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194 唐纪十 - 资治通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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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194 唐纪十

文白对照

司马光

唐太宗贞观年间君臣互动,魏徵直谏封禅与法制,吐谷浑战役展现军事策略,反映贞观之治的治国理念。

贞观六年政事与谏诤

太宗文武大圣大广孝皇帝上之下贞观六年(壬辰、632)
唐纪十唐太宗贞观六年(壬辰,公元632年) 
 
春,
春季, 
正月,
正月, 
乙卯朔,
乙卯朔(初一), 
日有食之。
出现日食。 
 
癸酉,
癸酉(十九日), 
静州獠反,
静州獠民反叛, 
将军李子和讨平之。
将军李子和率兵征讨平定。 
 
文武官复请封禅,
文武百官又请行封禅大礼, 
上曰:
太宗说: 
“卿辈皆以封禅为帝王盛事,
“你们都认为登泰山封禅是帝王的盛举, 
朕意不然。
朕不以为然, 
若天下义安,
如果天下安定, 
家给人足,
百姓家家富足, 
虽不封禅,
即使不去封禅, 
庸何伤乎!
又有什么伤害呢? 
昔秦始皇封禅,
从前秦始皇行封禅礼, 
而汉文帝不封禅,
而汉文帝不封禅, 
后世岂以文帝之贤不及始皇邪!
后代岂能认为文帝的贤德不如秦始皇吗! 
且事天扫地而祭,
而且侍奉上天扫地而祭祀, 
何必登泰山之巅,
何必要去登泰山之顶峰, 
封数尺之土,
封筑几尺的泥土, 
然后可以展其诚敬乎!”
然后才算展示其诚心敬意呢!” 
群臣犹请之不已,
群臣还是不停地请求, 
上亦欲从之,
太宗也想听从此意见, 
魏徵独以为不可。
惟独魏徵认为不可。 
上曰:
太宗说: 
“公不欲朕封禅者,
“你不想让朕去泰山封禅, 
以功未高邪?”
认为朕的功劳不够高吗?” 
曰:
魏徵答道: 
“高矣!”
“够高了!” 
“德未厚邪?”
“德行不厚吗?” 
曰:
答道: 
“厚矣!”
“很厚了!” 
“中国未安邪?”
“大唐不安定吗?” 
曰:
答道: 
“安矣!”
“安定!” 
“四夷未服邪?”
“四方夷族未归服吗?” 
曰:
答道: 
“服矣!”
“归服了”。 
“年谷未丰邪?”
“年成没丰收吗?” 
曰:
答道: 
“丰矣!”
“丰收了!” 
“符瑞未至邪?”
“符瑞没有到吗?” 
曰:
答道: 
“至矣!”
“到了!” 
“然则何为不可封禅?”
“那么为什么不可以行封禅礼?” 
对曰:
答道: 
“陛下虽有此六者,
“陛下虽然有上述六点理由, 
然承隋末大乱之后,
然而承接隋亡大乱之后, 
户口未复,
户口没有恢复, 
仓廪尚虚,
国家府库粮仓还很空虚, 
而车驾东巡,
而陛下的车驾东去泰山, 
千乘万骑,
大量的骑兵车辇, 
其供顿劳费,
其劳顿耗费, 
未易任也。
必然难以承担。 
且陛下封禅,
而且陛下封禅泰山, 
则万国咸集,
则各国君主咸集, 
远夷君长,皆当扈从;
远方夷族首领跟从, 
今自伊、洛以东至于海、岱,
如今从伊水、洛水东到大海、泰山, 
烟火尚希,
人烟稀少, 
灌莽极目,
满目草木丛生, 
此乃引戎狄入腹中,
这是引戎狄进入大唐腹地, 
示之以虚弱也。
并展示我方的虚弱。 
况赏赍不赀,
况且赏赐供给无数, 
未厌远人之望;
也不能满足这些远方人的欲望; 
给复连年,
几年免除徭役, 
不偿百姓之劳;
也不能补偿老百姓的劳苦。 
崇虚名而受实害,
象这样崇尚虚名而实际对百姓有害的政策, 
陛下将焉用之!”
陛下怎么能采用呢。” 
会河南、北数州大水,
正赶上黄河南北地区数州县发大水, 
事遂寝。
于是就停止封禅事。 
 
上将幸九成宫,
太宗将要去九成宫, 
通直散骑常侍姚思廉谏。
通直散骑常侍姚思廉谏阻, 
上曰:
太宗说: 
“朕有气疾,
“朕有气喘病, 
暑辄顿剧,
一逢暑天就顿时发作加重, 
往避之耳。”
便想前去躲避一阵。” 
赐思廉绢五十匹。
赏赐给姚思廉五十匹绢。 
 
监察御史马周上疏,
监察御史马周上奏疏, 
以为:
认为: 
“东宫在宫城之中,
“陛下所住的宫殿在宫城之中, 
而大安宫乃在宫城之西,
而太上皇的大安宫却在宫城之西面, 
制度比于宸居,
建制规模与陛下宫殿相比, 
尚为卑小,
还较为窄小, 
于四方观听,
这在天下人的眼中耳里, 
有所不足。
未免觉得有些不足。 
宜增修高大,
应当增修扩大, 
以称中外之望。
以满足中外人士的愿望。 
又,
再者说, 
太上皇春秋已高,
太上皇年事已高, 
陛下宜朝夕视膳。
陛下应当朝夕侍奉御膳。 
今九成宫去京师三百余里,
如今九成宫离京城三百多里, 
太上皇或时思念陛下,
太上皇如一时想念陛下, 
陛下何以赴之?
陛下怎么能赶回来呢? 
又,车驾此行,欲以避暑;
另外此次车驾外出避暑, 
太上皇尚留暑中,
太上皇还留在大暑天气里, 
而陛下独居凉处,
而陛下却独居凉爽之处, 
温之礼,
礼制规定,儿女侍奉父母,要让他们冬暖夏凉,陛下这样做, 
窃所未安。
我很不安。 
今行计已成,
如今行期已定, 
不可复止,
不能中止, 
愿速示返期,
希望尽快昭示归期, 
以解众惑。
以解除众人的疑惑。 
又,
此外, 
王长通、白明达皆乐工、韦提、斛斯正止能调马,
王长通、白明达都是乐工,韦提、斛斯正也只能驯马, 
纵使技能出众,
即使他们的技能出众, 
正可赍之金帛,
正可赏赐金银财物, 
岂得超授官爵,
怎么能破格授予官爵, 
鸣玉曳履,
让他们佩玉饰、拖着鞋, 
与士君子比肩而立,同坐而食,
与士大夫们并肩而立、同座而食呢! 
臣窃耻之!”
与他们为伍我感到羞耻。” 
上深纳之。
太宗深信其言,并采纳其意见。 
 
上以新令无三师官,
太宗认为新颁敕令没有太师、太傅、太保三师官, 
二月,
二月, 
丙戌,
丙戌(初二), 
诏特置之。
下诏特设三师宫。 
 
三月,
三月, 
戊辰,
戊辰(十五日), 
上幸九成宫。
太宗临幸九成宫。 
 
庚午,
庚午(十七日), 
吐谷浑寇兰州,
吐谷浑进犯兰州, 
州兵击走之。
州内士兵将其击退。 
 
长乐公主将出降,
长乐公主将要出嫁长孙仲, 
上以公主,皇后所生,
太宗以公主是皇后亲生, 
特爱之,
特别疼爱, 
敕有司资送倍于永嘉长公主。
敕令有关部门所给陪送比皇姑永嘉长公主多一倍。 
魏徵谏曰:
魏徵劝谏说: 
“昔汉明帝欲封皇子,
“过去汉明帝想要分封皇子采邑, 
曰:
说: 
‘我子岂得与先帝子比!
‘我的儿子怎么能和先帝的儿子相比呢? 
’皆令半楚、淮阳。
’均令分给楚王、淮阳王封地的一半。 
今资送公主,
如今公主的陪送, 
倍于长主,
比长公主多一倍, 
得无异于明帝之意乎!”
岂不是与汉明帝的意思相差太远吗?” 
上然其言,
太宗觉得有理, 
入告皇后。
进宫中告知皇后, 
后叹曰:
皇后感慨系之: 
“妾亟闻陛下称重魏徵,
“我总是听得陛下称赞魏徵, 
不如其故,
不知是什么缘故, 
今观其引礼义以抑人主之情,
如今见其引征礼义来抑制君王的私情, 
乃知真社稷之臣也!
这真是辅佑陛下的栋梁大臣呀! 
妾与陛下结发为夫妇,
我与陛下是多年的结发夫妻, 
曲承恩礼,
多蒙恩宠礼遇, 
每言必先候颜色,
每次讲话还都要察言观色, 
不敢轻犯威严;
不敢轻易冒犯您的威严。 
况以人臣之疏远,
何况大臣与陛下较为疏远, 
乃能抗言如是,
还能如此直言强谏, 
陛下不可不从。”
陛下不能不听从其意见。” 
因请遣中使赍钱四百缗、绢四百匹以赐征,
于是皇后请求太宗派宦官去魏徵家中,赏赐给四百缗钱,四百匹绢。 
且语之曰:
并且对他说: 
“闻公正直,
“听说您十分正直, 
乃今见之,
今日得以亲见, 
故以相赏。
所以赏赐这些。 
公宜常秉此心,
希望您经常秉持此忠心, 
勿转移也。”
不要有所迁移。” 
上尝罢朝,
有一次太宗曾罢朝回到宫中, 
怒曰:
怒气冲冲地说: 
“会须杀此田舍翁。”
“以后找机会一定杀了这个乡巴佬。” 
后问为谁,
皇后问是谁惹怒陛下, 
上曰:
太宗说: 
“魏徵每廷辱我。”
“魏徵常在朝堂上羞辱我。” 
后退,
皇后退下, 
具朝服立于庭,
穿上朝服站在庭院内, 
上惊问其故。
太宗惊奇地问这是何故。 
后曰:
皇后说: 
“妾闻主明臣直;
“我听说君主开明则臣下正直, 
今魏徵直,
如今魏徵正直敢言, 
由陛下之明故也,
是因为陛下的开明, 
妾敢不贺!”
我怎能不祝贺呢!” 
上乃悦。
太宗才转怒为喜。 
 
夏,
夏季, 
四月,
四月, 
辛卯,
辛卯(初八), 
襄州都督邹襄公张公谨卒。
襄州都督、邹襄公张公谨去世。 
明日,
第二天, 
上出次发哀。
太宗出车辇发丧。 
有司奏,
有关部门上奏称, 
辰日忌哭。
这一天是辰日,忌讳哭泣。 
上曰:
太宗说: 
“君之于臣,犹父子也,
“君与臣同父子关系, 
情发于衷,
哀痛哭泣是感情自然流露, 
安避辰日!”
怎么能避忌日呢!” 
遂哭之。
于是痛哭一场。 
 

边疆战事与外交

六月,
六月, 
己亥,
己亥(十七日), 
金州刺史酆悼王元亨薨。
金州刺史酆悼王李元亨去世。 
辛亥,
辛亥(二十九日), 
江王嚣薨。
江王李嚣去世。 
 
秋,
秋季, 
七月,
七月, 
丙辰,
丙辰(初四), 
焉耆王突骑支遣使入贡。
焉耆王突骑支派使节献贡品。 
初,
起初, 
焉耆入中国由碛路,
焉耆从沙漠到达中原王朝, 
隋末闭塞,
隋朝末年关闭塞北地区, 
道由高昌。
便改道高昌。 
突骑支请复开碛路以便往来,
突骑支请求重开沙漠故道相互往来, 
上许之。
太宗允许。 
由是高昌恨之,
于是高昌怀恨在心, 
遣兵袭焉耆,
派兵突袭焉耆, 
大掠而去。
大肆掠夺而后离去。 
 
辛未,
辛未(十九日), 
宴三品已上于丹霄殿。
太宗在丹霄殿大宴三品以上官员。 
上从容言曰:
太宗语气和缓地说: 
“中外义安,
“中外安定, 
皆公卿之力。
都是你们的功劳。 
然隋炀帝威加夷、夏,
然而隋炀帝威风八面一统天下, 
颉利跨有北荒,
颉利跨有北部广大地区, 
统叶护雄据西域,
统叶护占据西域一带, 
今皆覆亡,
如今它们都已灭亡, 
此乃朕与公等所亲见,
这是朕与大家亲眼得见, 
勿矜强盛以自满也!”
希望你们不要因为一时强盛而自满起来。” 
 
西突厥肆叶护可汗发兵击薛延陀,
西突厥肆叶护可汗发兵袭击薜延陀, 
为薛延陀所败。
被薜延陀击败。 
 
肆叶护性猜狠信谗,
肆叶护狠毒猜忌听信谗言, 
有乙利可汗,
有个乙利可汗, 
功最多,
功劳最大, 
肆叶护以非其族类,
肆叶护以其并非本族, 
诛灭之,
将他杀掉, 
由是诸部皆不自保。
于是各部落均难以自保。 
肆叶护又忌莫贺设之子泥孰,
肆叶护又忌恨莫贺设的儿子泥孰, 
阴欲图之,
阴谋要除掉他, 
泥孰奔焉耆。
泥孰得知后急忙投奔焉耆。 
设卑达官与弩失毕二部攻之,
西突厥属下的设卑达官和弩失毕二个部落进攻肆叶护, 
肆叶护轻骑奔康居,
肆叶护率轻骑兵逃奔康居, 
寻卒。
不久死去。 
国人迎泥孰于焉耆而立之,
西突厥人前往焉耆迎接泥孰,立为可汗, 
是为咄陆可汗,
这便是咄可汗, 
遣使内附。
咄派使节到唐朝请求归附。 
丁酉,
丁酉(十六日), 
遣鸿胪少卿刘善因立咄陆为奚利咄陆可汗。
唐帝国派遣鸿胪寺少卿刘善因前往突厥,立咄为奚利咄可汗。 
 
闰月,
闰八月, 
乙卯,
乙卯(初四), 
上宴近臣于丹霄殿,
太宗在丹霄殿大宴亲近的大臣, 
长孙无忌曰:
长孙无忌说: 
“王、魏徵,
“王、魏徵二人,以前侍奉太子李建成, 
昔为仇雠,
与陛下为敌, 
不谓今日得此同宴。”
难以料到今日能在此一同饮宴。” 
上曰:
太宗说: 
“徵、尽心所事,
“魏徵与王尽心竭力地侍奉原来的主人, 
故我用之。
所以我能重用他们。 
然徵每谏,
然而魏徵每次进谏, 
我不从,
我不听从; 
我与之言辄不应,
我与他讲话,他也总是不做应答, 
何也?”
为什么呢?” 
魏徵对曰:
魏徵回答说: 
“臣以事为不可,
“我认为事情不可行, 
故谏;
所以谏阻; 
陛下不从而臣应之,
陛下不听从谏阻而我如果答话, 
则事遂施行,
那么事情便得到施行, 
故不敢应。”
所以不敢应答。” 
上曰:
太宗说: 
“且应而复谏,
“暂且应答而后再谏阻, 
庸何伤!”
又有什么伤害呢?” 
对曰:
答道: 
“昔舜戒群臣:
“过去舜帝告诫群臣: 
‘尔无面从,
‘你们不要当面顺从, 
退有后言。
而背后却说另一套。 
’臣心知其非而口应陛下,
’如果我心里知道不对嘴上却答应陛下的意见, 
乃面从也,
这正是当面顺从。 
岂稷、契事舜之意邪!”
难道这是稷、契侍奉舜帝的本意吗!” 
上大笑曰:
太宗大笑着说: 
“人言魏徵举止疏慢,
“人们都说魏徵行为举止粗鲁傲慢, 
我视之更觉妩媚,
我看他更觉得妩媚可爱, 
正为此耳!”
正是因为如此呀!” 
徵起,
魏徵离席起身, 
拜谢曰:
拜谢道: 
“陛下开臣使言,
“陛下引导让我畅所欲言, 
故臣得尽其愚;
所以我得以尽愚诚; 
若陛下拒而不受,
如果陛下拒不接受忠言, 
臣何敢数犯颜色乎!”
我又怎么敢屡次犯颜强谏呢!” 
 
戊辰,
戊辰(十七日), 
秘书少监虞世南上《圣德论》,
秘书少监虞世南进呈《圣德论》一文, 
上赐手诏,称:
太宗赐给手书诏令称: 
“卿论太高。
“你的评价太高了。 
朕何敢拟上古,
朕怎么敢与上古帝王相比, 
但比近世差胜耳。
只是与近代相比略强些。 
然卿适睹其始,
然而你只是刚刚看见开头, 
未知其终。
未知其终结。 
若朕能慎终如始,
如果朕真能善始善终, 
则此论可传;
那么你的高论可传之后世; 
如或不然,
如若不然, 
恐徒使后世笑卿也!”
恐怕只会成为后世的笑柄!” 
 
九月,
九月, 
己酉,
己酉(二十九日), 
幸庆善宫,
太宗临幸庆善宫, 
上生时故宅也,因与贵人宴,
这是太宗出生时的旧宅。 
赋诗。
于是和显贵饮酒赋诗。 
起居郎清平吕才被之管弦,
起居郎、清平人吕才,将赋诗谱成曲弹奏, 
命曰《功成庆善乐》,
命名为《功成庆善乐》, 
使童子八佾为《九功之舞》,
让六十四名少年站成八行依乐而舞,称《九功之舞》。 
大宴会,
又大摆酒宴, 
与《破陈舞》偕奏于庭。
与《秦王破阵舞》一同在宫庭中表演。 
同州刺史尉迟敬德预宴,
同州刺史尉迟敬德参加宴席, 
有班在其上者,
见到有人的席位在他之上, 
敬德怒曰:
勃然大怒,说道: 
“汝何功,
“你有何功劳, 
坐我上!”
竟然坐在我的上方。” 
任城王道宗次其下,
任城王李道宗坐在他的下首, 
谕解之。
反复劝解。 
敬德拳殴道宗,
尉迟敬德用拳头殴打李道宗, 
目几眇。
眼睛被打得几乎瞎了一只。 
上不怿而罢,
太宗很不高兴地罢宴, 
谓敬德曰:
对尉迟敬德说: 
“朕见汉高祖诛灭功臣,
“朕见汉高祖刘邦大肆诛杀功臣, 
意常尤之,
内心常常责怪他, 
故欲与卿等共保富贵,
所以想和你们一道共同保持富贵, 
令子孙不绝。
令子子孙孙延绵不绝。 
然卿居官数犯法,
然而你身居高官却屡次犯法, 
乃知韩、鼓菹醢,
由此可知韩信、彭越被碎尸万段、剁成肉酱, 
非高祖之罪也。
并非只是高祖的罪过。 
国家纲纪,
朝廷的纲纪法令, 
唯赏与罚,
无非是赏与罚, 
非分之恩,
非分的恩遇, 
不可数得,
也不能几次得到, 
勉自修饬,
深望你好自为之, 
无贻后悔!”
不要到时后悔都来不及!” 
敬德由是始惧是而自戢。
尉迟敬德从此才知道恐惧而约束自己。 
 
冬,
冬季, 
十月,
十月, 
乙卯,
乙卯(初五), 
车驾还京师。
太宗的车驾回到京城。 
帝侍上皇宴于大安宫,
太宗在大安宫设酒宴侍奉太上皇, 
帝与皇后更献饮膳及服御之物,
太宗与皇后轮流端上饮食及用具在帝侍候, 
夜久乃罢。
直到深夜才罢席。 
帝亲为上皇捧舆至殿门,
太宗亲自为太上皇抬轿舆至殿门, 
上皇不许,
太上皇不允许, 
命太子代之。
让太子代劳。 
 
突厥颉利可汗郁郁不得意,
突厥颉利可汗郁郁不得志, 
数与家人相对悲泣,
多次与家里人相对哭泣, 
容貌羸惫。
面容十分的疲惫。 
上见而怜之,
太宗见到后非常可怜他, 
以虢州地多麋鹿,
当时虢州地带有很多麋鹿活动, 
可以游猎,
可以游猎, 
乃以颉利为虢州刺史;
太宗便任命颉利为虢州刺史。 
颉利辞,
颉利辞谢, 
不愿往。
不愿意前往。 
癸未,
癸未(三十一日), 
复以为右卫大将军。
又任命他为右卫大将军。 
 
十一月,
十一月, 
辛巳,
辛巳(初二), 
契酋长何力帅部落六千余家诣沙州降,
契族首领何力率领本部落六千多家前往沙州投降大唐, 
诏处之于甘、凉之间,
太宗下诏将他们安置在甘、凉之间, 
以何力为左领军将军。
任命何力为左领军将军。 
 
庚寅,
庚寅(十一日), 
以左光禄大夫陈叔达为礼部尚书。
任命左光禄大夫陈叔达为礼部尚书。 
帝谓叔达曰:
太宗对陈叔达说: 
“卿武德中有谠言,
“你在武德年间曾直言劝太上皇反隋, 
故以此官相报。”
所以封你为此官以相报答。” 
对曰:
答道: 
“臣见隋室父子相残,
“我当时见隋朝父子相互残害, 
以取乱亡,
建议乘乱取而代之, 
当日之言,
当时的话, 
非为陛下,
并非为陛下考虑, 
乃社稷之计耳!”
而是为社稷打算啊!” 
 
十二月,
十二日, 
癸丑,
癸丑(初四), 
帝与侍臣论安危之本。
太宗与大臣们讨论安危的根本所在。 
中书令温彦博曰:
中书令温彦博说: 
“伏愿陛下常如贞观初,
“深愿陛下能经常像贞观初年那样, 
则善矣。”
那就好了。” 
帝曰:
太宗问: 
“朕比来怠于为政乎?”
“朕近来听政有所懈怠吗?” 
魏徵曰:
魏徵说: 
“贞观之初,
“贞观初年的时候, 
陛下志在节俭,
陛下一心节俭, 
求谏不倦。
不倦怠地求谏。 
比来营缮微多,
近来则营建修缮之类的事渐渐多起来。 
谏者颇有忤旨,
行谏都颇觉得触犯圣意, 
此其所以异耳!”
这就是与当年的不同处。” 
帝拊掌大笑曰:
太宗拍掌大笑着说: 
“诚有是事。”
“确有其事。” 
 
辛未,
辛未(二十二日), 
帝亲录系囚,
太宗亲自过录监狱囚犯, 
见应死者,
见到应处死刑的人, 
闵之,
内心怜悯他们, 
纵使归家,
放他们回家, 
期以来秋来就死。
但约定明年秋季回来就死。 
仍敕天下死囚,
于是下令全国的死刑犯人, 
皆纵遣,
均放他们回家, 
使至期来诣京师。
等到期限到了的时候赶到京城。 
 
是岁,
这一年, 
党项羌前后内属者三十万口。
党项羌族人前后有三十万口归附大唐。 
 
公卿以下请封禅者前后相属,
当时公卿以下大臣请求太宗行封禅礼的络绎不绝, 
上谕以“旧有气疾,
太宗传谕认为:“朕有气喘的老毛病, 
恐登高增剧,
恐怕登高会加剧, 
公等勿复言。”
你们不必再谈论此事。” 
 
上谓侍臣曰:
太宗对亲近的大臣说: 
“朕比来决事或不能皆如律令,
“近来朕裁决事务有时不能够尽依法令, 
公辈以为事小,
你们认为这是小事, 
不复执奏。
不再固执地启奏。 
夫事无不由小而致大,
凡事无不因小而致大, 
此乃危亡之端也。
这是危亡的先兆。 
昔关龙逄忠谏而死,
从前关龙逄忠诚苦谏而死去, 
朕每痛之。
朕常常觉得痛惜。 
炀帝骄暴而亡,
隋炀帝因骄奢暴虐而灭亡, 
公辈所亲见也。
你们都亲眼所见。 
公辈常宜为朕思炀帝之亡,
望你们经常为朕考虑到炀帝的灭亡, 
朕常为公辈念关龙逄之死,
朕也经常为你们念及关龙逄的死, 
何患君臣不相保乎!”
如此还担心君臣不能相互保全吗?” 
 
上谓魏徵曰:
太宗对魏徵说: 
“为官择人,
“因官职而去选择人才, 
不可造次。
不可仓促行事。 
用一君子,
任用一位君子, 
则君子皆至;
则众位君子都会来到; 
用一小人,
任用一位小人, 
则小人竞进矣。”
则其他小人竞相引进。” 
对曰:
答道: 
“然。
“是这样。 
天下未定,
天下未平定时, 
则专取其才,
则对于一个人专取其才能, 
不考其行;
并不看重和考察其德行; 
丧乱既平,
动乱平定后, 
则非才行兼备不可用也。”
则不是德才兼备的人才不能使用。” 
 
七年(癸巳、633)
七年(癸巳,公元633年) 
 
春,
春季, 
正月,
正月, 
更名《破陈乐》曰《七德舞》。
将《秦王破阵乐》改名为《七德舞》。 
癸巳,
癸巳(十五日), 
宴三品已上及州牧、蛮夷酋长于玄武门,
太宗在玄武门宴请三品以上官员、州牧、夷族首领, 
奏《七德》、《九功》之舞。
演奏《七德舞》和《九功舞》。 
太常卿萧上言:
太常寺正卿萧上书言道: 
“《七德舞》形容圣功,
“《七德舞》用来表现皇上的丰功伟业, 
有所未尽,
但意犹未尽, 
请写刘武周、薛仁果、窦建德、王世充等擒获之状。”
请求编入刘武周、薛仁果、窦建德、王世充等人被擒获的过程。” 
上曰:
太宗说: 
“彼皆一时英雄,
“他们都是一时的英雄豪杰, 
今朝廷之臣往往尝北面事之,
如今朝廷的大臣很多是他们的臣下, 
若睹其故主屈辱之状,
如果他们看见旧主子的屈辱之态, 
能不伤其心乎!”
能不伤心吗?” 
谢曰:
萧拜谢道: 
“此非臣愚虑所及。”
“这些是我所未考虑到的。” 
魏徵欲上偃武修文,
魏徵想要太宗停止武备,提倡文教, 
每侍宴,
每次陪太宗饮宴, 
见《七德舞》辄俯首不视,
见到演奏《七德舞》时都低下头故意不看, 
见《九功舞》则谛观之。
见到《九功舞》则非常认真地观看。 
 
三月,
三月, 
戊子,
戊子(十一日), 
侍中王坐漏泄禁中语,
侍中王因泄漏朝廷机密而致罪, 
左迁同州刺史。
降为同州刺史。 
庚寅,
庚寅(十三日), 
以秘书监魏徵为侍中。
任命秘书监魏徵为侍中。 
 
直太史雍人李淳风奏灵台候仪制度疏略,
直太史、雍县人李淳风上奏称灵台候仪制造的过于粗略, 
但有赤道,
只有赤道, 
请更造浑天黄道仪,
请求改造一个浑天黄道仪, 
许之。
太宗准许。 
癸巳,
癸巳(十六日), 
成而奏之。
上奏太宗浑天黄道仪已制成。 
 
夏,
夏季, 
五月,
五月, 
癸未,
癸未(初七), 
上幸九成宫。
太宗临幸九成宫。 
 
雅州道行军总管张士贵击反獠,
雅州道行军总管张士贵率兵进攻反叛的獠民, 
破之。
大败獠军。 
 
秋,
秋季, 
八月,
八月, 
乙丑,
乙丑(二十日), 
左屯卫大将军谯敬公周范卒。
左屯卫大将军谯敬公周范去世。 
上行幸,
太宗出外巡幸的时候, 
常令范与房玄龄居守。
常常命周范与房玄龄一道留守京城。 
范为人忠笃严正,
周范为人忠厚正直, 
疾甚,
病得很厉害, 
不具出外,
不肯离开皇宫, 
竟终于内省,
最后死于内省。 
与玄龄相抱而诀曰:
临死前与房玄龄相抱诀别,说: 
“所恨不获再奉圣颜!”
“遗憾的是不能再侍奉皇上了。” 
 
辛未,
辛未(二十六日), 
以张士贵为龚州道行军总管,
朝廷任命张士贵为龚州道行军总管, 
使击反獠。
让他进攻反叛的獠人。 
 
九月,
九月, 
山东、河南四十余州水,
山东、河南四十多个州发大水, 
遣使赈之。
太宗派使臣前往赈济。 
 
去岁所纵天下死囚凡三百九十人,
上一年放回家中的死囚犯人共三百九十人, 
无人督帅,
没有人监视管制, 
皆如期自诣朝堂,
都按期限自己回到朝堂, 
无一人亡匿者;
没有一个人逃亡, 
上皆赦之。
太宗将他们全部赦免。 
 
冬,
冬季, 
十月,
十月, 
庚申,
庚申(十六日), 
上还京师。
太宗回到京都长安。 
 
十一月,
十一月, 
壬辰,
壬辰(十八日), 
以开府仪同三司长孙无忌为司空,
朝廷任命开府仪同三司长孙无忌为司空, 
无忌固辞,
长孙无忌执意推辞, 
曰:
说: 
“臣忝预外戚,
“我忝列外戚, 
恐天下谓陛下为私。”
担心天下人说陛下循私情。” 
上不许,
太宗不允许, 
曰:
说: 
“吾为官择人,
“我根据官职来选择人, 
惟才是与。
惟才是举。 
苟或不才,
如果没有才能, 
虽亲不用,
即使是亲属也不使用, 
襄邑王神符是也;
襄邑王李神符就是这样的人; 
如其有才,
如果有才能, 
虽雠不弃,
即使过去有仇也不弃置, 
魏徵等是也。
魏徵等人就是如此。 
今日所举,
今日推举你为司空, 
非私亲也。”
并不是循私情。” 
 
十二月,
十二月, 
甲寅,
甲寅(十一日), 
上幸芙蓉园;
太宗巡幸芙蓉园; 
丙辰,
丙辰(十三日), 
校猎少陵原。
又到少陵原围猎。 
戊午,
戊午(十五日), 
还宫,
回到宫中, 
从上皇置酒故汉未央宫。
在汉代未央宫旧址侍奉太上皇饮宴。 
上皇命突厥颉利可汗起舞,
太上皇命令突厥颉利可汗起身作舞, 
又命南蛮酋长冯智戴咏诗,
又命南蛮首领冯智戴吟咏诗赋,不久, 
既而笑曰:
笑着说: 
“胡、越一家,
“胡、越等族都是一家人, 
自古未有也!”
这是自古以来没有的事!” 
帝奉觞上寿,
太宗端着酒杯为太上皇祝寿, 
曰:
说: 
“今四夷入臣,
“如今四方民族为我大唐臣民, 
皆陛下教诲,
这都是父亲您教诲的结果, 
非臣智力所及。
不是我的智力所能及。 
昔汉高祖亦从太上皇置酒此宫,
从前汉高祖曾在此宫中为其父摆酒祝寿, 
妄自矜大,
妄自尊大, 
臣所不取也。”
我不取他这一点。” 
上皇大悦。
太上皇大为高兴。 
殿上皆呼万岁。
殿堂上众人齐呼万岁。 
 
帝谓左庶子于志宁、右庶子杜正伦曰:
太宗对左庶子于志宁、右庶子杜正伦说: 
“朕年十八,
“朕年十八的时候, 
犹在民间,
还在民间, 
民之疾苦情伪,
百姓的疾苦与真伪, 
无不知之。
都非常了解。 
及居大位,
等到即皇位, 
区处世务,犹有差失。
处理日常事务还有失误。 
况太子生长深宫,
何况太子生长在深宫, 
百姓艰难,
老百姓的艰难困苦, 
耳目所未涉,
听不见看不到, 
能无骄逸乎!
能不产生骄逸吗? 
卿等不可不极谏!”
你们不能不极力强谏!” 
太子好嬉戏,
太子喜好玩耍, 
颇亏礼法,
不遵守礼法, 
志宁与右庶子孔颖达数直谏,
于志宁与右庶子孔颖达多次直言劝谏。 
上闻而嘉之,
太宗知道后赞扬他们, 
各赐金一斤,
各赐给黄金一斤, 
帛五百匹。
帛五百匹。 
 
工部尚书段纶奏征巧工杨思齐,
工部尚书段纶上奏请求征召巧匠杨思齐进宫, 
上令试之。
太宗让他尝试制做。 
纶使先造傀儡。
段纶让杨思齐先造一个木偶。 
上曰:
太宗说: 
“得巧工庶供国事,
“得到能工巧匠,是希望为国家制造器物, 
卿令先造戏具,
你却让他先造玩具, 
岂百工相戒无作淫巧之意邪!”
这难道是众工匠相互告诫不做淫巧器具的本意吗?” 
乃削纶阶。
于是降低段纶的品阶。 
 
嘉、陵州獠反,
嘉州、陵州的獠民造反, 
命邗江府统军牛进达击破之。
唐朝命令邗江府统军牛进达将其击败。 
 
上问魏徵曰:
太宗问魏徵: 
“群臣上书可采,
“众位大臣的上书多有可取, 
及召对多失次,
等到当面对答时则多语无伦次, 
何也?”
为什么呢?” 
对曰:
魏徵答道: 
“臣观百司奏事,
“我观察各部门上奏言事, 
常数日思之,
常常思考几天, 
及至上前,
等到了陛下的面前, 
三分不能道一。
则三分不能道出一分。 
况谏者拂意触忌,
况且行谏的人违背圣上的旨意触犯圣上的忌讳, 
非陛下借之辞色,
如果不是陛下语色和悦, 
岂敢尽其情哉!”
怎么敢尽情陈述呢?” 
上由是接群臣辞色愈温,
于是太宗接见大臣时语言脸色更加温和, 
尝曰:
曾说道: 
“炀帝多猜忌,
“隋炀帝性情多猜忌, 
临朝对群臣多不语。
每次临朝与群臣相对多不说话。 
朕则不然,
朕则不是这样, 
与群臣相亲如一体耳。”
与大臣们亲近得如同一个人。” 
 
八年(甲午、634)
八年(甲午,公元634年) 
 
春,
春季, 
正月,
正月, 
癸未,
癸未(初十), 
突厥颉利可汗卒,
突厥颉利可汗去世, 
命国人从其俗,
太宗命令遵从他们本民族的习惯, 
焚尸葬之。
焚尸火葬。 
 
辛丑,
辛丑(二十八日), 
行军总管张士贵讨东、西王洞反獠,
行军总管张士贵讨伐东、西王洞的反叛獠民, 
平之。
平定了该地区。 
 
上欲分遣大臣为诸道黜陟大使,
太宗想要分派大臣为诸道黜陟大使, 
未得其人;
没有得到合适人选。 
李靖荐魏徵。
李靖推荐魏徵。 
上曰:
太宗说: 
“征箴规朕失,
“魏徵针砭规劝朕的过失, 
不可一日离左右。”
一天也不能离开身边。” 
乃命靖与太常卿萧等凡十三人分行天下,
于是命令李靖与太常寺卿萧等共十三人分别巡行全国各地, 
“察 长吏贤不肖,
“考察地方官吏贤能与否, 
问民间疾苦,
询问民间疾苦, 
礼高年,
礼遇高寿的老人, 
赈穷乏,
赈济穷困百姓, 
起久淹,
起用埋没已久的人才, 
俾使者所至,
做到使者所到之处, 
如朕亲睹。”
如同朕亲自前往一般。” 
 
三月,
三月, 
庚辰,
庚辰(初八), 
上幸九成宫。
太宗临幸九成宫。 
 
夏,
夏季, 
五月,
五月, 
辛未朔,
辛未朔(初一), 
日有食之。
出现日食。 
 
初,
起初, 
吐谷浑可汗伏允遣使入贡,
吐谷浑可汗伏允派使节到唐朝进献贡品, 
未返,
未返回原地, 
大掠鄯州而去。
到鄯州抢掠一番而归。 
上遣使让之,
太宗派使臣责怪他们, 
征伏允入朝,
征召伏允到唐朝来, 
称疾不至,
伏允声称有病不来, 
仍为其子尊王求婚;
但为他的儿子尊王求婚; 
上许之,
太宗准许, 
令其亲迎,
让他们来唐朝迎亲, 
尊王又不至,
尊王又不来, 
乃绝婚,
于是断绝婚姻。 
伏允又遣兵寇兰、廓二州。
伏允又派兵侵犯兰、廓二州。 
伏允年老,
伏允年迈, 
信其臣天柱王之谋,
听信其大臣天柱王的计谋, 
数犯边;
多次侵犯边境; 
又执唐使者赵德楷,
又软禁大唐使者赵德楷, 
上遣使谕之,
太宗派使节传谕让其放回赵德楷, 
十返;
如此十次才让返回。 
又引其使者,
太宗带引吐谷浑使者, 
临轩亲谕以祸福,
在殿前平台亲自晓以祸福, 
伏允终无悛心。
伏允最终没有悔改之意。 
六月,
六月, 
遣左骁卫大将军段志玄为西海道行军总管,
唐朝派遣左骁卫大将军段志玄为西海道行军总管, 
左骁卫将军樊兴为赤水道行军总管,
左骁卫将军樊兴为赤水道行军总管, 
将边兵及契、党项之众以击之。
统率边境地区以及契、党项族的兵力进攻吐谷浑。 
 
秋,
秋季, 
七月,
七月, 
山东、河南、淮、海之间大水。
山东、河南、淮河、近海一带发大水。 
 
上屡请上皇避暑九成宫,
太宗多次请太上皇到九成宫避暑, 
上皇以隋文帝终于彼,
太上皇以隋文帝曾死于此宫, 
恶之。
内心厌恶。 
冬,
冬季, 
十月,
十月, 
营大明宫,
营造大明宫, 
以为上皇清暑之所。
做为太上皇避暑的住所。 
未成而上皇寝疾,
未等修成,太上皇即患病, 
不果居。
最后没有住成。 
 
辛丑,
辛丑(初二), 
段志玄击吐谷浑,破之,
段志玄的军队大败吐谷浑, 
追奔八百余里,
乘胜追击了八百多里, 
去青海三十余里,
离青海只有三十多里。 
吐谷浑驱牧马而遁。
吐谷浑人驱赶牧马逃走。 
 
甲子,
甲子(二十五日), 
上还京师。
太宗回到京城长安。 
 
右仆射李靖以疾逊位,
右仆射李靖因患病请求离职, 
许之。
太宗准许。 
十一月,
十一月, 
辛未,
辛未(初三), 
以靖为特进,
加封李靖为特进, 
封爵如故,
封爵依旧, 
禄赐、吏卒并依旧给,
俸禄、吏卒等均按原职标准供给, 
俟疾小瘳,
等到疾病稍有好转, 
每三两日至门下、中书平章政事。
每二三天到门下省和中书省平章政事。 
 
甲申,
甲申(十六日), 
吐蕃赞普弃宗弄赞遣使入贡,
吐蕃赞普弃宗弄赞派使臣进献贡品, 
仍请婚。
仍然请求通婚。 
吐蕃在吐谷浑西南,
吐蕃在吐谷浑的西南面, 
近世浸强,
近来国力渐强, 
蚕食他国,
便侵吞蚕食周围小国, 
土宇广大,
疆域逐渐扩大, 
胜兵数十万,
拥兵几十万, 
然未尝通中国。
然而未曾与大唐交通。 
其王称赞普,
他们的君王称为赞普, 
俗不言姓,
按着他们的习惯不称姓, 
王族皆曰论,
王族均叫论, 
宦族皆曰尚。
官员家族均称做尚。 
弃宗弄赞有勇略,
弃宗弄赞有勇有谋, 
四邻畏之。
四方邻国均畏惧他。 
上遣使者冯德遐往慰抚之。
太宗派使者冯德遐前往吐蕃抚慰。 
 
丁亥,
丁亥(十九日), 
吐谷浑寇凉州。
吐谷浑侵犯凉州。 
己丑,
己丑(二十一日), 
下诏大举讨吐谷浑。
太宗下诏发兵大举讨伐吐谷浑。 
上欲得李靖为将,
太宗想任命李靖为统兵将领, 
为其老,
只是因为他年迈, 
重劳之。
难以烦劳。 
靖闻之,
李靖听说后, 
请行;
请求出征, 
上大悦。
太宗大为高兴。 
十二月,
十二月, 
辛丑,
辛丑(初三), 
以靖为西海道行军大总管,
任命李靖为西海道行军大总管, 
节度诸军。
节制管辖各路兵马。 
兵部尚书侯君集为积石道,刑部尚书任城王道宗为鄯善道、凉州都督李大亮为且末通、岷州都督李道彦为赤水道、利州刺史高甑生为盐泽道行军总管,
兵部尚书侯君集、刑部尚书任城王李道宗、凉州都督李大亮、岷州都督李道彦、利州刺史高甑生分别为积石道、鄯善道、且末道、赤水道、盐泽道行军总管, 
并突厥、契之众击吐谷浑。
联合突厥、契的兵力攻打吐谷浑。 
 

法制与文化改革

帝聘隋通事舍人郑仁基女为充华,
太宗亲聘隋朝通事舍人郑仁基的女儿为后宫的充华, 
诏已行,
诏令已发出, 
册使将发,
册封的使者将要出发, 
魏徵闻其尝许嫁士人陆爽,
魏徵听说她过去曾许嫁给世家大族陆爽, 
遽上表谏。
立即上表谏阻。 
帝闻之,
太宗听到后, 
大惊,
大为惊讶, 
手诏深自克责,
手书诏令深加自责, 
命停册使。
下令册封使免行。 
房玄龄等奏称:
房玄龄等人上奏说: 
“许嫁陆氏,
“说她许嫁过陆氏, 
无显状,
没有明证, 
大礼既行,
册封的大礼已经施行, 
不可中止。”
不应当中途而废。” 
爽亦表言初无婚姻之议。
陆爽也上表说最初没有婚娶郑女的协议。 
帝谓征曰:
太宗对魏徵说: 
“群臣或容希合;
“众位大臣或许是迎合旨意, 
爽亦自陈,
陆爽本人也加以表白, 
何也?”
这是为什么呢?” 
对曰:
答道: 
“彼以为陛下外虽舍之,
“他觉得陛下表面上虽已舍弃, 
或阴加罪谴,
或许暗地里又要责怪, 
故不得不然。”
所以不得不如此。” 
帝笑曰:
太宗笑着说: 
“外人意或当如是。
“对于外人来说或当如此看, 
朕之言未能使人必信如引邪!”
朕说的话也这样不能使人确信吗!” 
 
中牟丞皇甫德参上言:
中牟县丞皇甫德参上书言道: 
“修洛阳宫,
“修筑洛阳宫殿, 
劳人;
劳顿百姓; 
收地租,
收地租, 
厚敛;
加重数额; 
俗好高髻,
时俗女子喜好束高髻, 
盖宫中所化。”
这是受宫中的影响。” 
上怒,
太宗勃然大怒, 
谓房玄龄等曰:
对房玄龄等人说: 
“德参欲国家不役一人,
“德参想要国家不役使一个人, 
不收斗租,
不收一斗地租, 
宫人皆无发,
宫女均不留发, 
乃可其意邪!”
这样才顺他的心思吗!” 
欲治其谤讪之罪。
想要治他诽谤罪。 
魏徵谏曰:
魏徵劝谏道: 
“贾谊当汉文帝时上书,
“当汉文帝在位时,贾谊上书言道: 
云‘可为痛哭者一,
‘有一件事可为它痛哭, 
可为流涕者二。
有二件事可为之流泪。 
’自古上书不激切,
’自古以来上书言辞不激烈, 
不能动人主之心,
则不能打动君王的心, 
所谓狂夫之言,
所谓狂夫之言, 
圣人择焉,
圣人加以选择, 
唯陛下裁察!”
希望陛下明察裁断。” 
上曰:
太宗说: 
“朕罪斯人,
“朕怪罪德参这类人, 
则谁敢复言!”
那么谁还敢说话呢!” 
乃赐绢二十匹。
于是赐给德参二十匹绢。 
他日,
过了几天, 
徵奏言:
魏徵上奏说: 
“陛下近日不好直言,
“陛下近来不喜欢直言强谏, 
虽勉强含容,
即使勉强包容, 
非曩时之豁如。”
也不如过去那么豁达。” 
上乃更加优赐,
太宗于是对皇甫德参另加优厚的赏赐, 
拜监察御史。
官拜监察御史。 
 
中书舍人高季辅上言:
中书舍人高季辅上书言道: 
“外官卑品,
“京外官员品阶低微的, 
犹未得禄,
仍未得到俸禄, 
饥寒切身,
关系到自身饥寒, 
难保清白。
也难保清白的名声, 
今仓廪浸实,
如今府库充实, 
宜量加优给,
应当酌量优厚供给, 
然后可责以不贪,
然后才可以责成他们廉正, 
严设科禁。
严格制定各种禁令。 
又,
此外, 
密王元晓等皆陛下之弟,
密王李元晓等均为陛下的弟弟, 
比见帝子拜诸叔,
近见皇子参拜各位叔叔, 
叔皆答拜,
叔叔都答拜, 
紊乱昭穆,
昭穆辈份礼义秩序颇为紊乱, 
宜训之以礼。”
应当以礼节加以训导。” 
书奏,
上书呈给太宗, 
上善之。
太宗颇为赞许。 
 
西突厥咄陆可汗卒,
西突厥咄可汗去世, 
其弟同娥设立,
他的弟弟同娥设立为可汗, 
是为沙钵罗利失可汗。
这便是沙钵罗利失可汗。 
 
九年(乙未、635)
九年(乙未,公元635年) 
 
春,
春季, 
正月,
正月, 
党项无内属者皆叛归吐谷浑。
先归附唐朝的党项族都叛逃到吐谷浑。 
三月,
三月, 
庚辰,
庚辰(十四日), 
洮州羌叛入吐谷浑,
洮州羌族人反叛逃入吐谷浑, 
杀刺史孔长秀。
杀掉了刺史孔长秀。 
 
壬辰,
壬辰(疑误), 
赦天下。
全国实行大赦。 
 
乙酉,
乙酉(十九日), 
盐泽道行军总管高甑生击叛羌,
盐泽道行军总管高甑生进攻叛乱的羌人, 
破之。
取得胜利。 
 
庚寅,
庚寅(二十四日), 
诏民赀分三等,
下诏说,全国民户衡量资财分为三等, 
未尽其详,
不十分详尽,应于每等中分上中下, 
宜分九等。
改为分九等。 
 
上谓魏徵曰:
太宗对魏徵说: 
“齐后主、周天元皆重敛百姓,
“齐后主、周天元均收刮百姓, 
厚自奉养,
用来奉养自己, 
力竭而亡。
直到民力衰竭而亡国。 
譬如馋人自啖其肉,
正如同嘴馋的人吃自己身上的肉, 
肉尽而毙,
肉吃光了而毙命, 
何其愚也!
多愚蠢呀! 
然二主孰为优劣?”
然而这二位君主相比优劣如何呢?” 
对曰:
魏徵答道: 
“齐后主懦弱,
“齐后主性格懦弱, 
政出多门;
政策不统一; 
周天元骄暴,
周天元骄横暴虐, 
威福在己;
赏罚大权在于一身。 
虽同为亡国,
虽同为亡国之君, 
齐主尤劣也。”
齐后主更差一些。” 
 
夏,
夏季, 
闰四月,
闰四月, 
癸酉,
癸酉(初八), 
任城王道宗败吐谷浑于库山。
任城王李道宗在库山击败吐谷浑军队。 
吐谷浑可汗伏允悉烧野草,
吐谷浑可汗伏允将野草烧光, 
轻兵走入碛。
然后率轻骑兵逃入大沙漠。 
诸将以为“马无草,
唐朝众位将领认为“马无粮草, 
疲瘦,
已很疲弱, 
未可深入。”
不可孤军深入。” 
侯君集曰:
侯君集说: 
“不然。
“不然。 
者段志玄军还,
从前段志玄军队还朝, 
才及鄯州,
才到鄯州, 
虏已至其城下。
吐谷浑士兵已到了城下。 
盖虏犹完实,
因当时吐谷浑还较强大, 
众为之用故也。
众人还为他们效力。 
今一败之后,
如今敌军一次战败之后, 
鼠逃鸟散,
鼠逃鸟散, 
斥候亦绝,
候望的哨兵也已撤离, 
君臣携离,
君臣离散, 
父子相失,
父子难以相见, 
取之易于拾芥,
攻取他们比拾芥草还容易, 
此而不乘,
此时不乘胜追击, 
后必悔之。”
以后必定后悔。” 
李靖从之。
李靖听从他的意见。 
中分其军为两道:
将所率军队分作两路: 
靖与薛万均、李大亮由北道,
李靖与薛万均、李大亮为北路军, 
君集与任城王道宗由南道。
侯君集与任城王李道宗为南路军。 
戊子,
戊子(二十三日), 
靖部将薛孤儿败吐谷浑于曼头山,
李靖手下将领薛孤儿在曼头山大败吐谷浑, 
斩其名王,
将其著名首领斩首, 
大获杂畜,
获大批牲畜, 
以充军食。
以充军队食物。 
癸巳,
癸巳(二十八日), 
靖等败吐谷浑于牛心堆,
李靖等人在牛心堆打败吐谷浑, 
又败诸赤水源。
在赤水源再次取胜。 
侯君集、任城王道宗引兵行无人之境二千余里,
侯君集、任城王李道宗率南路军在沓无人烟地区行军二千余里, 
盛夏降霜,
盛夏季节天降霜雪, 
经破逻真谷,
经过破逻真谷, 
其地无水,
该地区无水, 
人冰,
人吃冰, 
马啖雪。
马吃雪。 
五月,
五月, 
追及伏允于乌海,
在乌海追赶上伏允, 
与战,
发生激战, 
大破之,
取得大胜, 
获其名王。
俘获其著名首领。 
薛万均、薛万彻又败天柱王于赤海。
薛万均、薛万彻在赤海又打败天柱王。 
 
太上皇自去秋得风疾,
太上皇自从上一年秋天中风, 
庚子,
庚子(初六), 
崩于垂拱殿。
在垂拱殿驾崩。 
甲辰,
甲辰(初十), 
群臣请上准遗诰视军国大事,
群臣请求太宗节哀遵照遗嘱治理军国大政, 
上不许。
太宗不应允。 
乙巳,
乙巳(十一日), 
诏太子承乾于东宫平决庶政。
太宗下诏让太子承乾在东宫处理日常事务。 
 
赤水之战,
赤水源一战, 
薛万均、薛万彻轻骑先进,
薛万均、薛万彻率轻骑兵先行, 
为吐谷浑所围,
被吐谷浑包围, 
史弟皆中枪,
兄弟二人均中枪, 
失马步斗,
跌下马后徒步参战, 
从骑死者什六七,
随从骑兵死伤十之六七。 
左领军将军契何力将数百骑救之,
左领军将军契何力率数百骑兵前往救援, 
竭力奋击,
拚力厮杀进击, 
所向披靡,
所向披靡, 
万均、万彻由是得免。
薛万均、薛万彻于是得免一死。 
李大亮败吐谷浑于蜀浑山,
李大亮在蜀浑山打败吐谷浑军, 
获其名王二十人。
俘获其著名首领二十人。 
将军执失思力败吐谷浑于居茹川。
将军执失思力在居茹川大败吐谷浑军。 
李靖督诸军经积石山河源,
李靖率领各路军马途经积石山河源, 
至且末,
到达且末, 
穷其西境。
直抵其西部边境。 
闻伏允在突伦川,
听说伏允在突伦川, 
将奔于阗,
将要逃奔到于阗, 
契何力欲追袭之,
契何力想要乘势追击, 
薛万均惩其前败,
薛万均以先前的失败为教训, 
固言不可。
坚持说不行。 
何力曰:
何力说: 
“虏非有城郭,
“吐谷浑不定居,没有城郭, 
随水草迁徙,
随水草迁移流动, 
若不因其聚居袭取之,
如果不趁他们聚居在一起时袭击他们, 
一朝云散,
等到他们四处游荡, 
岂得复倾其巢穴邪!”
怎么能捣毁他们的巢穴呢?” 
自选骁骑千馀,
于是亲自挑选骁勇骑兵一千多人, 
直趣突伦川,
直逼进突伦川, 
万均乃引兵从之。
万均率部随后。 
碛中乏水,
沙漠中缺水, 
将士刺马血饮之。
将士们抽饮马血。 
袭破伏允牙帐,
唐朝军队攻破伏允牙帐, 
斩首数千级,
杀掉几千名吐谷浑兵, 
获杂畜二十馀万,
获牲畜二十多万, 
伏允脱身走,
伏允只身脱逃, 
俘其妻子。
唐军俘获其妻子儿女, 
侯君集等进逾星宿川,
侯君集等穿越星宿川, 
至柏海,
到了柏海, 
还与李靖军合。
重与李靖的部队会师。 
 
大宁王顺,
大宁王慕容顺, 
隋氏之甥、伏允之嫡子也,
是隋炀帝的外甥,伏允的嫡生子, 
为侍中于隋,
在隋朝侍奉皇帝, 
久不得归,
很长时间不能回吐谷浑, 
伏允立侍子为太子,
伏允立另一个儿子为太子。 
及归,
慕容顺回到吐谷浑后, 
意常怏怏。
常常闷闷不乐。 
会李靖破其国,
正赶上李靖攻破他的国家, 
国人穷蹙,
国人愁楚不安, 
怨天柱王;
都怨恨天柱王; 
顺因众心,
慕容顺便顺应民心, 
斩天柱王,
杀掉天柱王, 
举国请降。
举国请求投诚。 
伏允帅千馀骑逃碛中,
伏允率一千多骑兵逃到沙漠中, 
十馀日,
十多天的时间, 
众散稍尽,
余众散逃殆尽, 
为左右所杀。
伏允被身边人杀死。 
国人立顺为可汗。
吐谷浑人拥立慕容顺为可汗。 
壬子,
壬子(十八日), 
李靖奏平吐谷浑。
李靖上奏说已平安吐谷浑。 
乙卯,
乙卯(二十一日), 
诏复其国,
太宗下诏恢复吐浑国。 
以慕容顺为西平郡王、故吕乌甘豆可汗。
任命慕容顺为西平郡王、故吕乌甘豆可汗。 
上虑顺未能服其众,
太宗考虑到他不能降服其民众, 
仍命李大亮将精兵数千为其声援。
仍令李大亮率精兵数千人为其后援力量。 
 
六月,
六月, 
己丑,
己丑(二十五日), 
群臣复请听政,
群臣再次请求太宗上朝听政, 
上许之,
太宗应允, 
其细务仍委太子,
琐细事务仍委托太子处理, 
太子颇能听断。
太子颇能裁断政务。 
是后上每出行幸,
此后太宗每次出外巡幸, 
常令居守监国。
便令太子留守监国。 
 
秋,
秋季, 
七月,
七月, 
庚子,
庚子(初七), 
盐泽道行军副总管刘德敏击叛羌,
盐泽道行军副总管刘德敏进攻反叛的羌族, 
破之。
取得大胜。 
 
丁巳,
丁巳(二十四日), 
诏:
太宗下诏: 
“山陵依汉长陵故事,
“太上皇的陵墓依照汉高祖长陵的规模, 
务存隆厚。”
务存隆厚之意。” 
期限既促,
建陵的期限太紧迫, 
功不能及。
不能如期完成。 
秘书监虞世南上疏,以为:
秘书监虞世南上奏疏认为: 
“圣人薄葬其亲,
“圣人薄葬其亲属, 
非不孝也,
并非是不孝, 
深思远虑,
而是深思熟虑, 
以厚葬适足为亲之累,
因为厚葬适足以成为亲人的拖累, 
故不为耳。
所以圣人不为。 
昔张释之有言:
过去汉朝张释之曾说过: 
‘使其中有可欲,
‘在陵墓中藏有金玉, 
虽锢南山犹有隙。
即使铸铜铁封住南山还是有空隙。 
’刘向言:
’刘向说: 
‘死者无终极而国家有废兴,
‘死者没有生命的极限而国家有兴废, 
释之之言,
张释之所讲的, 
为无穷计也。
是长远打算。 
’其言深切,
’他们讲得深刻, 
诚合至理。
的确合乎道理。 
伏惟陛下圣德度越唐、虞,
陛下圣德超过唐尧、虞舜二帝, 
而厚葬其亲乃以秦、汉为法,
而厚葬亲人却效法秦汉的帝王, 
臣窃为陛下不取,
我认为陛下不当如此。 
虽复不藏金玉,
虽然不再藏金埋玉, 
后世但见丘垄如此其大,
后代的人一见丘垄如此高大, 
安知无金玉邪!
怎么知道没有金玉呢? 
且今释服已依霸陵,
而且如今陛下服丧依照汉文帝,三十七天脱下丧服, 
而丘垄之制独依长陵,
但是丘垄制度惟独依照汉高祖的长陵, 
恐非所宜。
恐怕不大合适。 
伏愿依《白虎通》为三仞之坟,
希望陛下能够依照《白虎通义》一书,为太上皇建造三仞高的陵墓, 
器物制度,
所用器物制度, 
率皆节损,
一律节省简化, 
仍刻石立之陵旁,
将这些刻石碑立于陵旁, 
别书一通,
此外另书写一通, 
藏之宗庙,
藏在宗庙内, 
用为子孙永久之法。”
用做后代子孙永久效法。” 
疏奏,
上疏奏上后, 
不报。
没有回文。 
世南复上疏,
虞世南再次上疏, 
以为:
认为: 
“汉天子即位即营山陵,
“汉代帝王即位后即营造山陵, 
远者五十馀年;
有的营建时间达五十多年; 
今以数月之间为数十年之功,
如今几个月之内要得到几十年的功效, 
恐于人力有所不逮。”
恐怕人力难以做得到。” 
上乃以世南疏授有司,
太宗于是将虞世南的奏疏传给有关部门, 
令详处其宜。
让他们详悉商讨处理。 
房玄龄等议,以为:
房玄龄等人议论认为: 
“汉长陵高九丈,
“汉高祖长陵高达九丈, 
原陵高六丈,
汉光武帝原陵高六丈, 
今九丈则太崇,
而今九丈则太高, 
三仞则太卑,
三仞又太低, 
请依原陵之制。”
请求依照原陵六丈的规模。” 
从之。
太宗听从其意见。 
 
辛亥,
辛亥(十八日), 
诏:
太宗下诏: 
“国初草创,
“建国之初一切制度都是草创阶段, 
宗庙之制未备,
宗庙制度不完备, 
今将迁,
如今要将太上皇的神主迁入宗庙, 
宜令礼官详议。”
应当让礼仪官们详加议处。” 
谏议大夫朱子奢请立三昭三穆而虚太祖之位。
谏议大夫朱子奢请求立三昭三穆而空下始祖之神位。 
于是增修太庙,
于是增修太庙, 
弘农府君及高祖并旧神主四为六室。
增入远祖弘农府君重耳和高祖神主与原有的宣简公、懿王、景皇帝、元皇帝四神主,共为六室。 
房玄龄等议以凉武昭王为始祖。
房玄龄等人议论以凉武昭王李为始祖。 
左庶子于志宁议以为武昭王非王业所因,
左庶子于志宁议论认为王业并非从李直接继承, 
不可为始祖;
不能做为始祖, 
上从之。
太宗听从其意见。 
 
党项寇叠州。
党项族进犯叠州。 
 
李靖之击吐谷浑也,
李靖在进攻吐谷浑时, 
厚赂党项,
曾用厚礼贿赂党项, 
使为乡导。
使他们做向导。 
党项酋长拓跋赤辞来,
党项首领拓跋赤辞来到军中, 
谓诸将曰:
对众位将领说: 
“隋人无信,
“隋朝人不讲信用, 
喜暴掠我。
总是劫掠我们。 
今诸军苟无异心,
如今你们的各路兵马如没有害我之意, 
我请供其资粮;
我请求供给你们粮草; 
如或不然,
如若不然, 
我将据险以塞诸军之道。”
我们将要占据险要之地以阻塞你们前进。” 
诸将与之盟而遣之。
众位将领与他订盟并放他回去。 
赤水道行军总管李道彦行至阔水,
赤水道行军总管李道彦行军到了阔水, 
见赤辞无备,
见拓跋赤辞没有防备, 
袭之,
便偷袭他, 
获牛羊数千头。
获几千头牛羊。 
于是群羌怨怒,
于是惹怒了羌族人, 
屯野狐峡,
他们占据野狐峡, 
道彦不得进;
使李道彦的部队不能前进。 
赤辞击之,道彦大败,
拓跋赤辞袭击并打败李道彦, 
死者数万,
死数万人, 
退保松州。
李道彦部撤退到松州。 
左骁卫将军樊兴逗遛失军期,
左骁卫将军樊兴因逗留而耽误军期, 
士卒失亡多。
士兵们多逃亡丢失。 
乙卯,
乙卯(二十二日), 
道彦、兴皆坐减死徙边。
李道彦、樊兴均因此获罪,被免于死刑流放到边远地区。 
 
上遣使劳诸将于大斗拔谷,
太宗派使节在大斗拔谷慰劳众位将领, 
薛万均排毁契何力,
薛万均抵毁契何力, 
自称己功。
夸耀自己的功劳。 
何力不胜忿,
何力非常气愤, 
拔刀起,
拔刀而起, 
欲杀万均,
想要杀掉薛万均, 
诸将救止之。
众将救下薛万均并制止了何力。 
上闻之,
太宗听到此事后, 
以让何力,
责怪契何力, 
何力具言其状,
何力说明详细的情况, 
上怒,
太宗勃然大怒, 
欲解万均官以授何力,
想要解除薛万均的官职以授给何力, 
何力固辞,
何力执意推辞, 
曰:
说: 
“陛下以臣之故解万均官,
“陛下由于我的缘故而解除薛万均官职, 
群胡无知,
那些胡族官员不知详情, 
以陛下为重胡轻汉,
还以为陛下重视胡族而轻视汉人, 
转相诬告,
以讹传讹, 
驰竞必多。
争斗之事必然多起来。 
且使胡人谓诸将皆如万均,
而且使胡族认为将领们都如薛万均。 
将有轻汉之心。”
将有轻视汉人之意。”太宗赞许他的意见, 
上善之而止。
没有处置薛万均。 
寻令宿卫北门,
不久命令契何力为玄武门宿卫官, 
检校屯营事,
检校屯营。 
尚宗女临洮县主。
又将宗室女临洮县主嫁给他。 
 
岷州都督、盐泽道行军总管高甑生后军期,
岷州都督、盐泽道行军总管高甑生延误军期, 
李靖按之。
李靖弹劾他。 
甑生恨靖,
高甑生怀恨在心, 
诬告靖谋反,
便诬告李靖谋反, 
按验无状。
经查验不符事实。 
八月,
八月, 
庚辰,
庚辰(十七日), 
甑生坐减死徙边。
高甑生获罪,免于死刑流放边远地区。 
或言:
有人说: 
“甑生,秦府功臣,
“甑生是秦王府的功臣, 
宽其罪。”
应该宽大处理。” 
上曰:
太宗说: 
“甑生违李靖节度,
“甑生违抗李靖的指挥, 
又诬其反,
又诬告他谋反, 
此而可宽,
这些如可以宽恕, 
法将安施!
那么法律将何以实施? 
且国家自起晋阳,
而且我大唐当年从晋阳起兵, 
功臣多矣,
功臣多了, 
若甑生获免,
如果甑生得以赦免, 
则人人犯法,
则人人犯法, 
安可复禁乎!
怎么能够查禁呢? 
我于旧勋,
朕对有功之臣, 
未尝忘也,
从未忘记, 
为此不敢赦耳。”
正因如此才不敢宽赦呢。” 
李靖自是阖门杜绝宾客,
李靖从此以后关门杜绝宾客, 
虽亲戚不得妄见也。
即使是亲属也不能随便见面。 
 
上欲自诣园陵,
太宗想要亲自去太上皇的陵园, 
群臣以上哀毁羸瘠,
众位大臣认为太宗过于悲痛,身体瘦弱, 
固谏而止。
执意谏阻才没有去成。 
 
冬,
冬委, 
十月,
十月, 
乙亥,
乙亥(十二日), 
处月初遣使入贡。
处月部第一次派使节进献贡品, 
处月、处密,
处月、处密, 
皆西突厥之别部也。
都是西突厥的别部。 
 
庚寅,
庚寅(二十七日), 
葬太武皇帝于献陵,
将太武皇帝李渊安葬在献陵, 
庙号高祖;
庙号高祖; 
以穆皇后葬,
以穆皇后合葬, 
加号太穆皇后。
加谥号太穆皇后。 
 
十一月,
十一月, 
庾戌,
庚戌(十八日), 
诏议于太原立高祖庙。
太宗下诏使议论在太原立高祖庙之事, 
秘书监颜师古议,以为:
秘书监颜师古上表章认为: 
“寝庙应在京师,
“寝庙应设在京城, 
汉世郡国立庙,
汉代各个郡国立庙, 
非礼。”
不合乎礼仪。” 
乃止。
于是停止立庙。 
 
戊午,
戊午(二十六日), 
以光禄大夫萧为特进,
加封光禄大夫萧为特进, 
复令参预政事。
又命他参预政事。 
上曰:
太宗说: 
“武德六年以后,
“武德六年以后, 
高祖有废立之心而未定,
高祖有废立太子的想法而定不下来, 
我不为兄弟所容,
朕不能被兄弟所容忍, 
实有功高不赏之惧。
确实有功高不被赏赐的担忧。 
斯人也,
萧这个人, 
不可以利诱,
不可用利益引诱, 
不可以死胁,
也不能以死相威胁, 
真社稷臣也!”
真正是社稷功臣!” 
因赐诗曰:
因而赐给萧诗一首,诗中写道: 
“疾风知劲草,
“疾风知劲草, 
板荡识诚臣。”
板荡识诚臣。” 
又谓曰:
又对他说: 
“卿之忠直,
“你的忠正耿直, 
古人不过;
古人也超不过你, 
然善恶太明,
然而是非过于鲜明, 
亦有时而失。”
有时也会出差错。” 
再拜谢。
萧再次拜谢。 
魏徵曰:
魏徵说: 
“违众孤立,
“萧违背众意,离群孤立, 
唯陛下知其忠劲,
只有陛下了解他的忠贞, 
不遇圣明,
过去如果不是遇到圣明天子, 
求免难矣!”
很难免于获罪。” 
 
特进李靖上书,
特进李靖上书给太宗, 
请依遗诰,
请求太宗依照太上皇遗嘱, 
御常服,
穿戴常服, 
临正殿;
临正殿听政, 
弗许。
太宗不应允。 
 
吐谷浑甘豆可汗久质中国,
吐谷浑甘豆可汗长时间在中原做人质, 
国人不附,
国内人不归附他, 
竟为其下所杀。
竟被手下人杀死。 
子燕王诺曷钵立。
他的儿子燕王诺曷钵立为可汗。 
诺曷钵幼,
诺曷钵年幼, 
大臣争权,
大臣们争权夺势, 
国中大乱。
国内一片混乱。 
十二月,
十二月, 
诏兵部尚书侯君集等将兵援之;
太宗诏令兵部尚书侯君集等领兵援助; 
先遣使者谕解,
事先派使者宣谕劝解, 
有不奉诏者,
如有不遵从诏令的, 
随宜讨之。
相机予以讨伐。 
 

皇室家事与继承

十年(丙申、636)
十年(丙申,公元636年) 
 
春,
春季, 
正月,
正月, 
甲午,
甲午(初三), 
上始亲听政。
太宗开始亲理朝政。 
 
辛丑,
辛丑(初十), 
以突厥拓设阿史那社尔为左骁卫大将军。
唐朝任命突厥拓设阿史那社尔为左骁卫大将军。 
社尔,处罗可汗之子也,
社尔是处罗可汗的儿子, 
年十一,
年仅十一岁时, 
以智略闻。
就以智谋而著称。 
可汗以为拓设,
处罗可汗任命社尔为拓设; 
建牙于碛北,
在漠北建牙帐, 
与欲谷设分统敕勒诸部,
与欲谷设分别统辖敕勒各部。 
居官十年,
做官十年, 
未尝有所赋敛。
未曾征收赋税。 
诸设或鄙其不能为富贵,
众位设中有人鄙视他不能致身富贵, 
社尔曰:
社尔说: 
“部落苟丰,于我足矣。”
“本部落丰盈我就满足了。” 
诸设惭服。
众位设惭愧心服, 
及薛延陀叛,
等到薛延陀叛乱, 
攻破欲谷设,
打败欲谷设, 
社尔兵亦败,
社尔也兵败, 
将其余众走保西陲。
率领余众逃往西陲。 
颉利可汗既亡,
颉利可汗灭亡后, 
西突厥亦乱,
西突厥也发生混乱, 
咄陆可汗兄弟争国。
咄可汗兄弟争位。 
社尔诈往降之,
社尔假装前往投降, 
引兵袭破西突厥,
领兵打败西突厥, 
取其地几半,
占领其一半土地, 
有众十余万,
拥兵十多万, 
自称答布可汗。
自称为答布可汗。 
社尔乃谓诸部曰:
社尔对各部落说: 
“首为乱破我国者,薛延陀也,
“最先造成我国乱亡的是薛延陀, 
我当为先可汗报仇击灭之。”
我应当为先可汗报仇消灭他们。” 
诸部皆谏曰:
各部落都劝阻说: 
“新得西方,
“我们刚刚得到西边一块地盘, 
宜且留镇抚。
应当暂且稳住阵脚。 
今遽舍之远去,
如今突然舍掉这块地盘远攻薛延陀, 
西突厥必来取其故地。”
西突厥必然要来收取其故地。” 
社尔不从,
社尔不听众议, 
击薛延陀于碛北,
在漠北袭击薛延陀部。 
连兵百余日。
战斗持续一百多天。 
会利失可汗立,
适逢利失可汗即位, 
社尔之众苦于久役,
社尔的部下久罹战争之苦, 
多弃社尔逃归。
多离开社尔投奔利失。 
薛延陀纵兵击之,
薛延陀发兵攻击, 
社尔大败,
社尔大败, 
走保高昌,
逃到高昌, 
其旧兵在者才万余家,
收拾残部才一万多家, 
又畏西突厥之逼,
又畏惧西突厥进逼, 
遂帅众来降。
于是率部投降唐朝。 
敕处其部落于灵州之北,
太宗下令将其部落安置在灵州北部, 
留社尔于长安,
将社尔留在长安, 
尚皇妹南阳长公主,
娶皇妹南阳长公主为妻, 
典屯兵于苑内。
在皇苑内典领屯兵。 
 
癸丑,
癸丑(二十二日), 
徙赵王元景为荆王,
改封赵王李元景为荆王, 
鲁王元昌为汉王,
鲁王李元昌为汉王, 
郑王元礼为徐王,
郑王李元礼为徐王, 
徐王元嘉为韩王,
徐王李元嘉为韩王, 
荆王元则为彭王,
荆王李元则为彭王, 
滕王元懿为郑王,
滕王李元懿为郑王, 
吴王元轨为霍王,
吴王李元轨为霍王, 
豳王元凤为虢王,
豳王李元凤为虢王, 
陈王元庆为道王,
陈王李元庆为道王, 
魏王灵夔为燕王,
魏王李灵夔为燕王, 
蜀王恪为吴王,
蜀王李恪为吴王, 
越王泰为魏王,
越王李泰为魏王, 
燕王为齐王,
燕王李为齐王, 
梁王为蜀王,
梁王李为蜀王, 
郯王恽为蒋王,
郯王李恽为蒋王, 
汉王贞为越王,
汉王李贞为越王, 
申王慎为纪王。
申王李慎为纪王。 
 
二月,
二月, 
乙丑,
乙丑(初四), 
以元景为荆州都督,
唐朝任命李元景为荆州都督, 
元昌为梁州都督,
李元昌为梁州都督, 
元礼为徐州都督,
李元礼为徐州都督, 
元嘉为潞州都督,
李元嘉为潞州都督, 
元则为遂州都督,
李元则为遂州都督, 
灵夔为幽州都督,
李灵夔为幽州都督, 
恪为潭州都督,
李恪为潭州都督, 
泰为相州都督,
李泰为相州都督, 
为齐州都督,
李为齐州都督, 
为益州都督,
李为益州都督, 
恽为安州都督,
李恽为安州都督, 
贞为扬州都督。
李贞为扬州都督。 
泰不之官,
李泰不到官上任, 
以金紫光禄大夫张亮行都督事。
任命金紫光禄大夫张亮兼行都督事。 
上以泰好文学,
太宗以李泰喜好文学, 
礼接士大夫,
礼待士大夫, 
特命于其府别置文学馆,
特命他在魏王府另外设置文学馆, 
听自引召学士。
听任他召集学士。 
 
三月,
三月, 
丁酉,
丁酉(初七), 
吐谷浑王诺曷钵遣使请颁历,行年号,
吐谷浑王诺曷钵派使节来请求颁行历法和年号, 
遣子弟入侍,
并派王族子弟来唐朝侍奉太宗, 
并从之。
太宗均依从。 
丁未,
丁未(十七日), 
以诺曷钵为河源郡王、乌地也拔勤豆可汗。
册封诺曷钵为河源郡王,乌地也拔勤豆可汗。 
 
癸丑,
癸丑(二十三日), 
诸王之藩,
众位亲王前往各州, 
上与之别曰:
太宗与他们话别道: 
“兄弟之情,
“依我们的兄弟情谊, 
岂不欲常共处邪!
难道不想经常共处吗? 
但以天下之重,
只是以天下为重, 
不得不尔。
不得不如此。 
诸子尚可复有,
没了儿子还可以再有, 
兄弟不可复得。”
兄弟则不能复得。” 
因流涕呜咽不能止。
因而痛哭流涕不能自己。 
 
夏,
夏季, 
六月,
六月, 
壬申,
壬申(十四日), 
以温彦博为右仆射,
任命温彦博为尚书右仆射, 
太常卿杨师道为侍中。
太常寺卿杨师道为侍中。 
 
侍中魏徵屡以目疾求为散官,
侍中魏徵屡次以眼病请求改任散官, 
上不得已,以徵为特进,
太宗不得已改任他为特进, 
仍知门下事,
仍让他知门下事。 
朝章国典,
举凡朝廷奏章国家典仪, 
参议得失,
均参与议论得失, 
徒流以上罪,
流放、徒刑以上的罪刑, 
详事闻奏;
均由他审察上报; 
其禄赐、吏卒并同职事。
俸禄、吏卒等优待与职事官相同。 
 
长孙皇后性仁孝俭素,
长孙皇后仁义孝敬,生活俭朴, 
好读书,
喜欢读书, 
常与上从容商略古事,
经常和太宗随意谈论历史, 
因而献替,
乘机劝善规过, 
裨益弘多。
提出很多有益的意见。 
上或以非罪谴怒宫人,
有一次太宗无故迁怒于宫女, 
后亦阳怒,
皇后也佯装恼怒, 
请自推鞫,
请求亲自讯问, 
因命囚系,
于是下令将宫女捆绑起来, 
俟上怒息,
等到太宗息怒了, 
徐为申理,
才慢慢地为其申辩, 
由是宫壶之中,
从此后宫之中, 
刑无枉滥。
没有出现枉滥刑罚。 
豫章公主早丧其母,
豫章公主早年丧母, 
后收养之,
皇后将她收养, 
慈爱逾于所生。
慈爱胜过亲生。 
妃嫔以下有疾,
自妃嫔以下有疾病, 
后亲抚视,
皇后都亲自探视, 
辍己之药膳以资之,
并拿自己的药物饮食供其服用, 
宫中无不爱戴。
宫中人人都爱戴皇后。 
训诸子、常以谦俭为先,
训戒几个儿子,常常以谦虚节俭为主要话题。 
太子乳母遂安夫人尝白后,
太子的乳母遂安夫人,曾对皇后说, 
以东宫器用少,
东宫的器物用具比较少, 
请奏益之。
请求皇后奏请皇上增加一些。 
后不许,
皇后不允许, 
曰:
且说: 
“为太子,
“身为太子, 
患在德不立,
忧虑的事在于德行不立, 
名不扬,
声名不扬, 
何患无器用邪!”
又何愁没有器物用具呢?” 
 
上得疾,
太宗身患疾病, 
累年不愈,
多年不愈, 
后侍奉,
皇后精心侍侯, 
昼夜不离侧。
常常昼夜不离身边。 
常系毒药于衣带,
并经常将毒药系在衣带上, 
曰:
说: 
“若有不讳,
“皇上如有不测, 
义不独生。”
我也不能一个人活下去。” 
后素有气疾,
皇后有多年的气喘病, 
前年从上幸九成宫,
前一年跟从太宗巡幸九成宫。 
柴绍等中夕告变,
柴绍等人深夜有急事禀报, 
上擐甲出阁问状,
太宗身穿甲胄走出宫阁询问事由, 
后扶疾以从,
皇后抱病紧随其后, 
左右止之,
身边的侍臣劝阻皇后, 
后曰:
她说: 
“上既震惊,
“皇上已然震惊, 
吾何心自安!”
我内心又怎么能安定下来。” 
由是疾遂甚。
于是病情加重。 
太子言于后曰:
太子对皇后说: 
“医药备尽而疾不瘳,
“药物都用过了,而病不见好, 
请奏赦罪人及度人入道,
我请求奏明皇上大赦天下犯人并度俗人出家, 
庶获冥福。”
庶几可获阴间的福祉。” 
后曰:
皇后说: 
“死生有命,
“死生有命, 
非智力所移。
并不是人的智力所能转移。 
若为善有福,
如果行善积德便有福祉, 
则吾不为恶;
那么我并没做恶事; 
如其不然,
如果不是这样, 
妄求何益!
胡乱求福又有什么好处呢? 
赦者国之大事,
大赦是国家的大事, 
不可数下。
不能多次发布。 
道、释异端之教,
道教、佛教乃异端邪说, 
蠹国病民,
祸国殃民, 
皆上素所不为,
都是皇上平素不做的事, 
柰何以吾一妇人使上为所不为乎!
为什么因为我一个妇道人家而让皇上去做平时不做的事呢? 
必行汝言,
如果一定要照你说的去做, 
吾不如速死!”
我还不如立刻死去!” 
太子不敢奏,
太子不敢上奏, 
私以语房玄龄,
只是私下与房玄龄谈起, 
玄龄白上,
玄龄禀明太宗, 
上哀之,
太宗十分悲痛, 
欲为之赦,
想为皇后而大赦天下, 
后固止之。
皇后执意劝阻他。 
 
及疾笃,
等到皇后病重, 
与上诀。
与太宗诀别时, 
时房玄龄以谴归第,
房玄龄已受谴回家, 
后言于帝曰:
皇后对太宗说: 
“玄龄事陛下久,
“玄龄侍奉陛下多年, 
小心慎密,
小心翼翼,做事缜密, 
奇谋秘计,
朝廷机密要闻, 
未尝宣泄,
不曾有一丝泄露, 
苟无大故,
如果没有大的过错, 
愿勿弃之。
望陛下不要抛弃他。 
妾之本宗,
我的亲属, 
因缘葭莩以致禄位,
由于沾亲带故而得到禄位, 
既非德举,
既然不是因德行而升至高位, 
易致颠危,
便容易遭灭顶之灾, 
欲使其子孙保全,
要使他们的子孙得以保全, 
慎勿处之权要,
望陛下不要将他们安置在权要的位置上, 
但以外戚奉朝请足矣。
只是以外戚身份定期朝见皇上就足够了。 
妾生无益于人,
我活着的时候对别人没有用处, 
不可以死害人,
死后更不能对人有害, 
愿勿以丘垄劳费天下,
希望陛下不要建陵墓而浪费国家财力, 
但因山为坟,
只要依山做坟, 
器用瓦木而已。
瓦木为随葬器物就可以了。 
仍愿陛下亲君子,
仍然希望陛下亲近君子, 
远小人,
疏远小人, 
纳忠谏,
接纳忠言直谏, 
屏谗慝,
摒弃谗言, 
省作役,
节省劳役, 
止游畋,
禁止游猎, 
妾虽没于九泉,
我即使在九泉之下, 
诚无所恨。
也毫无遗憾了。 
儿女辈不必令来,
也不必让儿女们前来探视, 
见其悲哀,
看见他们悲哀, 
徒乱人意。”
只会搅乱人心。” 
因取衣中毒药以示上曰:
于是取出衣带上的毒药示意太宗,说道: 
“妾于陛下不豫之日,
“我在陛下有病的日子, 
誓以死从乘舆,
曾发誓以死跟定陛下到地下, 
不能当吕后之地耳。”
不能走到吕后那样的地步。” 
己卯,
己卯(二十一日), 
崩于立政殿。
皇后在立政殿驾崩。 
 
后尝采自古妇人得失事为《女则》三十卷,
长孙皇后曾经搜集上古以来妇人得失诸事编为《女则》三十卷, 
又尝著论驳汉明德马后以不能抑退外亲,
又曾亲自做文章批驳汉明德马皇后不能抑制外戚势力的发展, 
使当朝贵盛,
使他们在朝中显贵一时, 
徒戒其车如流水马如龙,
而只是就他们车如流水马如龙提出警告, 
是开其祸败之源而防其末流也。
这是开启其祸乱的根源而防范其末流枝叶。 
及崩,
皇后驾崩后, 
宫司并《女则》奏之,
宫中尚仪局的司籍奏呈《女则》一书, 
上览之悲恸,
太宗看后十分悲痛, 
以示近臣曰:
展示给身边大臣,说道: 
“皇后此书,
“皇后这本书, 
足以垂范百世。
足以成为百世的典范。 
朕非不知天命而为无益之悲,
朕不是不知上天命数而沉溺无益的悲哀, 
但入宫不复闻规谏之言,
只是在宫中再也听不见规谏的话了。 
失一良佐,
失却了贤内助, 
故不能忘怀耳!”
所以不能忘怀呀!” 
乃召房玄龄,
于是征召房玄龄, 
使复其位。
官复原职。 
 
秋,
秋季, 
八月,
八月, 
丙子,
丙子(十九日), 
上谓群臣曰:
太宗对大臣们说: 
“朕开直言之路,
“朕广开直言忠谏之路, 
以利国也,
正是为了有利于国家, 
而比来上封事者多讦人细事,
然而近来上书奏事的多攻讦人家的琐细之事, 
自今复有为是者,
今后还有这么做的, 
朕当以谗人罪之。”
朕当以奸佞小人问罪。” 
 
冬,
冬季, 
十一月,
十一月, 
庚午,
庚午(疑误), 
葬文德皇后于昭陵。
将文德皇后安葬在昭陵。 
将军段志玄、宇文士及分统士众出肃章门。
将军段志玄、宇文士及分别统领士兵出萧章门护送灵车。 
帝夜使宫官至二人所,
太宗夜里派太监到二人军营, 
士及开营内之;
宇文士及开门接纳; 
志玄闭门不纳,曰:
段志玄则闭门不让进去, 
“军门不可夜开。”
说“军门夜间不能开。” 
使者曰:
使者说: 
“此有手敕。”
“我这里有皇上手令。” 
志玄曰:
志玄说: 
“夜中有辩真伪。”
“夜里难辨真假。” 
竟留使者至明。
竟让太监在门外等到天亮。太宗听说后, 
帝闻而叹曰:
感叹道: 
“真将军也!”
“这才是真正的将军啊!” 
 
帝复为文刻之石,
太宗又为皇后书写碑文,说道: 
称“皇后节俭,
“皇后一生节俭, 
遗言薄葬,
遗嘱薄葬, 
以为‘盗贼之心,
认为盗贼的意图, 
止求珍货,
只是探求珍宝, 
既无珍货,
既然没有珍宝, 
复何所求。
又有何求? 
’朕之本志,亦复如此。
朕的本意也是如此。 
王者以天下为家,
君王以天下为家, 
何必物在陵中,
何必将宝物放在陵中, 
乃为己有。
才算据为己有。 
今因九山为陵,
如今就借九山为陵墓, 
凿石之工才百馀人,
凿石的工匠也只有一百多人, 
数十日而毕。
几十天完工。 
不藏金玉,
不藏金银玉器, 
人马、器皿,皆用土木,
兵马俑和器皿都用泥土和木料做成, 
形具而已,
只是略具形状。 
庶几奸盗息心,
这样可以使盗贼打消念头, 
存设无累,
生者死者都没有累赘, 
当使百世子孙奉以为法。”
应当以此成为千秋万代子孙的榜样。” 
 
上念后不已,
太宗常常念及皇后, 
于苑中作层观以望昭陵,
于后苑中设立了一个观望台,用以了望昭陵, 
尝引魏徵同登,
曾带引魏徵一同登上观望台, 
使视之。
让他观望。 
徵熟视之曰:
魏徵看了很久说: 
“臣昏,
“我老眼昏花, 
不能见。”
看不见。” 
上指示之,
太宗指给他看, 
徵曰:
魏徵说: 
“臣以为陛下望献陵,
“我还以为陛下了望献陵, 
若昭陵,
如果是昭陵, 
则臣固见之矣。”
我早就看见了。” 
上泣,
太宗悲泣, 
为之毁观。
为此毁掉了观望台。 
 
十二月,
十二月, 
戊寅,
戊寅(二十二日), 
朱俱波、甘棠遣使入贡。
朱俱波、甘棠派使节进献贡品。 
朱俱波在葱岭之北,
朱俱波在葱岭以北, 
去瓜州二千八百里。
离瓜州二千八百里。 
甘棠在大海南。
甘棠在西海以南。 
上曰:
太宗说: 
“中国既安,
“中原已经安定, 
四夷自服。
四边少数族自然归服。 
然朕不能无惧,
但是朕不能没有担心, 
昔秦始皇威振胡、越,
从前秦始皇威振胡、越, 
二世而亡,
到二世就灭亡, 
唯诸公匡其不逮耳。”
希望各位规劝匡正朕做得不够的地方。” 
 
魏王泰有宠于上,
魏王李泰深得太宗宠爱, 
或言三品以上多轻魏王。
有人禀奏称三品以上大臣多轻薄魏王。 
上怒,
太宗大怒, 
引三品以上,
召见三品以上大臣, 
作色让之曰:
严厉地责备他们说: 
“隋文帝时,
“隋文帝的时候, 
一品以下皆为诸王所颠踬,
一品以下大臣均被亲王们所羞辱操纵, 
彼岂非天子儿邪!
难道魏王不是帝王的儿子吗? 
朕但不听诸子纵横耳,
朕不过不想听任皇子们横行霸道, 
闻三品以上皆轻之,
听说三品以上大臣都轻视他们, 
我若纵之,
我如果放纵他们胡来, 
岂不能折辱公辈乎!”
难道不能羞辱你们吗?” 
房玄龄等皆惶惧流汗拜谢。
房玄龄等人都惶恐得汗流满面,磕头谢罪。 
魏徵独正色曰:
惟独魏徵正颜厉色地说: 
“臣窃计当今群臣,
“我考虑当今的大臣们, 
必无敢轻魏王者。
必不敢轻薄魏王。 
在礼,
依照礼仪, 
臣、子一也。
大臣与皇子都是一样的。 
《春秋》,
《春秋》说: 
王人虽微,
周王的人即使微贱, 
序于诸侯之上。
也要位列诸侯之上。 
三品以上皆公卿,
三品以上都是公卿大臣, 
陛下所尊礼。
陛下素所尊崇礼待。 
若纪纲大坏,
假如纲纪败坏, 
固所不论;
固然不必说它; 
圣明在上,
如果圣明在上, 
魏王必无顿辱群臣之理。
魏王必无羞辱大臣之理。 
隋文帝骄其诸子,
隋文帝骄溺他的儿子们, 
使多行无礼,
使得他们举止无礼, 
卒皆夷灭,
最后全被杀掉, 
又足法乎!”
又值得后人效法吗?” 
上悦曰:
太宗高兴地说: 
“理到之语,
“说得条条在理, 
不得不服。
朕不得不佩服。 
朕以私爱忘公义,
朕因私情溺爱而忘记公义, 
者之忿,
刚才恼怒的时候, 
自谓不疑,
自己觉得有道理, 
及闻徵言,
等听到魏徵的一番话, 
方知理屈。
方知没有道理。 
人主发言何得容易乎!”
身为君主讲话哪能那么轻率呢?” 
 
上曰:
太宗说: 
“法令不可数变,
“法令不可多次变更, 
数变则烦,
多变则法令烦苛, 
官长不能尽记;
官员们难以记全; 
又前后差违,
同时又会出现前后不一致, 
吏得以为奸。
胥吏可以钻空子犯法; 
自今变法,
今后变更法令, 
皆宜详慎而行之。”
均需谨慎行事。” 
 
治书侍御史权万纪上言:
治书侍御史权万纪上书言事: 
“宣、饶二州银大发采之,
“宣州、饶州有大量白银可以开采, 
岁可得数百万缗。”
每年可得数百万缗。” 
上曰:
太宗说: 
“朕贵为天子,
“朕贵为天子, 
所乏者非财也,
所缺乏的并非是金银财物, 
但恨无嘉言可以利民耳。
只是遗憾没有得到嘉言懿行可以利于百姓。 
与其多得数百万缗,
与其多得数百万缗, 
何如得一贤才!
还不如得到一个贤才! 
卿未尝进一贤、退一不肖,
你未曾推荐一个贤才,退掉一个庸才, 
而专言税银之利。
而专门上言税银之利。 
昔尧、舜抵璧于山,
从前尧、舜将玉璧丢入深山, 
投珠于谷,
珠宝投入深谷, 
汉之桓、灵乃聚钱为私藏,
汉代桓、灵二帝聚敛钱财以为己有, 
卿欲以桓、灵俟我邪!”
你让我做桓、灵二帝吗?” 
是日,
这一天, 
黜万纪,
罢免权万纪官职, 
使还家。
让他回家赋闲。 
 
是岁,
这一年, 
更命统军为折冲都尉,
唐朝将统军改名为折冲都尉, 
别将为果毅都尉。
别将改为果毅都尉。 
凡十道,
全国设立十道, 
置府六百三十四,
六百三十四府, 
而关内二百六十一,
其中关内占二百六十一府, 
皆隶诸卫及东宫六率。
均隶属于诸卫及东宫六率。 
凡上府兵千二百人,
凡上府有兵一千二百人, 
中府千人,
中府一千人, 
下府八百人。
下府八百人。 
三百人为团,
每三百人为团, 
团有校尉;
团有校尉; 
五十人为队,
五十人为队, 
队有正;
队有正; 
十人为火,
十人为火, 
火有长。
火有长。 
每人兵甲粮装各有数,
每人兵甲粮食装备都有数额, 
皆自备,
均自己筹备, 
输之库,
平时放在库中, 
有征行则给之。
有征战时再发给个人。 
年二十为兵,
二十岁当兵, 
六十而免。
六十岁免役。 
其能骑射者为越骑,
其中能骑善射的称为越骑, 
其余为步兵。
其余皆为步兵。 
每岁季冬,
每年冬季, 
折冲都尉帅其属教战,
折冲都尉统率下属教习演练, 
当给马者官予其直市之。
应该给马的由官府出钱自己购买。 
凡当宿卫者番上,
凡应当宿卫者轮流值勤, 
兵部以远近给番,
兵部根据距离远近排班, 
远疏、近数,
路远的轮值次数较少,路近的轮值次数较勤, 
皆一月而更。
均一个月一轮换。 
 
十一年(丁酉、637)
十一年(丁酉,公元637年) 
 
春,
春季, 
正月,
正月, 
徙郐王元裕为邓王,
改封郐王李元裕为邓王, 
谯王元名为舒王。
谯王李元名为舒王。 
 
辛卯,
辛卯(初五), 
以吴王恪为安州都督,
任命吴王李恪为安州都督, 
晋王治为并州都督,
晋王李治为并州都督, 
纪王慎为秦州都督。
纪王李慎为秦州都督。 
将之官,
将要赴任时, 
上赐书戒敕曰:
太宗手书诫敕,说: 
“吾欲遗汝珍玩,
“我想送给你们珍玩, 
恐益骄奢,
恐怕使你们更加骄奢, 
不如得此一言耳。”
不如得到这么一句话。” 
 
上作飞山宫。
太宗命人营造洛阳的飞山宫。 
庚子,
庚子(十四日), 
特进魏徵上疏,以为:
特进魏徵上疏认为: 
“炀帝恃其富强,
“隋炀帝依仗着国库富足, 
不虞后患,
不担心后患, 
穷奢极欲,
穷奢极欲, 
使百姓困穷,
使老百姓穷困, 
以至身死人手,
以致于被人杀掉, 
社稷为墟。
社稷江山变为废墟。 
陛下拨乱返正,
陛下拔乱反正, 
宜思隋之所以失,我之所以得,
应当深思隋朝灭亡和我大唐得天下的原因, 
撤其峻宇,
撤掉高大的殿宇, 
安于卑宫;
安居低矮的宫殿; 
若因基而增广,
假如在旧基上又加扩修营建, 
袭旧而加饰,
承袭旧殿加以华丽的装饰, 
此则以乱易乱,
这便是以乱代乱, 
殃咎必至,
必然遭致殃祸, 
难得易失,
江山难得易失, 
可不念哉!”
能不好好考虑吗?” 
 
房玄龄等先受诏定律令,
房玄龄等人先前受诏修定律令, 
以为:
认为: 
“旧法,
“依照旧法, 
兄弟异居,
兄弟分居, 
荫不相及,
门荫互不相关, 
而谋反连坐皆死;
而谋反连坐时均处死; 
祖孙有荫,
祖孙有荫亲, 
而止应配流。
连坐只发配流放。 
据礼论情,
依据礼义考虑人情, 
深为未惬。
深觉有不当之处。 
今定律,
现今重定律令, 
祖孙与兄弟缘坐者俱配役。”
祖孙与兄弟株连犯罪的均发配劳役,” 
从之。
太宗同意。 
自是比古死刑,
自此比照古代死刑, 
除其太半,
已除掉了一大半, 
天下称赖焉。
全国称道。 
玄龄等定律五百条,
房玄龄等人定律五百条, 
立刑名二十等,
立刑名二十等, 
比隋律减大辟九十二条,
比隋律减掉大辟九十二条, 
减流入徒者七十一条,
减流放做劳役七十一条, 
凡削烦去蠹,
举凡删繁就简去除弊刑, 
变重为轻者,
改重为轻, 
不可胜纪。
不可胜数。 
又定令一千五百九十馀条。
又制定令一千五百九十多条。 
武德旧制,
武德朝旧制度, 
释奠于太学,
在太学行释奠礼, 
以周公为先圣,
以周公为先圣, 
孔子配飨;
孔子配享从祀; 
玄龄等建议停祭周公,
玄龄等建议停祭周公, 
以孔子为先圣,
改为以孔子为先圣, 
颜回配飨。
颜回配亨。 
又删武德以来敕格,
又删减武德以来敕格, 
定留七百条,
确定留下七百条, 
至是颁行之。
到此时颁行天下, 
又定枷、笞、钳、锁、杖、笞,
又定枷、、钳锁、杖、笞等刑具, 
皆有长短广狭之制。
均有长短宽窄的规制。 
 
自张蕴古之死,
自从张蕴古死后, 
法官以出罪为戒;
法官都以减罪释放为戒; 
时有失入者,
当时误抓误判, 
又不加罪。
又不加罪。 
上尝问大理卿刘德威曰:
太宗曾问大理寺卿刘德威: 
“近日刑网稍密,
“近来判刑的较多较重, 
何也?”
为什么?” 
对曰:
刘德威答道: 
“此在主上,
“这关键在于皇上, 
不在群臣,
责任不在臣下, 
人主好宽则宽,
君主喜欢宽大则刑宽, 
好急则急。
喜好严刻则从重。 
律文:
律文写道: 
失入减三等,
错判人入狱的减官三等, 
失出减五等。
错放则减官五等。 
今失入无辜,
如今错判了人无事, 
失出更获大罪,
错放了人却要获大罪, 
是以吏各自免,
所以吏卒为求自免, 
竞就深文,
竞相定罪,苛细周纳, 
非有教使之然,
不是别人让他们这么做, 
畏罪故耳。
而是畏惧犯罪的缘故。 
陛下傥一断以律,
陛下倘若一律以法律为依据, 
则此风立变矣。”
则此风气立刻改变。” 
上悦,
太宗高兴, 
从之。
听从这个意见。 
由是断狱平允。
从此断案大多平允公正。 
 
上以汉世豫作山陵,
太宗认为汉朝预先修筑陵墓, 
免子孙苍猝劳费,
以免子孙们时间仓促又耗费财力, 
又志在俭葬,
而且一心要薄葬, 
恐子孙从俗奢靡。
担心子孙随从时尚追求奢靡。 
二月,
二月, 
丁巳,
丁巳(初二), 
自为终制,
太宗自定送终制度, 
因山为陵,
依山建陵, 
客棺而已。
地宫仅能容得下棺木即可。 
 
甲子,
甲子(初九), 
上行幸洛阳宫。
太宗巡幸洛阳宫。 
 
上至显仁宫,
太宗到达显仁宫, 
官吏以缺储,
当地官员因缺乏储备, 
有被谴者。
有被降职的。 
魏徵谏曰:
魏徵劝谏道: 
“陛下以储谴官吏,
“陛下因为储备的事就将官吏降职, 
臣恐承风相扇,
我担心此风气盛行, 
异日民不聊生,
则会造成民不聊生, 
殆非行幸之本意也。
这并非陛下巡幸各地的本意。 
昔炀帝讽郡县献食,
从前隋炀帝暗示各地郡县进献食品, 
视其丰俭以为赏罚,
视其进献多少做为赏罚的根据, 
故海内叛之。
所以天下百姓叛离。 
此陛下所亲见,
这是陛下亲眼所见, 
柰何欲效之乎!”
为什么又要效法呢!” 
上惊曰:
太宗惊叹地说: 
“非公不闻此言。”
“没有你,我便听不到这类话。” 
因谓长孙无忌等曰:
进而对长孙无忌等人说: 
“朕昔过此,
“朕从前经过这里, 
买饭而食,
买饭而食, 
僦舍而宿;
租房舍而宿, 
今供顿如此,
如今供奉如此, 
岂得嫌不足乎!”
怎么就能嫌其做得不够呢!” 
 
三月,
三月, 
丙戌朔,
丙戌朔日(初一), 
日有食之。
出现日食。 
 
庚子,
庚子(十五日), 
上宴洛阳宫西苑,
太宗在洛阳宫西苑饮宴, 
泛积翠池,
在积翠池泛舟, 
顾谓侍臣曰:
对大臣们说: 
“炀帝作此宫苑,
“隋炀帝修筑此宫苑, 
结怨于民,
与百姓结下积怨, 
今悉为我有,
如今全都归我所有, 
正由宇文述、虞世基、裴蕴之徒内为谄谀,
正是因为宇文述、虞世基、裴蕴之流在宫内谄谀, 
外蔽聪明故也,
在宫外堵塞君主视听的缘故, 
可不戒哉!”
能不引以为戒吗?” 
 
房玄龄,魏徵上所定新礼一百三十八篇;
房玄龄、魏徵上奏所定《新礼》一百三十八篇; 
丙午,
丙午(二十一日), 
诏行之。
太宗下诏颁行全国。 
 
以礼部尚书王为魏王泰师,
太宗任命礼部尚书王为魏王李泰的老师, 
上谓泰曰:
太宗对李泰说: 
“汝事当如事我。”
“你对待王当如侍奉我一样。” 
泰见,
李泰见到王, 
辄先拜,
总先行拜见礼, 
亦以师道自居。
王也以师礼自处。 
子敬直尚南平公主。
王的儿子王敬直娶南平公主为妻。 
先是,
先前, 
公主下嫁,
公主下嫁, 
皆不以妇礼事舅姑,
都不以媳妇礼节侍奉公婆, 
曰:
王说: 
“今主上钦明,
“如今皇上圣明, 
动循礼法,
行为举止都依循礼法, 
吾受公主谒见,
我接受公主行礼, 
岂为身荣,
难道是为自身荣耀? 
所以成国家之美耳。”
只是为了成就国家的美名。” 
乃与其妻就席坐,
于是和他的妻子就席而坐, 
令公主执行馈之礼。
让公主拿着盛枣栗的竹器,行媳妇侍公婆的馈之礼,洗手后,递上特豚。 
是后公主始行妇礼,
此后公主向公婆行礼, 
自始。
就从王家开始。 
 
群臣复请封禅,
众位大臣又请求太宗登泰山封禅, 
上使秘书监颜师古等议其礼,
太宗让秘书监颜师古等人讨论礼仪, 
房玄龄裁定之。
房玄龄予以裁定。 
 
夏,
夏季, 
四月,
四月, 
己卯,
己卯(二十五日), 
魏徵上疏,以为:
魏徵上奏疏认为: 
“人主善始者多,
“君主善始者较多, 
克终者寡,
能够善终的少, 
岂取之易而守之难乎?
难道是取天下容易而守成难吗? 
盖以殷忧则竭诚以尽下,
那是因为身处忧患则竭心尽力对待百姓, 
安逸则骄恣而轻物;
一俟安逸就骄横恣肆而轻薄怠慢; 
尽下则胡、越同心,
竭心尽力待人则胡、越等族也同心协力, 
轻物则六亲离德,
轻薄怠慢则亲属也离心离德, 
虽震之以威怒,
即使以神威圣怒震动天下, 
亦皆貌从而心不服故也。
臣下也都是外表顺从,表里不一。 
人主诚能见可欲则思知足,
君主应该能够做到见到希望得到的东西则想到知足, 
将兴缮则思知止,
将要兴缮营建的时候想到适可而止, 
处高危则思谦降,
身处高处则想着谦卑, 
临满盈则思挹损,
面临盈满则想着减损, 
遇逸乐则思撙节,
遇见安逸享乐则想着克制, 
在宴安则思后患,
在平安的时候想到后患, 
防壅蔽则思延纳,
防止闭目塞听则想到延纳谏诤, 
疾谗邪则思正己,
痛恨谗言邪恶则想着端正自己, 
行爵赏则思因喜而僭,
行爵赏时想着由于高兴而乱行封赏, 
施刑罚则思因怒而滥,
施刑罚时想到会因为恼怒而滥罚。 
兼是十思,
君主常常思考着这十个方面, 
而选贤任能,
而选贤任能, 
固可以无为而治,
这样就可以达到无为而治, 
又何必劳神苦体以代百司之任哉!”
又何必劳神费力以代行百官的职责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