。 
六月,癸未,
六月癸未(初一), 
召杜乾运诣关,
哥舒翰把杜乾运召到潼关, 
因事斩之;
借机杀了他, 
国忠益惧。
杨国忠更加害怕。 
 
会有告崔乾在陕,
这时有人告诉玄宗说崔乾在陕郡的兵力不到四千, 
兵不满四千,
都是老弱兵, 
皆赢弱无备,
而且没有准备, 
上遣使趣哥舒翰进兵复陕、洛。
玄宗就派人催促哥舒翰出兵收复陕郡和洛阳。 
翰奏曰:
哥舒翰上奏说: 
“禄山久习用兵,
“安禄山善于用兵, 
今始为逆,
现在刚举兵反叛, 
岂肯无备!
怎么能够不设防呢! 
是必赢师以诱我,
这一定是故意示弱来引诱我们, 
若往,
如果出兵攻打, 
正堕其计中。
正中了他的计谋。 
且贼远来,
再说叛军远来, 
利在速战;
利在速战速决, 
官军据险以扼之,
我们据险扼守, 
利以坚守。
利在长期坚持。 
况贼残虐失众,
何况叛军残暴,失去人心, 
兵势日蹙,
兵势正在变为不利, 
将有内变;
将会有内乱, 
因而乘之,
到那时再乘机进攻, 
可不战擒也。
就可不战而获胜。 
要在成功,
我们最主要是要取胜, 
何必务速!
何必要立刻出兵呢! 
今诸道征兵尚多未集,
现在各地所征的兵大多都还没有到达, 
请且待之。”
请暂且等待一段时间。” 
郭子仪、李光弼亦上言:
郭子仪与李光弼也上言说: 
“请引兵北取范阳,
“请让我们率兵向北攻取范阳, 
覆其巢穴,
直捣叛军巢穴, 
质贼党妻子以招之,
抓住他们的妻子、儿子作为人质用来招降, 
贼必内溃。
这样叛军内部必定大乱。 
潼关大军,唯应固守以弊之,
坚守潼关的大军应该固守以挫敌锐气, 
不可轻出。”
不可轻易出战。” 
国忠疑翰谋已,言于上,
杨国忠怀疑哥舒翰想要谋害他, 
以贼方无备,
就告诉玄宗说叛军没有准备, 
而翰逗留,
而哥舒翰却逗留拖延, 
将失机会。
将要失去战机。 
上以为然,
玄宗信以为然, 
续遣中使趣之,
于是又派宦官去催促出兵, 
项背相望。
连续不断。 
翰不得已,
哥舒翰没有办法, 
抚膺恸哭;
抚胸痛哭。 
丙戌,
丙戌(初四), 
引兵出关。
亲自率兵出关。 
 
已丑,
已丑(初七), 
遇崔乾之军于灵宝西原。
官军与崔乾的叛军相遇于灵宝西原。 
乾据险以待之,
崔乾的军队占据着险要之地, 
南薄山,
南靠大山, 
北阻河,
北据黄河天险, 
隘道七十里。
有狭道七十里。 
庚寅,
庚寅(初八), 
官军与乾会战。
官军与崔乾的叛军交战。 
乾伏兵于险,
崔乾先把精兵埋伏在险要的地方, 
翰与田良丘浮舟中流以观军势,
哥舒翰与田良丘乘船在黄河中观察军情, 
见乾兵少,
看见崔乾兵少, 
趣诸军使进。
就命令大军前进。 
王思礼等将精兵五万居前,
王思礼等率领精兵五万在前, 
庞忠等将余兵十万继之,
庞忠等率领其余的十万在后, 
翰以兵三万登河北阜望之,
哥舒翰率丘三万登上黄河北岸的高丘观察指挥, 
鸣鼓以助其势。
并鸣鼓助战。 
乾所出兵不过万人,
崔乾出兵不到一万, 
什什伍伍,
三五成群, 
散如列星,
稀稀拉拉, 
或疏或密,
队伍有疏有密, 
或前或却,
士兵有前有后, 
官军望而笑之。
官军看见后都大笑叛军不会用兵。 
乾严精兵,陈于其后。
而崔乾却把精兵摆在阵后。 
兵既交,
两军一交战, 
贼偃旗如欲遁者,
叛军偃旗息鼓假装败逃, 
官军懈,
官军斗志松懈, 
不为备。
毫无准备。 
须臾,
不一会, 
伏兵发,
叛军伏兵齐发, 
贼乘高下木石,
占据着高地,用滚木石块打击官军, 
击杀士卒甚众。
官军死伤惨重。 
道隘,
又因为道路狭窄, 
士卒如束,
士卒拥挤, 
枪槊不得用。
刀枪伸展不开。 
翰以毡车驾马为前驱,
哥舒翰又让马拉毡车为前队, 
欲以冲贼。
去冲击叛军。 
日过中,
过了中午, 
东风暴急,
东风骤起, 
乾以草车数十乘塞毡车之前,
崔乾把数十辆草车塞于毡车之前, 
纵火焚之。
放火焚烧。顿时大火熊熊, 
烟焰所被,
烟雾蔽天, 
官军不能开目,
官军睁不开眼睛,敌我不分, 
妄自相杀,
互相冲杀, 
谓贼在烟中,
以为叛军在烟火中, 
聚gōng弩(版 权 所有 e wen ya n . c om 易 文言网)而射之。
就召集弓箭手和弩机手射击。 
日暮,
持续到天黑, 
矢尽,
箭已射尽, 
乃知无贼。
才知道没有叛军。 
乾遣同罗精骑自南山过,
这时崔乾派同罗精锐骑兵过南山, 
出官军之后击之,
从官军后面发起进攻, 
官军首尾骇乱,
官军腹背受敌,首尾大乱, 
不知所备,
不知道如何抵挡, 
于是大败;
因此大败。 
或弃甲窜匿山谷,
有的丢盔弃甲逃入山谷, 
若相挤排入河溺死,
有的互相拥挤被推入黄河中淹死, 
嚣声振天地,
喊声振天动地, 
贼乘胜蹙之。
叛军又乘胜追击。 
后军见前军败,
官军后面的将士看见前军大败, 
皆自溃,
也纷纷溃逃, 
河北军望之亦溃。
黄河北岸的军队看见了也向后逃跑。 
翰独与麾下数百骑走,
哥舒翰仅与部下数百骑兵得以逃脱, 
自首阳山西渡河入关。
从首阳山西面渡过黄河,进入潼关。 
关外先为三堑,
潼关城外先前挖了三条深沟, 
皆广二丈,
都是宽二丈, 
深丈,
深一丈, 
人马坠其中,
过关的人马坠落沟中, 
须臾而满;
很快就填满了沟, 
余众践之以度,
后面的人踏着他们得以通过, 
士卒得入关者才八千余人。
残兵逃入关内的才八千多人。 
辛卯,
辛卯(初九), 
乾进攻潼关,克之。
崔乾率兵攻陷潼关。 
 
翰至关西驿,
哥舒翰到了关西驿站, 
揭榜收散卒,
张贴告示收罗逃散的士卒, 
欲复守潼关。
想重新守卫潼关。 
蕃将火拔归仁等以百余骑围驿,
这时蕃人将领火拔归仁等率领一百余名骑兵包围了驿站, 
入谓翰曰:
进去对哥舒翰说: 
“贼至矣,
“叛军来了, 
请公上马。”
请您赶快上马。” 
翰上马出驿,
哥舒翰上马出驿站后, 
归仁帅众叩头曰:
火拔归仁率部下叩头说: 
“公以二十万众一战弃之,
“您率领二十万军队一战而全军覆没, 
何面目复见天子!
还有什么脸面去见天子呢! 
且公不见高仙芝、封常清乎?
再说您没有看到封常清与高仙芝的下场吗? 
请公东行。”
还不如向东去归降安禄山。” 
翰不可,
哥舒翰不同意, 
欲下马。
想要下马。 
归仁以毛絷其足于马腹,
火拔归仁就用毛绳把他的双脚捆绑在马肚子下, 
及诸将不从者,
对于将领中不愿意投降的, 
皆执之以东。
也都捆起来押往东方。 
会贼将田乾真已至,
这时叛军将领田乾真赶到, 
遂降之,
火拔归仁就投降了他, 
俱送洛阳。
被一起送往洛阳。 
安禄山问翰曰:
安禄山问哥舒翰说: 
“汝常轻我,
“你过去总是看不起我, 
今定何如?”
现在怎么样呢?” 
翰伏地对曰:
哥舒翰伏地而拜回答说: 
“臣肉眼不识圣人。
“我凡人肉眼不识圣人。 
今天下未平,
现在天下还没有平定, 
李光弼在常山,
李光弼率兵在常山, 
李祗在东平,
吴王李祗在东平, 
鲁炅在南阳,
鲁炅在南阳, 
陛下留臣,
陛下如果能够留我一条性命, 
使以尺书招之,
让我写信招降他们, 
不日皆下矣。”
用不了多长时间就会平定。” 
禄山大喜,
安禄山很高兴, 
以翰为司空、同平章事。
于是就拜哥舒翰为司空、同平章事。 
谓火拔归仁曰:
又对火拔归仁说: 
“汝叛主,
“你背叛了你的主人, 
不忠不义。”
是不忠不义。” 
执而斩之。
然后就杀了他。 
翰以书招诸将,
哥舒翰写信招降其他将帅, 
皆复书责之。
他们都复信责备他的背叛行为。 
禄山知不效,
安禄山知道没有什么效果, 
乃囚诸苑中。
就把哥舒翰囚禁于禁苑中。 
潼关既败,
潼关既已失守, 
于是河东、华阴、冯翊、上洛防御使皆弃郡走,
于是河东、华阴、冯翊、上洛等郡的防御使都弃郡而逃, 
所在守兵皆散。
部下的守兵也纷纷逃命。 
 

玄宗西逃与肃宗即位

是日,
潼关失守的当天, 
翰麾下来告急,
哥舒翰的部下到朝廷报告情况危急, 
上不时召见,
玄宗当时没有召见, 
但遣李福德等将监牧兵赴潼关。
只是派李福德等人率领监牧小儿组成的军队开赴潼关增援。 
及暮,
到了晚上, 
平安火不至,
没看到报告平安的烽火, 
上始惧。
玄宗才感到惧怕。 
壬辰,
壬辰(初十), 
召宰相谋之。
玄宗把宰相召来商议对策。 
杨国忠自以身领剑南,
杨国忠因为自己兼任剑南节度使, 
闻安禄山反,
安禄山反叛后, 
即令副使崔圆阴具储,
即命令节度副使崔圆暗中准备物资, 
以备有急投之,
以防备危急时到剑南使用, 
至是首唱幸蜀之策。
所以这时他首先提出到蜀中避难。 
上然之。
玄宗赞成他的意见。 
癸巳,
癸巳(十一日), 
国忠集百官于朝堂,
杨国忠召集百官于朝堂, 
惶流涕;
神色惊惧, 
问以策略,
痛哭流涕地问他们有什么计策, 
皆唯唯不对。
百官都不回答。 
国忠曰:
杨国忠说: 
“人告禄山反状已十年,
“人们告安禄山的反状已有十年了, 
上不之信,
但皇上总是不相信。 
今日之事,
现在事情发展到这种地步, 
非宰相之过。”
不是宰相的过错。” 
仗下,
罢朝后卫兵退下, 
士民惊扰奔走,
这时长安城中的百姓惊慌逃命, 
不知所之,
都不知道该往那里躲避,店铺关门, 
市里萧条。
市里一片萧条。 
国忠使韩、虢入宫,
杨国忠又让韩国夫人与虢国夫人入宫, 
劝上入蜀。
劝说玄宗到蜀中去避难。 
 
甲午,
甲午(十二日), 
百官朝者什无一二。
百官上朝的不到十分之一二。 
上御勤政楼,
玄宗登临勤政楼, 
下制,云欲亲征,
下制书说要亲自率兵征讨安禄山, 
闻者皆莫之信。
听到的人都不相信。 
以京兆尹魏方进为御史大夫兼置顿使;
玄宗又任命京兆尹魏方进为御史大夫兼置顿使, 
京兆少尹灵昌崔光远为京兆尹,
京兆少尹灵昌人崔光远为京兆尹, 
充西京留守;
兼西京留守, 
将军边令诚掌宫闱管钥。
让将军边令诚掌管宫殿的钥匙。 
托以剑南节度大使颖王将赴镇,
玄宗假称剑南节度大使颖王李将要赴镇, 
令本道设储。
命令剑南道准备所用物资。 
是日,
当天, 
上移仗北内。
玄宗移居大明宫。 
既夕,
天黑以后, 
命龙武大将军陈玄礼整比六军,
玄宗命令龙武大将军陈玄礼集合禁军六军, 
厚赐钱帛,
重赏他们金钱布帛, 
选闲厩马九百余匹,
又挑选了闲厩中的骏马九百余匹, 
外人皆莫之知。
所做的这些事情外人都不知晓。 
乙未,
乙未(十三日), 
黎明,
天刚发亮, 
上独与贵妃姊妹、皇子、妃、主、皇孙、杨国忠、韦见素、魏方进、陈玄礼及亲近宦官、宫人出延秋门,
玄宗只与杨贵妃姊妹、皇子、皇妃、公主、皇孙、杨国忠、韦见素、魏方进、陈玄礼及亲信宦官、宫人从延秋门出发, 
妃、主、皇孙之在外者,
在宫外的皇妃、公主及皇孙都弃而不顾, 
皆委之而去。
只管自己逃难。 
上过左藏,
玄宗路过左藏库, 
杨国忠请焚之,
杨国忠请求放火焚烧, 
曰:
并说: 
“无为贼守。”
“不要把这些钱财留给叛贼,” 
上愀然曰:
玄宗心情凄惨地说: 
“贼来不得,
“叛军来了没有钱财, 
必更敛于百姓;
一定会向百姓征收, 
不如与之,
还不如留给他们, 
无重困吾赤子。”
以减轻百姓们的苦难。” 
是日,
这一天, 
百官犹有入朝者,
百官还有入朝的, 
至宫门,
到了宫门口, 
犹闻漏声,
还能听到漏壶滴水的声音, 
三卫立仗俨然。
仪仗队的卫士们仍然整齐地站在那里, 
门既启,
待宫门打开后, 
则宫人乱出,
则看见宫人乱哄哄地出逃, 
中外扰攘,
宫里宫外一片混乱, 
不知上所之。
都不知道皇上在那里。 
于是王公、士民四出逃窜,
于是王公贵族、平民百姓四出逃命, 
山谷细民争入宫禁及王公第舍,
山野小民争着进入皇宫及王公贵族的宅第, 
盗取金宝,
盗抢金银财宝, 
或乘驴上殿。
有的还骑驴跑到殿里。 
又焚左藏大盈库。
还放火焚烧了左藏大盈库。 
崔光远、边令诚帅人救火,
崔光远与边令诚带人赶来救火, 
又募人摄府、县官分守之,
又召募人代理府、县长官分别守护, 
杀十余人,
杀了十多个人, 
乃稍定。
局势才稳定下来。 
光远遣其子东见禄山,
崔光远派他的儿子去见安禄山, 
令诚亦以管钥献之。
边令诚也把宫殿各门的钥匙献给安禄山。 
 
上过便桥,
玄宗一行经过便桥后, 
杨国忠使人焚桥。
杨国忠派人放火烧桥, 
上曰:
玄宗说: 
“士庶各避贼求生,
“官吏百姓都在避难求生, 
柰何绝其路!”
为何要断绝他们的生路呢!” 
留内侍监高力士,
于是就把内侍监高力士留下, 
使扑灭乃来。
让他把大火扑灭后再来。 
上遣宦者王洛卿前行,
玄宗派宦官王洛卿先行, 
告谕郡县置顿。
告诉郡县官作好准备。 
食时,
到吃饭的时候, 
至咸阳望贤宫,
抵达咸阳县望贤宫, 
洛卿与县令俱逃,
而王洛卿与咸阳县令都已逃跑。 
中使征召,
宦官去征召, 
吏民莫有应者。
官吏与民众都没有人来。 
日向中,
已到了中午, 
上犹未食,
玄宗还没有吃饭, 
杨国忠自市胡饼以献。
杨国忠就亲自用钱买来胡饼献给玄宗。 
于是民争献粝饭,
于是百姓争献粗饭, 
杂以麦豆;
并参杂有麦豆, 
皇孙辈争以手掬食之,
皇孙们争着用手抓吃, 
须臾而尽,
不一会儿就吃光了, 
犹未能饱。
还没有吃饱。 
上皆酬其直,
玄宗都按价给了他们金钱, 
慰劳之。
并慰劳他们。 
从皆哭,
众人都涕泣流泪, 
上亦掩泣。
玄宗也禁不住哭泣。 
有老父郭从谨进言曰:
这时有一位名叫郭从谨的老人进言说: 
“禄山包藏祸心,
“安禄山包藏祸心, 
固非一日;
阴谋反叛已经很久了, 
亦有诣阙告其谋者,
其间也有人到朝廷去告发他的阴谋, 
陛下往往诛之,
而陛下却常常把这些人杀掉, 
使得逞其奸逆,
使安禄山奸计得逞, 
致陛下播越。
以致陛下出逃。 
是以先王务延访忠良以广聪明,
所以先代的帝王务求延访忠良之士以广视听, 
盖为此也。
就是为了这个道理。 
臣犹记宋为相,
我还记得宋作宰相的时候, 
数进直言,
敢于犯颜直谏, 
天下赖以安平。
所以天下得以平安无事。 
自顷以来,
但从那时候以后, 
在廷之臣以言为讳,
朝廷中的大臣都忌讳直言进谏, 
惟阿谀取容,
只是一味地阿谀奉承,取悦于陛下, 
是以阙门之外,陛下皆不得而知。草野之臣,
所以对于宫门之外所发生的事陛下都不得而知。 
必知有今日久矣,
那些远离朝廷的臣民早知道会有今日了, 
但九重严邃,
但由于宫禁森严,远离陛下, 
区区之心无路上达。
区区效忠之心无法上达。 
事不至此,
如果不是安禄山反叛,事情到了这种地步, 
臣何由得睹陛下之面而诉之乎!”
我怎么能够见到陛下而当面诉说呢!” 
上曰:
玄宗说: 
“此朕之不明,
“这都是我的过错, 
悔无所及。”
但后悔已经来不及了。” 
慰谕而遣之。
然后安慰了一番郭从谨,让他走了。 
俄而尚食举御膳而至,
不一会儿, 
上命先赐从官,
管理皇上吃饭的官吏给玄宗送饭来了,玄宗命令先赏赐给随从的官吏, 
然后食之。
然后自己才吃。 
令军士散诣村落求食,
玄宗命令士卒分散到各村落去寻找食品, 
期未时皆集而行。
约好未时集合继续前进。 
夜将半,
快半夜时, 
乃至金城。
到了金城县, 
县令亦逃,县民皆脱身走,
县令和县民都已逃走, 
饮食器皿具在,
但食物和器物都在, 
士卒得以自给。
士卒才能够吃饭。 
时从者多逃,
当时跟随玄宗的官吏逃跑的也很多, 
内侍监袁思艺亦亡去。
宦吏内侍监袁思艺就借机逃走了。 
驿中无灯,
驿站中没有灯火, 
人相枕籍而寝,
人们互相枕藉而睡, 
贵贱无以复辨。
也不管身份的贵贱。 
王思礼自潼关至,
王思礼从潼关赶到后, 
始知哥舒翰被擒;
玄宗才知道哥舒翰被俘, 
以思礼为河西、陇右节度使,
于是就任命王思礼为河西、陇右节度使, 
即令赴镇,
命令他立刻赴任, 
收合散卒,
收罗散兵, 
以俟东讨。
准备向东进讨叛军。 
 

马嵬驿之变

丙申,
丙申(十四日), 
至马嵬驿,
玄宗一行到了马嵬驿, 
将士饥疲,
随从的将士因为饥饿疲劳, 
皆愤怒。
心中怨恨愤怒。 
陈玄礼以祸由杨国忠,
龙武大将军陈玄礼认为天下大乱都是杨国忠一手造成的, 
欲诛之,
想杀掉他, 
因东宫宦者李辅国以告太子,
于是就让东宫宦官李辅国转告太子, 
太子未决。
太子犹豫不决。 
会吐蕃使者二十余人遮国忠马,
这时有吐蕃使节二十余人拦住杨国忠的马, 
诉以无食,
向他诉说没有吃的, 
国忠未及对,
杨国忠还没有来得及回答, 
军士呼曰:
士卒们就喊道: 
“国忠与胡虏谋反!”
“杨国忠与胡人谋反!” 
或射之,
有人用箭射击, 
中鞍。
射中了杨国忠坐骑的马鞍。 
国忠走至西门内,
杨国忠急忙逃命,逃至马嵬驿西门内, 
军士追杀之,
被士兵追上杀死, 
屠割支体,
并肢解了他的尸体, 
以枪揭其首于驿门外,
把头颅挂在矛上插于西门外示众, 
并杀其子户部侍郎暄及韩国、秦国夫人。
然后杀了他的儿子户部侍郎杨暄与韩国夫人、秦国夫人。 
御史大夫魏方进曰:
御史大夫魏方进说: 
“汝曹何敢害宰相!”
“你们胆大妄为,竟敢谋害宰相!” 
众又杀之。
士兵们又把他杀了。 
韦见素闻乱而出,
韦见素听见外面大乱, 
为乱兵所,
跑出驿门察看, 
脑血流地。
被乱兵用鞭子抽打得头破血流。 
众曰:
众人喊道: 
“勿伤韦相公。”救之,
“不要伤了韦相公。” 
得免。
韦见素才免于一死。 
军士围驿,
士兵们又包围了驿站, 
上闻喧哗,
玄宗听见外面的喧哗之声, 
问外何事,
就问是什么事, 
左右以国忠反对。
左右侍从回答说是杨国忠谋反。 
上杖屡出驿门,
玄宗走出驿门, 
慰劳军士,
慰劳军士, 
令收队,
命令他们撤走, 
军士不应。
但军士不答应。 
上使高力士问之,
玄宗又让高力士去问话, 
玄礼对曰:
陈玄礼回答说: 
“国忠谋反,
“杨国忠谋反被诛, 
贵妃不宜供奉,
杨贵妃不应该再侍奉陛下, 
愿陛下割恩正法。”
愿陛下能够割爱,把杨贵妃处死。” 
上曰:
玄宗说: 
“联当自处之。”
“这件事由我自行处置。” 
入门,
然后进入驿站, 
倚杖倾首而立。
拄着拐杖侧首而立。 
久之,
过了一会儿, 
京兆司录韦谔前言曰:
京兆司录参军韦谔上前说道: 
“今众怒难犯,
“现在众怒难犯,形势十分危急, 
安危在晷刻,
安危在片刻之间, 
愿陛下速决!”
希望陛下赶快作出决断!” 
因叩头流血。
说着不断地跪下叩头,以至血流满面。 
上曰:
玄宗说: 
“贵妃常居深宫,
“杨贵妃居住在戒备森严的宫中,不与外人交结, 
安知国忠反谋?”
怎么能知道杨国忠谋反呢?” 
高力士曰:
高力士说: 
“贵妃诚无罪,
“杨贵妃确实是没有罪, 
然将已杀国忠,
但将士们已经杀了杨国忠, 
而贵妃在陛下左右,
而杨贵妃还在陛下的左右侍奉, 
岂敢自安!
他们怎么能够安心呢! 
愿陛下审思之,
希望陛下好好地考虑一下, 
将士安则陛下安矣。”
将士安宁陛下就会安全。” 
上乃命力士引贵妃于佛堂,
玄宗这才命令高力士把杨贵妃引到佛堂内, 
缢杀之。
用绳子勒死了她。 
舆尸置驿庭,
然后把尸体抬到驿站的庭中, 
召玄礼等入视之。
召陈玄礼等人入驿站察看。 
玄礼等乃免胄释申,
陈玄礼等人脱去甲胄, 
顿首请罪,
叩头谢罪, 
上��劳之,
玄宗安尉他们, 
令晓谕军士。
并命令告谕其他的军士。 
玄礼等皆呼万岁,
陈玄礼等都高喊万岁, 
再拜而出,
拜了两拜而出, 
于是始整部伍为行计。
然后整顿军队准备继续行进。 
谔,见素之子也。
韦谔是韦见素的儿子。 
国忠妻裴柔与其幼子及虢国夫人、夫人子裴徽皆走,
杨国忠的妻子裴柔与她的小儿子杨、虢国夫人与她的儿子裴徽都乘乱逃走, 
至陈仓,
到了陈仓县, 
县令薛景仙帅吏士追捕,诛之。
被县令薛景仙率领官吏抓获杀掉。 
 
丁酉,
丁酉(十五日), 
上将发马嵬,
玄宗将要从马嵬驿出发, 
朝臣惟韦见素一人,
朝臣中只有韦见素一人随行, 
乃以韦谔为御史中丞,
于是就任命韦谔为御史中丞, 
充置顿使。
并兼任置顿使。 
将士皆曰:
这时将士们都说: 
“国忠谋反,
“杨国忠谋反被杀, 
其将吏皆在蜀,
而他的部下亲信都在蜀中, 
不可往。”
不能去那里避难。” 
或请之河、陇,
有人请求去河西、陇右, 
或请之灵武,
有人请求去灵武, 
或请之太原,
有人请求去太原, 
或言还京师。
还有的请求回京师。 
上意在入蜀,
玄��想去蜀中, 
虑违众心,
又恐怕违背众心, 
竟不言所向。
所以沉默不言。 
韦谔曰:
韦谔说: 
“还京,
“如果要返回京师, 
当有御贼之备。
就要有足够的兵力抵御叛军。 
今兵少,
而现在兵力单薄, 
未易东向,
不要轻易向乐。 
不如且至扶风,
不如暂时到扶风郡, 
徐图去就。”
再慢慢考虑去向。” 
上询于众,
玄宗征求大家的意见, 
众以为然,
大家都同意, 
乃从之。
于是准备去扶风。 
及行,
等到出发时, 
父老皆遮道请留,
当地的父老乡亲拦在路中请求玄宗留下, 
曰:
并说: 
“宫阙,陛下家居,
“森严宏壮的宫殿是陛下的家室, 
陵寝,陛下坟墓,
那些列祖列宗的陵园是陛下先人的葬地, 
今舍此,
现在都舍弃不顾, 
欲何之?”
想要到那里去呢?” 
上为之按辔久之,
玄宗骑在马上停留了很长时间, 
乃令太子于后宣慰父老。
然后命令太子留在后面安慰这些父老乡民。 
父老因曰:
父老们因此对太子说: 
“至尊既不肯留,
“皇上既然不愿意留下来, 
某等愿帅子弟从殿下东破贼,
我们愿意率领子弟跟随殿下向东讨伐叛军, 
取长安。
收复长安。 
若殿下与至尊皆入蜀,
如果殿下与皇上都逃向蜀中, 
使中原百姓谁为之主?”
那么谁为中原的百姓们作主呢?” 
须臾,
不一会儿, 
众至数千人。
来到太子跟前的多达数千人。 
太子不可,
太子不肯, 
曰:
并说: 
“至尊远冒险阻,
“父皇冒艰历险,远出避难, 
吾岂忍朝夕离左右。
我怎么忍心早晚都不在他身边呢! 
且吾尚未面辞,
再说我也没有当面向他辞别, 
当还白至尊,
我要回去告诉父皇, 
更禀进止。”
然后听候他的吩咐。” 
涕泣,
说着涕泣流泪, 
跋马欲西。
要回马西行。 
建宁王与李辅国执谏曰:
这时建宁王李与宦官李辅国拉着太子的马笼头进谏说: 
“逆胡犯阙,
“逆胡安禄山举兵反叛,进犯长安, 
四海分崩,
以至四海沸腾,国家分裂, 
不因人情,
如果不服从民意, 
何以兴复!
怎么能够复兴大唐天下呢! 
今殿下从至尊入蜀,
现在殿下随从皇上入蜀中避难, 
若贼兵烧绝栈道,
如果叛军焚烧断绝了通向蜀中的栈道, 
则中原之地拱手授贼矣。
那么中原大地就拱手送给叛军了。 
人情既离,
人心既已分离, 
不可复合,
就难以再聚合, 
虽欲复至此,
到那时就是想要有所作为, 
其可得乎!
恐怕也不可能了。 
不如收西北守边之兵,
不如现在收聚西北边防的镇兵, 
召郭、李于河北,
再加上郭子仪与李光弼在河北地区的兵力, 
与之并力东讨逆贼,
与他们合兵东讨叛贼, 
克复两京,
收复两京, 
削平四海,
平定四海, 
使社稷危而复安,
挽救国家于危难之中, 
宗庙毁而更存,
使大唐的帝业得以继续, 
扫除宫禁以迎至尊,
然后再打扫宫殿,迎接皇上返回京师, 
岂非孝之大者乎!
这难道不是最好的孝顺行为吗! 
何必区区温,
何必因为区区温情, 
为儿女之恋乎!”
而作儿女之恋呢!” 
广平王亦劝太子留。
广平王李也劝太子留下来。 
父老共拥太子马,
父老乡亲们都拦住太子的马, 
不得行。
使他无法前行。 
太子乃使驰白上。
于是太子就让广平王李驰马去报告玄宗。 
上总辔待太子,
玄宗骑在马上等待太子, 
久不至,
久等不见, 
使人侦之,
就派人去打听, 
还白状,
被派去的人回来报告了太子的情况, 
上曰:
玄宗说: 
“天也!”
“这真是天意!” 
乃分后军二千人及飞龙厩马从太子,
于是就从后军中分出二千人,再加上一批最好的飞龙厩马给予太子, 
且谕将士曰:
并且告谕将士说: 
“太子仁孝,
“太子仁义孝顺, 
可奉宗庙,
能够继承我们大唐的帝业, 
汝曹善辅佐之。”
希望你们好好辅佐他。” 
又谕太子曰:
然后又告谕太子说: 
“汝勉之,
“希望你好自为之, 
勿以吾为念。
不要为我而担心。 
西北诸胡,
西北地区的各族胡人, 
吾抚之素厚,
我一直待他们厚道, 
汝必得其用。”
你一定能用得上。” 
太子南向号泣而已。
太子听后向南号叫哭泣。 
又使送东宫内人于太子,
玄宗又派人把太子东宫中的宫女送给太子, 
且宣旨欲传位,
并且宣旨说要传帝位给太子, 
太子不受。
太子不接受。 
、、皆太子之子也。
广平王李和建宁王李都是太子的儿子。 
 
已亥,
已亥(十七日), 
上至岐山。
玄宗到达岐山县。 
或言贼前锋且至,
这时有人传言说叛军的前锋立刻就到,玄宗不敢停留, 
上遽过,
继续前行, 
宿扶风郡。
晚上宿于扶风郡。 
士卒潜怀去就,
随从保驾的士卒暗谋出路, 
往往流言不逊,
往往出言不逊, 
陈玄礼不能制,
龙武大将军陈玄礼无力控制, 
上患之。
玄宗十分担忧。 
会成都贡春彩十余万匹,至扶风,
适逢成都进献给朝廷的春织丝绸十余万匹到了扶风, 
上命悉陈之于庭,
玄宗命令把这些丝绸都陈放在庭中, 
召将士入,
召来随从将士, 
临轩谕之曰:
然后在殿前的台阶上告诉他们说: 
“朕比来衰耄,
“朕近年来由于衰老糊涂, 
托任失人,
任人失当, 
致逆胡乱常,
以致造成安禄山举兵反叛,逆乱天常, 
须远避其锋。
朕不得不远行避难,躲其兵锋。 
知卿等皆苍猝从朕,
朕知道你们仓促之间跟随出来, 
不得别父母妻子,
来不及与自己的父母妻子告别, 
茇涉至此,
艰难跋涉到了这里, 
劳苦至矣,
非常辛苦, 
朕甚愧之。
朕感到十分惭愧。 
蜀路阻长,
去蜀中的道路艰险长远, 
郡县褊小,
而且那里地方狭小, 
人马众多,或不能供,
难以供应如此众多的人马, 
今听卿等各还家;
现在允许你们各自回家, 
朕独与子、孙、中官前行入蜀,
朕只与儿子、孙子以及侍奉的宦官前往蜀中, 
亦足自达。
这些人也足以保朕到达。 
今日与卿等诀别,
现在就与你们分别了, 
可共分此彩以备资粮。
你们可把这些丝绸分掉作为资费。 
若归,
如果你们回去, 
见父母及长安父老,
见到自己的父母与长安城中的父老们, 
为朕致意,
请代朕向他们问好, 
各好自爱也!”
让他们多多保重!” 
因泣下沾襟。
说着泪流沾襟。 
众皆哭,
将士们听完玄宗的话后, 
曰:
都哭着说: 
“臣等死生从陛下,
“我们生死在所不惜,愿意永远跟随陛下, 
不敢有贰!”
不敢有二心!” 
上良久曰:
玄宗等了一会儿说: 
“去留听卿。”
“去留听从你们自愿。” 
自是流言始息。
从此哪些不恭敬的言语才平息了下来。 
 
太子既留,
太子留下来以后, 
莫知所适。
不知道该往哪里去。 
广平王曰:
广平王李说: 
“日渐晏,
“天已经快黑了, 
此不可驻,
此地不宜久留, 
众欲何之?”
大家觉得到哪里去好呢?” 
皆莫对。
众人都不说话。 
建宁王曰:
这时建宁王李说: 
“殿下昔尝为朔方节度大使,
“殿下过去曾经做过朔方节度大使, 
将吏岁时致启,
朔方镇的将领官吏每年送来问安书, 
略识其姓名。
我大略记得他们的姓名。 
今河西、陇右之众皆败降贼,
现在河西与陇右的兵都因战败投降了叛军, 
父兄子弟多在贼中,
父兄子弟多有在叛军中的, 
或生异图。
到那里去恐怕有危险。 
朔方道近,
而朔方距离较近,军队完好, 
士马全盛,
兵马强盛, 
裴冕衣冠名族,
再说河西行军司马裴冕出自世家大族, 
必无贰心。
一定不会有二心。 
贼入长安方虏掠,
叛军正在进入长安大肆抢掠财物, 
未暇徇地,
还顾不上向外攻城略地, 
乘此速往就之,
趁此机会应该立刻往朔方, 
徐图大举,
到那里以后再图谋大计, 
此上策也。”
这是最好的战略。” 
众皆曰:
大家听后都说: 
“善!”
“好!” 
至渭滨,
到了渭河岸边, 
遇潼关败卒,
遇上了潼关战败后退下来的士卒, 
误与之战,
误以为是叛军而交战, 
死伤甚众。
死伤了许多人。 
已,
不久弄清楚后, 
乃收余卒,
就又收罗散兵, 
择渭水浅处,
选择了一处水浅的地方, 
乘马涉渡;
乘马渡过渭水, 
无马者涕泣而返。
没有马匹的人只好流泪而返回。 
太子自奉天北上,
太子从奉天县向北, 
比至新平,
到达新平, 
通夜驰三百里,
一夜行进了三百里, 
士卒、器械失亡过半,
清点士卒和武器装备,已丢失大半, 
所存之众不过数百。
留下来的人也不过数百。 
新平太守薛羽弃郡走,
新平太守薛羽弃郡逃跑, 
太子斩之。
被太子杀掉。 
是日,至安定,
当天到了安定郡, 
太守徐亦走,
太守徐也要逃跑, 
又斩之。
太子又把他杀了。 
 
庚子,
庚子(十八日), 
以剑南节度留后崔圆为剑南节度等副大使。
玄宗任命剑南节度留后崔圆为剑南节度副大使。 
辛丑,
辛丑(十九日), 
上发扶风,
玄宗从扶风出发, 
宿陈仓。
晚上住在陈仓。 
 
太子至乌氏,
太子到了乌氏县, 
彭原太守李遵出迎,
彭原太守李遵出来迎接, 
献衣及糗粮。
并献上衣服和干粮。 
对彭原,
到了彭原, 
募士,得数百人。
招募了数百名士卒, 
是日至平凉,
当天到了平凉郡, 
阅监牧马,
太子察看监牧所养的马, 
得数万匹,
有数万匹, 
又募士,得五百余人,
又招募士卒五百余人, 
军势稍振。
军势稍微得到加强。 
 
壬寅,
壬寅(二十日), 
上至散关,
玄宗到达散关, 
分扈从将士为六军。
把护卫的士兵分为六军, 
使颍王先行诣剑南,
派颍王李先往剑南, 
寿王瑁等分将六军以次之。
寿王李瑁分别率领六军随后。 
丙午,
丙午(二十五日), 
上至河池郡。
玄宗到达河池郡。 
崔圆奉表迎车驾,
蜀郡长史崔圆持表书前来迎接, 
具陈蜀土丰稔,
并说蜀中富饶,粮食丰收, 
甲兵全盛。
兵马强盛。 
上大悦,即日,
玄宗非常高兴, 
以圆为中书侍郎、同平章事,
当天就任命崔圆为中书侍郎、同平章事, 
蜀郡长史如故。
仍兼蜀郡长史。 
以陇西公为汉中王、梁州都督、山南西道采访·防御使。,
又任命陇西公李为汉中王、梁州都督、山南西道采访及防御使。 
之弟也。
李是李的弟弟。 
 
王思礼至平凉,
王思礼到达平凉后, 
闻河西诸胡乱,还,
得知河西镇胡人作乱, 
诣行在。
就又返回玄宗的行在。 
初,
起初, 
河西诸胡部落闻其都护皆从哥舒翰没于潼关,
河西镇的各胡人部落听说他们的都护跟随哥舒翰平叛死于潼关之战, 
故争自立,
所以争着自立为王, 
相攻击;
互相攻击。 
而都护实从翰在北岸,
而实际上都护跟随哥舒翰在黄河北岸, 
不死,
并没有战死, 
又不与火拔归仁俱降贼。
也没有与火拔归仁一起投向叛军。 
上乃以河西兵马使周泌为河西节度使,
于是玄宗就任命河西兵马使周泌为河西节度使, 
陇右兵马使彭元耀为陇右节度使,
陇右兵马使彭元耀为陇右节度使, 
与都护思结进明等俱之镇,
让他们与都护思结进明等人一起到镇赴任, 
招其部落。
招抚胡人部落。 
以思礼为行在都知兵马使。
玄宗又任命王思礼为行在都知兵马使。 
 
戊申,
戊申(二十七日), 
扶风民康景龙等自相帅击贼所署宣慰使薛总,
扶风郡百姓康景龙等人自动组织起来攻打叛军所任命的宣慰使薛总, 
斩首二百余级。
杀死叛军二百余人。 
庚戌,
庚戌(二十九日), 
陈仓令薛景仙杀贼守将,
陈仓县令薛景仙杀掉叛军守将, 
克扶风而守之。
攻克了扶风郡而率兵镇守。 
 
安禄山不意上遽西幸,
安禄山没料想玄宗那么快就会西去避难。 
遣使止崔乾兵留潼关,
就派人让崔乾留兵潼关, 
凡十日,乃遗孙孝哲将兵入长安,
十天后才派孙孝哲率兵进入长安, 
以张通儒为西京留守,
任命张通儒为西京留守, 
崔光远为京兆尹;
崔光远为京兆尹。 
使安忠顺将兵屯苑中,
派安忠顺率重兵驻守在禁苑中, 
以镇关中。
以镇抚关中地区。 
孝哲为禄山所宠任,
孙孝哲是安禄山最宠信的心腹, 
尤用事,
喜欢专权用事, 
常与严庄争权;
常常与严庄争权。 
禄山使监关中诸将,
安禄山派孙孝哲监督关中诸将帅的军队, 
通儒等皆受制于孝哲。
张通儒等人都受他的节制。 
孝哲豪侈,
孙孝哲性情粗犷, 
果于杀戮,
处事果断,用刑严厉, 
贼党畏之。
叛军将领都十分害怕他。 
禄山命搜捕百官、宦者、宫女等,
安禄山命令搜捕朝臣、宦官和宫女, 
每获数百人,
每抓到数百人时, 
辄以兵卫送洛阳。
就派兵护送到洛阳。 
王、侯、将、相扈从车驾、家留长安者,
对于跟随玄宗避难而家还留在长安的王侯将相, 
诛及婴孩。
连婴儿也杀死。 
陈希烈以晚节失恩,
陈希烈因为晚年失去玄宗的信任, 
怨上,
所以心中怨恨, 
与张均、张等皆降于贼。
就与张均、张兄弟等人投降了叛军。 
禄山以希烈、为相,
安禄山任命陈希烈、张为宰相, 
自余朝士皆授以官。
其余投降的朝臣都授以官职。 
于是贼势大炽,
因此叛军的势力大盛, 
西胁、陇,
向西威胁阳、陇州, 
南侵江、汉,
向南侵扰江南与汉水流域, 
北割河东之半。
向北占领了河东道的一半。 
然贼将皆粗猛无远略,
但是叛军将领都勇猛有余,而智谋不足, 
既克长安,
既已攻陷长安, 
以为得志,
志骄意满, 
日夜纵酒,
日夜纵酒取乐, 
专以声色宝贿为事,
沉湎于声色珍宝财物, 
无复西出之意,
再也没有向西进攻的意图, 
故上得安行入蜀,
所以玄宗得以安全地避入蜀中, 
太子北行亦无追迫之患。
而太子北上也不必担心敌军的追赶逼迫。 
 
李光弼围博陵未下,
李光弼率兵攻打博陵,没有攻克, 
闻潼关不守,
得知潼关失守, 
解围而南。
便撤兵向南退去。 
史思明踵其后,
史思明率兵追击, 
光弼击却之,
被李光弼击退, 
与郭子仪皆引兵入井陉,
李光弼与郭子仪都率兵入井陉关, 
留常山太守王将景城、河间团练兵守常山。
留下常山太守王率领景城与河间郡的团练兵守卫常山。 
平卢节度使刘正臣将袭范阳,
平卢节度使刘正臣将要袭击范阳, 
未至,
军队还未到, 
史思明引兵逆击之,
史思明就率兵来阻击, 
正臣大败,
刘正臣大败, 
弃妻子走,
丢弃妻子而逃, 
士卒死者七千余人。
部下士卒七千余人战死。 
初,颜真卿闻河北节度使李光弼出井陉,
当初颜真卿听说河北节度使李光弼率兵出井陉关, 
即剑军还平原,
就收兵回平原, 
以待光弼之命。
等待李光弼的命令。 
闻郭、李西入井陉,
此时得知郭子仪与李光弼又率兵西入井陉关, 
真卿始复区处河北军事。
颜真卿就重新暂时指挥河北地区反抗叛军的军事行动。 
 
太子至平凉数日,
太子李亨到达平凉数天以后, 
朔方留后杜鸿渐、六城水陆运使魏少游、节度判官崔漪、支度判官卢简金、盐池判官李涵相与谋曰:
朔方留后杜鸿渐、六城水陆运使魏少游、节度判官崔漪、支度判官卢简金与盐池判官李涵等人商议说: 
“平凉散地,
“平凉地势平坦, 
非屯兵之所,
不是屯驻军队之地, 
灵武兵食完富,
而灵武兵强粮足, 
若迎太子至此,
如果把太子迎接到该地, 
北收诸城兵,
向北召集诸郡之兵, 
西发河、陇劲骑,
向西征发河西、陇右的精锐骑兵, 
南向以定中原,
然后挥师南下,平定中原, 
此万世一时也。”
这实在是千载难逢的大好时机。” 
乃使涵奉笺于太子,
于是就派李涵持笺表上于太子, 
且籍朔方士马、甲兵、谷帛、军须之数以献之。
并且把朔方镇的士卒、马匹、武器、粮食、布帛以及其他军用物资的帐籍一同奉献给太子。 
涵至平凉,
李涵到平凉见太子后, 
太子大悦。
太子非常高兴。 
会河西司马裴冕入为御史中丞,
这时河西司马裴冕入朝为御史中丞, 
至平凉见太子,
路过平凉见到太子, 
亦劝太子之朔方,
也奉劝太子去朔方, 
太子从之。
太子同意。 
鸿渐,暹之族子;涵,
杜鸿渐是杜暹同族的侄子。 
道之曾孙也。
李涵是李道的曾孙。 
鸿渐、漪使少游居后,葺次舍,
杜鸿渐与崔漪让魏少游留下来修葺房舍, 
庀资储,
准备食物用具, 
自迎太子于平凉北境,
自己去平凉的北面去迎接太子, 
说太子曰:
并对太子说: 
“朔方,天下劲兵处也。
“朔方镇是天下精兵强将所聚之地。 
今吐蕃请和,
现在境外吐蕃求和, 
回纥内附,
回纥归附, 
四方郡县大抵坚守拒贼以俟兴复。
境内的郡县大都坚守城池,抵御叛军,等待大唐王朝的复兴。 
殿下今理兵灵武,
殿下如果能够集兵于灵武, 
按辔长驱,
然后挥师长驱,南下平叛, 
移檄四方,
传告四方郡县, 
收揽忠义,
收揽忠义之士, 
则逆贼不足屠也。”
则反叛的逆贼就不难平定。” 
少游盛治宫室,
魏少游留下来后,大力修治宫室, 
帷帐皆仿禁中,
就连所用的帐幕都模仿皇宫中的样子, 
饮膳备水陆。
所备的饮食水陆之物俱备。 
秋,
秋季, 
七月,辛酉,
七月辛酉(初九), 
太子至灵武,
太子到达灵武, 
悉命撤之。
命令把这些奢侈品全部撤去。 
 
甲子,
甲子(十二日), 
上至普安,
玄宗到达普安郡, 
宪部侍郎房来谒见。
宪部侍郎房赶来晋见。 
上之发长安也,
玄宗从长安出发时, 
群臣多不知,
朝中群臣大多数都不知道, 
至咸阳,
到了咸阳, 
谓高力士曰:
玄宗对高力士说: 
“朝臣谁当来,
“你说朝臣中谁会赶来, 
谁不来?”
谁不会赶来?” 
对曰:
高力士回答说: 
“张均、张父子受陛下恩最深,
“张均、张兄弟和他的父亲张说受陛下的恩惠最深, 
且连戚里,
并且张还是驸马,与陛下连亲, 
是必先来。
所以他们兄弟一定会先赶来。 
时论皆谓房宜为相,
大家都认为房应该拜相, 
而陛下不用,
而陛下却不加重用, 
又禄山尝荐之,
而且安禄山也曾经推荐过他, 
恐或不来。”
所以他可能不来。” 
上曰:
玄宗说: 
“事未可知。”
“此事难以预料。” 
及至,
房赶到后, 
上问均兄弟,
玄宗就问张均、张兄弟的情况, 
对曰:
房说: 
“臣帅与偕来,
“我约他们一起来追随陛下, 
逗遛不进;
而他们却犹豫不决, 
观其意,
看他们的意思, 
似有所蓄而不能言也。”
好像有什么难言之隐。” 
上顾力士曰:
玄宗看着高力士说: 
“朕固知之矣。”
“朕早就知道他们不会来。” 
即日,
当天, 
以为文部侍郎、同平章事。
玄宗就任命房为文部侍郎、同平章事。 
 
初,张尚宁亲公主,
当初张娶了玄宗的女儿宁亲公主为妻, 
听于禁中置宅,
玄宗允许他在宫中建设宅第, 
宠渥无比。
宠信无比。 
陈希烈求解政务,
当时陈希烈请求罢相, 
上幸宅,
玄宗到张的宅第, 
问可为相者。
问他谁可以当宰相。 
未对。
张没有回答。 
上曰:
玄宗说: 
“无若爱婿。”
“都不如我的爱婿。” 
降阶拜舞。
张听后急忙伏到台阶下拜舞。 
既而不用,
但后来没有拜他为宰相, 
故怀怏怏,
所以张心怀怨意, 
上亦觉之。
玄宗也能够感觉到。 
是时均、兄弟及姚崇之子尚书右丞奕、萧嵩之子兵部侍郎华、韦安石之子礼部侍郎陟、太常少卿斌,
当时张均、张兄弟及姚崇的儿子尚书右丞姚奕、萧嵩的儿子兵部侍郎萧华、韦安石的儿子礼部侍郎韦陟、太常少卿韦斌等, 
皆以才望至大官,
都因才华名望而位至高官, 
上尝曰:
玄宗曾经说过: 
“吾命相,
“我要任命宰相, 
当遍举故相子弟耳。”
就选拔前宰相的子弟。” 
既而皆不用。
而后来却全都没有任用。 
 
裴冕、杜鸿渐等上太子笺,
裴冕、杜鸿渐等人向太子上笺表, 
请遵马嵬之命,即皇帝位,
请求他遵照玄宗在马嵬驿的命令即皇帝位, 
太子不许。
太子不同意。 
冕等言曰:
裴冕等人对太子说: 
“将士皆关中人,
“殿下所率领的将士都是关中人, 
日夜思归,
日夜思念着家乡, 
所以崎岖从殿下远涉沙塞者,
他们所以经历艰险跟随殿下到这种荒沙野城中来, 
冀尺寸之功。
就是希望能够建功立业。 
若一朝离散,
这些人一旦离散, 
不可复集。
就难以再聚集到一起。 
愿殿下勉徇众心,
希望殿下能够顺应人心, 
为社稷计!”
也为国家着想!” 
笺五上,
一连五次上笺奏, 
太子乃许之。
太子才同意。 
是日,
当天, 
肃宗即位于灵武城南楼,
肃宗于灵武城南楼即帝位, 
群臣舞蹈,
群臣拜舞, 
上流涕欷。
肃宗也流涕欷。 
尊玄宗为上皇天帝,
尊称玄宗为上皇天帝, 
赦天下,
大赦天下, 
改元。
改天宝十五载为至德元载。 
以杜鸿渐、崔漪并知中书舍人事,
肃宗任命杜鸿渐、崔漪为中书舍人, 
裴冕为中书侍郎、同平章事。
裴冕为中书侍郎、同平章事。 
改关内采访使为节度使,
改关内采访使为节度使, 
徙治安化,
把治所迁到安化郡, 
以前蒲关防御使吕崇贲为之。
任命前蒲关防御使吕崇贲为节度使。 
以陈仓令薛景仙为扶风太守,
又任命陈仓县令薛景仙为扶风太守, 
兼防御使;
兼防御使; 
陇右节度使郭英义为天水太守,
陇右节度使郭英又为天水太守, 
兼防御使。
兼防御使。 
时塞上精兵皆选入讨贼,
当时塞外的精兵都入内地讨伐叛军, 
惟余老弱守边,
只剩下老弱残兵防守边疆, 
文武官不满三十人,
文武官吏不到三十人, 
披草莱,
他们披荆斩棘, 
立朝廷,
建立朝廷, 
制度草创,
但因为制度草创, 
武人骄慢。
武人骄横傲慢。 
大将管崇嗣在朝堂,背阙而坐,
大将管崇嗣在朝堂中背对宫阙而坐, 
言笑自若,
言笑自若, 
监察御史李勉奏弹之,
监察御史李勉上奏弹劾他, 
系于有司。
并把他关了起来。 
上特原之,
肃宗特下令赦免了管崇嗣, 
叹曰:
并感叹说: 
“吾有李勉,
“我只是因为有李逸这样的人, 
朝廷始尊!”
朝廷才开始有尊严!” 
勉,元懿之曾孙也。
李勉是李元懿的曾孙。 
旬日间,
肃宗即帝位后十多天内, 
归附者渐众。
归附的人越来越多。 
 
张良娣性巧慧,
张良娣性情乖巧聪明, 
能得上意,
善于讨肃宗的欢心, 
从上来朔方。
所以跟随肃宗来到朔方。 
时从兵单寡,
当时保卫肃宗的兵力不多, 
良娣每寝,
张良娣每当睡觉时, 
常居上前。
总是睡在肃宗的前面。 
上曰:
肃宗说: 
“御寇非妇人所能。”
“抵御敌寇不是妇人的事情。” 
良娣曰:
张良娣却说: 
“苍猝之际,
“如果发生了意外的事情, 
妾以身当之,
我可先用身体抵挡一阵, 
殿下可从后逸去。”
以使殿下能够从后面逃走。” 
至灵武,
到了灵武, 
产子;
张良娣生了一个孩子, 
三日起,缝战士衣。
三天后就起来为战士们缝补衣服。 
上止之,
肃宗阻止她, 
对曰:
她说: 
“此非妾自养之时。”
“现在不是我休养身体的时候。” 
上以是益怜之。
因此肃宗对她更加怜爱。 
 
丁卯,
丁卯(十五日), 
上皇制:
玄宗下制书说: 
“以太子亨充天下兵马元帅,
“任命太子李亨为天下兵马元帅, 
领朔方、河东、河北、平卢节度都使,
统辖朔方、河东、河北、平卢节度都��, 
南取长安、洛阳。
南下收复长安、洛阳。 
以御史中丞裴冕兼左庶子,
任命御史中丞装裴冕兼左庶子, 
陇西郡司马刘秩试守右庶子;
陇西郡司马刘秩试兼右庶子; 
永王充山南东道、岭南·黔中·江南西道节度都使,
永王李为山南东道、岭南、黔中、江南西道节度都使, 
以少府监窦绍为之傅,
少府监窦绍做他的师傅, 
长沙太守李岘为都副大使;
长沙太守李岘为都副大使; 
盛王琦充广陵大都督,
任命盛王李琦为广陵大都督, 
领江南东路及淮南、河南等路节度都使,
统辖江南东路及淮南、河南等路节度都使, 
以前江陵都督府长史刘汇为之傅,
前江陵都督府长史刘汇做他的师傅, 
广陵郡长史李成式为都副大使;
广陵郡长史李成式为都副大使; 
丰王珙充武威都督,
任命丰王李珙为武威都督, 
仍领河西、陇右、安西、北庭等路节度都使,
仍然统辖河西、陇右、安西、北庭等路节度都使, 
以陇西太守济阴邓景山为之傅,
陇西太守济阴人邓景山做他的师傅, 
充都副大使。
并兼任都副大使。 
应须士马、甲仗、粮赐等,
各自所需要的士卒、马匹、武器以及粮资等, 
并于当路自供。
都在当地征求,自行解决。 
其诸路本节度使虢王巨等并依前充使。
其他各地原来的节度使如虢王李巨等仍旧为节度使。 
其署置官属及本路郡县官,
各王所需要任命的部下官吏以及所统辖地方的郡县官, 
并任自简择,
可以由自己挑选, 
署讫闻奏。”
任命以后再上奏报告。” 
时琦、珙皆不出阁,
当时盛王李琦、丰王李珙等都不亲身赴任, 
惟赴镇。
只有永王李赴镇就职。 
置山南东道节度使,
又设置山南东道节度使, 
领襄阳等九郡。
统辖襄阳等九郡。 
升五府经略使为岭南节度,
升五府经略使为岭南节度使, 
领南海等二十二郡。
统辖南海等二十二郡。 
升五溪经略使为黔中节度,
升五溪经略使为黔中节度使, 
领黔中等诸郡。
统辖黔中等州郡。 
分江南为东、西二道,
分江南道为东、西二道。 
东道领余杭,
东道统辖余杭郡, 
西道领豫章等诸郡。
西道统辖豫章等州郡。以前, 
先是四方闻潼关失守,
四方人士听说潼关失守, 
莫知上所之,
都不知玄宗去向, 
及是制下,
这道制书颁下后, 
始知乘舆所在。
人们才知道皇上在何处。 
汇,秩之弟也。
刘汇是刘秩的弟弟。 
 
安禄山使孙孝哲杀霍国长公主及王妃、驸马等于崇仁坊,
安禄山让孙孝哲于长安崇仁坊杀了霍国长公主以及王妃、驸马等人, 
刳其心,
挖下他们的心肝, 
以祭安庆宗。
用来祭奠安庆宗。 
凡杨国忠、高力士之党及禄山素所恶者皆杀之,
凡是杨国忠、高力士的亲信党羽以及安禄山平时憎恨的人都被杀掉, 
凡八十三人,
总共八十三人。 
或以铁揭其脑盖,
有的被叛军用铁棒揭去脑盖, 
流血满街。
以至血流满街。 
己巳,
己巳(十七日), 
又杀皇孙及郡、县主二十余人。
叛军又杀死皇孙及郡主、县主二十余人。 
 
庚午,
庚午(十八日), 
上皇至巴西;
玄宗到达巴西郡, 
太守崔涣迎谒。
太守崔涣来迎接。 
上皇与语,
玄宗与崔涣谈话, 
悦之,
十分欣赏他, 
房复荐之,
又加上房的推荐, 
即日,拜门下侍郎、同平章事,
当天即任命他为门下侍郎、同平章事, 
以韦见素为左相。
又任命韦见素为左相。 
涣,玄之孙也。
崔涣是崔玄的孙子。 
 

李泌辅政与战略布局

初,
当初, 
京兆李泌,幼以才敏著闻,
京兆人李泌年幼时因才华聪敏而著名, 
玄宗使与忠王游。
玄宗就让他与忠王李一起游玩。 
忠王为太子,
忠王被册封为太子时, 
泌已长,
李泌年岁已大, 
上书言事。
曾上书议论政事。 
玄宗欲官之,
玄宗想要授予他官职, 
不可;
被他拒绝, 
使与太子为布衣交,
玄宗只好让他以平民的身份与太子为友, 
太子常谓之先生。
太子常常称他为先生。 
杨国忠恶之,
李泌的所作所为遭到杨国忠的憎恨, 
奏徙蕲春,
杨国忠上奏把他迁移到蕲春郡。 
后得归隐,
后来李泌得以回到家乡,做了隐士, 
居颍阳。
居住在颍阳县。 
上自马嵬北行,
肃宗从马嵬驿北上后, 
遣使召之,
派人去召李泌, 
谒见于灵武。
李泌在灵武晋见肃宗。 
上大喜,
肃宗十分高兴, 
出则联辔,
与李泌出则并马而行, 
寝则对榻,
寝则对榻而眠, 
如为太子时,
仍然像自己做太子时那样, 
事无大小皆咨之,
事无大小都要先征求李泌的意见, 
言无不从,
而且言听计从, 
至于进退将相亦与之议。
甚至将相的任免都与他商议。 
上欲以泌为右相,
肃宗想要任命李泌为右相, 
泌固辞,
李泌坚辞不受, 
曰:
并说: 
“陛下待以宾友,
“陛下像对待宾客朋友那样对待我, 
则贵于宰相矣,
比任命我为宰相还要高贵, 
何必屈其志!”
何必要违背我的意愿呢!” 
上乃止。
肃宗这才作罢。 
 
同罗、突阙从安禄山反者屯长安苑中,
跟随安禄山举兵反叛的同罗和突阙部落军队屯驻在长安的禁苑中, 
甲戌,
甲戌(二十二日), 
其酋长阿史那从礼帅五千骑,
他们的酋长阿史那从礼率领五千骑兵, 
窃厩马二千匹逃归朔方,
盗得二千匹厩马逃回朔方, 
谋邀结诸胡,盗据边地。
阴谋联结其他胡人部落占领边疆地区。 
上遣使宣慰之,
肃宗派使者去安抚, 
降者甚众。
归降者极多。 
 
贼遣兵寇扶风,
叛军派兵进攻扶风郡, 
薛景仙击却之。
被薛景仙击退。 
 
安禄山遣其将高嵩以敕书、缯彩诱河、陇将士,
安禄山派部将高嵩携带敕书和丝绸去诱降河西和陇右的将士, 
大震关使郭英义擒斩之。
被大震关使郭英又抓获而杀死。 
 
同罗、突厥之逃归也,
阿史那从礼率领同罗和突阙的部落军队逃回朔方后, 
长安大扰,
长安大乱, 
官吏窜匿,
官吏流窜躲藏, 
狱囚自出。
监狱中的囚犯也自行出逃。 
京兆尹崔光远以为贼且遁矣,
京兆尹崔光远以为叛军要撤退, 
遣吏卒守孙孝哲宅。
就派兵守住孙孝哲的住宅。 
孝哲以状白禄山,
孙孝哲把此事告诉了安禄山, 
光远乃与长安令苏震帅府、县官十余人来奔。
于是崔光远与长安县令苏震率领府、县官吏十余人来投奔朝廷。 
己卯,
己卯(二十七日), 
至灵武,
到达灵武, 
上以光远为御史大夫兼京兆尹,
肃宗任命崔光远为御史大夫兼京兆尹, 
使之渭北招集吏民;
让他去渭水北岸招集逃散的官吏民众; 
以震为中丞。震,
任命苏震为御史中丞。 
之孙也。
苏震是苏的孙子。 
禄山以田乾真为京兆尹。
安禄山任命田乾真为京兆尹。 
侍御史吕、右拾遗杨绾、奉天令安平崔器相继诣灵武;
侍御史吕、右拾遗杨绾、奉天县令安平人崔器相继来到灵武投奔朝廷。 
以、器为御史中丞,
肃宗任命吕、崔器为御史中丞, 
绾为起居舍人、知制诰。
杨绾为起居舍人、知制诰事。 
 
上命河西节度副使李嗣业将兵五千赴行在,
肃宗命令河西节度副使李嗣业率兵五千赴灵武, 
嗣业与节度使梁宰谋,
而李嗣业与节度使梁宰商议, 
且缓师以观变。
决定暂缓发兵以观形势的变化。 
绥德府折冲段秀实让嗣业曰:
绥德府折冲都尉段秀实责备李嗣业说: 
“岂有君父告急而臣子晏然不赴者乎!
“难道有君父告急而臣子安然不赴难的吗! 
特进常自谓大丈夫,
您常常自称为大丈夫, 
今日视之,
现在来看, 
乃儿女子耳!”
只不过是小儿女子罢了!” 
嗣业大惭,
李嗣业听后十分惭愧, 
即白宰如数发兵,
当即报告梁宰请如数发兵, 
以秀实自副,
并任命段秀实为自己的副将, 
将之诣行在。
率兵往灵武。 
上又徵兵于安西;
肃宗向安西征兵, 
行军司马李栖筠发精兵七千人,
安西行军司马李栖筠发精兵七千人, 
励以忠义而遣之。
并勉励他们要为国效忠尽义。 
 
敕改扶风为凤翔郡。
肃宗下敕书改扶风郡为凤翔郡。 
 
庚辰,
庚辰(二十八日), 
上皇至成都;
玄宗到达成都, 
从官及六军至者千三百人而已。
随从到达的官吏及六军将士只有一千三百人。 
 

张巡守城传奇

令狐潮围张巡于雍丘,
令狐潮率兵在雍丘包围张巡, 
相守四十余日,
张巡坚守了四十余天, 
朝廷声问不通。
与朝廷的联系断绝。 
潮闻玄宗已幸蜀,
令狐潮得知玄宗已逃往蜀中, 
复以书招巡。
就又写信招降张巡。 
有大将六人,
张巡有大将六人, 
官皆开府、特进,
官职都是开府、特进, 
白巡以兵势不敌,
他们劝张巡说,我们兵力弱小,难以抵御叛军, 
且上存亡不可知,
况且皇上的生死不得而知, 
不如降贼。
不如投降。 
巡阳许诺。
张巡假装许诺。 
明日,
第二天, 
堂上设天子画像,
在堂上放置皇上的画像, 
帅将士朝之,
率领将士朝拜, 
人人皆泣。
大家都泣不成声。 
巡引��将于前,
然后张巡把六位部将带到前面, 
责以大义,
责备他们不忠不义, 
斩之。
并杀了他们。 
士心益劝。
从此军心更加坚定。 
 
中城矢尽,
城中的箭已经用尽, 
巡缚藁为人千余,
张巡就命令士卒用稻草扎成一千多草人, 
被以黑衣,
给他们穿上黑衣服, 
夜缒城下,
夜晚用绳子放到城下, 
潮兵争射之,
令狐潮的军队争相射击, 
久乃知其藁人;
很久以后才知道是草人。 
得矢数十万。
这样智取箭数十万支。 
其后复夜缒人,
后来又用绳子把人放下城头, 
贼笑不设备,
叛军大笑,还以为是草人,不加防备, 
乃以死士五百斫潮营;
于是用五百名敢死之士袭击叛军的大营, 
潮军大乱,
令狐潮的军队顿时大乱, 
焚垒而遁,
烧掉营垒而逃, 
追奔十余里。
张巡率兵追击了十多里才返回。 
潮惭,
令狐潮兵败,又气又恨, 
益兵围之。
就又增兵把雍丘紧紧包围。 
 
巡使郎将雷万春于城上与潮相闻,
张巡让郎将雷万春在城头上与令狐潮对话, 
贼弩射之,
叛军乘机用弩机射雷万春, 
面中六矢而不动。
雷万春脸上被射中了六处,仍旧巍然挺立不动。 
潮疑其木人,
令狐潮怀疑是木头人,就派兵去侦察, 
使谍问之,
得知确实是雷万春, 
乃大惊,
十分惊异, 
遥谓巡曰:
远远地对张巡说: 
“向见雷将军,
“刚才看见雷将军, 
方知足下军令矣,
才知道您的军令是多么森严了, 
然其如天道何!”
然而这对于天道又能怎样呢?” 
巡谓之曰:
张巡回答说: 
“君未识人伦,
“你已丧尽人伦, 
焉知天道!”
还有什么资格来谈论天道!” 
未几,出战,
不久张巡又率兵出战, 
擒贼将十四人,
擒获叛将十四人, 
斩首百余级。
杀死一百余人。 
贼乃夜遁,
于是叛军乘夜而逃, 
收兵入陈留,
收兵入保陈留, 
不敢复出。
不敢再出来交战。 
 
顷之,
不久, 
贼步骑七千余众屯白沙涡,
叛军步、骑兵七千余人进驻白沙涡, 
巡夜袭击,
张巡夜间率兵袭击, 
大破之。
大败叛军。 
还,至桃陵,
张巡回军到桃陵, 
遇贼救兵四百余人,
又与四百余名叛军救兵相遇, 
悉擒之。
全部将其俘虏。 
分别其众,
张巡把这些叛军分开, 
妫、檀及胡兵,悉斩之;
将其中的妫州、檀州兵以及胡人全部杀掉, 
荥阳、陈留胁从兵,
荥阳、陈留的胁从兵则予以遣散, 
皆散令归业。
令他们各归其业。 
旬日间,
十日之间, 
民去贼来归者万余户。
民众脱离叛军来归附张巡的达一万余户。 
 
河北诸郡犹为唐守,
河北地区的大多数州郡还在为唐朝而坚守着, 
常山太守王欲降贼,
常山太守王想要投向叛军, 
诸将怒,
其他将领得知后大为愤怒, 
因击球,
就借玩马球的机会, 
纵马践杀之。
纵马踩死了他。 
时信都太守乌承恩麾下有朔方兵三千人,
当时信都太守乌承恩部下有三千朔方兵, 
诸将遣使者宗仙运帅父老诣信都,
常山诸将派使者宗仙运带领当地父老往信都, 
迎承恩镇常山。
邀请乌承恩率兵来镇守常山。 
承恩辞以无诏命,
乌承恩以没有诏命为由而拒绝。 
仙运说承恩曰:
宗仙运劝乌承恩说: 
“常山地控燕、蓟,
“常山是战略要地,北控燕、蓟地区, 
路通河、洛,
南通河南、洛阳, 
有井陉之险,
并且有井陉关之险, 
足以扼其咽喉。
占据这一要地就等于扼住了叛军的咽喉。 
顷属车驾南迁,
前不久因为皇上向南去避难, 
李大夫收军退守晋阳,
李光弼大夫收兵退守晋阳, 
王太守权统后军,
王太守暂时统领后军, 
欲举城降贼,
想要举城投降叛贼, 
众心不从,
违背民意, 
身首异处。
以至身首异处。 
大将军兵精气肃,
大将军您兵强马壮,军令严明, 
远近莫敌,
天下无敌, 
若以家国为念,
如果能够以国家利益为重, 
移据常山,
移军常山, 
与大夫首尾相应,
与李大夫遥相呼应, 
则洪勋盛烈,
那么大功大勋, 
孰与为比。
无人可比。 
若疑而不行,
如果还犹豫不决, 
又不设备,
又不加防备, 
常山既陷,
常山如果落入敌手, 
信都岂能独全!”
信都如何能够保全!” 
承恩不从。
乌承恩不听。 
仙运又曰:
宗仙运又说: 
“将军不纳鄙夫之言,
“将军不听从我的劝告, 
必惧兵少故也。
一定是害怕兵力单薄的缘故。 
今人不聊生,
现在民不聊生, 
咸思报国,
都想报效国家, 
竞相结聚,
竞相聚结为兵, 
屯据乡村,
屯乡据村以自保, 
若悬赏招之,
如果能够悬赏招集, 
不旬日十万可致;
用不了十天就可集兵十万, 
与朔方甲士三千余人相参用之,
再与您部下的三千朔方兵相互参用, 
足成王事。
一定能够成就大事。 
若舍要害以授人,
如果放弃常山这样的要害之地不去占据,而拱手送给叛军, 
居四通而自安,
而自己占据着信都这样四通八达无险可守的地方想要保全, 
譬如倒持剑戟,
那无异于倒持剑戟与敌交战, 
取败之道也。”
必定会失败。” 
承恩竟疑不决。承恩,
乌承恩还是犹豫不决。 
承之族足也。
乌承恩是乌承的族兄。 
 
是月,
本月, 
史思明、蔡希德将兵万人南攻九门。
史思明与蔡希德率兵一万南攻九门。 
旬日,
攻了十天, 
九门伪降,
九门士卒假装投降, 
伏甲于城上。
伏兵于城上。 
思明登城,
史思明登城, 
伏兵攻之;
中了埋伏, 
思明坠城,
从城头上掉了下来, 
鹿角伤其左胁,夜,
被埋在城下的树枝刺伤了左胁, 
奔博陵。
连夜逃奔博陵。 
 
颜真卿以蜡丸达表于灵武。
颜真卿派使者把蜡丸密封表书送到灵武。 
以真卿为工部尚书兼御史大夫,
肃宗任命颜真卿为工部尚书兼御史大夫, 
依前河北招讨、采访、处置使,
仍为河北招讨、采访、处置使, 
并致赦书,
又下赦书, 
亦以蜡丸达之。
也用蜡丸密封送达颜真卿。 
真卿颁下河北诸郡,
颜真卿把赦书颁下河北地区的郡州, 
又遣人颁于河南、江、淮。
同时又派人颁下河南与江、淮地区的各郡。 
由是诸道始知上即位于灵武,
因此各地才知道肃宗已于灵武即帝位, 
徇国之心益坚矣。
为国坚守抗击叛军的信心更加坚决了。 
 
郭子仪等将兵五万自河北至灵武,
郭子仪等率兵五万从河北到达灵武, 
灵武军威始盛,
灵武的军势开始强盛, 
人有兴复之望矣。
人们才觉得大唐的复兴有了希望。 
八月,壬午朔,
八月壬午朔(初一), 
以子仪为武部尚书、灵武长史,
肃宗任命郭子仪为武部尚书、灵武长史, 
以李光弼为户部尚书、北都留守,
李光弼为户部尚书、北都留守, 
并同平章事,
二人并同平章事, 
余如故。
其他所任的职务仍如旧。 
光弼以景城、河间兵五千赴太原。
李光弼率领景城、河间兵五千赴太原。 
 
先是,
先前, 
河东节度使王承业军政不修,
河东节度使王承业不理军务, 
朝廷遣侍御史崔众交其兵,
朝廷派待御史崔众收缴了他的兵权, 
寻遣中使诛之;
不久又派宦官杀了他。 
众侮易承业,
崔众曾经侮辱王承业, 
光弼素不平。
李光弼早就心中不平。 
至是,
这时, 
敕交兵于光弼,
肃宗下敕书命令崔众把兵权交给李光弼, 
众见光弼,
而崔众见李光弼后, 
不为礼,
不作礼, 
又不时交兵,
也不按时交出兵权, 
光弼怒,
李光弼十分愤怒, 
收斩之,
就把崔众抓起来杀了, 
军中股栗。
因此军中都十分畏惧李光弼。 
 
回纥可汗、吐蕃赞普相继遣使请助国讨贼,
回纥可汗与吐蕃赞普相继派遣使节来请求派兵帮助唐朝讨伐叛军, 
宴赐而遣之。
肃宗宴请赏赐了他们后遣回。 
 
癸未,
癸未(初二), 
上皇下制,
玄宗下制书, 
赦天下。
大赦天下。 
 
北海太守贺兰进明遣录事参军第五琦入蜀奏事,琦言于上皇,
北海太守贺兰进明派录事参军第五琦入蜀中奏事, 
以为:
第五琦对玄宗说: 
“今方用兵,
“现在正是国家用兵之机, 
财赋为急,财赋所产,
财赋十分重要, 
江、淮居多,
而财赋大多出自江、淮地区, 
乞假臣一职,
请求任命我一个职务, 
可使军无乏用。”
可以保证军用充足。” 
上皇悦,
玄宗很高兴, 
即以琦为监察御史、江淮租庸使。
即任命第五琦为监察御史、江淮租庸使。 
 
史思明再攻九门,
史思明再一次率兵攻打九门, 
辛卯,
辛卯(初十), 
克之,
九门城陷, 
所杀数千人;
被杀数千人。 
引兵东围藁城。
史思明又领兵向东包围了藁城。 
 
李庭望将蕃、汉二万余人东袭宁陵、襄邑,
李庭望率领蕃汉兵二万余人向东袭击宁陵与襄邑, 
夜,去雍丘城三十里置营,
夜里在雍丘城外三十里处宿营, 
张巡帅短兵三千掩击,
遭到张巡率领的三千名手持短兵器的士卒袭击, 
大破之,
叛军大败, 
杀获太半。
死伤大半。 
庭望收军夜遁。
李庭望收兵连夜而逃。 
 
癸巳,
癸巳(十二日), 
灵武使者至蜀,
灵武派出的使者到了蜀中, 
上皇喜曰:
玄宗高兴地说: 
“吾儿应天顺人,
“我儿子顺应天命人心,即皇帝位, 
吾复何忧!”
我还有什么忧愁的呢!” 
丁酉,
丁酉(十六日), 
制:
玄宗下制书说: 
“自今改制敕为诰,
“从今以后改制敕为诰令, 
表疏称太上皇。
所上的表疏称太上皇。 
四海军国事,皆先取皇帝进止,
国家的军政大事都先听侯皇帝的处置, 
仍奏朕知;
然后再奏报朕知即可。 
俟克复上京,
等收复京城后, 
朕不复预事。”
朕就不再参预政事。” 
己亥,
己亥(十八日), 
上皇临轩,
玄宗亲临殿前的台阶, 
命韦见素、房、崔涣奉传国宝玉册诣灵武传位。
命令韦见素、房与崔涣奉送传国宝器与玉册往灵武传皇帝位。 
 
辛丑,
辛丑(二十日), 
史思明陷藁城。
史思明攻陷藁城。 
 
初,
当初, 
上皇每宴,
玄宗每当聚会设宴时, 
先设太常雅乐坐部、立部,
先让太常雅乐的坐部和立部演奏, 
继以鼓吹、胡乐、教坊、府·县散乐、杂戏;
继后的是鼓吹曲、胡人乐,教坊、京兆府长安与万年两县的散乐以及杂戏; 
又以山车、陆船载乐往来;
又让作成山状的山车和旱船载着乐队来来往往演奏; 
又出宫人舞《霓裳羽衣》;
又让宫女表演《霓裳羽衣舞》; 
又教舞马百匹,衔杯上寿;
又让一百匹舞马嘴里衔杯跳舞祝寿; 
又引犀象入 场,或拜,或舞。
又让犀牛和大象入 场跳舞礼拜。 
安禄山见而悦之,
安禄山观看后很喜欢, 
既克长安,
攻克长安, 
命搜捕乐工,
就命令部下 搜捕乐工, 
运载乐器、舞衣,
运送乐器、舞衣, 
驱舞马、犀、象皆诣洛阳。
驱赶舞马、犀牛和大象,全部到洛阳。 
 
臣光曰:
臣司马光曰: 
圣人以道德为丽,
圣人都以道德为美, 
仁义为乐;
以仁义为乐; 
故虽茅茨土阶,
所以他们虽然住在以茅草作顶,黄土为台的房屋中, 
恶衣菲食,
穿粗糙的衣服,吃菲薄的饭食, 
不耻其陋,
但不以简陋为耻, 
惟恐奉养之过以劳民费财。
只是担心自己生活太奢侈而劳民伤财。 
明皇恃其承平,
唐玄宗自认为天下太平, 
不思后患,
想不到会有后患, 
殚耳目之玩,
遍享耳目的欢娱, 
穷声技之巧,
极尽歌舞精巧, 
自谓帝王富贵皆不我如,
认为帝王富贵都不如他, 
欲使前莫能及,
想使前无古人, 
后无以逾,
后无来者, 
非徒娱已,
不只是娱乐自己, 
亦以夸人。
也借以向他人炫耀。 
岂知大盗在旁,
却不知道强盗就在身旁, 
已有窥窬之心,
觊觎着帝王的宝座, 
卒政銮舆播越,
以致最后落得仓皇出逃, 
生民涂炭。
生灵涂炭。 
乃知人君崇华靡以示人,
由此可知,君王如果一味地追求豪华奢侈的生活,并向他人夸耀, 
适足为大盗之招也。
只能招来强盗。 
 
禄山宴其群臣于凝碧池,
安禄山于凝碧池宴请他的臣下, 
盛奏众乐;
盛奏各种乐曲, 
梨园弟子往往欷泣下,
梨园弟子往往欷哭泣, 
贼皆露刃睨之。
叛军则都露着刀,斜着眼监视。 
乐工雷海清不胜悲愤,
乐工雷海清不胜悲痛, 
掷乐器于地,
把乐器扔在地上, 
西向恸哭。
向西痛哭。 
禄山怒,
安禄山大为愤怒, 
缚于试马殿前,
命令把雷海清捆在试马殿前, 
支解之。
支解了他的身体。 
 
禄山闻向日百姓乘乱多盗库物,
安禄山听说长安城陷时老百姓多趁乱盗窃府库中的财物, 
既得长安,
攻克长安后, 
命大索三日,
命令部下大肆搜索三天, 
并其私财尽掠之。
连百姓的私有财物都被掠夺一空。 
又令府县推按,
又命令府县官审讯逼供, 
铢两之物无不穷治,
一点财物都要穷追, 
连引搜捕,
并大肆搜捕, 
支蔓无穷,
株连极多, 
民间骚然,
以至民不安生, 
益思唐室。
更加思念大唐王朝。 
 
自上离马嵬北行,
自从肃宗离开了马嵬驿北上以后, 
民间相传太子北收兵来取长安,
民间都传言说太子已北上集兵要来收复长安, 
长安民日夜望之,
长安市民翘首盼望, 
或时相惊曰:
有时人们在一起惊呼: 
“太子大军至矣!”
“太子大军来了!” 
则皆走,
然后就全都跑散, 
市里为空。
市里为之一空。 
贼望见北方尘起,
叛军如果看见北方扬起的沙尘, 
辄惊欲走。
就会惊恐地想要逃走。 
京畿豪杰往往杀贼官吏,
京畿地区的豪杰常常杀掉叛军所任命的官吏, 
遥应官军;
与官军遥相呼应。 
诛而复起,
豪杰被镇压后又起, 
相继不绝,
层出不穷, 
贼不能制。
叛军无法制止。 
其始自京畿、、坊至于岐、陇皆附之,
从京畿、州、坊州开始,一直到岐州、陇州都起来响应。 
至是西门之外率为敌垒,
这时长安城的西门以外都变成了战场, 
贼兵力所及者,
叛军兵力所能控制的地区, 
南不出武关,
南不出武关, 
北不过云阳,
北不过云阳, 
西不过武功。
西不越武功。 
江、淮奏请贡献之蜀、之灵武者,
江、淮地区的奏疏以及贡献的物资往蜀中和灵武, 
皆自襄阳取上津路抵扶风,
都从襄阳取道上津抵达扶风, 
道路无壅,
道路畅通无阻, 
皆薛景仙之功也。
这都是薛景仙的功绩。 
 
九月,壬子,
九月壬子(初一), 
史思明围赵郡,
史思明率兵包围赵郡。 
丙辰,
丙辰(初五), 
拔之;
攻陷赵郡。 
又围常山,旬日,
然后又包围了常山, 
城陷,
十天后常山城陷, 
杀数千人。
被杀数千人。 
 
建宁王,性英果,
建宁王李性格英豪果断, 
有才略,
有雄才大略, 
从上自马嵬北行,
跟随肃宗从马嵬驿北上时, 
兵众寡弱,
兵力寡少, 
屡逢寇盗;
屡逢强盗, 
自选骁勇,
李��亲自挑选了一批骁勇善战之士, 
居上前后,
走在肃宗的前后, 
血战以卫上。
浴血奋战保卫肃宗。 
上或过时未食,
有时肃宗过了吃饭的时间还未进食, 
悲泣不自胜,
李总是悲泣不已, 
军中皆属目向之。
所以很得军心。 
上欲以为天下兵马元帅,
肃宗想任命李为天下兵马元帅, 
使统诸将东征,
让他统帅诸将东征, 
李泌曰:
李泌说: 
“建宁诚元帅才;
“建宁王李确实有元帅之才, 
然广平,兄也。
但是广平王李是兄长, 
若建宁功成,
如果让建宁王李功成名垂, 
岂可使广平为吴太伯乎!”
广平王李岂不是要像周朝的吴太伯那样让位吗!” 
上曰:
肃宗说: 
“广平,
“广平王李是嫡长子, 
冢嗣也,
将来要继承皇位, 
何必以元帅为重!”
何必把元帅之职看得那么重呢!” 
泌曰:
李泌说: 
“广平未正位东宫。
“广平王虽然是嫡长子,但还没有册封为太子。 
今天下艰难,
现在天下战乱, 
众心所属,
众心所向, 
在于元帅。
在于元帅。 
若建宁大功既成,
如果建宁王大功已成, 
陛下虽欲不以为储副,
陛下虽然不想立他为太子, 
同立功者其肯已乎!
与他一起建功立业的人肯答应吗? 
太宗、上皇,即其事也。”
太宗和太上皇就是典型的例子。” 
上乃广平王为天下兵马元帅,
于是肃宗就任命广平王李为天下兵马元帅, 
诸将皆以属焉。
诸位将领都由他指挥。 
闻之,
建宁王李得知此事后, 
谢泌曰:
感谢李泌说: 
“此固之心也!”
“这本是我的心意!” 
 
上与泌出行军,
肃宗与李泌出外行军, 
军士指之,窃言曰:
军士都指着他们私下说: 
“衣黄者,圣人也。衣白者,
“穿黄衣服的是圣人, 
山人也。”
穿白衣服的是山中隐士。” 
上闻之,
肃宗听说后, 
以告泌,
就告诉了李泌, 
曰:
并说: 
“艰难之际,
“现在是战乱时期, 
不敢相屈以官,
我不敢违背您的意志委以官职, 
且衣紫袍以绝群疑。”
但应该暂时着紫袍以防止众人猜疑。” 
泌不得已,
李泌不得已, 
受之;
只好接受了紫袍。 
服之,
穿上紫袍后, 
入谢,
李泌入宫谢恩, 
上笑曰:
肃宗笑着说: 
“既服此,
“您既已身着朝服, 
岂可无名称!”
怎么可以没有名称呢!” 
出怀中敕,
于是就从怀中拿出了敕书, 
以泌为待谋军国、元帅府行军长史。
任命李泌为待谋军国、元帅府行军长史。 
泌固辞,
李泌坚辞不受, 
上曰:
肃宗说: 
“朕非敢相臣,
“朕不敢以宰相一职难为您, 
以济艰难耳。
只是想任命这一职务以度过眼下的艰难时期。 
俟 贼平,
等平定叛乱后, 
任行高志。”
就满足您归隐的志向。” 
泌乃受之。
李泌这才接受。 
置元帅府于禁中,
肃宗于宫中设置了元帅府, 
入则泌在府,
如果广平王李入宫,李泌就留在府中, 
泌入亦如之。
如果李泌入宫,李就留在府中。 
泌又言于上曰:
李泌又对肃宗说: 
“诸将畏惮天威,
“诸位将领畏惧陛下的天威, 
在陛下前敷陈军事,
在陛下面前陈述军务大事时, 
或不能尽所怀;
常常因拘束不能尽兴, 
万一小差,
万一出现了小的差错, 
为害甚大。
将会召致极大的损失。 
乞先令与臣及广平熟议,
请求先向我与广平王商议, 
臣与广平从容奏闻,
然后再向陛下报告, 
可者行之,
可行的就命令执行, 
不可者已之。”
不可行的就加以否决, 
上许之。
肃宗同意。 
时军旅务繁,
当时军务繁忙, 
四方奏报,自昏至晓无虚刻,
各地所上的奏疏整夜不断, 
上悉使送府,
肃宗让全部送到元帅府, 
泌先开视,
由李泌先打开批阅, 
有急切者及烽火,
如果有紧急事情或烽火战报, 
重封,
李泌就加以重封, 
隔门通进,
隔门传进宫中, 
余则待明。
其他不重要的事情就等到天亮后再奏报。 
禁门钥契,悉委与泌掌之。
肃宗还把宫门的钥匙和符契全部委托给广平王李与李泌掌管。 
 
阿史那从礼说诱九姓府、六胡州诸胡数万众,
同罗与突厥酋长阿史那从礼引诱九姓府与六胡州的诸部落胡人数万, 
聚于经略军北,
聚集在经略军北边, 
将寇朔方,
准备侵略朔方, 
上命郭子仪诣天德军发兵讨之。
肃宗命令朔方节度使郭子仪到天德军发兵讨伐。 
左武锋使仆固怀恩之子玢别将兵与虏战,
左武锋使仆固怀恩的儿子仆固玢另率兵与胡人交战, 
兵败,降之;
兵败而降, 
既而复逃归,
不久又逃了回来, 
怀恩叱而斩之。
被仆固怀恩责骂后杀掉。 
将士股栗,
所以其余的将士都十分畏惧,作战时奋勇争先, 
无不一当百,
以一当百, 
遂破同罗。
于是打败了同罗。 
 
上虽用朔方之众,
肃宗虽然依靠朔方镇的兵力平叛, 
欲借兵于外夷以张军势,
但还想要借外夷的兵力以壮大威势, 
以王守礼之子承为敦煌王,
于是就封王李守礼的儿子李承为敦煌王, 
与仆固怀恩使于回纥以请兵。
与仆固怀恩一起去回纥借兵。 
又发拔汗那兵,
又征发拔汗那的兵众, 
且使转谕城郭诸国,
并让他转告西域各国, 
许以厚赏,
许以重赏, 
使从安西兵入援。
让他们跟随安西兵一起入援。 
李泌劝上:
李泌劝肃宗说: 
“且幸彭原,
“不如暂时先到彭原, 
俟西北兵将至,
等所征的西北地区的兵到后, 
进幸扶风以应之;
再前往到扶风以接应他们, 
于时庸调亦集,
那时丝织品、布帛等庸调也到了, 
可以赡军。”
可以供应军队。” 
上从之。
肃宗同意。 
戊辰,
戊辰(十七日), 
发灵武。
肃宗从灵武出发。 
 
内侍边令诚复自贼中逃归,
内侍宦官边令诚从叛军中逃回, 
上斩之。
被肃宗杀掉。 
 
丙子,
丙子(二十五日), 
上至顺化。
肃宗到达顺化郡。 
韦见素等至自成都,
韦见素等人从成都到达, 
奉上宝册,
奉上传国宝器和玉册, 
上不肯受,
肃宗不肯接受, 
曰:
并说: 
“比以中原未靖,
“近来因为中原地区战乱, 
权总百官,
所以暂时管理百官, 
岂敢乘危,
怎么敢乘此危机时刻, 
遽为传袭!”
立刻就继承皇位呢!” 
群臣固请,
群臣坚决请求, 
上不许,
肃宗不答应, 
置宝册于别殿,朝夕事之,
于是就把传国宝器和玉册放置在另一座殿中, 
如定省之礼。
如早晚礼拜父母那样去礼敬。 
上以韦见素本附杨国忠,
肃宗因为韦见素原来曾依附杨国忠, 
意薄之;
所以对他很冷淡。 
素闻房名,
又因为久闻房的声名, 
虚心待之。
所以对他很热情。 
见上言时事,
房对肃宗谈及时事, 
辞情慷慨,
陈辞慷慨,感情激昂, 
上为之改容,
以至肃宗为之而动情, 
由是军国事多谋于。
所以对于军国大事多与房商议。 
亦以天下为已任,
房也以平定天下为已任, 
知无不为;
知道的事没有不做的, 
诸相拱手避之。
其他宰相只好拱手避位。 
 
上皇赐张良娣七宝鞍,
肃宗赏赐张良娣七宝马鞍, 
李泌言于上曰:
李泌因此对肃宗说: 
“今四海分崩,
“现在天下大乱,分崩离析, 
当以俭约示人,
应该以节俭处世, 
良娣不宜乘此。
张良娣不应该使用这样的马鞍。 
请撤其珠玉付库吏,
请撤去马鞍上的珍珠宝玉交给府库官吏, 
以俟有战功者赏之。”
将来赏给那些立功的战士。” 
良娣自阁中言曰:
这时张良娣在自己的房子里对李泌说: 
“乡里之旧,
“您和我是乡亲, 
何至于是!”
何必这样呢!” 
上曰:
肃宗说: 
“先生为社稷计也。”
“李先生是为了国家的事业着想。” 
遽命撤之。
于是命令立刻撤去。 
建宁王泣于廊下,
此时建宁王李在房外的廓庑下哭泣, 
声闻于上;
被肃宗听见, 
上惊,
以十分惊奇, 
召问之,
就召来问他为什么哭泣, 
对曰:
李回答说: 
“臣比忧祸乱未已,
“我近来非常担忧战乱难平定, 
今陛下从谏如流,
现在看见陛下从谏如流,虚心待下, 
不日当见陛下迎上皇还长安,
用不了多长时间就会看见陛下迎接上皇返回长安, 
是以喜极而悲耳。”
所以喜极而悲泣。” 
良娣由是恶李泌及。
张良娣从此憎恨李泌与建宁王李。 
 
上尝从容与泌语及李林甫,
肃宗曾经在闲暇时对李泌谈及李林甫的事, 
欲敕诸将克长安,
说要下敕书让诸将攻克长安后, 
发其冢,
挖开李林甫的坟墓, 
焚骨扬灰,
焚烧他的尸骨,把骨灰扬弃, 
泌曰:
李泌说: 
“陛下方定天下,
“陛下正在平定天下, 
柰何仇死者!
为何要与死者为仇呢! 
彼枯骨何知,
那尸骨又知道什么, 
徒示圣德之不弘耳。
这样做只能表示圣上的德行不够宽宏。 
且方今从贼者皆陛下之仇也,
再说现在跟随安禄山反叛的人都是陛下的仇敌, 
若闻此举,
如果他们听到这样的举动, 
恐阻其自新之心。”
恐怕会阻止他们悔过自新之心。” 
上不悦,
肃宗听后不高兴, 
曰:
又说: 
“此贼昔日百方危朕,
“李林甫这个奸贼过去千方百计地想要动摇朕的地位, 
当是时,朕弗保朝夕。
那时朕是朝不保夕。 
朕之全,
朕所以能够保全, 
特天幸耳!
实在是上天的帮助! 
林甫亦恶卿,
再说李林甫也十分憎恨先生, 
但未及害卿而死耳,
只不过是没有来得及害死您罢了, 
奈何矜之!”
您为何还要可怜他呢!” 
对曰:
李泌回答说: 
“臣岂不知!
“这些事情我怎么 能不知道呢! 
上皇有天下向五十年,
只是因为上皇在帝位快五十年了, 
太平娱乐一朝失意,
太平安乐,不料一朝祸起,天下大乱, 
远处巴蜀。
只好远避巴蜀。 
南方地恶,
南方气侯恶劣, 
上皇春秋高,
上皇年纪已大, 
闻陛下此敕,
如果听到陛下有这样的敕书, 
意必以为用韦妃之故,
一定会以为陛下是为了报复废掉韦妃的仇恨, 
内惭不怿。
心中惭愧。 
万一感愤成疾,
万一因此感愤成病, 
是陛下以天下之大不能安君亲。”
天下人就会认为陛下心胸狭隘,容不得君父。” 
言未毕,
李泌还未说完, 
上流涕被面,
肃宗已泪流满面, 
降阶,
走下台阶, 
仰天拜曰:
仰天礼拜说: 
“朕不及此,
“朕没有想到这一点, 
是天使先生言之也!”
是上天让先生您来告诫我的!” 
遂抱泌颈泣不已。
于是抱着李泌的脖子哭泣不已。 
 
他夕,
一天晚上, 
上又谓泌曰:
肃宗又对李泌说: 
“良娣祖母,昭成太后之妹也,
“张良娣的祖母是上皇母亲昭成太后的妹妹, 
上皇所念。
上皇十分思念她。 
朕欲使正位中宫以慰上皇心,
所以朕想把良娣立为皇后以慰藉上皇之心, 
何如?”
如何?” 
对曰:
李泌回答说: 
“陛下在灵武,
“陛下在灵武时, 
以群臣望尺寸之功,
因为群臣都希望建功立业, 
故践大位,
所以即皇帝位, 
非私已也。
这并不是陛下私心想要做皇帝。 
至于家事,
至于家事, 
宜待上皇之命,
还是应该等待上皇的命令,不必过急, 
不过晚岁月之间耳。”
这只不过是时间早晚的问题。” 
上从之。
肃宗同意李泌的意见。 
 
南诏乘乱陷越会同军,
南诏乘唐朝大乱之机攻陷了越郡的会同军, 
据清溪关;
占据了清溪关, 
寻传、骠国皆降之。
寻传蛮和骠国都归降了南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