贞观二年施政举措
太宗文武大圣大广孝皇帝上之中贞观二年(戊子、628)
唐纪九唐太宗贞观二年(戊子,公元628年)
九月,
九月,
丙午,
丙午(初三),
初令致仕官在本品之上。
初次下令年老退休的文武官员在上朝时列于本品现任官之上。
上曰:
太宗说:
“比见群臣屡上表贺祥瑞,
“近来看见大臣们多次上表章恭贺祥瑞之事,
夫家给人足而无瑞,
百姓家中富足而没有祥瑞,
不害为尧、舜;
不影响成为尧、舜;
百姓愁怨而多瑞,
百姓愁苦怨怼,而多有瑞气,
不害为桀、纣。
不影响成为桀、纣。
后魏之世,
后魏的时候,
吏焚连理木,
官吏焚烧连理树,
煮白雉而食之,
煮白雉鸡吃,
岂足为至治乎!”
难道连理树、白雉鸡能是盛世的表征吗?”
丁未,
丁未(初四),
诏:
下诏说:
“自今大瑞听表闻,
“从今以后大的祥瑞听任上表奏闻,
自外诸瑞,
大瑞之外的诸种瑞兆,
申所司而已。”
申报给有关部门即可。”
尝有白鹊构巢于寝殿槐上,
曾有白鹊在皇宫寝殿中的槐树上构巢建窝,
合欢如腰鼓,
合欢交配如腰鼓状,
左右称贺。
左右的大臣齐声称贺。
上曰:
太宗说:
“我常笑隋炀帝好祥瑞。
“我常常笑话隋炀帝喜欢祥瑞,
瑞在得贤,
得到贤才就是祥瑞,
此何足贺!”
这有什么值得庆贺的!”
命毁其巢,
命令毁掉其巢穴,
纵鹊于野外。
放白鹊到野外。
天少雨,
天干旱少雨,
中书舍人李百药上言:
中书舍人李百药上书说:
“往年虽出宫人,
“往年虽放出过宫女,
窃闻太上皇宫及掖庭宫人,
我私下听说太上皇宫内与掖庭的宫女,
无用者尚多,
深锁宫中的比较多,
岂惟虚费衣食,
岂止是白白耗费衣物粮食,
且阴气郁积,
而且阴气郁积,
亦足致旱。”
也足以造成干旱。”
上曰:
太宗说:
“妇人幽闭深宫,
“妇人们常年锁在深宫里,
诚为可愍。
实在值得同情,
洒扫之馀,
洒扫庭除之外,
亦何所用,
还有什么用呢?
宜皆出之,
应当全部让她们出宫,
任求伉俪。”
听任她们另寻配偶。”
于是遣尚书左丞戴胄、给事中洹水杜正伦于掖庭西门简出之,
于是让尚书左丞戴胄、给事中洹水人杜正伦在掖庭西门选择遣返宫女,
前后所出三千余人。
前后共计三千余人。
己未,
己未(十六日),
突厥寇边。
突厥兵侵犯边境。
朝臣或请修古长城,
大臣中有人请求修复古代的长城,
发民乘堡障,
征发百姓利用城堡以巩固边防,
上曰:
太宗说:
“突厥灾异相仍,
“突厥天灾人祸不断,
颉利不惧而修德,
颉利可汗并不因此而积德行善,
暴虐滋甚。
反而更加暴虐,
骨肉相攻,
骨肉相残,
亡在朝夕。
其亡日不远了。
朕方为公扫清沙漠,
朕正要为您扫清沙漠上的敌人,
安用劳民远修障塞乎!”
何必辛劳百姓到远方去修筑城堡要塞呢!”
壬申,
壬申(二十九日),
以前司农卿窦静为夏州都督。
任命前司农卿窦静为夏州都督。
静在司农,
窦静在司农寺时,
少卿赵元楷善聚敛,
司农少卿赵元楷,颇擅长搜括民财,
静鄙之,
窦静鄙视他,
对官属大言曰:
曾对属下的官员们大声地说道:
“隋炀帝奢侈重敛,
“隋炀帝骄奢淫逸、贪渎民财,
司农非分不可;
司农署非得有您不可。
今天子节俭爱民,
现在皇帝自身节俭爱护民众,
公何所用哉!”
你又有何用呢!”
元楷大惭。
元楷听后十分的愧疚。
上问王曰:
太宗问王:
“近世为国者益不及前古,
“近代以来国家政治越来越赶不上古代,
何也?”
为什么呢?”
对曰:
王回答道:
“汉世尚儒术,
“汉代崇尚儒术,
宰相多用经术士,
宰相多用通经的儒士,
故风俗淳厚;
所以风俗淳厚;
近世重文轻儒,
近代以来重文艺而轻儒术,
参以法律,
又辅以法律,
此治化之所以益衰也。”
这便是治世化民之道所以日益衰微的原因。”
上然之。
太宗颇以为然。
冬,
冬季,
十月,
十月,
御史大夫参预朝政安吉襄公杜淹薨。
御史大夫、参预朝政、安吉襄公杜淹去世。
交州都督遂安公寿以贪得罪,
交州都督、遂安公李寿因贪污犯罪。
上以瀛州刺史卢祖尚才兼文武,
太宗认为瀛州刺史卢祖尚文武全才,
廉平公直,
廉洁奉公,
征入朝,
便征召他入朝,命令道:
谕以“交趾久不得人,
“交趾郡很久没有得力人选,
须卿镇抚。”
需要你前去镇抚。”
祖尚拜谢而出,
卢祖尚拜谢出朝,
既而悔之,
不久又后悔,
辞以旧疾。
以旧病复发相辞。
上遣杜如晦等谕旨曰;
太宗让杜如晦对他传旨道:
“匹夫犹敦然诺,
“一般的人尚能够重然诺守信用,
柰何既许朕而复悔之!”
你为什么已答允了朕而又后悔呢!”
祖尚固辞。
卢祖尚执意辞退。
戊子,
戊子(二十五日),
上复引见,
太宗再次召见他,
谕之,
晓以道理,
祖尚固执不可。
卢祖尚仍固执己见,拒不从命。
上大怒曰:
太宗大怒道:
“我使人不行,
“我不能对人发号施令,
何以为政!”
又如何治理国家呢?”
命斩于朝堂,
下令将卢祖尚斩于朝堂之上,
寻悔之。
不久又后悔。
他日,
过了几日,
与侍臣论“齐文宣帝何如人?”
与大臣议论“齐文宣帝是怎么样一个人?”,
魏徵对曰:
答道:
“文宣狂暴,
“齐文宣帝狷狂暴躁,
然人与之争,
然而人与他争论时,
事理屈则从之。
遇到理屈词穷时能够听从对方的意见。
有前青州长史魏恺使于梁还,
当时前青州长史魏恺出使梁朝还朝,
除光州长史,
拜为光州长史,
不肯行,
不肯赴任,
杨遵彦奏之。
丞相杨遵彦奏与文宣帝。
文宣怒,
文宣帝大怒,
召而责之。
召入宫中大加责备。
恺曰:
魏恺说:
‘臣先任大州,
‘我先前任大州的长史,
使还,
出使归来,
有劳无过,
有功劳没有过失,
更得小州,
反而改任小州的长史,
此臣所以不行也。
所以我不愿意成行。
’文宣顾谓遵彦曰:
’齐文宣帝回头对杨遵彦说:
‘其言有理,
‘他讲得有道理,
卿赦之。
你就宽赦他吧。
’此其所长也。”
’这是齐文宣帝的长处。”
上曰:
太宗说:
“然。
“有道理。
者卢祖尚虽失人臣之义,
先前卢祖尚虽然缺少做大臣的道义,
朕杀之亦为太暴,
朕杀了他也过于粗暴,
由此言之,
如此说来,
不如文宣矣!”
还不如齐文宣帝!”
命复其官荫。
下令恢复卢祖尚子孙的门荫。
贞观三年军政改革
徵状貌不逾中人,
魏徵相貌平平,
而有胆略,
但是很有胆略,
善回人主意,
善于挽回皇帝的主意,
每犯颜苦谏;
常常犯颜直谏。
或逢上怒甚,
有时碰上太宗非常恼怒的时候,
徵神色不移,
他面不改色,
上亦为霁威。
太宗的神威也为之收敛。
尝谒告上冢,
他曾经告假去祭扫祖墓,
还,
回来后,
言于上曰:
对太宗说:
“人言陛下欲幸南山,
“人们都说陛下要临幸南山,
外皆严装已毕,
外面都已严阵以待、整装完毕,
而竟不行,
而您最后又没去,
何也?”
不知为什么?”
上笑曰:
太宗笑着说:
“初实有此心,
“起初确实有这个打算,
畏卿嗔,
害怕你又来嗔怪,
故中辍耳。”
所以中途停止了。”
上尝得佳鹞,
太宗曾得到一只好鹞鹰,
自臂之,
将它置于臂膀上,
望见徵来,
远远望见魏徵走过来,
匿怀中;
便藏在怀里;
徵奏事固久不已,
魏徵站在那里上奏朝政大事,很久不停下来,
鹞竟死怀中。
鹞鹰最后竟死在太宗的怀里。
十一月,
十一月,
辛酉,
辛酉(十九日),
上祀圜丘。
太宗在圜丘祭祀。
十二月,
十二月,
壬午,
壬午(初十),
以黄门侍郎王为守侍中。
任命黄门侍郎王为守侍中。
上尝闲居,
太宗曾闲居无事,
与语,
与王交谈,
有美人侍侧,
有一个美女子在旁侍侯,
上指示曰:
太宗指给王说:
“此庐江王瑗之姬也,
“这是庐江王李瑗的妾,
瑗杀其夫而纳之。”
李瑗杀了她的丈夫而收纳她。”
避席曰:
王离开座位说道:
“陛下以庐江纳之为是邪,非邪?”
“陛下认为庐江王纳她为妾是对还是不对?”
上曰:
太宗说:
“杀人而取其妻,
“杀了人而娶他妻子为妾,
卿何问是非!”
你怎么还要问对错呢?”
对曰:
王答道:
“昔齐桓公知郭公之所以亡,
“从前齐桓公知道郭公灭亡的原因,
由善善而不能用,
在于喜好良言而不能采用,
然弃其所言之人,
而桓公本人弃置进良言的人,
管仲以为无异于郭公。
管仲认为这与郭公没什么两样。
今此美人尚在左右,
现在这个美女子还在您身边,
臣以为圣心是之也。”
我认为陛下是认为庐江王做得对。”
上悦,
太宗听了非常高兴,
即出之,
即刻将此女子放出宫去,
还其亲族。
让她回到自己父母身边。
上使太常少卿祖孝孙教宫人音乐,
太宗让太常寺少卿祖孝孙教授宫女们音乐,
不称旨,
不称太宗的心意,
上责之。
太宗责怪他。
温彦博、王谏曰:
温彦博、王劝谏道:
“孝孙雅士,
“孝孙乃高雅之士,
今乃使之教宫人,
却让他去教宫女们,
又从而谴之,
进而又谴责他,
臣窃以为不可。”
我们觉得不该如此。”
上怒曰:
太宗大怒道:
“朕置卿等于腹心,
“朕将你们视为心腹,
当竭忠直以事我,
应当竭尽忠心正直来为我服务,
乃附下罔上,
现在却附合下面欺罔君上,
为孝孙游说邪!”
难道是为孝孙说情吗?”
彦博拜谢。
温彦博行礼谢罪。
不拜,
王不行礼,
曰:
说:
“陛下责臣以忠直,
“陛下责令我尽忠效诚,
今臣所言岂私曲邪!
现在我所说的话难道有私情吗!
此乃陛下负臣,
这便是陛下有负于我,
非臣负陛下!”
并不是我有负于陛下!”
上默然而罢。
太宗沉默良久才作罢。
明日,
次日,
上谓房玄龄曰:
太宗对房玄龄说:
“自古帝王纳谏诚难,
“自古以来帝王虚心纳谏的确很难,
朕昨责温彦博、王,
朕昨天责备温彦博和王,
至今悔之。
到现在还在后悔。
公等勿为此不尽言也。”
你们不要因此事而不能畅所欲言。”
上曰:
太宗说:
“为朕养民者,
“为朕养护百姓的,
唯在都督、刺史,
唯有都督、刺史,
朕常疏其名于屏风,
朕常常将他们的名字书写在屏风上,
坐卧观之,
坐卧都留心观看,
得其在官善恶之迹,
得知在任内的善恶事迹,
皆注于名下,
均注于他们的名下,
以备黜陟。
以备升迁和降职时参考。
县令尤为亲民,
县令尤其与百姓亲近,
不可不择。”
不可不慎加选择。”
乃命内外五品已上,
于是下令朝廷内外五品以上官员,
各举堪为县令者,
各荐举能胜任县令职位的人,
以名闻。
呈报他们的姓名。
上曰:
太宗说:
“比有奴告其主反者,
“近有奴婢告其主子谋反的,
此弊事。
这是个弊端。
夫谋反不能独为,
谋反不是一个人干的事,
必与人共之,
必然有其同伙,
何患不发,
还担心事情不会暴露吗?
何必使奴告邪!
何必让其奴婢告发呢?
自今有奴告主者,
从今以后有奴婢告其主子的,
皆勿受,
均不受理,
仍斩之。”
仍行处斩。”
西突厥统叶护可汗为其伯父所杀;
西突厥统叶护可汗被其伯父杀死,
伯父自立,
其伯父自立为首领,
是为莫贺咄侯屈利俟毗可汗。
是为莫贺咄侯屈利俟毗可汗。
国人不服,
国人不服,
弩矢毕部推泥孰莫贺设为可汗,
弩矢毕部推举泥孰莫贺设为可汗,
泥孰不可。
泥孰不应允。
统叶护之子力特勒避莫贺咄之祸,
统叶护的儿子力特勒,为躲避莫贺咄的祸乱,
亡在康居,
逃到了康居,
泥孰迎而立之,
泥孰迎回他立为首领,
是为乙毗钵罗肆叶护可汗,
这便是乙毗钵罗肆叶护可汗,
与莫贺咄相攻,
与莫贺咄相攻伐,
连兵不息,
争斗不息,
俱遣使来请婚。
都派使臣请求与唐朝通婚。
上不许,
太宗不应允,
曰:
说:
“汝国方乱,
“你们的国家刚发生内部争斗,
君臣未定,
君臣尚未确定,
何得言婚!”
怎么能谈得上求婚呢?”
且谕以各守部分,
而且传谕各部保持稳定,
勿复相攻。
不要再相攻伐。
于是西域诸国及敕勒先役属西突厥者皆叛之。
于是先前依附西突厥的敕勒和西域各国均叛离。
突厥北边诸姓多叛颉利可汗归薛延陀,
突厥北面的各部族大多叛离颉利可汗归附薛延陀,
共推其俟斤夷男为可汗,
共同推举薛延陀的俟斤夷男为可汗,
夷男不敢当。
夷男不敢担当此任。
上方图颉利,
太宗正欲图谋突厥颉利可汗,
遣游击将军乔师望间道赍册书拜夷男为真珠毗伽可汗,
便派游击将军乔师望择小道带着册书封夷男为真珠毗伽可汗,
赐以鼓。
并赐给鼓和大旗。
夷男大喜,
夷男十分高兴,
遣使入贡,
派使臣进献贡品,
建牙于大漠之郁督军山下,
建牙帐于大漠中郁督军山下,
东至,
东至,
西至西突厥,
西到西突厥,
南接沙碛,
南接沙漠,
北至俱伦水;
北临俱伦水;
回纥、拔野古、阿跌、同罗、仆骨、诸部皆属焉。
回纥、拔野古、阿跌、同罗、仆骨、各部均为其附属。
三年(己丑、629)
三年(己丑,公元629年)
春,
春季,
正月,
正月,
戊午,
戊午(十六日),
上祀太庙;
太宗祭祀于太庙;
癸亥,
癸亥(二十一日),
耕藉于东郊。
在东郊行耕田礼。
沙门法雅坐妖言诛。
和尚法雅以妖言惑众被处死。
司空裴寂尝闻其言,
司空裴寂曾听过他的言论,
辛未,
辛未(二十九日),
寂坐免官,
裴寂也因此事被免职,
遣还乡里。
勒令遣送回老家。
寂请留京师,
裴寂请求留在长安,
上数之曰:
太宗数落他说:
“计公勋庸,
“你的功劳平庸,
安得至此!
怎么能达到今天这个地步,
直以恩泽为群臣第一。
还不是因高祖皇帝恩泽才使你列居群臣第一。
武德之际,
武德年间,
货赂公行,
贪污受贿风气盛行,
纪纲紊乱,
朝廷政纲混乱,均与你有关,
皆公之由也,
只是因为你是开国老臣,
但以故旧不忍尽法。
所以不忍心完全依法令处置。
得归守坟墓,
能够回家守着坟墓,
幸已多矣!”
已经是够幸运的人。”
寂遂归蒲州。
裴寂于是回到老家蒲州。
未几,
不久,
又坐狂人信行言寂有天命,
有一个狂人信行称裴寂面有天相。
寂不以闻,
裴寂并没上报朝廷,
当死;
依法令当处死;
流静州。
太宗将其流放到静州。
会山羌作乱,
正赶上当地的山羌族叛乱,
或言劫寂为主。
有人说叛军劫持裴寂为其首领。
上曰:
太宗说:
“寂当死,
“裴寂依罪当处死,
我生之,
我留给他生路,
必不然也。”
他肯定不会走这条路。”
俄闻寂率家僮破贼。
不久听说裴寂率领僮仆家丁打败叛军。
上思其佐命之功,
太宗考虑他有佐命之功,
征入朝,
征召他入进朝,
会卒。
裴寂恰好死去。
二月,
二月,
戊寅,
戊寅(初六),
以房玄龄为左仆射,
任命房玄龄为尚书左仆射,
杜如晦为右仆射,
杜如晦为右仆射,
以尚书右丞魏徵守秘书监,
尚书右丞魏徵为秘书监,
参预朝政。
参预朝政。
三月,
三月,
己酉,
己酉(初八),
上录系囚。
太宗考察、记录囚犯的罪过。
有刘恭者,
有个囚犯刘恭,
颈有“胜”文,
脖颈上刻有“胜”字,
自云“当胜天下”,
自称“定当取胜于天下”,
坐是系狱。
因此入狱。
上曰:
太宗说:
“若天将兴之,
“假如上天将要使他兴起,
非朕所能除;
不是朕所能除掉的;
若无天命,
如没有天命照应,
‘胜’文何为!”
刻有‘胜’文又有何用!”
乃释之。
于是释放刘恭。
丁巳,
丁巳(十六日),
上谓房玄龄、杜如晦曰:
太宗对房玄龄、杜如晦说:
“公为仆射,
“你们身为仆射,
当广求贤人,
应当广求天下贤才,
随才授任,
因才授官,
此宰相之职也。
这是宰相的职责。
比闻听受辞讼,
近来听说你们受理辞讼案情,
日不暇给,
日不暇接,
安能助朕求贤乎!”
怎么能帮助朕求得贤才呢?”
因敕“尚书细务属左右丞,
因此下令“尚书省琐细事务归尚书左右丞掌管,
唯大事应奏者,
只有应当奏明的大事,
乃关仆射。”
才由左右仆射处理。”
突厥平定与边疆治理
玄龄明达政事,
房玄龄通晓政务,
辅以文学,
又有文才,
夙夜尽心,
昼夜操劳,
惟恐一物失所;
惟恐偶有差池;
用法宽平,
运用法令宽和平正,
闻人有善,
听到别人的长处,
若己有之,
便如同自己所有,
不以求备取人,
待人不求全责备,
不以己长格物。
不以己之所长要求别人,
与杜如晦引拔士类,
与杜如晦提拔后进,
常如不及。
不遗余力。
至于台阁规模,
至于尚书省的制度程式,
皆二人所定。
均系二人所定。
上每与玄龄谋事,
太宗每次与房玄龄谋划政事,
必曰:
一定要说:
“非如晦不能决。”
“非杜如晦不能敲定。”
及如晦至,
等到杜如晦来,
卒用玄龄之策。
最后还是采用房玄龄的建议。
盖元龄善谋,
这是因为房玄龄善于谋略,
如晦能断故也。
杜如晦长于决断。
二人深相得,
二人深相投合,
同心徇国,
同心为国出力。
故唐世称贤相,
所以唐朝称为贤相者,
推房、杜焉。
首推房、杜二人。
玄龄虽蒙宠待,
房玄龄虽然多蒙太宗宠爱,
或以事被谴,
有时因某事受谴责,
辄累日诣朝堂,
总是一连数日到朝堂内,
稽颡请罪,
磕头请罪,
恐惧若无所容。
恐惧得好象无地自容。
玄龄监修国史,
房玄龄监修本朝国史,
上语之曰:
太宗对他说:
“比见《汉书》载《子虚》、《上林赋》,
“近来翻看《汉书》载有《子虚赋》、《上林赋》,
浮华无用。
均华而不实。
其上书论事,
凡有上书议论国事,
词理切直者,
词理直切的,
朕从与不从,
朕从与不从,
皆当载之。”
均当载入国史。”
夏,
夏季,
四月,
四月,
乙亥,
乙亥(初四),
上皇徙居弘义宫,
太上皇李渊迁居弘义宫。
更名大安宫。
改弘义宫为大安宫。
上始御太极殿,
太宗开始到太极殿听政,
谓群臣曰:
对群臣说:
“中书、门下,
“中书、门下省,
机要之司,
都是机要的部门,
诏敕有不便者,
诏敕文书有不当之处,
皆应论执。
均应议论提出意见。
比来唯睹顺从,
近来唯见顺从旨意,
不闻违异。
听不见相反意见。
若但行文书,
如果只是过往文书,
则谁不可为,
那么谁不能干呢,
何必择才也!”
何必又要慎择人才呢?”
房玄龄等皆顿首谢。
房玄龄等人均磕头谢罪。
故事:
按以前的惯例,
凡军国大事,
诏书凡涉及军国大事,
则中书舍人各执所见,
则让中书舍人执所见,
杂署其名,
大家分别署名,
谓之五花判事。
称之为五花判事。
中书侍郎、中书令省审之,
中书侍郎、中书令加以审核,
给事中、黄门侍郎驳正之。
给事中、黄门侍郎予以驳正。
上始申明旧制,
太宗开始申明旧的规制,
由是鲜有败事。
于是很少有错误。
茌平人马周,
茌平人马周,
客游长安,
游历来到长安,
舍于中郎将常何之家。
住在中郎将常何家里。
六月,
六月,
壬午,
壬午(十二日),
以旱,
天下大旱,
诏文武官极言得失。
诏令文武百官畅言得失。
何武人不学,
常何乃一介武夫,不学无术,
不知所言,
不知道说什么,
周代之陈便宜二十余条。
马周便代他上呈建议二十多条。
上怪其能,
太宗惊奇常何的能力。
以问何,
便问常何,
对曰:
常何答道:
“此非臣所能,
“这不是我能写的,
家客马周为臣具草耳。”
而是我的客人马周代我起草的。”
上即召之;
太宗立刻召见马周,
未至,
没有来,
遣使督促者数辈。
又派人催促了几次。
及谒见,
马周到宫中谒见太宗,
与语,
太宗与他谈论,
甚悦,
十分高兴,
令直门下省,
令其暂在门下省做事,
寻除监察御史,
不久又任命为监察御史,
奉使称旨。
奉使出巡很合旨意。
上以常何为知人,
太宗认为常何知人善任,
赐绢三百匹。
赐给绢帛三百匹。
秋,
秋季,
八月,
八月,
己巳朔,
己巳朔(初一),
日有食之。
出现日食。
丙子,
丙子,(初八),
薛延陀毗伽可汗遣其弟统特勒入贡,
薜延陀毗伽可汗派其弟弟统特勒进献贡品,
上赐以宝刀及宝鞭,
太宗赐给宝刀与宝鞭,
谓曰:
对他说:
“卿所部有大罪者斩之,
“你统属的部族犯下大罪的用刀斩决,
小罪者鞭之。”
小罪的用鞭抽打。”
夷男甚喜。
夷男非常高兴。
突厥颉利可汗大惧,
突厥颉利可汗大为惊慌,
始遗使称臣,
开始派使者称臣,
请尚公主,
请求迎娶公主,
修婿礼。
修女婿礼节。
代州都督张公谨上言突厥可取之状,
代州都督张公谨上奏称可取突厥而代之,原因有六:
以为“颉利纵欲逞暴,
“颉利可汗奢华残暴,
诛忠良,
诛杀忠良,
昵奸佞,
亲近奸佞之人,
一也。
是其一;
薛延陀等诸部皆叛,
薛延陀等各部落均已叛离,
二也。
是其二;
突利、拓设、欲谷设皆得罪,
突利、拓设、欲谷设均得罪颉利,
无所自容,
无地自容,
三也。
是其三;
塞北霜旱,
塞北地区经历霜冻干旱,
糇粮乏绝,
粮食匿乏,
四也。
是其四;
颉利疏其族类,
颉利疏离其族人,
亲委诸胡,
委重任于胡人,
三人反覆,
胡人反复无常,
大军一临,
大唐帝国军队一到,
必生内变,
必然内部纷乱,
五也。
是其五;
华人入北,
汉人早年到北方避乱,
其众甚多,
至此时人数较多,
比闻所在啸聚,
近来听说他们聚众武装,
保据山险,
占据险要之地,
大军出塞,
大军出塞,
自然响应,
自然内部响应,
六也。”
是其六。”
上以颉利可汗既请和亲,
太宗认为颉利可汗既然想与唐朝和亲,
复援梁师都,
又出兵援助大唐的敌人梁师都,
丁亥,
丁亥(十九日),
命兵部尚书李靖为行军总管讨之,
任命兵部尚书李靖为行军总管,
以张公谨为副。
张公谨为副总管,率兵讨伐突厥。
九月,
九月,
丙午,
丙午(初九),
突厥俟斤九人帅三千骑来降。
突厥九位俟斤率三千骑兵投降唐朝。
戊午,
戊午(二十一日),
拔野古、仆骨、同罗、奚酋长并帅众来降。
拔野古、仆骨、同罗、奚族首领率众投降唐朝。
冬,
冬季,
十一月,
十一月,
辛丑,
辛丑(初四),
突厥寇河西,
突厥兵侵犯河西地区,
肃州刺史公孙武达、甘州刺史成仁重与战,
肃州刺史公孙武达、甘州刺史成仁重,与之发生激战,
破之,
大败突厥兵,
捕虏千余口。
俘虏一千多人。
上遣使至凉州,
太宗派使节到凉州,
都督李大亮有佳鹰,
都督李大亮有一只很好的鹰,
使者讽大亮使献之,
使者暗示大亮将鹰进呈给皇上,
大亮密表曰:
大亮给太宗上密表说:
“陛下久绝畋游而使者求鹰。
“陛下一直拒绝畋猎,而使节却为您要鹰。
若陛下之意,
假如这是陛下的意思,
深乖昔旨;
则深与过去的主张相背离,
如其自擅,
如果是使节自作主张,
乃是使非其人。”
便是用人不当”。
癸卯,
癸卯(初六),
上谓侍臣曰:
太宗对大臣说:
“李大亮可谓忠直。”
“李大亮称得上忠诚正直”。
手诏褒美,
亲书诏令加以褒奖,
赐以胡瓶及荀悦《汉纪》。
赐给自用的胡瓶一只及荀悦《汉纪》一部。
庚申,
庚申(二十三日),
以行并州都督李世为通汉道行军总管,
任命兼任并州都督的李世为通汉道行军总管,
兵部尚书李靖为定襄道行军总管,
兵部尚书李靖为定襄道行军总管,
华州刺史柴绍为金河道行军总管,
华州刺史柴绍为金河道行军总管,
灵州大都督薛万彻为畅武道行军总管,
灵州大都督薛万彻为畅武道行军总管,
众合十余万,
合兵力十余万,
皆受李节度,
均受李节度,
分道出击突厥。
分兵进攻突厥。
乙丑,
乙丑(二十八日),
任城王道宗击突厥于灵州,破之。
任城王李道宗在灵州击败突厥兵。
十二月,
十二月,
戊辰,
戊辰(初二),
突利可汗入朝,
突利可汗到唐朝请罪,
上谓侍臣曰:
太宗对大臣们说:
“往者太上皇以百姓之故,
“以前太上皇为了百姓的利益,
称臣于突厥,
忍辱向突厥称臣,
朕常痛心。
朕常为此事感到痛心。
今单于稽颡,
现在突厥首领向我磕头,
庶几可雪前耻。”
这多少可以雪洗以前的耻辱。”
壬午,
壬午(十六日),
遣使入贡,
派使节到长安进献贡物,
上曰:
太宗说:
“远来,
“远道而来,
盖突厥已服之故也。
是因为突厥已归服的缘故。
昔人谓御戎无上策,
从前东汉人称抗御北方戎族没有上策,
朕今治安中国,
朕现在使中原安定,
而四夷自服,
四方夷族归服,
岂非上策乎!”
难道不是上策吗?”
癸未,
癸未(十七日),
右仆射杜如晦以疾逊位,
尚书右仆射杜如晦,因病请求离职,
上许之。
太宗答应了他的请求。
乙酉,
乙酉(十九日),
上问给事中孔颖达曰:
太宗问给事中孔颖达:
“《论语》:
“《论语》说:
‘以能问于不能,
‘有能力的人向无能力的人请教,
以多问于寡,
知识丰富的人向知识匮乏的人请教;
有若无,
有学问像没学问一样,
实若虚。
满腹知识象空无所有一样。
’何谓也?”
’如何解释?”
颖达具释其义以对;
孔颖达完满地解释其本义,
且曰:
且说:
“非独匹夫如是,
“非独一般人如此,
帝王亦然。
帝王也当如此。
帝王内蕴神明,
帝王内心蕴含如神之明,
外当玄默,
但外表却当沉静无为,
故《易》称‘以蒙养正,
所以《易经》说‘以久表蒙昧来修养贞正之德,
以明夷莅众。
用藏智于内的办法来治理民众。
’若位居尊极,
’假如身居至高无上的地位,
炫耀聪明,
炫耀自己的聪明,
以才陵人,
依恃才气盛气凌人,
饰非拒谏,
掩饰错误,拒绝纳阑,
则下情不通,
那么就造成下情无法上达,
取亡之道也。”
这是自取灭亡之道。”
上深善其言。
太宗十分赞许他的话。
庚寅,
庚寅(二十四日),
突厥郁射设帅所部来降。
突厥郁射设率领所部投降唐朝。
闰月,
闰十二月,
丁未,
丁未(十一日),
东谢酋长谢元深、南谢酋长谢强来朝。
东谢部落首领谢元深、南谢首领谢强前来归附唐朝。
诸谢皆南蛮别种,
诸谢部族均是南蛮一支,
在黔州之西。
聚居在黔州西部地区。
诏以东谢为应州、南谢为庄州,
唐朝廷下令改东谢所在地为应州,南谢所在地为庄州,
隶黔州都督。
均隶属于黔州都督。
是时远方诸国来朝贡诸甚众,
当时远方周边各国均向唐朝进献贡品,到长安的人较多,
服装诡异,
服装怪异,
中书侍郎颜师古请图写以示后,作《王会图》,
中书侍郎颜师古请求绘制《王会图》,绘下每个民族及其服饰以传示给后人,
从之。
太宗应允。
乙丑,
乙丑(二十九日),
柯酋长谢能羽及充州蛮入贡,
柯首领谢能羽以及充州蛮进献贡品,
诏以柯为州;
诏令在柯设置州;
党项酋长细封步赖来降,
党项族首领细封步赖归顺唐朝,
以其地为轨州;
以其聚居地为轨州;
各以其酋长为刺史。
又任命其首领为刺史。
党项地亘三千里,
党项据地三千里,
姓别为部,
每姓别为一部,
不相统壹,
互不统属,
细封氏,费听氏、往利氏、颇超氏、野辞氏、旁当氏、米擒氏、拓跋氏,
细封氏、费听氏、往利氏、颇超氏、野辞氏、旁当氏、米擒氏,
皆大姓也。
拓跋氏、均是其大姓。
止赖既为唐所礼,
步赖既已受唐朝礼遇,
馀部相继来降,
其余各部相继来降,
以其地为,奉、岩、远四州。
唐朝廷以其聚居地为、奉、岩、远四州。
是岁,
这一年,
户部奏:
户部上奏称:
中国人自塞外归及四夷前后降附者,男女一百二十余万口。
大唐人从塞外归来以及四方夷族前后归顺唐朝的计有男女一百二十余万人。
房玄龄、王掌内外官考,
房玄龄、王执掌朝廷内外官吏的考核,
治书侍御史万年权万纪奏其不平,
治书侍御史、万年人权万纪上奏称有不公平之处,
上命侯君集推之。
太宗命侯君集重加推勘。
魏徵谏曰:
魏徵劝谏道:
“玄龄、皆朝廷旧臣,
“房玄龄、王均是朝中老臣,
素以忠直为陛下所委,
素以忠诚正直为陛下所信任,
所考既多,
所考核的官员过多,
其间能无一二人不当!
中间能没有一二个人考核失当?
察其情,
体察其实情,
终非阿私。
绝不是有偏私。
若推得其事,
假如找到失当之处,
则皆不可信,
那就不可信,
岂得复当重任!
怎么能重新担当重任呢!
且万纪比来恒在考堂,
而且权万纪近来一直在考堂叙职,
曾无驳正;
并没有任何驳正,
及身不得考,
等到自己没得到好的考核结果,
乃始陈论。
才开始陈述意见。
此正欲激陛下之怒,
这正是想激怒陛下,
非竭诚徇国也。
并非竭诚为国。
使推之得实,
假如推问后得到考核失当的实情,
未足裨益朝廷;
于朝廷也没有什么益处;
若其本虚,
如果本来便虚妄,
徒失陛下委任大臣之意。
徒失陛下委任大臣的一片心意。
臣所爱者治体,
我真正关心的是国家政体,
非敢苟私二臣。”
不敢袒护房、王二人。”
上乃释不问。
太宗于是放下此事不再过问。
濮州刺史宠相寿坐贪污解任,
濮州刺史庞相寿因贪污被解除职务,
自陈尝在秦王幕府;
上表陈情曾是秦王府僚。
上怜之,
太宗怜惜他,
欲听还旧任。
欲让他官复原职。
魏徵谏曰:
魏徵行谏说:
“秦王左右,
“秦王府的旧僚属,
中外甚多,
现居朝廷内外官的很多,
恐人人皆恃恩私,
我担心每个人都仗恃您的偏袒,
足使为善者惧。”
而让那些真正行为端正的人恐惧。”
上欣然纳之,
太宗欣然采纳他的意见,
谓相寿曰:
对宠相寿说:
“我昔为秦王,
“我从前为秦王,
乃一府之主;
乃是一个王府的主人,
今居大位,
现在身居皇位,
乃四海之主,
乃是天下百姓的君主,
不得独私故人。
不能单单偏护秦王府的老人。
大臣所执如是,
大臣的意见都这样,
朕何敢违!”
朕怎么能违背呢?”
赐帛遣之。
赐帛打发他走,
相寿流涕而去。
宠相寿流着泪离去。
四年(庚寅、630)
四年(庚寅,公元630年)
春,
春季,
正月,
正月,
李靖帅骁骑三千自马邑进屯恶阳岭,
李靖率领三千骁骑从马邑出发,进驻恶阳岭,
夜袭定襄,
当夜,突袭定襄城,
破之。
取得大胜。
突厥颉利可汗不意靖猝至,
突厥颉利可汗想不到李靖出兵如此神速,
大惊曰:
大惊失色道:
“唐不倾国而来,
“唐朝没有倾全国兵力北来,
靖何敢孤军至此!”
李靖怎么敢孤军深入到这里。”
其众一日数惊,
突厥兵一天内数次受惊,
乃徙牙于碛口。
于是将牙帐迁移至碛口。
靖复遣谍离其心腹,
李靖又派间谍离间其心腹,
颉利所亲康苏密以隋萧后及炀帝之孙政道来降。
颉利的亲信康苏密携带隋萧后及炀帝的孙子杨政道投降唐朝。
乙亥,
乙亥(初九),
至京师。
到达长安,
先是,
先前,
有降胡言“中国人或潜通书启于萧后者”。
有投降的胡人称“唐朝有人私下与隋萧皇后通书信。”
至是,
到此时,
中书舍人杨文请鞫之,
中书舍人杨文请求讯问,
上曰:
太宗说:
“天下未定,
“大唐未定天下时,
突厥方强,
突厥正当强盛,
愚民无知,
百姓愚昧无知,
或有斯事。
或许会有这种事,
今天下已安,
现在天下已安定,
既往之罪,
既往的过错,
何须问也!”
又何须追问呢。”
李世出云中,
李世出兵云中城,
与突厥战于白道,
与突厥兵大战于白道,
大破之。
突厥大败。
二月,
二月,
己亥,
己亥(初三),
上幸骊山温汤。
太宗驾临骊山温泉。
甲辰,
甲辰,(初八),
李靖破突厥颉利可汗于阴山。
李靖在阴山大败突厥颉利可汗的军队。
先是,
先前,
颉利既败,
颉利兵败后,
窜于铁山,
逃窜到铁山,
馀众尚数万;
残余兵力尚有数万人。
遣执失思力入见,
颉利派执失思力谒见太宗,
谢罪,
当面谢罪,
请举国内附,
请求倾国降附,
身自入朝。
自己入朝抵罪。
上遣鸿胪卿唐俭等慰抚之,
太宗派鸿胪寺卿唐俭等人抚慰,
又诏李靖将兵迎颉利。
又令李靖领兵迎接颉利。
颉利外为卑辞,
颉利外表谦卑,
内实犹豫,
内心尚在犹豫,
欲俟草青马肥,
想等到草青马肥的时候,
亡入漠北。
再逃回到漠北重整旗鼓。
靖引兵与李世会白道,
李靖率领兵马与李世在白道会合,
相与谋曰:
相互谋划道:
“颉利虽败,
“颉利虽然被打败,
其众犹盛,
其兵马还很强大,
若走度碛北,
如果走碛北一带,
保依九姓,
颉利可依靠旧部族,
道阻且远,
道路阻隔而且遥远,
追之难及,
恐怕一时很难追上。
今诏使至彼,
现在朝廷的使节已经到了突厥营地,
虏必自宽,
突厥颉利可汗一定觉得宽慰,
若选精骑一万,
如果挑选精锐骑兵一万人,
赍二十日粮往袭之,
带着二十天的粮草前去袭击,
不战可擒矣。”
可以不战而生擒颉利。”
以其谋告张公谨,
二人将他们的计谋告诉张公瑾,
公谨曰:
张公瑾说:
“诏书已许其降,
“圣上已下诏接受他们投降,
使者在彼,
大唐的使者在对方,
柰何击之!”
怎么能进攻呢?”
靖曰:
李靖说:
“此韩信所以破齐也。
“当年韩信就是靠偷袭打败齐国的。
唐俭辈何足惜!”
唐俭等人不值得怜惜!”
遂勒兵夜发,
于是率兵夜间出发,
世继之,
李世随后,
军至阴山,
行军到阴山,
遇突厥千余帐,
遇上了突厥一千多营帐,
俘以随军,
全部俘获令随唐军。
颉利见使者大喜,
颉利见到大唐使者唐俭后十分高兴,
意自安。
内心稍稍安定。
靖使武邑苏定方帅二百骑为前锋,
李靖派武邑人苏定方带领二百名骑兵做为前锋,
乘雾而行,
趁大雾秘密行军,
去牙帐七里,
距离突厥牙帐只有七里,
虏乃觉之。
突厥兵才发现,
颉利乘千里马先走,
颉利乘千里马先逃,
靖军至,
李靖大军赶到,
虏众遂溃。
突厥兵纷纷溃败。
唐俭脱身得归。
唐俭及时脱身回到唐朝。
靖斩首万余级,
李靖军队杀死突厥兵一万多人,
俘男女十余万,
俘虏男女十余万人,
获杂畜数十万,
得牲畜数十万头,
杀隋义成公主,
杀掉隋义成公主,
擒其子叠罗施。
生俘她的儿子叠罗施。
颉利师万余人欲度碛,
颉利率领一万多人想要渡过沙漠,
李世军于碛口,
李世军队守住碛口,
颉利至,
颉利兵至,
不得度,
通不过去,
其大酋长皆帅众降,
手下的部族首领均率兵众投降,
世虏五万余口而还。
李世俘虏五万多人还朝。
斥地自阴山北至大漠,
开拓土地从阴山北到沙漠,
露布以闻。
捷报迅速传到了朝廷。
丙午,
丙午(初十),
上还宫。
太宗回到宫中。
甲寅,
甲寅(十八日),
以克突厥赦天下。
因平定突厥而大赦天下。
以御史大夫温彦博为中书令,
任命御史大夫温彦博为中书令,
守侍中王为侍中;
守侍中王为侍中;
守户部尚书戴胄为户部尚书,
守户部尚书戴胄为户部尚书,
参预朝政;
参予朝政;
太常少卿萧为御史大夫,
太常寺少卿萧为御史大夫,
与宰臣参议朝政。
与宰相一同参议朝政。
三月,
三月,
戊辰,
戊辰(初三),
以突厥夹毕特勒阿史那思摩为右武候大将军。
唐朝任命突厥夹毕特勒阿史那思摩为右武候大将军。
四夷君长诣阙请上为天可汗,
四方夷族首领齐集宫阙请求太宗做天可汗,
上曰:
太宗说:
“我为大唐天子,
“我既做了大唐天子,
又下行可汗事乎!”
又要做天可汗吗?”
群臣及四夷皆称万岁。
文武大臣以及四方各族首领齐呼万岁。
是后以玺书赐西北君长,
此后给西北各族首领的玺书中,
皆称天可汗。
均署名“天可汗”。
庚午,
庚午(初五),
突厥思结俟斤帅众四万来降。
突厥首领思结俟斤率四万多军队投降唐朝。
丙子,
丙子(十一日),
以突利可汗为右卫大将军、北平郡王。
唐朝任命突利可汗为右卫大将军、北平郡王。
初,
起初,
始毕可汗以启民母弟苏尼失为沙钵罗设,
始毕可汗重用启民的舅父苏尼失为沙钵罗设,
督部落五万家,
统领五万户的部落,
牙直灵州西北。
建牙帐在灵州西北。
及颉利政乱,
等到颉利政局混乱,
苏尼失所部独不携贰。
惟独苏尼失部没有二心。
突利之来奔也,
突利投奔大唐,
颉利立之为小可汗。
颉利立苏尼失为小可汗。
及颉利败走,
此后颉利溃逃,
往依之,
前往依附苏尼失,
将奔吐谷浑。
想去投奔吐谷浑。
大同道行军总管任城王道宗引兵逼之,
大同道行军总管、任城王李道宗领兵进逼,
使苏尼失执送颉利。
让苏尼失交出颉利。
颉利以数骑夜走,
颉利率几名骑兵趁夜逃跑,
匿于荒谷。
藏在荒山野谷中。
苏尼失惧,
苏尼失害怕,
驰追获之。
急忙派骑兵将颉利抓回。
庚辰,
庚辰(十五日),
行军副总管张宝相帅众奄至沙钵罗营,
行军副总管张宝相率领大批兵力包围沙钵罗营帐,
俘颉利送京师,
俘虏颉利送回京都长安,
苏尼失举众来降,
苏尼失举兵投降,
漠南之地遂空。
漠南地区于是空旷无人。
蔡成公杜如晦疾笃,
蔡成公杜如晦病重,
上遣太子问疾,
太宗先派太子前去询问病情,
又自临视之。
后又亲去探视。
甲申,
甲申(十九日),
薨。
杜如晦去世。
上每得佳物,
太宗每次得到好物品,
辄思如晦,
都要想起如晦,
遣使赐其家。
派人将物品赐给他家里。
久之,
时间长了,
语及如晦,
提到如晦,
必流涕,
定要流下眼泪,
谓房玄龄曰:
对房玄龄说:
“公与如晦同佐朕,
“你与杜如晦一同辅佐朕,
今独见公,
现在只见到你,
不见如晦矣!”
见不到如晦了!”
突厥颉利可汗至长安。
突厥颉利可汗被押送到长安。
夏,
夏季,
四月,
四月,
戊戌,
戊戌(初三),
上御顺天楼,
太宗在顺天门城楼,
盛陈文物,
陈列大量文物,
引见颉利,
召见颉利,
数之曰:
责备他说:
“汝藉父兄之业,
“你借父兄立下的功业,
纵淫虐以取亡,
骄奢淫逸自取灭亡,
罪一也。
这是第一条罪状。
数与我盟而背之,
你几次与我订盟而反复背约,
二也。
这是第二条罪状。
恃强好战,
你自恃强大崇武好战,
暴骨如莽,
造成白骨遍野,
三也。
这是第三条罪状。
蹂我稼穑,
践踏我大唐土地上的庄稼,
掠我子女,
抢夺人口,
四也。
这是第四条罪状。
我宥汝罪,
我原宥你的罪过,
存汝社稷,
保存你的社稷江山,
而迁延不来,
而你却数次拖延不来朝,
五也。
这是第五条罪状。
然自便桥以来,
自从武德九年我与你在渭水便桥订盟以来,
不复大入为寇,
没有大规模的入侵行为。
以是得不死耳。”
就因这一点可免你一死。”
颉利哭谢而退。
颉利痛哭谢罪,退下宫去。
诏馆于太仆,
太宗下诏让其住在太仆寺,
厚廪食之。
赐给丰厚的食物。
上皇闻擒颉利,
太上皇李渊听说擒住了颉利可汗,
叹曰:
感叹道:
“汉高祖困白登,
“当年汉高祖刘邦被匈奴围困在白登城,
不能报;
不能报仇;
今我子能灭突厥,
现在我的儿子能一举剿灭突厥,
吾托付得人,
证明我托付的人是对的,
复何忧哉!”
我还有什么忧虑呢!”
上皇召上与贵臣十馀人及诸王、妃、主置酒凌烟阁,
太上皇召集太宗皇帝与十几位显贵大臣,以及诸王、王妃、公主等,在凌烟阁摆下酒宴,
酒酣,
酒喝到兴处,
上皇自弹琵琶,
太上皇自己弹奏琵琶,
上起舞,
太宗翩翩起舞,
公卿迭起为寿,
公卿大臣纷纷起身祝寿,
逮夜而罢。
一直到深夜。
突厥既亡,
突厥灭亡后,
其部落或北附薛延陀,
其属下的部落或北附薛延陀,
或西奔西域,
或者向西投奔西域,
其降唐者尚十万口,
投降唐朝的还有十万户,
诏群臣议区处之宜。
太宗下诏让郡臣商议如何处置。
朝士多言:
大臣们都说:
“北狄自古为中国患,
“北方狄人自古以来就是中原的祸患,
今幸而破亡,
现在很幸运他们已经败亡,
宜悉徙之河南兖、豫之间,
应当全部迁徙到河南兖、豫之间,
分其种落,
分别各个种族部落,
散居州县,
让他们分散居住在各州县,
教之耕织,
教他们耕种织布,
可以化胡虏为农民,
将他们转为农民,
永空塞北之地。”
使塞北地区永远空旷无人。”
中书侍郎颜师古以为:
中书侍郎颜师古认为:
“突厥、铁勒皆上古所不能臣,
“突厥、铁勒族自古以来很难臣服,
陛下既得而臣之,
陛下既然使他们称臣,
请皆置之河北。
请将他们安置在河北地区。
分立酋长,
分别设立酋长,
领其部落,
统领其部落,
则永无患矣。”
则可以永无祸患。”
礼部侍郎李百药以为:
礼部侍郎李百药认为:
“突厥虽云一国,然其种类区分,
“突厥虽然称为一个国家,
各有酋帅。
但它的各部族划分都有其部族首领。
今宜因其离散,
现今应当乘其离散,
各即本部署为君长,
各以本部族设首领,
不相臣属;
使其不互为臣属,
纵欲存立阿史那氏,
纵使想立阿史那氏为首领,
唯可使存其本族而已。
也只可领有其本部族而已。
国分则弱而易制,
国家分为几部分则力量削弱,容易控制,
势敌则难相吞灭,
几部分势均力敌则难以相互吞并,
各自保全,
各自力图保全,
必不能抗衡中国。
必不能与大唐相抗衡。
仍请于定襄置都护府,
请求仍然在定襄置都护府,
为其节度,
作为节度该地区的机构,
此安边之长策也。”
这是安定边防的长久之计。”
夏州都督窦静,以为:
夏州都督窦静认为:
“戎狄之性,
“戎狄的本性,
有如禽兽,
如同禽兽一般,
不可以刑法威,
不能用刑罚法令威服,
不可以仁义教,
不能用仁义道德教化,
况彼首丘之情,未易忘也。
况且他们留恋故土的心情也不易忘却。
置之中国,
将他们安置在中原一带,
有损无益,
只有损害大唐而没有益处,
恐一旦变生,
恐怕一旦陡生变故,
犯我王略。
对大唐政权构成威胁。
莫若因其破亡之馀,
不如借着它将要灭亡的时机,
施以望外之恩,
施加意外的恩宠,
假之王侯之号,
封他们王侯称号,
妻以宗室之女,
将宗室女嫁给他们,
分其土地,
分割他们的土地,
析其部落,
离析他们的部落,
使其权弱势分,
使其权势分化削弱,
易为羁制,
易于钳制,
可使常为藩臣,
可让他们永为藩臣,
永保边塞。”
使边塞永保平定。”
温彦博以为:
温彦博认为:
“徙于兖、豫之间,
“将突厥人迁徙到兖、豫之间,
则乖违物性,
则违背其本性,
非所以存养之也。
这不是让他们生存的办法。
请准汉建武故事,
请求依照汉光武帝时的办法,
置降匈奴于塞下,
将投降的匈奴人安置在塞外,
全其部落,
保全其部落,
顺其土俗,
顺应其风俗习惯,
以实空虚之地,
以充斥空旷之地,
使为中国捍蔽,
使其成为中原的屏障,
策之善者也。”
这是较完善的策略。”
魏徵以为:
魏徵认为:
“突厥世为寇盗,
“突厥世代为寇盗,
百姓之雠也;
是老百姓的敌人。
今幸而破亡,
如今幸而灭亡,
陛下以其降附,
陛下因为他们投降归附,
不忍尽杀,
不忍心将他们全部杀掉,
宜纵之使还故土,
应当将他们放归故土,
不可留之中国。
不能留在大唐境内。
夫戎狄人面兽心,
戎狄人面兽心,
弱则请服,
力量削弱则请求归服,
强则叛乱,
强盛则重又叛乱,
固其常性。
这是其本性。
今降者众近十万,
现在投降的将近十万人,
数年之后,
几年之后,
蕃息倍多,
发展到几倍之多,
必为腹心之疾,
必是心腹大患,
不可悔也。
后悔都来不及。
晋初诸胡与民杂居中国,
西晋初年胡族与汉民在中原混居在一起,
郭钦、江统,皆劝武帝驱出塞外以绝乱阶,
郭钦、江统都劝晋武帝将胡族驱逐出塞外,以杜绝由此产生祸乱,
武帝不从。
武帝不听。
后二十余年,
此后二十余年,
伊、洛之间,
伊水、洛水之间,
遂为毡裘之域,
遂为北方戎狄聚居之地,
此前事之明鉴也!”
此乃前代的明鉴!”
彦博曰:
温彦博说:
“王者之于万物,
“君王对于天地万物,
天覆地载,
事无巨细,
靡有所遗。
都要有所包容。
今突厥穷来归我,
现在突厥困窘,前来归附我大唐,
柰何弃之而不受乎!
为什么抛弃而不予接受呢。
孔子曰:
孔子说:
‘有教无类。
‘对于教育对象不应区分亲疏贵贱。
’若救其死亡,
’如果拯救他们于将亡之际,
授以生业,
教他们生产生活,
教之礼义,
教他们仁义礼教,
数年之后,
几年之后,
悉为吾民。
全都变成我大唐民众。
选其酋长,
选择他们中间的部落首领,
使入宿卫,
使其入朝充任宿卫官兵,
畏威怀德,
畏惧皇威留恋皇恩,
何后患之有!”
有什么后患呢!”
上卒用彦博策,
太宗最后采纳温彦博的计谋,
处突厥降众,
处置突厥投降的民众,
东自幽州,
东起幽州,
西至灵州;
西至灵州,
分突利故所统之地,
划分突利可汗原来统属之地,
置顺、、化、长四州都督府;
设置顺、、化、长四州都督府,
又分颉利之地为六州,
又划分颉利之地为六州,
左置定襄都督府,
东面设定襄都督府,
右置云中都督府,
西边置云中都督府,
以统其众。
以统治其民众。
贞观四年制度完善
五月,
五月,
辛未,
辛未(初七),
来突利为顺州都督,
唐朝任命突利为顺州都督,
使帅部落之官。
使其统领各部落官员。
上戎之曰:
太宗告诫他说:
“尔祖启民挺身奔隋,
“你的祖父启民毅然投奔隋朝,
隋立以为大可汗,
隋朝立为大可汗,
奄有北荒,
疆土覆盖北部地区,
尔父始毕反为隋患。
你父亲始毕可汗反而成为隋的祸患。
天道不容,
天理不容,
故使尔今日乱亡如此。
所以才有你今天的惨败灭亡。
我所以不立尔为可汗者,
我之所以不立你为可汗,
惩启民前事故也。
就是以启民立可汗的前事作为教训。
今命尔为都督,
现在任命你为都督,
尔宜善守中国法,
你应当善守大唐法令,
勿相侵掠,
不要再肆意侵占掠夺,
非徒欲中国久安,
这不只是想要大唐长治久安,
亦使尔宗族永全也!”
也是为了使你们的种族永远存在下去!”
壬申,
壬申(初八),
以阿史那苏尼失为怀德郡王,
任命阿史那苏尼失为怀德郡王,
阿史那思摩为怀化郡王。
阿史那思摩为怀化郡王。
颉利之亡也,
颉利败亡时,
诸部落酋长皆弃颉利来降,
各部族首领纷纷抛弃颉利投降唐朝,
独思摩随之,
惟独思摩跟随颉利,
竟与颉利俱擒,
最后与颉利一同被俘。
上嘉其忠,
太宗嘉许他的忠诚,
拜右武候大将军,
拜他为右武候大将军,
寻以为北开州都督,
不久又任命为北开州都督,
使统颉利旧众。
让他统领颉利旧兵众。
丁丑,
丁丑(十三日),
以右武卫大将军史大奈为丰州都督,
任命右武卫大将军史大奈为丰州都督,
其馀酋长至者,
投奔唐朝的其他各族酋长,
皆拜将军中郎将,
均拜为将军中郎将,
布列朝廷,
跻身朝官行列,
五品已上百馀人,
他们当中五品以上一百多人,
殆与朝士相半,
大抵与原唐朝官员参半,
因而入居长安者近万家。
因此迁居长安人口近一万户。
辛巳,
辛巳(十七日),
诏:
太宗下诏:
“自今讼者,
“今后凡有诉讼,
有经尚书省判不服,
经尚书省判决不服,
听于东宫上启,
则上启东宫,
委太子裁决。
由太子裁定。
若仍不伏,
如果仍然不服,
然后闻奏。”
则上奏到朕这里。”
丁亥,
丁亥(二十三日),
御史大夫萧劾奏李靖破颉利牙帐,
御史大夫萧弹劾李靖大破颉利可汗牙帐,
御军无法,
治军没有法度,
突厥珍物,
突厥珍奇宝物,
虏掠俱尽,
抢掠一空,
请付法司推科。
请交付法律部门推勘审理,
上特敕勿劾。
太宗予以特赦,不加弹劾。
及靖入见,
等到李靖进见,
上大加责让,
太宗则大加责备,
靖顿首谢。
李靖磕头谢罪。
久之,
过了很久,
上乃曰:
太宗才说:
“隋史万岁破达头可汗,
“隋朝史万岁打败达头可汗,
有功不赏,
有功劳不加赏赐,
以罪致戮。
因罪遭致杀戮。
朕则不然,
朕则不这样处理,
录公之功,
记录下你的功劳,
赦公之罪。”
赦免你的过错。”
加靖左光禄大夫,
加封李靖为左光禄大夫,
赐绢千匹,
赐给绢一千匹,
加真食邑通前五百户。
所封食邑连同以前的共五百户。
未几,
不久,
上谓靖曰:
太宗对李靖说:
“前有人谗公,
“以前有人说你的坏话,
今朕意已寤,
现今朕已醒悟,
公勿以为怀。”
你不必挂在心上。”
复赐绢二千匹。
又赐给绢二千匹。
林邑献火珠,
林邑人向唐朝进献火珠,
有司以其表辞不顺,
有关部门认为所上表章文辞桀骜不驯,
请讨之,
请求讨伐林邑。
上曰:
太宗说:
“好战者亡,
“尚武好战者自取灭亡,
隋炀帝、颉利可汗,皆耳目所亲见也。
隋炀帝、颉利可汗都是亲眼所见的先例。
小国胜之不武,
打败一个小国并不能表明勇武,
况未可必乎!
何况不一定能取胜。
语言之间,
遣词造句问题,
何足介意!”
何必介意呢。”
六月,
六月,
丁酉,
丁酉(初四),
以阿史那苏尼失为北宁州都督,
任命阿史那苏尼失为北宁州都督,
以中郎将史善应为北抚州都督。
任命中郎将史善应为北抚州都督。
壬寅,
壬寅(初九),
以右骁卫将军康苏密为北安州都督。
任命右骁卫将军康苏密为北安州都督。
乙卯,
乙卯(二十二日),
发卒修洛阳宫以备巡幸,
征发士兵修筑洛阳宫殿以备太宗巡幸之用,
给事中张玄素上书谏,以为:
给事中张玄素上书行谏道:
“洛阳未有巡幸之期而预修宫室,
“还没确定巡幸洛阳的时间就预先修筑宫室,
非今日之急务。
这并不是现在的急务。
昔汉高祖纳娄敬之说,
从前汉高祖刘邦采纳娄敬的建议,
自洛阳迁长安,
从洛阳迁都到长安,
岂非洛阳之地不及关中之形胜邪!
难道不是因为洛阳的地利赶不上关中地区的地势好吗?
景帝用晁错之言而七国构祸,
汉景帝采用晁错削藩的建议而导致七国之乱,
陛下今处突厥于中国,突厥之亲,
陛下现在将突厥杂处于中原汉民中间,
何如七国?
与突厥的亲近程度怎么抵得上七国呢?
岂得不先为忧,
怎能不先忧虑此事,
而宫室可遽兴,
却突然兴建宫室,
乘舆可轻动哉!
轻易移动皇辇御驾呢!
臣见隋氏初营宫室,
我知道隋朝起初营造宫室,
近山无大木,
近处山上没有大的树木,
皆致之远方,
均从远方运来,
二千人曳一柱,
二千人拉一根柱子,
以木为轮,
用横木做轮子,
则戛摩火出,
则磨擦起火,
乃铸铁为毂,
于是铸铁做车毂,
行一二里,
走一二里路,
铁毂辄破,
铁毂即破损,
别使数百人赍铁毂随而易之,
另差使几百人携带铁毂随时更换,
尽日不过行二三十里,
每天不过走出二三十里,
计一柱之费,已用数十万功,
总计一根柱子需花费几十万的劳力,
则其余可知矣。
其他的花费便可想而知了。
陛下初平洛阳,
陛下刚平定洛阳时,
凡隋氏宫室之宏侈者皆令毁之,
凡遇隋朝宫殿巨大奢侈均下令毁掉,
曾未十年,
还不到十年光景,
复加营缮,
又重新加以营造修缮,
何前日恶之而今日效之也!
为什么以前讨厌的东西现在却要加以效仿呢?
且以今日财力,
而且按照现在的财力状况,
何如隋世?
怎么能与隋代相比!
陛下役疮痍之人,
陛下役使极为疲惫的百姓,
袭亡隋之弊,
承袭隋朝灭亡的弊端,
恐又甚于炀帝矣!”
祸乱恐怕又要超过炀帝呀!”
上谓玄素曰:
太宗对张玄素说:
“卿谓我不如炀帝,
“你说我不如炀帝?
何如桀、纣?”
那么与桀、纣相比如何?”
对曰:
答道:
“若此役不息,
“如果此项劳役不停,
亦同归于乱耳!”
恐怕也要一样地遭致变乱!”
上叹曰:
太宗感叹道:
“吾思之不熟,
“我考虑的不周到,
乃至于是!”
以至于此!”
顾谓房玄龄曰:
回头对房玄龄说:
“朕以洛阳土中,
“朕以为洛阳地处大唐中央地段,
朝贡道均,
四方朝贡路途均等,
意欲便民,
想着便利百姓,
故使营之。
所以派人营造。
今玄素所言诚有理,
刚才玄素所说的确有道理,
宜即为之罢役。
应立即停止此项工程。
后日或以事至洛阳,
日后如有事去洛阳,
虽露居亦无伤也。”
即使居于露天也不碍事。”
仍赐玄素彩二百匹。
于是赐给张玄素彩绸二百匹。
秋,
秋季,
七月,
七月,
甲子朔,
甲子朔(初一),
日有食之。
出现日食。
乙丑,
乙丑(初二),
上问房玄龄、萧曰:
太宗问房玄龄、萧道:
“隋文帝何如主也?”
“隋文帝作为一代君主怎么样?”
对曰:
回答说:
“文帝勤于为治,
“文帝勤于治理朝政,
每临朝,
每次监朝听政,
或至日昃,
有时要到日落西山时,
五品已上,
五品以上官员,
引坐论事,
围坐论事,
卫士传餐而食;
卫士不能下岗,传递而食。
虽性非仁厚,
虽然品性算不上仁厚,
亦励精之主也。”
亦可称为励精图治的君主。”
上曰:
太宗说:
“公得其一,
“你们只知其一,
未知其二。
未知其二。
文帝不明而喜察;
文帝不贤明而喜欢苛察,
不明则照有不通,
不贤明则察事不能都通达,
喜察则多疑于物,
苛察则对事物多有疑心,
事皆自决,
万事皆自行决定,
不任群臣。
不信任群臣。
天下至广,
天下如此之大,
一日万机,
日理万机,
虽复劳神苦形,
虽伤身劳神,
岂能一一中理!
难道能每一事均切中要领!
郡臣既知主意,
群臣既已知主上的意见,
唯取决受成,
便只有无条件接受,
虽有有愆违,
即使主上出现过失,
莫敢谏争,
也没人敢争辩谏议,
此所以二世而亡也。
所以到了第二代隋朝就灭亡了。
朕则不然。
朕则不是这样。
择天下贤才,
选拔天下贤能之士,
置之百官,
分别充任文武百官,
使思天下之事,
让他们考虑天下大事,
关由宰相,
汇总到宰相处,
审熟便安,
深思熟虑,
然后奏闻。
然后上奏到朕这里。
有功则赏,
有功则行赏,
有罪则刑,
有罪即处罚,
谁敢不竭心力以修职业,
谁还敢不尽心竭力而各司职守,
何忧天下之不治乎!”
何愁天下治理不好呢!”
因敕百司:
因而敕令各部门:
“自今诏敕行下有未便者,
“今后诏敕文书有不当之处,
皆应执奏,
均应执意禀奏,
毋得阿从,
不得阿谀顺从,
不尽己意。”
不充分发表自己的意见。”
癸酉,
癸酉(初十),
以前太子少保李纲为太子少师,
任命前任太子少保李纲为太子少师,
以兼御史大夫萧为太子少傅。
兼任御史大夫的萧为太子少傅。
李纲有足疾,
李纲腿脚不好,
上赐以步舆,
太宗赐予步辇,
使之乘至阖下,
让他乘步辇去东宫,
数引入禁中,
又数次召入皇宫内,
问以政事。
向他询问政事。
每至东宫,
每次到东宫,
太子亲拜之。
太子都要行拜见礼。
太子每视事,
太子每次上朝听政事,
上令纲与房玄龄侍坐。
太宗都令李纲与房玄龄坐在太子身旁备顾问。
先是,
先前,
萧与宰相参议朝政,
萧与宰相参议朝政,
气刚而辞辩,
他性情刚直又能言善辩,
房玄龄等皆不能抗,
房玄龄等人均顶不过他,
上多不用其言。
太宗也多不采用他的意见。
玄龄、魏徵、温彦博尝有微过,
房玄龄、魏徵、温彦博曾有小的过失,
劾奏之,
萧以此上奏太宗弹劾他们,
上竟不问。
太宗丝毫不理。
由此怏怏自失,
萧怏怏不乐,
遂罢御史大夫,
于是被免去御史大夫职,
为太子少傅,
改任太子少傅,
不复预闻朝政。
不再参与朝政。
西突厥种落散在伊吾,
西突厥部族散居在大漠外的伊吾地区,
诏以凉州都督李大亮为西北道安抚大使,
太宗下诏任命凉州都督李大亮为西北道安抚大使,
于碛口贮粮,
在碛口存贮粮食,
来者赈给,
凡来此地均予赈给,
使者招慰,
又让使者四处招抚,
相望于道。
道路相望,远近不绝。
大亮上言:
李大亮上书言道:
“欲怀远者必先安近,
“想要怀柔远方必先安抚近地,
中国如本根,
我大唐如树根,
四夷如枝叶,
四方如枝叶,
疲中国以奉四夷,
倾尽大唐粮食以供给四方少数族,
犹拔本根以益枝叶也。
如同拔掉树根来养活枝叶。
臣远考秦、汉,
我远处考察秦、汉,
近观隋室,
近处观察隋朝,
外事戎狄,
对外事奉戎狄,
皆致疲弊。
均致自身疲弱。
今招致西突厥,
如今招抚西突厥,
但见劳费,
只见劳心费财,
未见其益。
未见收益。
况河西州县萧条,
更何况河西一带州县寥落稀少,
突厥微弱以来,
自从突厥衰微以来,
始得耕获;
才开始耕种收获;
今又供亿此役,
如今又放粮赈给,
民将不堪,
百姓不堪其苦,
不若且罢招慰为便。
不如暂且停止招抚慰问。
伊吾之地,
伊吾地区,
率皆沙碛,
多是沙漠,
其人或自立君长,
当地人有的自立为首领,
求称臣内属者,
要求归附大唐,
羁縻受之,
不妨加以联络,
使居塞外,
让他们居住在塞外,
为中国藩蔽,
为我大唐屏障,
此乃施虚惠而收实利也。”
这才是施以小惠而坐收实际利益的办法。”
上从之。
太宗听从了他的意见。
八月,
八月,
丙午,
丙午(十四日),
诏以“常服未有差等,
太宗下诏说:“官员日常服装没有等级差别,
自今三品以上服紫,
今后三品以上官员穿紫色衣服,
四品、五品服绯,
四五品穿大红色,
六品、七品服绿,
六七品穿绿色,
八品服青;
八品穿青色,
妇人从其夫色。”
官员夫人从其丈夫的服色。”
甲寅,
甲寅(二十二日),
诏以兵部尚书李靖为右仆射。
太宗下诏任命兵部尚书李靖为尚书右仆射。
靖性沈厚,
李靖性情深沉忠厚,
每与时宰参议,
每次与宰相们议论政事,
恂恂如不能言。
谦恭拘谨像是说不出话来。
突厥既亡,
突厥灭亡后,
营州都督薛万淑遣契丹酋长贪没折说谕东北诸夷,
营州都督薛万淑派契丹族首领贪没折游说东北各少数族,
奚、、室韦等十馀部皆内附。
奚、、室韦等十几个部族先后归顺唐朝。
万淑,万均之兄也。
薛万淑是薛万均的兄长。
戊午,
戊午(二十六日),
突厥欲谷设来降。欲谷设,
突厥人欲谷设前来投降。
突利之弟也。
欲谷设是突利可汗的弟弟。
颉利败,
颉利可汗被打败后,
欲谷设奔高昌,
欲谷设投奔高昌,
闻突利为唐所礼,
听说其兄长为唐朝所礼遇,
遂来降。
便来投降。
九月,
九月,
戊辰,
戊辰(初六),
伊吾城主入朝。
伊吾城的首领来到唐朝。
隋末,
隋朝末年,
伊吾内属,
伊吾归附,
置伊吾郡;
隋设置伊吾郡。
隋乱,
隋朝大乱,
臣于突厥。
改附突厥。
颉利既灭,
颉利灭亡后,
举其属七城来降,
又举其属下七城投降唐朝,
因以其地置西伊州。
唐便以其所辖之地设置西伊州。
思结部落饥贫,
思结部落饥馑贫弱,
朔州刺史新丰张俭招集之,
朔州刺史、新丰人张俭召募他们,
其不来者,仍居碛北,
不应召的仍然住在漠北,
亲属私相往还,
他们的亲属私下往来,
俭亦不禁。
张俭也不加禁止。
及俭徙胜州都督,
等到张俭升迁为胜州都督,
州司奏思结将叛,
州衙署上奏称思结部将要反叛,
诏俭往察之。
太宗下诏令张俭前往按察。
俭单骑入其部落说谕,
张俭单枪匹马到思结部落晓以大义,
徙之代州,
让他们迁居到代州,
即以俭检校代州都督,
朝廷即任命张俭检校代州都督,
思结卒无叛者。
思结没有反叛的。
俭因劝之营田,
张俭借机劝他们从事农作,
岁大稔。
年底丰收。
俭恐虏蓄积多,
张俭担心思结族人积蓄多,
有异志,
便会有反叛的意图,
奏请和籴以充边储。
上奏请求由官府出钱购买他们的粮食,以充边防储备。
部落喜,
思结部族大为高兴,
营田转力,
种地更加努力,
而边备实焉。
边防储备充实。
丙子,
丙子(十四日),
开南蛮地置费州、夷州。
唐朝开辟南蛮地区设立费州、夷州。
己卯,
己卯(十七),
上幸陇州。
太宗巡幸陇州。
冬,
冬季,
十一月,
十一月,
壬辰,
壬辰(疑误)。
以右卫大将军侯君集为兵部尚书,
任命右卫大将军侯君集为兵部尚书,
参议朝政。
参议朝政。
甲子,
甲子(初三),
车驾还京师。
太宗车驾回到长安。
上读《明堂针灸书》,
太宗读《明堂针灸书》,书中写道:
云“人五藏之系,
“人的五脏经络,
咸附于背。”
均附在后背。”
戊寅,
戊寅(十七日),
诏自今毋得笞囚背。
下诏今后不得鞭笞囚犯的后背。
十二月,
十二月,
甲辰,
甲辰(十四日),
上猎于鹿苑;
太宗去鹿苑射猎,
乙巳,
乙巳(十五日),
还宫。
回到宫中。
甲寅,
甲寅(二十四日),
高昌王文泰入朝。
高昌王文泰来到朝中。
西域诸国咸欲因文泰遣使入贡,
西域各国都想跟着文泰派使节进朝贡品,
上遣文泰之臣厌怛纥干往迎之。
太宗派文泰手下的大臣厌怛纥干前往迎接。
魏徵谏曰:
魏徵劝谏道:
“昔光武不听西域送侍子,置都护,
“从前汉光武帝不允许西域诸王送王子入朝侍奉和置都护府,
以为不以蛮夷劳中国。
认为不应当以蛮夷劳顿中原帝国。
今天下初定,
如今天下刚刚平定,
前者文泰之来,
先前文泰来朝时,
劳费已甚,
已耗费很多,
今借使十国入贡,
如今假使有十国来进贡,
其徒旅不减千人。
则随从不少于一千人。
边民荒耗,
边区民众耗费过大,
将不胜其弊。
将难以承担。
若听其商贾往来,
如果允许他们商人间相互往来,
与边民交市,
与边区百姓互市贸易,
则可矣,
这还可以,
傥以宾客遇之,
如以宾客接待,
非中国之利也。”
对我大唐没有好处。”
时厌怛纥干已行,
当时厌怛纥干已经出发,
上遽令止之。
太宗急令人阻止。
诸宰相侍宴,
众位宰相陪太宗饮宴,
上谓王曰:
太宗对王说:
“卿识鉴精通,
“你精通鉴别人才,
复善谈论,
又很健谈,
玄龄以下,
房玄龄以下宰臣,
卿宜悉加品藻,
望你能详细加以品评,
且自谓与数子何如?”
而且自己衡量与他们相比如何?”
对曰:
王答道:
“孜孜奉国,
“勤勤恳恳地事奉大唐,
知无不为,
尽心竭力无所保留,
臣不如玄龄。
我不如房玄龄。
才兼文武,
文武全才,
出将入相,
出将入相,
臣不如李靖。
我不如李靖。
敷奏详明,
议事详尽周到,传达诏令,反映群臣意见,
出纳惟允,
都平允恰当,
臣不如温彦博。
我不如温彦博。
处繁治剧,众务毕举,
处理繁重、艰难的事务都能办好,
臣不如戴胄。
我不如戴胄。
耻君不及尧舜,
惟恐君王赶不上尧、舜,
以谏争为己任,
专以苦言强谏为己任,
臣不如魏徵。
我不如魏徵。
至于激浊扬清,
说到辨别清浊,
嫉恶好善,
疾恶奖善,
臣于数子,
我与他们相比,
亦有微长。”
倒是略有长处。”
上深以为然,
太宗非常赞同,
众亦服其确论。
众人也钦佩他的高论。
上之初即位也,
太宗刚即位时,
尝与群臣语及教化,
曾与群臣谈到教化问题,
上曰:
太宗说:
“今承大乱之后,
“如今刚经过一场大劫乱,
恐斯民未易化也。”
我担心百姓不容易教化。”
魏徵对曰:
魏徵回答说:
“不然。
“我认为并非如此。
久安之民骄佚,
长久安定的百姓容易骄逸,
骄佚则难教;
骄逸则难以教化;
经乱之民愁苦,
经过动乱的百姓易于忧患,
愁苦则易化。
忧患则容易教化。
譬犹饥者易为食,
这如同饥饿的人不苛择饮食,
渴者易为饮也。”
饥渴的人不苛择饮水一样。”
上深然之。
太宗深表赞同。
封德彝非之曰:
封德彝否定其说法,说道:
“三代以还,
“三代以后,
人渐浇讹,
人心渐趋浇薄奸诈,
故秦任法律,
所以秦朝专用法律,
汉杂霸道,
汉代采用王道的同时掺杂霸道内容,
盖欲化而不能,
正是想行仁义教化而不能收效,
岂能之而不欲邪!
哪里是能推行而不想推行呢?
魏徵书生,
魏徵是一介书生,
未识时务,
不识时务,
若信其虚论,
如果听信他的空谈,
必败国家。”
必然败坏国家。”
徵曰:
魏徵说:
“五帝、三王不易民而化,
“五帝、三王不是换掉百姓而施教化,
昔黄帝征蚩尤,
从前黄帝征伐蚩尤,
颛顼诛九黎,
颛顼诛灭九黎,
汤放桀,
商汤放逐夏桀,
武王伐纣,
武王讨伐纣王,
皆能身致太平,
均能达到生前的太平盛世,
岂非承大乱之后邪!
难道不是承接大动乱之后的缘故吗?
若谓古人淳朴,
如果说上古人淳朴,
渐至浇讹,
后代渐变得浇薄奸诈,
则至于今日,
那么到了今天,
当悉化为鬼魅矣,
应当全都化为鬼魅了,
人主安得而治之!”
君主怎么能统治他们呢?”
上卒从徵言。
太宗最后听从了魏徵的意见。
元年,
贞观元年时,
关中饥,
关中地区闹饥荒,
米斗直绢一匹;
一斗米值一匹绢;
二年,
贞观二年,
天下蝗;
全国出现蝗灾;
三年,
贞观三年发大水。
大水。
太宗勤勉听政,
上勤而抚之,
并加以安抚,
民虽东西就食,
百姓虽然东乞西讨,
未尝嗟怨。
也未曾抱怨。
是岁,
这一年,
天下大稔,
全国大丰收,
流散者咸归乡里,
背井离乡的人都回归故里,
米斗不过三、四钱,
一斗米不过三四钱,
终岁断死刑才二十九人。
整个一年犯死罪的只有二十九个人。
东至于海,
东到大海,
南极五岭,
南至五岭,
皆外户不闭,
均夜不闭户,
行旅不赍粮,
旅行不带粮,
取给于道路焉。
只是在路途上取食物。
上谓长孙无忌曰:
太宗对长孙无忌说:
“贞观之初,
“贞观初年,
上书者皆云:
大臣们上书都说:
‘人主当独运威权,
‘君王应当独自运用权威,
不可委之臣下。
不能委任给臣下。
’又云:
’又说:
‘宜震耀威武,
‘应当耀武扬威,
征讨四夷。
讨伐四方。
’唯魏徵劝朕‘偃武修文,
’只有魏徵劝朕说:‘放下武力勤修文教,
中国既安,
中原安定之后,
四夷自服。
四方自然钦服。
’朕用其言。
’朕采纳他的意见。
今颉利成擒,
如今颉利成了俘虏,
其酋长并带刀宿卫,
其部族首领成为宿卫官,
部落皆袭衣冠,
各部落都受到中原礼教的薰染,
徵之力也,
这都是魏徵的功劳,
但恨不使封德彝见之耳!”
只是遗憾封德彝见不到了!”
徵再拜谢曰:
魏徵再次拜谢说:
“突厥破灭,
“突厥灭亡,
海内康宁,
海内承平,
皆陛下威德,
都是陛下的威德,
臣何力焉!”
我有何功德呢?”
上曰:
太宗说:
“朕能任公,
“朕能够重用你,
公能称所任,
你能够十分称职,
则其功岂独在朕乎!”
那么功劳怎么能是我一个人的呢?”
房玄龄奏,
房玄龄上奏说:
“阅府库甲兵,
“我看过朝廷府库的兵械,
远胜隋世。”
远远超过隋朝。”
上曰:
太宗说:
“甲兵武备,
“铠甲兵械等武器装备,
诚不可阙;
诚然不可缺少;
然炀帝甲兵岂不足邪!
然而隋炀帝兵械难道不够吗?
卒亡天下。
最后还是丢掉了江山。
若公等尽力,
如果你们尽心竭力,
使百姓义安,
使百姓人心思定,
此乃朕之甲兵也。”
这就是朕最好的兵械。”
上谓秘书监萧曰:
太宗对秘书监萧说:
“卿在隋世数见皇后乎?”
“你在隋朝时多次见过萧皇后吗?”
对曰:
萧答道:
“彼儿女且不得见,
“她们母女间还不常见,
臣何人,
我是何人,
得见之!”
怎么能见到呢?”
魏徵曰:
魏徵说:
“臣闻炀帝不信齐王,
“我听说隋炀帝不信任齐王,
恒有中使察之,
总是派宦官察看,
闻其宴饮,
听说他摆宴饮酒,
则曰‘彼营何事得遂而喜!
就说‘他做成了什么事这么高兴’;
’闻其忧悴,
听说他忧虑憔悴,
则曰‘彼有他念故尔。
则说‘他别有企图故而如此’。
’父子之间且犹如是,
他们父子之间尚且如此,
况他人乎!”
何况对其他人呢?”
上笑曰:
太宗笑着说:
“朕今视杨政道,
“朕如今对待杨政道,
胜炀帝之于齐王远矣。”,
远超过当年炀帝对待齐王。”
之兄也。
萧是萧的兄长。
西突厥肆叶护可汗既先可汗之子,
西突厥肆叶护可汗是前可汗的儿子,
为众所附,
为众人所拥戴,
莫贺咄可汗所部酋长多归之。
莫贺咄可汗属下部族首领多归附他。
肆叶护引兵击莫贺咄,
肆叶护率兵进攻莫贺咄,
莫贺咄兵败,逃于金山,
莫贺咄兵败逃到金山,
为泥熟设所杀,
被泥熟设杀死,
诸部共推肆叶护为大可汗。
各部落共推肆叶护为大可汗。
五年(辛卯、631)
五年(辛卯,公元631年)
春,
春季,
正月,
正月,
诏僧、尼、道士致拜父母。
诏令和尚、尼姑、道士都要叩拜父母。
癸酉,
癸酉(十三日),
上大猎于昆明池,
太宗在昆明池大肆围猎,
四夷君长咸从。
四方夷族首领均陪同前往。
甲戌,
甲戌(十四日),
宴高昌王文泰及群臣。
太宗设宴款侍高昌王麴文泰及群臣。
丙子,
丙子(十六日),
还宫,
太宗回到宫中,
亲献禽于大安宫。
亲自到大安宫向太上皇李渊献上野禽。
癸未,
癸未(二十三日),
朝集使赵郡王孝恭等上表,
朝集使赵郡王李孝恭等人上表,
以四夷咸服,
认为四方夷族均已归服,
请封禅;
请求行封禅大礼,
上手诏不许。
太宗手书诏令不允。
有司上言皇太子当冠,
有关部门上书言道皇太子当行冠礼,
用二月吉,
采用二月吉日,
请追兵备仪仗。
请求追赐兵备仪仗。
上曰:
太宗说:
“东作方兴,
“二月耕作刚刚开始,
宜改用十月。”
应当改用十月。”
少傅萧奏:
太子少傅萧上奏道:
“据阴阳不若二月。”
“根据阴阳历书,不如用二月。”
上曰:
太宗说:
“吉凶在人。
“吉凶祸福在于人。
若动依阴阳,
如果动辄依靠阴阳,
不顾礼义,
不顾礼义,
吉可得乎!
能够得到吉祥吗?
循正而行,
依循正理而行,
自与吉会。
自然会有吉祥。
农时最急,
农耕时最忙,
不可失也。”
不可失去时机。”
二月,
二月,
甲辰,
甲辰(十四日),
诏:
太宗下诏:
“诸州有京观处,
“各州有炫耀武功,收敌军尸体封土筑成的京观,
无问新旧,
不管新旧,
宜悉削,
应当一律铲削,
加土为坟,
分别加土做成坟墓,
掩蔽枯朽,
以掩盖枯骸朽骨,
勿令暴露。”
不要使其暴露在外。”
己酉,
己酉(十九日),
封皇弟元裕为郐王,
太宗封皇弟李元裕为郐王,
元名为谯王,
李元名为谯王,
灵夔为魏王,
李灵夔为魏王,
元祥为许王,
李元祥为许王,
元晓为密王。
李元晓为密王。
庚戌,
庚戌(二十日),
封皇子为梁王,
封皇子李为梁王,
恽为郯王,
李恽为郯王,
贞为汉王,
李贞为汉王,
治为晋王,
李治为晋王,
慎为申王,
李慎为申王,
嚣为江王,
李嚣为江王,
简为代王。
李简为代王。
夏,
夏季,
四月,
四月,
壬辰,
壬辰(初三),
代王简薨。
代王李简去世。
壬寅,
壬寅(十三日),
灵州斛薛叛,
灵州斛薛部反叛,
任城王道宗追击,
任城王李道宗率兵追击,
破之。
取得大胜。
隋末,
隋朝未年,
中国人多没于突厥,
中原汉人多被突厥人掠去,
及突厥降,
等到突厥投降时,
上遣使以金帛赎之。
太宗派人用金银财物将他们赎回。
五月,
五月,
乙丑,
乙丑(初七),
有司奏,
有关部门上奏称,
凡得男女八万口。
共赎回男女八万人。
六月,
六月,
甲寅,
甲寅(二十六日),
太子少师新昌贞公李纲薨。
太子少师、新昌贞公李纲去世。
初,
起初,
周齐王宪女,
北周齐王宇文宪的女儿,
孀居无子,
孀居无子女,
纲赡恤甚厚。
李纲对她赡养抚恤甚多。
纲薨,
李纲死后,
其女以父礼丧之。
齐王之女以待父礼服丧。
秋,
秋季,
八月,
八月,
甲辰,
甲辰(十七日),
遣使诣高丽,
太宗派使臣到高丽,
收隋氏战亡骸骨,
收隋朝阵亡将士尸骨,
葬而祭之。
埋葬并加以祭奠。
河内人李好德得心疾,
河内人李好德患有心病,
妄为妖言,
胡言乱语,语涉诬妄,
诏按其事。
太宗下诏按察其事。
大理丞张蕴古奏:
大理丞张蕴古奏道:
“好德被疾有征,
“好德受疾病折磨而有证验,
法不当坐。”
依法不当治罪。”
治书侍御史权万纪劾奏:
治书侍御史权万纪弹劾道:
“蕴古贯在相州,
“张蕴古籍贯在相州,
好德之兄厚德为其刺史,
李好德的哥哥李厚德为相州刺史,
情在阿纵,
为讨人情而纵容阿附,
按事不实。”
蕴古按察结果与事实不符。”
上怒,
太宗大怒,
命斩之于市,
下令将张蕴古在集市中处斩,
既而悔之,
过后又后悔,
因诏:
因而下诏说:
“自今死有罪,
“今后有死刑犯人,
虽令即决,
即使下令立即处决,
仍三覆奏乃行刑。”
仍须三次复议才得执行。”
权万纪与侍御史李仁发,
权万纪与侍御史李仁发,
俱以告讦有宠于上,
均因告发别人而得到太宗宠幸,
由是诸大臣数被谴怒。
从此诸位大臣多次被迁怒。
魏徵谏曰:
魏徵劝谏道:
“万纪等小人,
“权万纪等小人,
不识大体,
不识治国大体,
以讦为直,
以告发别人当做直言,
以谗为忠。
以进谗言当做忠诚。
陛下非不知其无堪,
陛下并非不知道他们使人无法忍受,
盖取其无所避忌,
只是取其讲话无所忌讳,
欲以警策群臣耳。
想以此警策众大臣,
而万纪等挟恩依势,
然而权万纪等人挟皇恩依仗权势,
逞其奸谋,
使其阴谋得逞,
凡所弹射,
凡所弹劾,
皆非有罪。
均非真有罪。
陛下纵未能举善以厉俗,
陛下既然不能标举善行以激励风俗,
柰何昵奸以自损乎!”
怎么能亲奸邪以损害自己的威信呢!”
上默然,
太宗默不作声,
赐绢五百匹。
赐给魏徵绢五百匹。
久之,
很久以后,
万纪等奸状自露,
权万纪等人的奸状自行暴露,
皆得罪。
均获惩罚。
九月,
九月,
上修仁寿宫,
太宗命人修缮仁寿宫,
更命曰九成宫。
改名为九成宫。
又将修洛阳宫,
又打算修筑洛阳宫,
民部尚书戴胄表谏,
民部尚书戴胄上表行谏,
以“乱离甫尔,
认为“动乱刚结束不久,
百姓弊,
百姓穷困潦倒,
帑藏空虚,
国家府库空虚,
若营造不已,
如果不停地营造,
公私劳费,
公私耗费,
殆不能堪!”
恐怕难以承受。”
上嘉之曰:
太宗称赞说:
“戴胄于我非亲,
“戴胄与我非亲,
但以忠直体国,
只是以忠诚正直治理国家,
知无不言,
知无不言,
故以官爵酬之耳。”
所以厚加官爵予以酬劳。”
久之,
过了一段时间,
竟命将作大匠窦修洛阳宫,
还是命将作大匠窦修筑洛阳宫,
凿池筑山,
窦开凿池溏构筑山林,
雕饰华靡。
饰华贵奢靡。
上遽命毁之,
太宗迅即下令毁掉,
免官。
罢免窦官职。
冬,
冬季,
十月,
十月,
丙午,
丙午(二十日),
上逐兔于后苑,
太宗在皇宫后苑追打兔子,
左领军将军执失思力谏曰:
左领军将军执失思力劝谏说:
“天命陛下为华、夷父母,
“上天让陛下做华、夷父母,
柰何自轻!”
怎能自我轻贱呢?”
上又将逐鹿,
太宗又要追猎鹿,
思力脱巾解带,
思力脱下头巾解下腰带,
跪而固谏,
跪在地下苦谏,
上为之止。
太宗只好停止。
初,
起初,
上令群臣议封建,
太宗令大臣们议论分封诸王的事,
魏徵议以为:
魏徵认为:
“若封建诸侯,
“如果分封诸王建诸侯国,
则卿大夫咸资俸禄,
则卿大夫们都靠俸禄生活,
必致厚敛。
必然导致大量征赋。
又,
另外,
京畿赋税不多,
京城一带赋税不多,
所资畿外,
原来依靠京都以外,
若尽以封国邑,
如果都分封给诸侯国,
经费顿阙。又,
则国家经费顿时短缺,
燕、秦、赵、代俱带外夷,
再加上燕、秦、赵、代诸国均管辖有夷族,
若有警急,
如有出现紧急情况,
追兵内地,
到内地调兵,
难以奔赴。”
难以及时奔赴所在地。”
礼部侍郎李百药以为:
礼部侍郎李百药认为:
“运祚修短,
“朝廷运祚的长短,
定命自天,
命在上天,
尧、舜大圣,
尧、舜都是大圣人,
守之而不能固;
守定国祚却不能长久;
汉、魏微贱,
汉、魏虽然微贱,恣纵却国运长久,
拒之而不能却。
推却不掉。
今使勋戚子孙皆有民有社,
如今让皇亲国戚子子孙孙均有自己封国的百姓与社稷,
易世之后,
几代之后,
将骄淫自恣,
将骄奢淫逸,
攻战相残,
相互攻伐残杀,
害民尤深,
对老百姓危害尤大,
不若守令之迭居也。”
不如不断地更换郡守县令呢!”
中书侍郎颜师古以为:“不若分王诸子,
中书侍郎颜师古认为“不如分封亲王宗子,
勿令过大,
不使他们过于强大,
间以州县,
以州县相间隔,
杂错而居,
交错为界,
互相维持,
互相维持牵制,
使各守其境,
让他们各自遵守自己的境土,
协力同心,
同心协力,
足扶京室;
足以扶持京城皇室。
为置官寮,
并且为他们设置的官吏,
皆省司选用,
均由尚书省选拔录用,
法令之外,
除皇朝法令外,
不得擅作威刑,
不许他们擅自施行刑罚,
朝贡礼仪,
朝贡礼仪,
具为条式。
都订立格式。
一定此制,
这种制度一旦确定,
万世无虞。”
千秋万代可保平安。”
十一月,
十一月,
诏:
太宗下诏:
“皇家宗室及勋贤之臣,
“皇室宗亲以及勋贵大臣,
宜令作镇藩部,
应让他们担任地方长官,
贻厥子孙,
并传给其子孙,
非有大故,
没有大的变故,
毋或黜免,
不得随意黜免,
所司明为条例,
各部门明文规定条例,
定等级以闻。”
定下不同等级以上报朝廷。”
贞观五年后续治理
丁巳,
丁巳(初二),
林邑献五色鹦鹉,
林邑进献五色的鹦鹉。
丁卯,
丁卯(十二日),
新罗献美女二人;
新罗献美女二人,
魏徵以为不宜受。
魏徵认为不应接受。
上喜曰:
太宗高兴地说:
“林邑鹦鹉犹能自言苦寒,
“林邑的鹦鹉还能够自己诉说怕冷,
思归其国,
想回到自己国内,
况二女远别亲戚乎!”
更何况两个女子远别亲人。”
并鹦鹉,各付使者而归之。
吩咐使臣将两个美女及鹦鹉分别带回其本国。
倭国遣使入贡,
倭国派使节来朝进献贡品,
上遣新州刺史高表仁持节往抚之;
太宗派新州刺史高表仁持旌节前往抚慰,
表仁与其王争礼,
高表仁与他们的国王争礼节,
不宣命而还。
未传达王命而回到朝中。
丙子,
丙子(二十一日),
上祀圜丘。
太宗在圜丘祭天。
十二月,
十二月,
太仆寺丞李世南开党项之地十六州、四十七县。
太仆寺丞李世南开扩党项土地,共计十六州、四十七县。
上谓侍臣曰:
太宗对亲近大臣说:
“朕以死刑至重,
“朕认为死刑至关重大,
故令三覆奏,
所以下令三次复议,
盖欲思之详熟故也。
正是为了深思熟虑,以减少误差。
而有司须臾之间,三覆已讫。
而有关部门却在片刻之间完成三次复议。
又,
另外,
古刑人,
古代处决犯人,
君为之彻乐减膳。
君主常为此停止音乐减少御膳,
朕庭无常设之乐,
朕宫庭中没有常设的音乐,
然常为之不啖酒肉,
然而常常为此而不沾酒肉,
但未有著令。
只是没有明文规定。
又,
再者,
百司断狱,
各部门断案判刑,
唯据律文,
只依据法令条文,
虽情在可矜,
即使情有可原,
而不敢违法,
也不敢违反法律,
其间岂能尽无冤乎!”
这中间怎么能一点冤枉都没有呢?”
丁亥,
丁亥(初二),
制:
太宗下制文规定:
“决死囚者,
“判死刑的犯人,
二日中五覆奏,
二天之内中央部门要五次复议,
下诸州者三覆奏;
下到各州的也要三次复议。
行刑之日,
行刑的当天,
尚食勿进酒肉,
殿中监属下的尚食局不得进酒肉,
内教坊及太常不举乐。
内教坊及太常寺不得奏乐。
皆令门下覆视。
上述规定均由门下省监督。
有据法当死而情可矜者,
如有依律应当处死而其情形可以怜悯的犯人,
录状以闻。”
记下情况上报朝廷。”
由是全活甚众。
于是由此而免于死罪的甚多。
其五覆奏者,
凡是五次复议的,
以决前一二日,
在处决前一二天,
至决日以三覆奏;
到处决当天又要三次复议。
唯犯恶逆者一覆奏而已。
只有犯“十恶”中殴打、谋杀、打死三服以内亲属的恶逆罪的,只需一次复议即可。
己亥,
己亥(十四日),
朝集使利州都督武士等复上表请封禅,
朝集使、利州都督武士等人又上表请求行封禅大礼,
不许。
太宗不允。
壬寅,
壬寅(十七日),
上幸骊山温汤;
太宗到骊山温泉。
戊申,
戊申(十九日),
还宫。
回到宫中。
上谓执政曰:
太宗对执政的大臣说:
“朕常恐因喜怒妄行赏罚,
“朕常常担心由于个人的喜怒而妄加赏罚,
故欲公等极谏。
所以希望你们极力行谏。
公等亦宜受人谏,
你们也应当接受别人的劝谏,
不可以己之所欲,
不可以自己的喜好要求别人,
恶人违之。
而讨厌别人违背己意。
苟自不能受谏,
如果自己不能接受劝谏,
安能谏人。”
怎么能劝谏别人呢。”
康国求内附。
康国要求归附唐朝。
上曰:
太宗说:
“前代帝王,
“前代的帝王,
好招来绝域,
喜欢招抚地处遥远的国家,
以求服远之名,
以讨得降服远方的盛名,
无益于用而糜弊百姓。
这毫无益处而只是让百姓受罪。
今康国内附,
如今康国要求归附,
傥有急难,
如果他们遇到危急情况,
于义不得不救。
按照道义来讲不能不去救援。
师行万里,
士兵们行军万里,
岂不疲劳!
岂能不疲劳!
劳百姓以取虚名,
让百姓疲劳以获取虚名的事,
朕不为也。”
朕不做。”
遂不受。
于是不接受康国的归附。
谓侍臣曰:
太宗曾对亲近大臣说:
“治国如治病,
“治理国家如同治病,
病虽愈,
病虽好了,
犹宜将护,
仍需调养一段,
傥遽自放纵,
倘若立即放纵自己,
病复作,
病会复发,
则不可救矣。
那就不可救治了。
今中国幸安,
如今中原幸得安定,
四夷俱服,
四方顺服,
诚自古所希,
实在是自古以来所少有,
然朕日慎一日,
然而朕每日谨慎行事,
唯惧不终,
惟恐不能持久,
故欲数闻卿辈谏争也。”
所以想多次听到你们的谏诤。”
魏徵曰:
魏徵说:
“内外治安,
“国家内外俱得安定,
臣不以为喜,
我并不觉得高兴,
唯喜陛下居安思危耳。”
只是高兴陛下能够居安思危。”
上尝与侍臣论狱,
太宗曾和大臣们讨论刑狱诸事,
魏徵曰:
魏徵说:
“炀帝时尝有盗发,
“隋炀帝时曾有盗窃案发生,
帝令於士澄捕之,
炀帝令於士澄逮捕窃贼,
少涉疑似,
稍有疑点,
皆拷讯取服,
均严刑拷打令其服罪,
凡二千余人,
总共二千余人,
帝悉令斩之。
炀帝下令全部处斩。
大理丞张元济怪其多,
大理寺丞张元济奇怪罪犯这么多,
试寻其状,
试着查考其诉状,
内五人尝为盗,
其中五人曾有前科,
余皆平民;
其余都是普通百姓。
竟不敢执奏,
张元济竟不敢执意上奏讲明真情,
尽杀之。”
所以都被杀掉。”
上曰:
太宗说:
“此岂唯炀帝无道,
“这岂只是炀帝无道,
其臣亦不尽忠。
大臣们也不能尽忠。
君臣如此,
君臣都这样,
何得不亡!
国家怎能不灭亡!
公等宜戒之!”
你们应深以为戒!”
是岁,
这一年,
高州总管冯盎入朝。
高州总管冯盎来到朝中。
未几,
不久,
罗窦诸洞獠反,
罗窦各洞的獠民造反,
敕盎帅部落二万,为诸军前锋。
太宗下令冯盎率本部落二万人马为大军前锋。
獠数万人,
獠民几万人,
屯据险要,
据守险要之地,
诸军不得进。
各路军队难以前进。
盎持弩谓左右曰:
冯盎手持弩机对身边人说:
“尽吾此矢,
“我一次射尽此箭,
足知胜负矣。”
就知道胜负了。”
连发七矢,
连发七箭,
中七人。
射中七人,
獠皆走,
獠民都逃掉,
因纵兵乘之,
于是挥兵乘胜追击,
斩首千余级。
斩首千余人。
上美其功,
太宗夸赞他的功劳。
前后赏赐,不可胜数。
前后赏赐不可胜数。
盎所居地方二千里,
冯盎占据的地方纵横二千里,
奴婢万余人,
奴婢一万多人,
珍货充积;
珍奇宝物甚多;
然为治勤明,
然而政治勤勉清明,
所部爱之。
部下都十分爱戴他。
新罗王真平卒,
新罗国王真平去世,
无嗣,
没有子嗣,
国人立其女善德为王。
国人拥立其女儿善德为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