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寿元年政治风波
则天顺圣皇后中之上长寿元年(壬辰、692)
唐纪二十一 则天皇后长寿元年(壬辰,公元692年)
正月,
正月,
戊辰朔,
戊辰朔(初一),
太后享万象神宫。
太后在万象神宫祭祀。
腊月,
腊月,
立故于阗王尉达伏雄之子瑕为于阗王。
朝廷封原于阗王尉迟伏雄的儿子尉迟瑕为于阗王。
春,
春季,
一月,
一月,
丁卯,
丁卯(初一),
太后引见存抚使所举人,
太后接见存抚使所荐举的人员,
无问贤愚,
无论有才能与否,
悉加擢用,
都加以任用,
高者试凤阁舍人、给事中,
才高的试任凤阁舍人、给事中,
次试员外郎、侍御史、补阙、拾遗、校书郎。
其次的试任员外郎、侍御史、补阙、拾遗、校书郎。
试官自此始。
试任制度从此开始。
时人为之语曰:
当时人编顺口溜说:
“补阙连车载,
“补阙接连用车载,
拾遗平斗量;
拾遗平平常常用斗量;
推侍御史,
用耙子才能推拢的侍御史,
碗脱校书郎。”
一个模子脱出的校书郎。”
有举人沈全交续之曰:
有个被荐举的人沈全交补充说:
“心存抚使,
“面浆糊心的存抚使,
眯目圣神皇。”
眯了眼睛的圣神皇。”
为御史纪先知所擒,
御史纪先知将他擒获,
劾其诽谤朝政,
弹劾他诽谤朝政,
请杖之朝堂,
请求在朝堂上对他施杖刑,
然后付法,
然后依法治罪。
太后笑曰:
太后笑着说:
“但使卿辈不滥,
“只要使你们自己称职,
何恤人言!
何必怕人家说话!
宜释其罪。”
应该宽免他的罪。”
先知大惭。
纪先知大为惭愧。
太后虽滥以禄位收天下人心,
太后虽然滥用禄位以笼络天下人心,
然不称职者,
但对不称职的人,
寻亦黜之,
也随即撤职,
或加刑诛。
或加以判刑或处死。
挟刑赏之柄以驾御天下,
她掌握着刑罚和赏赐的权柄以驾御天下人,
政由己出,
政令由自己作出,
明察善断,
明察事理,善于决断,
故当时英贤亦竞为之用。
所以当时的杰出人材也竞相为她所用。
宁陵丞庐江郭霸以谄谀干太后,
宁陵县丞庐江人郭霸靠对太后阿谀奉承以求取禄位,
拜监察御史。
当上了监察御史。
中丞魏元忠病,
御史中丞魏元忠患病,
霸往问之,
郭霸去探视,
因尝其粪,
亲口尝他的粪便,
喜曰:
高兴地说:
“大夫粪甘则可忧;
“大夫的粪便如果味甘便可忧了;
今苦,
现在是苦的,
无伤也。”
没有事。”
元忠大恶之,
魏元忠因此极厌恶他,
遇人辄告之。
逢人就揭露这件事。
戊辰,
戊辰(初二),
以夏官尚书杨执柔同平章事。
朝廷任命夏官尚书杨执柔为同平章事。
执柔,恭仁弟之孙也,
杨执柔是杨恭仁弟弟的孙子,
太后以外族用之。
太后因他是她母亲家族里的人而加以任用。
初,
当初,
隋炀帝作东都,
隋炀帝营造东都洛阳,
无外城,
没有外城,
仅有短垣而已,
只有低矮的围墙而已。
至是,
这时候,
凤阁侍郎李昭德始筑之。
凤阁侍郎李昭德才开始营建东都外城。
左台中丞来俊臣罗告同平章事任知古、狄仁杰、裴行本、司礼卿崔宣礼、前文昌左丞卢献、御史中丞魏元忠、潞州刺史李嗣真谋反。
左台中丞来俊臣罗织罪名告发同平章事任知古、狄仁杰、裴行本、司礼卿崔宣礼、前文昌左丞卢献、御史中丞魏元忠、潞州刺史李嗣真谋反。
先是,
这以前,
来俊臣奏请降敕,
来俊臣曾奏请太后下命令:
一问即承反者得减死。
一经审问即承认谋反的人可以减免死罪。
及知古等下狱,
等到任知古等入狱,
俊臣以此诱之,
来俊臣便用这道命令引诱他们认罪。
仁杰对曰:
狄仁杰回答说:
“大周革命,
“大周改朝换代,
万物惟新,
万物更新,
唐室旧臣,
唐朝旧臣,
甘从诛戮。
甘愿听任诛戮。
反是实!”
谋反是事实!”
俊臣乃少宽之。
来俊臣便对他稍加宽容。
判官王德寿谓仁杰曰:
来俊臣的属官王德寿对狄仁杰说:
“尚书定减死矣。
“您一定能减免死罪了。
德寿业受驱策,
我已受人指使,
欲求少阶级,
想略找一个升迁阶梯,
烦尚书引杨执柔,
烦您牵连杨执柔,
可乎?”
可以吗?”
仁杰曰:
狄仁杰说:
“皇天后土遣狄仁杰为如此事!”
“天神地神在上,竟要狄仁杰干这种事!”
以头触柱,
说完一头撞在柱子上,
血流被面;
血流满面;
德寿惧而谢之 。
王德寿害怕因而向他道歉。
侯思止鞫魏元忠,
侯思止审讯魏元忠,
元忠辞气不屈;
魏元忠义正词严不屈服;
思止怒,
侯思止大怒,
命倒曳之。
命令在地上倒着拖他。
元忠曰:
魏元忠说:
“我薄命,
“我命运不好,
譬如坠驴,
譬如从驴背上掉下来,
足于镫,
脚挂在足镫上,
为所曳耳。”
被驴拉着走。”
思止愈怒,
侯思止愈加发怒,
更曳之,
命令接着拖他。
元忠曰:
魏元忠说:
“侯思止,
“侯思止,
汝若须魏元忠头则截取,
你如果需要我魏元忠的脑袋就砍下,
何必使承反也!”
何必让我承认谋反呢!”
狄仁杰既承反,
狄仁杰已承认谋反,
有司待报行刑,
有关部门只等待判罪执行刑罚,
不复严备。
不再严加防备。
仁杰裂衾帛书冤状,
狄仁杰便从被子上撕下一块帛,书写冤屈情况,
置绵衣中,
塞在绵衣里面,
谓王德寿曰:
对王德寿说:
“天时方热,
“天气热了,
请授家人去其绵。”
请将绵衣交给我家里人撤去丝绵。”
德寿许之。
王德寿同意。
仁杰子光远得书,
狄仁杰的儿子狄光远得到帛书,
持之告变,
拿着去说有紧急情况要报告,
得召见。
得到太后召见。
则天览之,
武则天看了帛书,
以问俊臣,
质问来俊臣,
对曰:
他回答说:
“仁杰等下狱,
“狄仁杰等入狱后,
臣未尝褫其巾带,
我未曾剥夺他们的头巾和腰带,
寝处甚安,
生活很安适,
苟无事实,
假如没有事实,
安肯承反!”
怎么肯承认谋反!”
太后使通事舍人周往视之,
太后派通事舍人周前往查看,
俊臣暂假仁杰等巾带,
来俊臣临时发给狄仁杰等头巾腰带,
罗立于西,使视之;
让他们排列站立在西边让周验看;
不敢视,
周不敢向西看,
惟东顾唯诺而已。
只是面向东边唯唯诺诺而已。
俊臣又诈为仁杰等谢死表,
来俊臣又伪造狄仁杰等的谢死罪表,
使奏之。
让周上奏太后。
乐思晦男未十岁,
乐思晦的儿子未满十岁,
没入司农,
被籍没入司农寺为奴,
上变,
要求上告特别情况,
得召见,
获得太后召见。
太后问状,
太后问他有什么情况,
对曰:
他回答说:
“臣父已死,
“我父亲已死,
臣家已破,
家已破,
但惜陛下法为俊臣等所弄,
只可惜陛下的刑法为来俊臣等所玩弄,
陛下不信臣言,
陛下如果不相信我说的话,
乞择朝臣之忠清、陛下素所信任者,
请选择朝臣中忠诚清廉、陛下一贯信任的人,
为反状以付俊臣,
提出他们谋反的罪状交给来俊臣,
无不承反矣。”
他们没有不承认谋反的。”
太后意稍寤,
太后听后稍有醒悟,
召见仁杰等,
召见狄仁杰等,
问曰:
问道:
“卿承反何也?”
“你承认谋反,为什么?”
对曰:
回答说:
“不承,
“不承认,
则已死于拷掠矣。”
便已经死于严刑拷打了。”
太后曰:
太后说:
“何为作谢死表?”
“为何作谢死罪表?”
对曰:
回答说:
“无之。”
“没有。”
出表示之,
太后出示所上的奏表,
乃知其诈,
才知道是伪造的,
于是出此七族。
于是释免这七个家族。
庚午,贬知古江夏令,仁杰彭泽令,
庚午(初四),
宣礼夷陵令,元忠涪陵令,献西乡令;
任知古降职为江夏县令、狄仁杰降职为彭泽县令、崔宣礼降职为夷陵县令、魏元忠降职为涪陵县令、卢献降职为西乡县令;
流行本、嗣真于岭南。
流放裴行本、李嗣真于岭南。
俊臣与武承嗣等固请诛之,
来俊臣与武承嗣等仍坚持请求处死他们七个人,
太后不许。
太后不答应。
俊臣乃独称行本罪尤重,
来俊臣便又特别提出裴行本罪恶尤其严重,
请诛之;
请处死他;
秋官郎中徐有功驳之,
秋官郎中徐有功予以反驳,
以为“明主有更生之恩,
以为“英明君主有使臣下再生的恩惠,
俊臣不能将顺,
来俊臣不能顺势促成,
亏损恩信。”
有损君主恩信。”
殿中侍御史贵乡霍献可,宣礼之甥也,
殿中侍御史贵乡人霍献可是崔宣礼的外甥,
言于太后曰:
对太后说:
“陛下不杀崔宣礼,
“陛下不杀崔宣礼,
臣请陨命于前。”
我请求死在陛下眼前。”
以头触殿阶,
他一头撞在宫殿台阶上,
血流沾地,
流血浸湿地面,
以示为人臣者不私其亲。
用以表示作臣下的不袒护自己的亲戚。
太后皆不听。
太后都不听从。
献可常以绿帛裹其伤,
霍献可时常用绿帛包扎伤口,
微露之于幞头下,
略为显露于帽子下面,
冀太后见之以为忠。
希望太后看见认为他忠诚。
甲戌,
甲戌(初八),
补阙薛谦光上疏,以为:
补阙薛谦光上疏认为:
“选举之法,
“选拔人才的办法,
宜得实才,
应该使朝廷能得到有真才实学的人,
取舍之间,
录取和舍弃什么样的人,
风化所系。
关系到国家的教化。
今之选人,
现今选拔人,
咸称觅举,
都赞许自求举荐,
奔竞相尚,
于是奔走门路,相互争胜,
喧诉无惭。
自己大吹大擂而无愧色。
至于才应经邦,
至于人才是应该能治理国家的,
惟令试策;
却只让试策文;
武能制敌,
武官必须能克敌制胜,
止验弯弧。
却只考弯弓射箭。
昔汉武帝见司马相如赋,
从前汉武帝读了司马相如所作的《子虚赋》,
恨不同时,
恨不能与他同时,等到得知他是当代人,
及置之朝廷,
安置他在朝廷,
终文园令,
最终只让他担任汉文帝的陵园令,
知其不堪公卿之任故也。
这是知道他不能胜任公卿职务的缘故。
吴起将战,
吴起将出战,
左右进剑,
身边的人递给他剑,
起曰:
吴起说:
‘将者提鼓挥桴,
‘为将的任务是提战鼓挥动鼓槌,
临敌决疑,
临阵解决疑难问题,
一剑之任,
使用一把剑的任务,
非将事也。
不是为将的事情。
’然则虚文岂足以佐时,
’如此说来,徒有文才如何足以辅佐时政,
善射岂足以克敌!
善于射箭如何足以克敌制胜!
要在文吏察其行能,
关键在于对文官要考察他的品行和能力,
武吏观其勇略,
对武官要看他的勇气和谋略,
考居官之臧否,
考核当官时政绩的好坏,
行举者赏罚而已。”
对举荐人施行赏罚而已。”
来俊臣求金于左卫大将军泉献诚,
来俊臣向左卫大将军泉献诚索取钱财,
不得,
没有达到目的,
诬以谋反,
便诬陷他谋反,
下狱,
逮捕入狱,
乙亥,
乙亥(初九),
缢杀之。
他被吊死。
庚辰,
庚辰(十四日),
司刑卿、检校陕州刺史李游道为冬官尚书、同平章事。
司刑卿、检校陕州刺史李游道任冬官尚书、同平章事。
二月,
二月,
己亥,
己亥(初三),
吐蕃党项部落万余人内附,
吐蕃党项部落一万余人归附唐朝,
分置十州。
被分别安置在十个州。
戊午,
戊午(二十二日),
以秋官尚书袁智弘同平章事。
朝廷任命秋官尚书袁智弘为同平章事。
夏,
夏季,
四月,
四月,
丙申,
丙申(初一),
赦天下,
朝廷大赦天下罪人,
改元如意。
更改年号为如意。
五月,
五月,
丙寅,
丙寅(初一),
禁天下屠杀及捕鱼虾。
朝廷禁止天下屠杀牲畜及捕捞鱼虾。
江淮旱,
江、淮间旱灾,
饥,
发生饥荒,
民不得采鱼虾,
百姓不得捕鱼虾,
饿死者甚众。
饿死的人很多。
右拾遗张德,
右拾遗张德,
生男三日,
生儿子三天,
私杀羊会同僚,
私自杀羊宴请同事,
补阙杜肃怀一,
补阙杜肃怀揣宴席上的一些食物,
上表告之。
上表告发。
明日,
第二天,
太后对仗,
太后临朝听政,
谓德曰:
对张德说:
“闻卿生男,
“听说你生儿子,
甚喜。”
很高兴。”
德拜谢。
张德拜谢。
太后曰:
太后说:
“何从得肉?”
“从哪里弄来的肉?”
德叩头服罪。
张德叩头认罪。
太后曰:
太后说:
“朕禁屠宰,
“朕禁止屠宰牲畜,
吉凶不预。
有吉凶事不干涉。
然卿自今召客,
但你今后请客,
亦须择人。”
也需要选择人。”
出肃表示之。
说完拿出杜肃的奏表给他看。
肃大惭,
杜肃十分惭愧,
举朝欲唾其面。
举朝文武官员都想啐他的脸。
吐蕃酋长曷苏帅部落请内附,
吐蕃酋长曷苏率领部落请求归附唐朝,
以右玉钤卫将军张玄遇为安抚使,
朝廷任命右玉钤卫将军张玄遇为安抚使,
将精卒二万迎之。
领精卒二万迎接他。
六月,
六月,
军至大渡水西,
唐军到大渡水西边,
曷苏事泄,
曷苏归附唐朝的事情泄露,
为国人所擒。
被本国人擒拿。
别部酋长昝捶帅羌蛮八千余人内附,
别部酋长昝捶率领羌蛮八千余人归附唐朝,
玄遇以其部落置莱川州而还。
张玄遇将他的部落安置在莱川州后,便撤军了。
辛亥,
辛亥(疑误),
万年主簿徐坚上疏,以为:
万年县主簿徐坚上疏认为:
“书有五听之道,
“古书记载审案实行听词、听色、听气、听耳、听目等‘五听’,
令著三覆之奏。
贞观年间有死罪经三次复奏才行刑的命令。
窃见比有敕推按反者,
我看见近来有命令审讯谋反者,
令使者得实,
让使者审得事实,
即行斩决。
立即判决处死。
人命至重,
人命至关重要,
死不再生,
死后不能复生,
万一怀枉,
万一含冤,
吞声赤族,
被灭族而怀怨不敢出声,
岂不痛哉!
岂不令人痛心!
此不足肃奸逆而明典刑,
这样做不足以肃清恶人和叛逆,彰明常刑,
适所以长威福而生疑惧。
恰好助长一些人擅权枉法,使人们产生疑惧。
臣望绝此处分,
我希望杜绝这种处理办法,
依法覆奏。
依法复奏再行刑。
又,
还有,
法官之任,
任用法官,
宜加简择,
应当加以选择,
有用法宽平,
有执法宽大公平,
为百姓所称者,
为百姓所称赞的,
愿亲而任之;
希望亲近而任用他;
有处事深酷,
有处理事情峻刻严酷,
不允人望者,
不孚众望的,
愿疏而退之。”
请疏远而斥退他。”
坚,齐聃之子也。
徐坚是徐齐聃的儿子。
酷吏横行与朝堂斗争
夏官侍郎李昭德密言于太后曰:
夏官侍郎李昭德私下对太后说:
“魏王承嗣权太重。”
“魏王武承嗣权太重。”
太后曰:
太后说:
“吾侄也,
“他是我的侄儿,
故委以腹心。”
所以任为亲信。”
昭德曰:
李昭德说:
“侄之于姑,
“侄儿对于姑姑,
其亲何如子之于父?
怎么能比得上儿子对于父亲亲近?
子犹有篡弑其父者,
儿子还有杀死父亲的,
况侄乎!
何况侄儿呢!
今承嗣既陛下之侄,
现在武承嗣既是陛下的侄儿,
为亲王,
是亲王,
又为宰相,
又任宰相,
权侔人主,
权势与君主等同,
臣恐陛下不得久安天位也!”
我恐怕陛下不能久安于天子之位!”
太后矍然曰:
太后震惊地说:
“朕未之思。”
“朕没有想到这点。”
秋,
秋季,
八月,
八月,
戊寅,
戊寅(十六日),
以文昌左相、同凤阁鸾台三品武承嗣为特进,
朝廷任命文昌左相、同凤阁鸾台三品武承嗣为特进,
纳言武攸宁为冬官尚书,
纳言武攸宁为冬官尚书,
夏官尚书、同平章事杨执柔为地官尚书,
夏官尚书、同平章事杨执柔为地官尚书,
并罢政事;
一并罢去相职;
以秋官侍郎新郑崔元综为鸾台侍郎,
任命秋官侍郎新郑人崔元综为鸾台侍郎,
夏官侍郎李昭德为凤阁侍郎,
夏官侍郎李昭德为凤阁侍郎,
检校天官侍郎姚为文昌左丞,
检校天官侍郎姚为文昌左丞,
检校地官侍郎李元素为文昌右丞,
检校地官侍郎李元素为文昌右丞,
与司宾卿崔神基并同平章事。,
与司宾卿崔神基并任同平章事。
思廉之孙;
姚是姚思廉的孙子;
元素,敬玄之弟也。
李元素是李敬玄的弟弟。
辛巳,
辛巳(十九日),
以营缮大匠王璇为夏官尚书、同平章事。
朝廷任命营缮大匠王为夏官尚书、同平章事。
承嗣亦毁昭德于太后,
武承嗣也向太后诋毁李昭德,
太后曰:
太后说:
“吾任昭德,
“我任用李昭德,
始得安眠,
才睡得安稳,
此代吾劳,
他可以为我代劳,
汝勿言也。”
你不要说了。”
是时,
当时,
酷吏恣横,
酷吏恣意横行,
百官畏之侧足,
百官畏惧他们,不敢正面站立,
昭德独廷奏其奸。
只有李昭德敢于在朝廷揭露他们的邪恶。
太后好祥瑞,
太后迷信祥瑞,
有献白石赤文者,
有人进献有赤色花纹的白石,
执政诘其异,
主管官员责问他这石头有什么特别之处,
对曰:
回答说:
“以其赤心。”
“因为它的心忠诚。”
昭德怒曰:
李昭德大怒说:
“此石赤心,
“这块石头的心忠诚,
他石尽反邪?”
其他石头全都造反吗?”
左右皆笑。
身边的人都发笑。
襄州人胡庆以丹漆书龟腹曰:“天子万万年。”
襄州人胡庆用红漆在龟的腹部书写“天子万万年”几个字,
诣阙献之。
到皇宫门口进献。
昭德以刀刮尽,
李昭德用刀把字刮除净尽,
奏请付法。
奏请将进献者法办。
太后曰:
太后说:
“此心亦无恶。”
“这个人用心并不坏。”
命释之。
命令释放他。
太后习猫,
太后训练猫,
使与鹦鹉共处。
让它和鹦鹉在一起。
出示百官,
有一次拿出向百官展示,
传观未遍,
传看还未完毕,
猫饥,
猫饿了,
搏鹦鹉食之,
捕捉鹦鹉而食,
太后甚惭。
太后为此很羞愧。
太后自垂拱以来,
太后自垂拱年间以来,
任用酷吏,
任用酷吏,
先诛唐宗室贵戚数百人,
首先处死唐朝皇族和贵戚数百人,
次及大臣数百家,
然后杀大臣数百家,
其刺史、郎将以下,不可胜数。
杀刺史、郎将以下官吏更数不清。
每除一官,
每任命一名官吏,
户婢窃相谓曰:
宫中守门的官婢便私下互相说道:
“鬼朴又来矣。”
“作鬼的材料又来了。”
不旬月,
不满一个月,
辄遭掩捕、族诛。
这些官吏即遭突然逮捕,举族被杀。
监察御史朝邑严善思,公直敢言。
监察御史朝邑人严善思公正耿直敢说话。
时告密者不可胜数,
当时告密的人多到数不清,
太后亦厌其烦,
太后也厌烦,
命善思按问,
命令严善思查问,
引虚伏罪者八百五十余人。
结果承认诬告服罪而死的有八百五十余人。
罗织之党为之不振,
罗织罪名害人的集团为之丧气,
乃相与构陷善思,
他们便共同诬陷严善思,
坐流欢州。
结果他被流放州。
太后知其枉,
太后知道他冤枉,
寻复召为浑仪监丞。
不久又召他回来担任浑仪监丞。
善思名,
严善思名叫,字善思,
以字行。
人们习惯称呼他的字。
右补阙新郑朱敬则以太后本任威刑以禁异议,
右补阙新郑人朱敬则认为太后的本意是用刑罚来禁止不同意见,
今既革命,
现在既已登上帝位,
众心已定,
人心也已安定,
宜省刑尚宽,
就应减省刑罚,
乃上疏,
崇尚宽大,
以为:
于是上疏认为:
“李斯相秦,
“李斯辅助秦国,
用刻薄变诈以屠诸侯,
用刻薄欺诈手段屠杀诸侯,
不知易之以宽和,
不知道及时改变为宽大温和,
卒至土崩,
终于土崩瓦解,
此不知变之祸也。
这是不知道变化的祸害。
汉高祖定天下,
汉高祖平定天下,
陆贾、叔孙通说之以礼义,
陆贾、叔孙通说服他施行礼义,
传世十二,
结果皇位传了十二代,
此知变之善也。
这是知道变化的好处。
自文明草昧,
自文明年间帝业初创,
天地屯蒙,
一切刚刚开始,
三叔流言,
韩王、霍王等三位皇叔散布流言,
四凶构难,
徐敬业等四个元凶制造祸乱,
不设钩距,
这时候不用手段套出实情,
无以应天顺人,
不能应天命顺人心,
不切刑名,
不亲近法家的刑名之学,
不可摧奸息暴。
不能摧毁邪恶止息暴乱。
故置神器,
所以设铜匦,
开告端,
开告密之门,
曲直之影必呈,
使或曲或直的形影必然显现出来,
包藏之心尽露,
包藏着的阴谋全部暴露,
神道助直,
结果神明帮助正直之人,
无罪不除,
罪恶尽除,
苍生晏然,
百姓安定,
紫宸易主。
帝位转移。
然而急趋无善迹,
但快走不会有完整的脚印,
促柱少和声,
短的琴柱奏不出和声,
向时之妙策,
过去的妙策,
乃当今之刍狗也。
成了当今的无用之物。
伏愿览秦、汉之得失,
恳切希望看看秦、汉的得和失,
考时事之合宜,
考察当前的事怎样办才合适,
审糟粕之可遗,
哪些属于糟粕可以遗弃,
觉蘧庐之须毁,
发现那些一时有用过后即需破除的东西,
去萋菲之牙角,
去掉诬陷者的牙和角,
顿奸险之锋芒,
挫去邪恶阴险者的锋芒,
窒罗织之源,
堵塞罗织罪状的源头,
扫朋党之迹,
扫除结党营私的痕迹,
使天下苍生坦然大悦,
使天下百姓无忧无虑,
岂不乐哉!”
岂不快乐!”
太后善之,
太后赞许他的话,
赐帛三百段。
赏赐他帛三百段。
侍御史周矩上疏曰:
侍御史周矩上疏说:
“推劾之吏皆相矜以虐,
“审问犯人的官吏都以残暴相夸耀,
泥耳笼头,
泥塞耳朵,笼罩脑袋,
枷研楔,
用重枷磨脖颈,在头上加箍再打进楔子,
折膺签爪,
打折胸骨,手指钉竹签,
悬发薰耳,
吊头发,薰耳朵,
号曰‘狱持’。
号称为‘狱持’。
或累日节食,
或者多日减少供应食物,
连宵缓问,
通宵审问,
昼夜摇撼,
昼夜摇撼,
使不得眠,
不让睡觉,
号曰‘宿囚’。
号称为‘宿囚’。
此等既非木石,
犯人既不是木石,
且救目前,
为避免眼前的痛苦,
苟求赊死。
便姑且认罪谋求晚一点死去。
臣窃听舆议,
我私下听到的舆论,
皆称天下太平,
都说天下太平,
何苦须反!
有什么必要造反?
岂被告者尽是英雄,
难道被告发的人全是英雄,
欲求帝王邪?
想谋取帝王的地位吗?
但不胜楚毒自诬耳。
只是受不住酷刑,被迫认罪罢了。
愿陛下察之。
希望陛下考察。
今满朝侧息不安,
如今满朝百官坐卧不安,
皆以为陛下朝与之密,
都以为陛下早上同他们亲近,
夕与之仇,
晚上即与他们成为仇敌,
不可保也。
难以保全性命。
周用仁而昌,
周朝行仁义而昌盛,
秦用刑而亡。
秦朝用刑罚而灭亡。
愿陛下缓刑用仁,
愿陛下减缓刑罚,施行仁义,
天下幸甚!”
则天下百姓就很幸运了!”
太后颇采其言,
太后颇采纳他的意见,
制狱稍衰。
特种监狱的囚犯逐渐衰减。
太后春秋虽高,
太后年岁虽大,
善自涂泽,
但善于自己修饰容貌,
虽左右不觉其衰。
即使她左右的人也感觉不出她衰老。
丙戌,
丙戌(二十四日),
敕以齿落更生,
下诏说因自己牙齿脱落后又长出新牙,
九月,
九月,
庚子,
庚子(初九),
御则天门,赦天下,
到则天门宣布赦免天下罪人,
改元。
更改年号;
更以九月为社。
又改于九月祭土神。
制于并州置北都。
太后下令在并州设置北都。
癸丑,
癸丑(二十二日),
同平章事李游道、王璇、袁智弘、崔神基、李元素、春官侍郎孔思元、益州长史任令辉,
同平章事李游道、王、袁智弘、崔神基、李元素、春官侍郎孔思元、益州长史任令辉,
皆为王弘义所陷,
都因被王弘义诬陷,
流岭南。
流放岭南。
左羽林中郎将来子坐事流爱州,
左羽林中郎将来子因事获罪流放爱州,
寻卒。
不久去世。
初,
当初,
新丰王孝杰从刘审礼击吐蕃为副总管,
新丰人王孝杰跟从刘审礼进攻吐蕃任副总管,
与审礼皆没于吐蕃。
与刘审礼一起沦落于吐蕃。
赞普见孝杰泣曰:
吐蕃赞普见到王孝杰,哭泣说:
“貌类吾父。”
“相貌像我父亲。”
厚礼之,
因此给予他优厚的待遇,
后竟得归,
后来终于得以返回,
累迁右鹰扬卫将军。
连续升官至右鹰扬卫将军。
孝杰久在吐蕃,
王孝杰长期在吐蕃,
知其虚实。
知道他们的情况。
会西州都督唐休请复取龟兹、于阗、疏勒、碎叶四镇,
正好西州都督唐休请求再收复龟兹、于阗、疏勒、碎叶四镇,
敕以孝杰为武威军总管,
太后便下诏任命王孝杰为武威军总管,
与武卫大将军阿史那忠节将兵击吐蕃。
与武卫大将军阿史那忠节领兵进攻吐蕃。
冬,
冬季,
十月,
十月,
丙戌,
丙戌(二十五日),
大破吐蕃,
唐军大败吐蕃,
复取四镇。
又攻下四镇。
置安西都护府于龟兹,
朝廷设置安西都护府于龟兹,
发兵戍之。
派兵戍守。
二年(癸巳、693)
二年(癸巳,公元693年)
正月,
正月(前一年十一月),
壬辰朔,
壬辰朔(初一),
太后享万象神宫,
太后在万象神宫祭祀,
以魏王承嗣为亚献,
让魏王武承嗣第二个献祭品,
梁王三思为终献。
梁王武三思最后一个献祭品。
太后自制神宫乐,
太后自编神宫乐,
用舞者九百人。
是乐舞人员九百人。
户婢团儿为太后所宠信,
宫中守门的官婢团儿受太后宠信,
有憾于皇嗣,
对皇嗣不满,
乃谮皇嗣妃刘氏、德妃窦氏为厌咒。
于是诬陷皇嗣妃刘氏、德妃窦氏,说她们用邪术诅咒太后。
癸巳,
癸巳(初二),
妃与德妃朝太后于嘉豫殿,
皇嗣妃与德妃朝见太后于嘉豫殿,
既退,同时杀之,
退出后同时被杀,
瘗于宫中,
掩埋在宫中,
莫知所在。
人们不知道掩埋的处所。
德妃,抗之曾孙也。
德妃是窦抗的曾孙女。
皇嗣畏忤旨,
皇嗣畏惧违犯太后的旨意,
不敢言,
对这件事不敢说话,
居太后前,
在太后面前,
容止自如。
表情和举动都保持和平常一样。
团儿复欲害皇嗣,
团儿又想陷害皇嗣,
有言其情于太后者,
有人将她的情况告诉太后,
太后乃杀团儿。
太后才杀死团儿。
是时,
当时,
告密者皆诱人奴婢告其主,
告密的人都引诱别人的奴婢告发他们的主人,
以求功赏。
以谋取功劳赏赐。
德妃父孝谌为润州刺史,
德妃的父亲窦孝谌任润州刺史,
有奴妄为妖异以恐德妃母庞氏,
有家奴妄作妖异以恐吓德妃的母亲庞氏。
庞氏惧,
庞氏害怕,
奴请夜祠祷解,
家奴便请她夜间向神祈祷以消除妖异。
因发其事。
家奴又告发这件事,
下监察御史龙门薛季昶按之,
庞氏因此被送到监察御史龙门人薛季昶处查问。
季昶诬奏,以为与德妃同祝诅,
薛季昶诬奏庞氏与德妃共同求神降祸于太后,
先涕泣不自胜,
他先痛哭流涕好像经受不住的样子,
乃言曰:
然后说:
“庞氏所为,
“庞氏的行为,
臣子所不忍道。”
我不忍说出口。”
太后擢季昶为给事中。
太后便提升薛季昶为给事中。
庞氏当斩,
庞氏应当斩首,
其子希诣侍御史徐有功讼冤,
她的儿子窦希找侍御史徐有功诉冤,
有功牒所司停刑,
徐有功通知有关部门停止执行死刑,
上奏论之,
然后上奏辩论,
以为无罪;
认为她没有罪。
季昶奏有功阿党恶逆,
薛季昶上奏说徐有功循私偏袒恶逆罪犯,
请付法,
请求法办,
法司处有功罪当绞。
执法部门判徐有功的罪应当处以绞刑。
令史以白有功,
徐有功的属官把情况告诉他,
有功叹曰:
徐有功叹息说:
“岂我独死,
“难道只有我一个人死,
诸人永不死邪!”
其他人永远不死吗?”
既食,
他进餐后,
掩扇而寝。
便用扇子掩面睡觉。
人以为有功苟自强,
人们以为徐有功只是暂时强作镇静,
必内忧惧,
必定内心忧惧,
密伺之,
但偷看他,
方熟寝。
他却正在熟睡。
太后召有功,
太后召见徐有功,
迎谓曰:
责问他:
“卿比按狱,
“你近来办案,
失出何多?”
重罪不办或轻办的失误怎么那样多?”
对曰:
回答说:
“失出,
“重罪不办或轻办,
人臣之小过;
是作臣下的小过失;
好生,
喜欢让人活着,
圣人之大德。”
是圣人的大德。”
太后默然。
太后沉默不语。
由是庞氏得减死,
因此庞氏得减免死罪,
与其三子皆流岭南,
同三个儿子一起流放岭南,
孝谌贬罗州司马,
窦孝谌降职为罗州司马,
有功亦除名。
徐有功也被削除名籍。
戊申,
戊申(十七日),
姚奏请令宰相撰《时政记》,
姚上奏请求命令宰相撰写《时政记》,
月送史馆。
每月送交史馆。
从之。
这个意见被采纳。
《时政记》自此始。
《时政记》的撰写从这时候开始。
腊月,
腊月,
丁卯,
丁卯(初七),
降皇孙成器为寿春王,
皇孙李成器被降为寿春郡王,
恒王成义为衡阳王,
恒王李成义为衡阳郡王,
楚王隆基为临淄王,
楚王李隆基为临淄郡王,
卫王隆范为巴陵王,
卫王李隆范为巴陵郡王,
赵王隆业为彭城王,
赵王李隆业为彭城郡王,
皆睿宗之子也。
他们都是睿宗李旦的儿子。
春,
春季,
一月,
一月,
庚子,
庚子(初十),
以夏官侍郎娄师德同平章事。
太后任命夏官侍郎娄师德为同平章事。
师德宽厚清慎,
娄师德为人宽厚,清廉谨慎,
犯而不校。
冒犯他也不计较。
与李昭德俱入朝,
他与李昭德一同入朝,
师德体肥行缓,
娄师德身体肥胖行动缓慢,
昭德屡待之不至,
李昭德老等他不来,
怒骂曰:
便怒骂他:
“田舍夫!”
“乡下佬!”
师德徐笑曰:
娄师德笑着说:
“师德不为田舍夫,
“我不作乡下佬,
谁当为之!”
谁应当作乡下佬!”
其弟除代州刺史,
他的弟弟授任代州刺史,
将行,
将要赴任时,
师德谓曰:
娄师德对他说:
“吾备位宰相,
“我任宰相,
汝复为州牧,
你又为州刺史,
荣宠过盛,
得到的恩庞太盛,
人所疾也,
是别人所妒忌的,
将何以自免?”
将如何自己避祸?”
弟长跪曰:
他弟弟直身而跪说:
“自今虽有人唾某面,
“今后就是有人唾我脸上,
某拭之而已,
我只擦拭而已,
���不为兄忧。”
希望不致使哥哥担忧。”
师德愀然曰:
娄师德神色忧虑地说:
“此所以为吾忧也!
“这正是使我担忧的!
人唾汝面,
人家唾你脸,
怒汝也;
是因为恨你,
汝拭之,
你擦拭,
乃逆其意,
便违反人家的意愿,
所以重其怒。
正好加重人家的怒气。
夫唾,
唾液,
不拭自干,
不擦拭它会自己干,
当笑而受之。”
应当笑而承受。”
甲寅,
甲寅(二十四日),
前尚方监裴匪躬、内常侍范云仙坐私谒皇嗣腰斩于市。
前尚方监裴匪躬、内常侍范云仙因私自拜见皇嗣获罪,腰斩于街市。
自是公卿以下皆不得见。
从此公卿以下官员都不得晋见皇嗣。
又有告皇嗣潜有异谋者,
又有人告发皇嗣有秘密异谋,
太后命来俊臣鞫其左右,
太后命令来俊臣审讯他身边人员,
左右不胜楚毒,
他们受不住酷刑,
皆欲自诬。
都想违心认罪。
太常工人京兆安金藏大呼谓俊臣曰:
太常寺工人京兆人安金藏大声对来俊臣说:
“公既不信金藏之言,
“您既然不相信我的话,
请剖心以明皇嗣不反。”
我请求剖出心肝以表明皇嗣不谋反。”
既引佩刀自剖其胸,
他立即抽出佩刀自己剖胸,
五藏皆出,
五脏都流出,
流血被地。
血流满地。
太后闻之,
太后听说,
令舆入宫中,
命令将他抬入宫中,
使医内五藏,
让医生将五脏纳入体内,
以桑皮线缝之,
用桑皮线缝合,
傅以药,
敷上药,
经宿始苏。
经过一个晚上才苏醒。
太后亲临视之,
太后亲自去看望他,
叹曰:
叹息说:
“吾有子不能自明,
“我有儿子不能自己看清楚,
使汝至此。”
结果使得你这样。”
即命俊臣停推。
立即命令来俊臣停止审讯,
睿宗由是得免。
皇嗣因此得免于难。
罢举人习《老子》,
朝廷停止应举的人学习《老子》,
更习太后所造《臣轨》。
改为学习太后所编的《臣轨》。
二月,
二月,
丙子,
丙子(十六日),
新罗王政明卒,
新罗王金政明去世,
遣使立其子理洪为王。
朝廷派遣使者封他的儿子金理洪为王。
乙亥,
乙亥(十五日),
禁人间锦。
朝廷禁止民间拥有彩色有花纹的丝织品。
侍御史侯思止私畜锦,
侍御史侯思止私自贮存这种丝织品,
李昭德按之,
李昭德查办他,
杖杀于朝堂。
用杖刑将他杀死于朝堂。
或告岭南流人谋反,
有人告发岭南流放人员谋反,
太后遣司刑评事万国俊摄监察御史就按之。
太后派遣司刑评事万国俊代理监察御史前往查问。
国俊至广州,
万国俊到达广州后,
悉召流人,
召集全部流放人员,
矫制赐自尽。
假传太后命令让他们自尽。
流人号呼不服,
流放人员呼喊着不服罪,
国俊驱就水曲,
万国俊将他们驱赶到河边,
尽斩之,
全部斩首,
一朝杀三百余人。
一个早上就杀死三百多人。
然后诈为反状,
然后伪造他们谋反的罪状,
还奏,
回来上报,
因言诸道流人,
同时还对太后说其他各道的流放者,
亦必有怨望谋反者,
也一定有怀恨而谋反的,
不可不早诛。
不能不及早清除掉。
太后喜,
太后高兴,
擢国俊为朝散大夫、行侍御史。
提升万国俊为朝散大夫、行侍御史。
更遣右翊卫兵曹参军刘光业、司刑评事王德寿、苑南面监丞鲍思恭、尚辇直长王大贞、右武威卫兵曹参军屈贞筠皆摄监察御史,
太后又派遣右翊卫兵曹参军刘光业、司刑评事王德寿、苑南面监丞鲍思恭、尚辇直长王大贞、右武威卫兵曹参军屈贞筠都任代理监察御史,
诣诸道按流人。
到各道审查流放人员。
光业等以国俊多杀蒙赏,
刘光业等因万国俊多杀人受到奖赏,
争效之,
争相仿效他。
光业杀七百人,
刘光业杀死七百人,
德寿杀五百人,
王德寿杀死五百人,
自余少者不减百人,
其余少的也不少于一百人,
其远年杂犯流人亦与之俱毙。
早年的各种罪犯、流放人员也一同被杀。
太后颇知其滥,制:
太后也颇知滥杀的情况,
“六道流人未死者并家属皆听还乡里。”
因此下令“六道流放人员未死的连同他们的家属,都准许返回家乡。”
国俊等亦相继死,
万国俊等也相继死去,
或得罪流窜。
或获罪流放。
来俊臣诬冬官尚书苏,
来俊臣诬告冬官尚书苏,
云在魏州与琅邪王冲通谋,
说他在魏州时与琅邪王李冲串通谋反。
夏,
夏季,
四月,
四月,
乙未,
乙未(疑误),
杀之。
他被处死。
五月,
五月,
癸丑,
癸丑(二十五日),
棣州河溢。
棣州河水泛滥。
秋,
秋季,
九月,
九月,
丁亥朔,
丁亥朔(初一),
日有食之。
出现日食。
魏王承嗣等五千人表请加尊号曰金轮圣神皇帝。
魏王武承嗣等五千人上表请求太后加尊号为金轮圣神皇帝。
乙未,
乙未(初九),
太后御万象神宫,
太后到万象神宫,
受尊号,
接受尊号,
赦天下。
赦免天下罪人。
作金轮等七宝,
朝廷制作金轮等七宝,
每朝会,
每次朝会,
陈之殿庭。
都陈列在殿庭。
庚子,
庚子(十四日),
追尊昭安皇帝曰浑元昭安皇帝,
朝廷追尊昭安皇帝为浑元昭安皇帝,
文穆皇帝曰立极文穆皇帝,
文穆皇帝为立极文穆皇帝,
孝明高皇帝曰无上孝明高皇帝;
孝明高皇帝为无上孝明高皇帝;
皇后从帝号。
皇后的尊号与帝号相同。
辛丑,
辛丑(十五日),
以文昌左丞、同平章事姚为司宾卿,
朝廷任命文昌左丞、同平章事姚为司宾卿,
罢政事;
罢除相职;
以司宾卿万年豆卢钦望为内史,
任命司宾卿万年人豆卢钦望为内史,
文昌左丞韦巨源同平章事,
文昌左丞韦巨源为同平章事,
秋官侍郎吴人陆元方为鸾台侍郎、同平章事。
秋官侍郎吴人陆无方为鸾台侍郎、同平章事。
臣源,孝宽之玄孙也。
韦巨源是韦孝宽的玄孙。
万岁通天内外战事
延载元年(甲午、694)
延载元年(甲午,公元694年)
正月,
正月,
丙戌,
丙戌(初一),
太后享万象神宫。
太后在万象神宫祭祀。
突厥可汗骨笃禄卒,
突厥可汗阿史那骨笃禄去世,
其子幼,
他的儿子年幼,
弟默啜自立为可汗。
他的弟弟阿史那默啜自立为可汗。
腊月,
腊月,
甲戌,
甲戌(十九日),
默啜寇灵州。
阿史那默啜侵扰灵州。
室韦反,
室韦反叛,
遣右鹰扬卫大将军李多祚击破之。
唐朝派遣右鹰扬卫大将军李多祚击败他们。
春,
春季,
一月,
一月,
以娄师德为河源等军检校营田大使。
朝廷任命娄师德为河源等军检校营田大使。
二月,
二月,
武威道总管王孝杰破吐蕃论赞刃、突厥可汗子等于冷泉及大岭,各三万余人,
武威道总管王孝杰在冷泉及大岭打败吐蕃论赞刃、突厥可汗子等各三万多人。
碎叶镇守使韩思忠破泥熟俟斤等万余人。
碎叶镇守使韩思忠打败泥熟俟斤等一万余人。
庚午,
庚午(十六日),
以僧怀义为代北道行军大总管,
朝廷任命和尚怀义为代北道行军大总管,
以讨默啜。
以讨伐阿史那默啜。
三月甲申,
三月,甲申(初一),
以凤阁舍人苏味道为凤阁侍郎、同平章事,
朝廷任命凤阁舍人苏味道为凤阁侍郎、同平章事,
李昭德检校内史。
李昭德为检校内史;
更以僧怀义为朔方道行军大总管,
又任命和尚怀义为朔方道行军大总管,
以李昭德为长史,
以李昭德为长史,
苏味道为司马,
苏味道为司马,
帅契明、曹仁师、沙吒忠义等十八将军以讨默啜,
率领契明、曹仁师、沙吒忠义等十八将军以讨伐阿史那默啜,
未行,
还没有出发,
虏退而止。
因敌人退走而停止出兵。
昭德尝与怀义议事,
李昭德曾与和尚怀义商议事情,
失其旨,
不符合他的心意,
怀义挞之,
被怀义鞭打,
昭德惶惧请罪。
李昭德恐惧请罪。
夏,
夏季,
四月,
四月,
壬戌,
壬戌(初九),
以夏官尚书、武威道大总管王孝杰同凤阁鸾台三品。
朝廷任命夏官尚书、武威道大总管王孝杰为同凤阁鸾台三品。
五月,
五月,
魏王承嗣等二万六千余人上尊号曰越古金轮圣神皇帝。
魏王武承嗣等二万六千余人给太后上尊号为越古金轮圣神皇帝。
甲午,
甲午(十一日),
御则天门楼受尊号,
太后驾临则天门城楼接受尊号,
赦天下,
大赦天下罪人,
改元。
更改年号。
天授中,
天授年间,
遣监察御史寿春裴怀古安集西南蛮。
朝廷派遣监察御史寿春人裴怀古招抚西南蛮族。
六月,
六月,
癸丑,
癸丑(初一),
永昌蛮酋薰期帅部落二十余万户内附。
永昌蛮首领薰期率领部落二十余万户归附唐朝。
河内有老尼居神都麟趾寺,
河内地方有老尼姑,居住在神都麟趾寺,
与嵩山人韦什方等以妖妄惑众。
与嵩山人韦什方等以邪说迷惑群众。
尼自号净光如来,
老尼姑自号净光如来,
云能知未然;
说能预知未来;
什方自云吴赤乌年生。
韦什方自称是三国时孙吴赤乌年间出生的人。
又有老胡亦自言五百岁,
又有一个老胡人也自称五百岁,
云见薛师已二百年矣,
说他看见和尚怀义已二百年了,
容貌愈少。
怀义的面貌越来越年轻。
太后甚信重之,
太后很信任器重他们,
赐什方姓武氏。
赐韦什方姓武氏。
秋,
秋季,
七月,
七月,
癸未,
癸未(初一),
以什方为正谏大夫、同平章事,
朝廷任命韦什方为正谏大夫、同平章事,
制云:
命令中说:
“迈轩代之广成,
“他胜过轩辕时代的广成子,
逾汉朝之河上。”
超越汉朝的河上公。”
八月,
八月,
什方乞还山,
韦什方要求返回嵩山,太后命令免去职务,
制罢遣之。
遣送他返山。
戊辰,
戊辰(十七日),
以王孝杰为瀚海道行军总管,
朝廷任命王孝杰为瀚海道行军总管,
仍受朔方道行军大总管薛怀义节度。
并受朔方道行军大总管和尚怀义的指挥。
己巳,
己巳(十八日),
以司宾少卿姚为纳言;
朝廷任命司宾少卿姚为纳言;
左肃政中丞原武杨再思为鸾台侍郎,
左肃政中丞原武人杨再思为鸾台侍郎,
洛州司马杜景俭为凤阁侍郎,
洛州司马杜景俭为凤阁侍郎,
并同平章事。
一并任同平章事。
豆卢钦望请京官九品已上输两月俸以赡军,
豆卢钦望请九品以上的京官每人交两个月的薪俸以补助军用,
转帖百官,
写了一份通知让百官传阅,
令拜表。
让他们一起上奏表。
百官但赴拜,
百官只是聚到一起,
不知何事。
不知是什么事情。
拾遗王求礼谓钦望曰:
拾遗王求礼对豆卢钦望说:
“明公禄厚,
“您俸禄丰厚,
输之无伤;
交纳没有什么关系;
卑官贫迫,
低级官吏贫困,
奈何不使其知而欺夺之乎?”
为什么不让他们知道而加以欺骗夺取呢?”
钦望正色拒之。
豆卢钦望严正拒绝他。
既上表,
上表后,
求礼进言曰:
王求礼进言说:
“陛下富有四海,
“陛下富有天下,
军国有储,
军用和国用都有储备,
何藉贫官九品之俸而欺夺之!”
如何用得着贫官九品的俸禄而加以欺骗夺取!”
姚曰:
姚说:
“求礼不识大体。”
“王求礼不识大体!”
求礼曰:
王求礼说:
“如姚,
“像姚这样,
为识大体者邪!”
是识大体的人吗!”
事遂寝。
事情终于没有实施。
戊寅,
戊寅(二十七日),
鸾台侍郎、同平章事崔元综坐事流振州。
鸾台侍郎、同平章事崔元综因事获罪流放振州。
武三思帅四夷酋长请铸铜铁为天枢,
武三思等率领四夷首领请用铜铁铸造大‘天枢’柱,
立于端门之外,
树立在端门外,
铭纪功德,
柱上有记述功德的铭文,
黜唐颂周;
贬黜唐朝,称颂武周;
以姚为督作使。
任命姚为督作使。
诸胡聚钱百万亿,
诸胡聚集钱百万亿,
买铜铁不能足,
买铜铁尚不够用,
赋民间农器以足之。
又征收民间的农具加以补充。
九月,
九月,
壬午朔,
壬午朔(初一),
日有食之。
出现日食。
殿中丞来俊臣坐赃贬同州参军。
殿中丞来俊臣犯贪赃罪,降职为同州参军。
王弘义流琼州,
王弘义流放琼州,
诈称敕追还,
伪称太后有令追他回京,
至汉北,
到了汉水以北,
侍御史胡元礼遇之,
侍御史胡元礼遇见他,
按验,
经过查验,
得其奸状,
弄清他作假的事实,
杖杀之。
于是用杖刑处死。
内史李昭德恃太后委遇,
内史李昭德依仗太后的信任,
颇专权使气,
独揽大权,意气用事,
人多疾之,
人们多憎恨他。
前鲁王府功曹参军丘上疏攻之,
前鲁王府功曹参军丘上疏抨击他,
其略曰:
内容大致说:
“陛下天授以前,
“陛下在天授年间以前,
万机独断。
政事由自己决断,
自长寿以来,
自长寿年间以来,
委任昭德,
委任李昭德,
参奉机密,
让他参与机密,提出可行的事,
献可替否;
否决不可行的事;
事有便利,
一些对国家便利的事,
不预谘谋,
他事先不参与商议,
要待画日将行,
待到已批示将要推行时,
方乃别生驳异。
才另提出不同意见,
扬露专擅,
显露出独断独行,好表现自己。
显示于人,
善事归于君主,
归美引愆,
过失自己承担,
义不如此。”
他并不遵循这种君臣关系的常理。”
又曰:
又说:
“臣观其胆,
“我看他的胆子,
乃大于身,
比身体还大,
鼻息所冲,
鼻孔出的气,
上拂云汉。”
上冲霄汉。”
又曰:
又说:
“蚁穴坏堤,
“蚂蚁的洞穴可以毁掉大堤,
针芒写气,
针尖大的小孔足以泄气,
权重一去,
权力一旦失去,
收之极难。”
要收回就极难。”
长上果毅邓注,
长上果毅邓注,
又著《石论》数千言,
又著《石论》数千言,
述昭德专权之状。
叙述李昭德专权的事实。
凤阁舍人逄弘敏取奏之,
凤阁舍人逄弘敏将它上奏,
太后由是恶昭德。
太后因此而憎恶李昭德,
壬寅,
壬寅(二十一日),
贬昭德为南宾尉,
将他降职为南宾县尉,
寻又免死流窜。
不久又减免死罪,将他流放。
太后出黎花一枝以示宰相,
太后拿出一枝梨花给宰相们看,
宰相皆以为瑞。
宰相们都以为是吉兆。
杜景俭独曰:
只有杜景俭说:
“今草木黄落,
“现在草木枯黄凋落,
而此更发荣,
而梨树却开花,
阴阳不时,
这是阴阳错乱,
咎在臣等。”
过失在我们这些人。”
因拜谢。
他因此跪下谢罪。
太后曰:
太后说:
“卿真宰相也!”
“你是真正的宰相。”
冬,
冬季,
十月,
十月,
壬申,
壬申(二十二日),
以文昌右丞李元素为凤阁侍郎,
朝廷任命文昌左丞李元素为凤阁侍郎,
左肃政中丞周允元检校凤阁侍郎,
左肃政中丞周允元为检校凤阁侍郎,
并同平章事。
一并任同平章事。
允元,豫州人也。
周允元是豫州人。
岭南獠反,
岭南獠人反叛,
以容州都督张玄遇为桂、永等州经略大使以讨之。
朝廷任命容州都督张玄遇为桂、永等州经略大使以讨伐他们。
天册万岁元年(乙未、695)
天册万岁元年(乙未,公元695年)
正月,
正月,
辛巳朔,
辛巳朔(初一),
太后加号慈氏越古金轮圣神皇帝,
太后加尊号为慈氏越古金轮圣神皇帝,
赦天下,
大赦天下,
改元证圣。
更改年号为证圣。
周允元与司刑少卿皇甫文备奏内史豆卢钦望、同平章事韦巨源、杜景俭、苏味道、陆元方附会李昭德,
周允元与司刑少卿皇甫文备上奏说内史豆卢钦望、同平章事韦巨源、杜景俭、苏味道、陆元方依附李昭德,
不能匡正,
不能纠正政事的过失。
钦望贬赵州,
豆卢钦望被降职为赵州刺史,
巨源贬麟州,
韦巨源被降职为麟州刺史,
景俭贬溱州,
杜景俭被降职为溱州刺史,
味道贬集州,
苏味道被降职为集州刺史,
元方贬绥州刺史。
陆元方被降职为绥州刺史。
初,
当初,
明堂既成,
明堂已落成,
太后命僧怀义作夹大像,
太后命令和尚怀义用麻布夹缝制作大佛像,
其小指中犹容数十人,
佛像的小指中就能容得下数十人,
于明堂北构天堂以贮之。堂始构,
在明堂北面构筑天堂用来贮存。
为风所摧,
天堂初造时被风吹倒,
更构之,
又重新再造,
日役万人,
每天役使一万人,
采木江岭,
采集木料于江河山岭,
数年之间,
数年之中,
所费以万亿计,
花费以万亿计算,
府藏为之耗竭。
国库因此耗尽。
怀义用财如粪土,
和尚怀义花钱像粪土一样,
太后一听之,
太后全都听任他,
无所问。
不加过问。
每作无遮会,
每次举行无遮法会,
用钱万缗;
用钱万缗;
士女云集,
等四方男女汇集,
又散钱十车,
又散钱十车,
使之争拾,
让他们争相拣拾,
相蹈践有死者。
有人因争抢被踩死。
所在公私田宅,
各地的公私田宅,
多为僧有。
多数为和尚所有。
怀义颇厌入宫,
和尚怀义不喜欢入宫,
多居白马寺,
多数时间居住在白马寺,
所度力士为僧者满千人。
他剃度千名身强力壮的人为僧。
侍御史周矩疑有奸谋,
侍御史周矩怀疑他有奸谋,
固请按之。
一再请求审查他。
太后曰:
太后说:
“卿姑退,
“你且回去,
朕即令往。”
朕即命令他去你处。”
矩至台,
周矩回到御史官署,
怀义亦至,
和尚怀义也到,
乘马就阶而下,
他就着台阶下马,
坦腹于床。
露腹坐在椅子上。
矩召吏将按之,
周矩召集手下吏卒将要审问他,
遽跃马而去。
他立即跃上马飞驰而去。
矩具奏其状,
周矩上报他的行为,
太后曰:
太后说:
“此道人病风,
“这个道人患疯病,
不足诘,
不值得追问,
所度僧,
他所剃度的僧人,
惟卿所处。”
任由你处理。”
悉流远州。
周矩将他们全部流放到边远州县。
迁矩天官员外郎。
升任周矩为天官员外郎。
乙未,
乙未(疑误),
作无遮会于明堂,
太后作无遮法会于明堂,
凿地为坑,
挖地为坑,
深五丈,
深五丈,
结彩为宫殿,
结札彩绸作宫殿,
佛像皆于坑中引出之,
佛像都从深坑中拉出,
云自地涌出。
说是从地下涌出。
又杀牛取血,
又杀牛取血,
画大像,
用来画大佛像,
首高二百尺,
佛像的头高二百尺,
云怀义刺膝血为之。
说是和尚怀义刺膝取血画的。
丙申,
丙申(初八),
张像于天津桥南,
在天津桥南边张挂大佛像,
设斋。
摆上供神佛用的食品。
时御医沈南亦得幸于太后,
当时御医沈南也得到太后宠幸,
怀义心愠,是夕,
和尚怀义对此心里不高兴,
密烧天堂,
当晚秘密焚烧天堂,
延及明堂,
延烧到明堂,
火照城中如昼,
火光照得洛阳城中如同白昼,
比明皆尽,
到天亮时天堂明堂全部烧光,
暴风裂血像为数百段。
狂风刮坏牛血画的佛像断成数百段。
太后耻而讳之,
太后羞愧而不敢说明真象,
但云内作工徒误烧麻主,
只说是在天堂里干活的工徒疏忽烧着麻布佛像,
遂涉明堂。
而延烧明堂。
时方宴,
当时全城臣民正在聚饮,
左拾遗刘承庆请辍朝停以答天谴,
左拾遗刘承庆请求停止朝会和聚饮,以回答上天的谴责,
太后将从之。
太后准备接受。
姚曰:
姚说:
“昔成周宣榭,
“从前周代成周城宣榭失火,
卜代愈隆;
占卜的结果是朝代更加兴盛;
汉武建章,
汉武帝时柏梁台失火后再造建章宫,
盛德弥永。
盛德更加久远。
今明堂布政之所,
现在明堂只是发布政令的场所,
非宗庙也,
并不是宗庙,
不应自贬损。”
不应自我贬抑。”
太后乃御端门,
太后于是登上端门,
观如平日。
像平时一样观看臣民会饮。
命更造明堂、天堂,
她命令重新建造明堂、天堂,
仍以怀义充使。
仍然任命和尚怀义为主持建造的使者;
又铸铜为九州鼎及二十神,
又为九州各铸一座铜鼎及十二属相神,
皆高一丈,
都高一丈,
各置其方。
安置在各自的方位。
先是,
在这以前,
河内老尼昼食一麻一米,
河内老尼姑白天只食一点麻籽和一点米,
夜则烹宰宴乐,
晚上则屠宰烹调宴饮作乐,
畜弟子百余人,
收养弟子一百多人,
淫秽靡所不为 。
淫乱无所不为。
武什方自言能合长年药,
武什方自称能配制长生不老药,
太后遣乘驿于岭南采药。
太后派遣他乘驿车赴岭南采药。
及明堂火,
等到明堂火灾,
尼入唁太后,
老尼姑入宫慰问太后,
太后怒叱之,
太后怒斥她,
曰:
说:
“汝常言能前知,
“你经常说能预知未来,
何以不言明堂火?”
何以不预言明堂火灾?”
因斥还河内,
因此驱逐她回河内,
弟子及老胡等皆逃散。
他的弟子及老胡人都逃散了。
又有发其奸者,
又有人告发她们的罪恶,
太后乃复召尼还麟趾寺,
太后便又召老尼姑返回麟趾寺,
弟子毕集,
她的弟子们也闻讯全都回来,
敕给使掩捕,
于是命令宦官出其不意逮捕她们,
尽获之,
全部捕获,
皆没为官婢。
都没入官府为官婢。
什方还,
武什方从岭南返回,
至偃师,
至偃师时,
闻事露,
听说事情败露,
自绞死。
自己上吊而死。
庚子,
庚子(疑误),
以明堂火告庙,
太后将明堂失火的事禀告太庙,
下制求直言。
并下令征求直言。
刘承庆上疏,以为:
刘承庆上疏认为:
“火发既从麻主,
“火既然从麻布佛像烧起,
后及总章,
后延及明堂总章三室,
所营佛舍,恐劳无益,
可见所营建的佛舍恐徒劳无益,
请罢之。
请停止营造。
又,
还有,
明堂所以统和天人,
明堂的作用是调和天与人的关系,
一旦焚毁,
一旦焚毁,
臣下何心犹为宴!
大臣们还有什么心思参加聚饮,
忧喜相争,
忧愁和喜悦两种心情相互争斗,
伤于情性。
有伤于人的性情。
又,
还有,
陛下垂制博访,
陛下下令广泛访求,
许陈至理,
允许臣下陈述最根本的道理,
而左史张鼎以为今既火流王屋,
而左史张鼎认为现在既然有火烧到帝王居住的地方,
弥显大周之祥,
更显出大周朝的祥瑞,
通事舍人逄敏奏称,
通事舍人逄敏奏称,
弥勒成道时有天魔烧宫,
弥勒佛成道时有天魔烧宫,
七宝台须臾散坏,
七宝台顷刻散坏,
斯实谄妄之邪言,
这些实在是谄媚荒诞之言,
非君臣之正论。
不是君臣间正常的言论。
伏愿陛下乾乾翼翼,
恳请陛下自强不息,小心翼翼,
无戾天人之心而兴不急之役,
不违反天理人心而兴办非急切的工程,
则兆人蒙赖,
则亿万百姓有所依靠,
福禄无穷。”
福禄无穷。”
获嘉主簿彭城刘知几表陈四事:
获嘉县主簿彭城人刘知几上表陈述四件事:
其一,
其一,
以为:
以为:
“皇业权舆,
“皇业起始,
天地开辟,
天地开辟,
嗣君即位,
嗣君即位,
黎元更始,
百姓重新开始,
时则藉非常之庆以申再造之恩。
当时则凭借非常的喜庆以显示使人重新获得生命的恩惠,
今六合清宴而赦令不息,
现在天下清静安宁而赦令不断发布,
近则一年再降,
近来则一年中不止一次,
远则每岁无遗,
前些时则每年都有。
至于违法悖礼之徒,
至于违法背礼的人,
无赖不仁之辈,
刁猾凶残之徒,
编户则寇攘为业,
当百姓则以偷盗为业,
当官则赃贿是求。
当官则以贪赃索贿为目标。
而元日之朝,
而元旦的朝会,
指期天泽,
期望皇帝的恩泽,
重阳之节,
重阳的节日,
伫降皇恩,
久立等待降皇恩,
如其忖度,
结果正如他们所揣测,
咸果释免。
全都获得赦免。
或有名垂结正,
有人接近结案判定,
罪将断决,
刑罚将要执行,
窃行货贿,
而私下贿赂,
方便规求,
官吏乘机索取,
故致稽延,
以致判决拖延,
毕沾宽宥。
终于获宽容饶恕。
用使俗多顽悖,
这就使得社会上出现众多顽劣逆乱之徒,
时罕廉隅,
而缺少行为、品性端正严肃的人,
为善者不预恩光,
行善的人得不到皇恩,
作恶者独承徼幸。
作恶的人却独自获得意外的利益。
古语曰:
古语说:
‘小人之幸,
‘小人的幸运,
君子之不幸。
便是君子的不幸。
’斯之谓也。
’就是这个意思。
望陛下而今而后,
希望陛下从今以后,
颇节于赦,
适当节制赦令,
使黎氓知禁,
使百姓知道禁令,
奸宄肃清。”
为非作歹的人被肃清。”
其二,
其二,
以为:
以为:
“海内具僚九品以上,
“海内任官九品以上的人,
每岁逢赦,
每年遇到发布赦令,
必赐阶勋,
必赐官阶勋级,
至于朝野宴集,公私聚会,
以至朝野宴会、公私聚会时,
绯服众于青衣。
穿红色衣服的官员多于穿青色衣服的官员,
象板多于木笏;
持象牙笏的多于执木笏的;
皆荣非德举,
他们的荣显并非因品德高尚而获得,
位罕才升,
他的官阶很少是因为才能出众而提升的,
不知何者为妍蚩,
分不清什么是美与丑,
何者为美恶。
什么是善与恶。
臣望自今以后,稍息私恩,
我希望从今以后稍微停止以私意赏赐官阶和勋级,
使有善者逾效忠勤,
使有才德的人更加忠诚勤奋,
无才者咸知勉励。”
无才能的人都知道努力上进。”
其三,
其三,
以为:
以为:
“陛下临朝践极,
“陛下临朝即帝位以来,
取士太广,
取士太多,
六品以下职事清官,
六品以下有具体职务、政事清闲的官吏,
遂乃方之土芥,
就像泥土草芥一样微不足道,
比之沙砾,
像沙砾一样数不清,
若遂不加沙汰,
如果不加以淘汰,
臣恐有秽皇风。”
恐怕要玷污君主的教化。”
其四,
其四,
以为,
以为:
“今之牧伯迁代太速,
“现在州郡官吏更换调动太快,
倏来忽往,
忽来忽往,
蓬转萍流,
像蓬草和浮萍一样流转不定,
既怀苟且之谋,
他们既怀着得过且过的打算,
何暇循良之政!
哪里还有心思搞奉公守法的政事。
望自今刺史非三岁以上不可迁官,
希望今后刺史在任不到三年以上不能调动,
仍明察功过,
同时认真考察他们的功过,
尤甄赏罚。”
尤其要严明赏罚。”
疏奏,
奏疏上达后,
太后颇嘉之。
太后很赞赏。
是时官爵易得而法网严峻,
当时官爵容易得到而法网严峻,
故人竞为趋进而多陷刑戮,
所以人们争着求取官爵而多陷身刑罚甚至被杀,
知几乃著《思慎赋》以刺时见志焉。
刘知几便著《思慎赋》以讽刺时俗,表明自己的志趣。
丙午,
丙午(二十六日),
以王孝杰为朔方道行军总管,
朝廷任命王孝杰为朔方道行军总管,
击突厥。
进攻突厥。
春,
春季,
二月,
二月,
己酉朔,
己酉朔(初一),
日有食之。
出现日食。
僧怀义益骄恣,
和尚怀义日益骄傲放纵,
太后恶之。
太后因此憎恨他。
既焚明堂,
他焚烧明堂后,
心不自安,
内心不安,
言多不顺;
言语多不恭顺;
太后密选宫人有力者百余人以防之。
太后秘密挑选一百多名身强力壮的宫女以防备他。
壬子,
壬子(初四),
执之于瑶光殿前树下,
在瑶光殿前树下将他逮捕,
使建昌王武攸宁帅壮士殴杀之,
让建昌王武攸宁率领壮士将他打死,
送尸白马寺,
把尸体送往白马寺,
焚之以造塔。
焚尸造塔。
甲子,
甲子(十六日),
太后去“慈氏越古”之号。
太后除去“慈氏越古”的称号。
三月,
三月,
丙辰,
丙辰(初九),
凤阁侍郎、同平章事周允元薨。
凤阁侍郎、同平章事周允元去世。
夏,
夏季,
四月,
四月,
天枢成,
朝廷铸造天枢柱完成,
高一百五尺,
高一百零五尺,
径十二尺,
直径十二尺,
八面,
柱身八面,
各径五尺。
每面宽五尺。
下为铁山,
大柱下面是一座铁山,
周百七十尺,
周边长一百七十尺,
以铜为蟠龙麒麟萦绕之;
环绕铁山的是铜做的蟠龙和麒麟;
上为腾云承露盘,
柱顶上铸一个腾云形的承露盘,
径三丈,
直径三丈,
四龙人立捧火珠,
四个龙人站在盘上捧火珠,
高一丈。
火珠高一丈。
工人毛婆罗造模,
工人毛婆罗造模型,
武三思为文,
武三思撰文,
刻百官及四夷酋长名,
天枢上刻百官和四夷首领的姓名,
太后自书其榜曰“大周万国颂德天枢。”
太后亲自书写匾额为:“大周万国颂德天枢。”
秋,
秋季,
七月,
七月,
辛酉,
辛酉(十五日),
吐蕃寇临洮,
吐蕃侵扰临洮,
以王孝杰为肃边道行军大总管以讨之。
朝廷任命王孝杰为萧边道行军大总管��讨伐他们。
九月,
九月,
甲寅,
甲寅(初九),
太后合祭天地于南郊,
太后合祭天地于南郊,
加号天册金轮大圣皇帝,
加尊号为天册金轮大圣皇帝,
赦天下,
大赦天下,
改元。
更改年号。
冬,
冬季,
十月,
十月,
突厥默啜遣使请降,
突厥阿史那默啜派遣使者向唐朝请降,
太后喜,
太后高兴,
册授左卫大将军、归国公。
封他为左卫大将军、归国公。
万岁通天元年(丙申、696)
万岁通天元年(丙申,公元696年)
腊月,
腊月,
甲戌,
甲戌(初一),
太后发神都;
太后从神都出发;
甲申,
甲申(十一日),
封神岳;
祭天于神岳嵩山,
赦天下,
大赦天下,
改元万岁登封,
更改年号为万岁登封,
天下百姓无出今年租税;
让天下百姓免交今年租税;
大九日。
全国会饮九天。
丁亥,
丁亥(十四日),
禅于少室;
祭地于嵩山少室峰;
己丑,
己丑(十六日),
御朝觐坛受贺;
登上朝觐坛接受朝贺;
癸巳,
癸巳(二十日),
还宫;
回宫;
甲午,
甲午(二十一日),
谒太庙。
禀告太庙。
右千牛卫将军安平王武攸绪,
右千牛卫将军安平王武攸绪,
少有志行,
少年时就有志向品行,
恬澹寡欲,
淡泊不贪图名利,
扈从封中岳还,
随从太后封中岳回来后,
即求弃官,
即要求抛弃官爵,
隐于嵩山之阳。
隐居于嵩山南麓。
太后疑其诈,
太后怀疑他有诈,
许之,
同意他的请求,
以观其所为。
以观察他的行动。
攸绪遂优游岩壑,
武攸绪于是悠然自得于山水之间,
冬居茅椒,
冬天居住在茅椒作墙的屋子里,
夏居石室,
夏天居住于石室,
一如山林之士。
和山林隐士一样。
太后所赐及王公所遗野服器玩,
太后的赏赐,王公赠给的衣服玩物,
攸绪一皆置之不用,
武攸绪一概闲置不用,
尘埃凝积。
上面积满灰尘尘。
买田使奴耕种,
他买田让家奴耕种,
与民无异。
和普通百姓没有区别。
春,
春季,
一月,
一月,
甲寅,
甲寅(十一日),
以娄师德为肃边道行军副总管,
朝廷任命娄师德为肃边道行军副总管,
击吐蕃。
进攻吐蕃。
己巳,
己巳(二十六日),
以师德为左肃政大夫,
任命娄师德为左肃政大夫,
知政事如故。
仍旧主持政事。
改长安崇尊庙为太庙。
朝廷改长安崇尊庙为太庙。
二月,
二月,
辛巳,
辛巳(初九),
尊神岳天中王为神岳天中黄帝,
朝廷尊神岳天中王为神岳天中黄帝,
灵妃为天中黄后;
灵妃为天中黄后;
启为齐圣皇帝;
夏启为齐圣皇帝;
封启母神为玉京太后。
封启母神为玉京太后。
三月,
三月,
壬寅,
壬寅(初一),
王孝杰、娄师德与吐蕃将论钦陵赞婆战于素罗汗山,
王孝杰、娄师德与吐蕃论钦陵赞婆交战于素罗汗山,
唐兵大败;
唐军大败;
孝杰坐免为庶人,
王孝杰因此被免官为平民,
师德贬原州员外司马。
娄师德被降职为原州员外司马。一次,
师德因署移牒,
娄师德在签署官府文书时,
惊曰:
吃惊地说:
“官爵尽无邪!”
“官爵全都没有了!”
既而曰:
接着又说:
“亦善,
“也好,
亦善。”
也好。”
不复介意。
不再把这事情放在心上。
丁巳���
丁巳(十六日),
新明堂成,
新明堂落成,
高二百九十四尺,
高二百九十四尺,
方三百尺,
纵横三百尺,
规模率小于旧。
规模大致小于被焚烧的明堂。
上施金涂铁凤,
上面放置涂金铁凤,
高二丈,
高二丈,
后为大风所损;
后来被大风损坏;
更为铜火珠,
另造铜火珠,
群龙捧之,
由群龙捧着,
号曰通天宫。
定名为通天宫。
赦天下,
朝廷大赦天下罪人,
改元万岁通天。
改年号为万岁通天。
大食请献师子。
大食国请求给朝廷进献狮子,
姚上疏,以为:
姚上疏认为:
“师子专食肉,
“狮子专门吃肉,
远道传致,
远道运来,
肉既难得,
肉既难得,
极为劳费。
极费人力财力。
陛下鹰犬不蓄,
陛下鹰犬都不畜养,
渔猎悉停,
渔猎全部停止,
岂容菲薄于身而厚给于兽!”
哪能容许对自己菲薄而对野兽优厚!”
乃却之。
于是拒绝接受。
以检校夏官侍郎孙元亨同平章事。
朝廷任命检校夏官侍郎孙元亨为同平章事。
夏,
夏季,
五月,
五月,
壬子,
壬子(十二日),
营州契丹松漠都督李尽忠、归诚州刺吏孙万荣举兵反,
营州契丹松漠都督李尽忠、归诚州刺史孙万荣起兵反唐,
攻陷营州,
攻陷营州,
杀都督赵文。
杀都督赵文。
尽忠,万荣之妹夫也,
李尽忠是孙万荣的妹夫,
皆居于营州城侧。
都居住在营州城边。
文刚愎,
赵文傲慢而固执,
契丹饥不加赈给,
契丹发生饥荒,他不赈济,
视酉长如奴仆,
看待他们的首领如同奴仆,
故二人怨而反。
所以他们二人怨恨而造反。
乙丑,
乙丑(二十五日),
遣左鹰扬卫将军曹仁师、右金吾卫大将军张玄遇、左威卫大将军李多祚、司农少卿麻仁节等二十八将讨之。
唐朝派遣左鹰扬卫将军曹仁师、右金吾卫大将军张玄遇、左威卫大将军李多祚、司农少卿麻仁节等二十八将讨伐他们。
秋,
秋季,
七月,
七月,
辛亥,
辛亥(十一日),
以春官尚书梁王武三思为榆关道安抚大使,
朝廷任命春官尚书梁王武三思为榆关道安抚大使,
姚副之,
姚作他的副职,
以备契丹。
以防备契丹;
改李尽忠为李尽灭,
改李尽忠为李尽灭,
孙万荣为孙万斩。
孙万荣为孙万斩。
尽忠寻自称无上可汗,据营州,以万荣为前锋,略地,所向皆下,旬日,兵至数万,进围檀州,清边前军副总管张九节击却之。
李尽忠不久自称无上可汗,占据营州,以孙万荣为前锋,夺取地盘,所向无敌,十日间拥兵至数万,进兵包围檀州,被清边前军副总管张九节击退。 八月,丁酉,曹仁师、张玄遇、麻仁节与契丹战于硖石谷,唐兵大败。先是,契丹破营州,获唐俘数百,囚之地牢,闻唐兵将至,使守牢绐之曰:“吾辈家属,饥寒不能自存,唯俟官军至即降耳。”既而契丹引出其俘,饲以糠粥,慰劳之曰:“吾养汝则无食,杀汝又不忍,今纵汝去。”遂释之。俘至幽州,具言其状,诸军闻之,争欲先入。至黄獐谷,虏又遣老弱迎降,故遗老牛瘦马于道侧。仁师等三军弃步卒,将骑兵先进。契丹设伏横击之,飞索以玄遇、仁节,生获之,将卒死者填山谷,鲜有脱者。契丹得军印,诈为牒,令玄遇等署之,牒总管燕匪石、宗怀昌等云:“官军已破贼,若至营州,军将皆斩,兵不叙勋。”匪石等得牒,昼夜兼行,不遑寝食以赴之,士马疲弊;契丹伏兵于中道邀之,全军皆没。
八月,丁酉(二十八日),曹仁师、张玄遇、麻仁节与契丹交战于硖石谷,唐军大败。这以前,契丹攻下营州时,俘虏唐兵数百人,囚禁在地牢中。听说唐军将到,契丹人让一个守牢的族人欺骗他们说:“我们的家属受饥寒不能生存,只等官军到来便立即投降。”接着,契丹人又将他们领出地牢,让他们喝糠粥,慰劳他们说:“养着你们,则没有粮食,杀死你们,又不忍心,现在放你们走。”于是释放他们。他们回到幽州,叙说上述的情况,唐军听到后,都争着要赶紧进军。唐军到达黄獐谷,契丹人又派遣老弱兵民前来投降,故意在道边丢弃老牛瘦马。曹仁师等便留下步兵,领骑兵前进。契丹人设下埋伏从侧面攻击,用飞索将张玄遇与麻仁节绊倒,生擒他们。将卒死尸布满山谷,很少有人逃脱。契丹人获得唐军印信,便伪造文书让张玄遇等签名,通知总管燕匪石、
宗怀昌等说:“官军已破贼,如果你们不到达营州,军官都斩首,兵卒不给勋级。”燕匪石等得到通知,便昼夜兼程,连吃饭睡觉都顾不上,一直往前赶,士卒马匹都疲劳得很;结果被契丹人在中途埋伏截击,全军覆没。
九月,
九月,
制:
太后下令:
“天下系囚及庶士家奴骁勇者,
“天下囚犯及官民家奴有勇力的,
官偿其直,
官府给钱赎出,
发以击契丹。”
发往前线进攻契丹。”
初令山东近边诸州置武骑团兵,
朝廷开始命令崤山以东靠近边地各州设置武骑团兵,
以同州刺史建安王武攸宜为右武威卫大将军,
任命同州刺史建安王武攸宜为右武威卫大将军,
充清边道行军大总管,
充任清边道行军大总管,
以讨契丹。
以讨伐契丹。
右拾遗陈子昂为攸宜府参谋,
右拾遗陈子昂任武攸宜军府参谋,
上疏曰:
上疏说:
“恩制免天下罪人及募诸色奴充兵讨击契丹,
“太后下令赦免天下罪人及招募官民家奴当兵讨伐契丹,
此乃捷急之计,
这只是应急的办法,
非天子之兵。
不是天子的兵员。
且比来刑狱久清,
况且近来刑狱早已公平,
罪人全少,
罪人减少,
奴多怯弱,
家奴多数懦弱,
不惯征行,
不习惯行军打仗,
纵其募集,
纵使能募集到,
未足可用。
也不见得可用。
况今天下忠臣义士,
何况当今天下的忠臣义士,
万分未用其一,
还没有用上万分之一,
契丹小孽,
契丹小小的祸乱,
假命待诛,
发个命令就将诛灭,
何劳免罪赎奴,
用不着赦免罪犯和赎出家奴,
损国大体!
有损国家的体面!
臣恐此策不可威示天下。”
我恐怕这种政策不足以向天下显示国家威力。”
丁巳,
丁巳(十八日),
突厥寇凉州,
突厥侵扰凉州,
执都督许钦明。钦明,
虏走州都督许钦明。
绍之曾孙也;
许钦明是许绍的曾孙;
时出按部,
当时他正外出巡查所辖地区,
突厥数万奄至城下,
突厥兵数万人突然进攻到城下,
钦明拒战,
许钦明抵抗,
为所虏。
被俘虏。
钦明兄钦寂,
许钦明的哥哥许钦寂,
时为龙山军讨击副使,
当时任龙山军讨击副使,
与契丹战于崇州,军败,
与契丹在崇州交战,
被擒。
兵败被擒。
虏将围安东,
契丹人将包围安东,
令钦寂说其属城未下者。
命令许钦寂劝说其属下未被攻下的城邑投降。
安东都护裴玄在城中,
安东都护裴玄正在城中,
钦寂谓曰:
许钦寂对他说:
“狂贼天殃,
“狂贼为天所罚,
灭在朝夕,
灭亡就在朝夕之间,
公但励兵谨守以全忠节。”
您只管勉励士兵严密防守以保全忠诚和气节。”
虏杀之。
契丹人因此把他杀了。
吐蕃复遣使请和亲,
吐蕃又派遣使者请求与唐和好,
太后遣右武卫胄曹参军贵乡郭元振往察其宜。
太后派遣右武卫胄曹参军贵乡人郭元振前去观察情况。
吐蕃将论钦陵请罢安西四镇戍兵,
吐蕃将领论钦陵请求唐朝撤去安西四镇的守军,
并求分十姓突厥之地。
并请求分给他们十姓突厥的土地。
元振曰:
郭元振说:
“四镇、十姓与吐蕃种类本殊,
“四镇、十姓突厥与吐蕃本是不同民族,
今请罢唐兵,
现在请撤唐朝守军,
岂非有兼并之志乎?”
难道不是有兼并的打算吗?”
钦陵曰:
论钦陵说:
“吐蕃苟贪土地,
“吐蕃假如贪求土地,
欲为边患,
想成为唐朝边地的祸患,
则东侵甘、凉,
则东侵甘州、凉州,
岂肯规利于万里之外邪!”
哪里肯谋利于万里之外呢!”
乃遣使者随元振入请之。
于是派遣使者随郭元振入唐朝提出上述请求。
朝廷疑未决,
是否答应他的要求,朝廷拿不定主意,
元振上疏,以为:
郭元振上疏认为:
“钦陵求罢兵割地,
“论钦陵要求罢兵割地,
此乃利害之机,
这是利害的关键,
诚不可轻举措也。
确实不应轻易作出决定。
今若直拒其善意,
现在如果直截了当地拒绝他的善意,
则为边患必深。
结果将招致很深的边患。
四镇之利远,
四镇的利益远,
甘、凉之害近,
甘州、凉州的受害近,
不可不深图也。
不可不深入考虑。
宜以计缓之,
应当用计策拖延时间,
使其和望未绝则善矣。
使他和好的希望未断绝就好了。
彼四镇、十姓,
那四镇、十姓,
吐蕃之所甚欲也,
吐蕃是很想得到的,
而青海、吐谷浑,
而青海、吐谷浑,
亦国家之要地也,
也是我们的要地。
今报之宜曰:
现在回答他应该说:
‘四镇、十姓之地,
‘四镇、十姓之地,
本无用于中国,
本来对唐朝没有什么用处,
所以遣兵戍之,
所以派兵戍守,
欲以镇抚西域,
是想安定抚慰西域,
分吐蕃之势,
分散吐蕃的军力,
使不得并力东侵也。
使吐蕃不能全力东侵。
今若果无东侵之志,
现在如果吐蕃无东侵的打算,
当归我吐谷浑诸部及青海故地,
就应当归还我吐谷浑各部及青海故地,
则五俟斤部亦当以归吐蕃。
而西突厥五俟斤部也应当归还吐蕃’。
’如此则足以塞钦陵之口,
这样便足以堵住论钦陵的嘴,
而亦未与之绝也。
而且也未与他断绝关系。
若钦陵小有乖违,
如果论钦陵略有违背,
则曲在彼矣。
则是他没有道理。
且四镇、十姓款附日久,
而且四镇、十姓诚恳归附已久,
今未察其情之向背,
现在还未发现他们有反叛的情况,
事之利害,
做有害于我们的事情,
遥割而弃之,
因为遥远而抛弃他们,
恐伤诸国之心,
恐怕要使各国伤心,
非所以御四夷也。”
不是控制四夷的良策。”
太后从之。
太后听从他的意见。
元振又上言:
郭元振又向太后进言:
“吐蕃百姓疲于徭戍,
“吐蕃百姓为徭役和兵役所苦,
早愿和亲;
早就愿意与我们和好;
钦陵利于统兵专制,
只有论钦陵图统兵专制的私利,
独不欲归款。
不想归附。
若国家岁发和亲使,
如果我们每年都派去表示和好的使者,
而钦陵常不从命,
而论钦陵常不从命,
则彼国之人怨钦陵日深,
则吐蕃百姓对论钦陵的怨恨就会日益加深,
望国恩日甚,
盼望得到国家的恩惠就会日甚一日,
设欲大举其徒,
他要想大规模发动他的百姓,
固亦难矣。
肯定就困难了。
斯亦离间之渐,
这也是逐渐离间的办法,
可使其上下猜阻,
可以使他们上下猜疑,
祸乱内兴矣。”
祸乱从内部产生。”
太后深然之。
太后深表赞同。
元振名震,
郭元振名震,元振是他的字,
以字行。
人们习惯称呼他的字。
庚申,
庚申(二十一日),
以并州长史王方庆为鸾台侍郎,
朝廷任命并州长史王方庆为鸾台侍郎,
与殿中监万年李道广并同平章事。
与殿中监万年人李道广一并任同平章事。
突厥默啜请为太后子,
突厥阿史那默啜请求作太后的儿子,
并为其女求昏,
并为他女儿向唐朝求婚,
悉归河西降户,
全部归还河西降户,
帅其部众为国讨契丹。
率领他的部众为唐朝讨伐契丹。
太后遣豹韬卫大将军阎知微、左卫郎将摄司宾卿田归道册授默啜左卫大将军、迁善可汗。知微,
太后派遣豹韬卫大将军阎知微、左卫郎将代理司宾卿田归道带着册书任命阿史那默啜为左卫大将军、迁善可汗。
立德之孙;
阎知微是阎立德的孙子;
归道,仁会之子也。
田归道是田仁会的儿子。
冬,
冬季,
十月,
十月,
辛卯,
辛卯(二十二日),
契丹李尽忠卒,
契丹李尽忠去世,
孙万荣代领其众。
孙万荣替代他率领部众。
突厥默啜乘间袭松漠,
突厥阿史那默啜乘机袭击松漠,
虏尽忠、万荣妻子而去。
俘虏李尽忠、孙万荣的妻子儿女后退走。
太后进拜默啜为颉跌利施大单于、立功报国可汗。
太后晋升阿史那默嗓为颉跌利施大单于、立功报国可汗。
孙万荣收合余众,
孙万荣收集余众,
军势复振,
军势再次兴盛,
遣别帅骆务整、何阿小为前锋,
派遣别帅骆务整、何阿小为前锋,
攻陷冀州,
攻陷冀州,
杀刺史陆宝积,
杀州刺史陆宝积,
屠吏民数千人;
屠杀官吏和百姓数千人;
又攻瀛州,
又进攻瀛州,
河北震动。
黄河以北地区震动。
制起彭泽令狄仁杰为魏州刺史。
太后命令起用彭泽令狄仁杰为魏州刺史。
前刺史独孤思庄畏契丹猝至,
前任刺史独孤思庄畏惧契丹突然到来,
悉驱百姓入城,
将百姓全部驱赶入城,
缮修守备。
修筑工事,加强守备。
仁杰至,
狄仁杰到任后,
悉遣还农,
将百姓全部遣返务农,
曰:
说:
“贼犹在远,
“敌人距离还远,
何烦如是!
用不着这样!
万一贼来,
万一敌人来,
吾自当之。”
我自己抵挡他们。”
百姓大悦。
百姓很高兴。
时契丹入寇,
当时契丹侵扰,
军书填委,
军事文书堆集,
夏官郎中硖石姚元崇剖析如流,
夏官郎中硖石人姚元崇剖析决断,如水分流,
皆有条理,
都有条理,
太后奇之,
太后认为他不寻常,
擢为夏官侍郎。
提升他为夏官侍郎。
太后思徐有功用法平,
太后思念徐有功执法公平,
擢拜左台殿中侍御史,
重新提拔他为左台殿中侍御史,
闻者无不相贺。
知道的人无不互相庆贺。
鹿城主簿宗城潘好礼著论,
鹿城主簿宗城人潘好礼撰写文章,
称有功蹈道依仁,
称赞徐有功遵循正道、依从仁义,
固守诚节,
坚守真诚的气节,
不以贵贱死生易其操履。
不因贵贱死生改变自己的操行。
设客问曰:
文章中假设客人提问:
“徐公于今谁与为比?”
“当今谁可以和徐公相比?”
主人曰:
主人说:
“四海至广,
“四海极广,
人物至多,
人物极多,
或匿迹韬光,
有的隐匿行迹,藏匿光采,
仆不敢诬,
我不敢乱下结论,
若所闻见,
但就我所闻所见,
则一个而已,
就他一人而已,
当于古人中求之。”
能与他相比的只有从古人中寻求。”
客曰:
客人说:
“何如张释之?”
“比张释之如何?”
主人曰:
主人说:
“释之所行者甚易,
“张释之所做的事情很容易,
徐公所行者甚难,
徐有功所做的事情很困难,
难易之间,优劣见矣。
难易之间优劣就可以显示出来了。
张公逢汉文之时,
张释之遇上汉文帝的时候,
天下无事,
天下太平无事,
至如盗高庙玉环及渭桥惊马,
至于像盗窃汉高祖庙中的玉环和汉文帝在渭桥的惊马事件,
守法而已,
只不过按法律办理而已,
岂不易哉!
难道不是很容易吗!
徐公逢革命之秋,
徐有功遇上朝代变换的年代,
属惟新之运,
适值万象更新的世道,
唐朝遗老,
唐朝的遗老,
或包藏祸心,
或包藏祸心,
使人主有疑。
使君主有疑虑。
如周兴、来俊臣,
如周兴、来俊臣,
乃尧年之四凶也,
便是帝尧年代的四凶,
崇饰恶言以诬盛德;
大肆粉饰恶言以诬陷有德之人;
而徐公守死善道,
而徐有功死守正道,
深相明白,
深入审视清楚,
几陷囹圄,
几乎身陷监狱,
数挂纲维,
多次触犯法度,
此吾子所闻,
这些都是您所听说过的,
岂不难哉!”
难道不是很难吗!”
客曰:
客人说:
“使为司刑卿,
“假使任命他为司刑卿,
乃得展其才矣。”
就得以施展他的才能了。”
主人曰:
主人说:
“吾子徒见徐公用法平允,
“您只看到徐公用法平允,
谓可置司刑;
以为可任司刑卿;
仆睹其人,方寸之地,
我观察他这个人,
何所不容,
心里什么都有,
若其用之,
如果得以发挥,
何事不可,
什么事情都能胜任,
岂直司刑而已哉!”
何止司刑卿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