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宗孝武皇帝上之下元光二年(戊申、前133)
汉纪十汉武帝元光二年(戊申,公元前133年)
方士活动与祭祀改革
冬,
冬季,
十月,
十月,
上行幸雍,
武帝来到雍地,
祠五。
在五举行祭祀。
李少君以祠灶却老方见上,
李少君凭借祭祀灶神求长生不老的方术进见武帝,
上尊之。
武帝很尊敬他。
少君者,故深泽侯舍人,
李少君是已去世的深泽侯的舍人,
匿其年崐及其生长,
他隐瞒了自己的年龄、出生成长的地方,
其游以方遍诸侯,
凭借着他的方术周游结交诸侯,
无妻子。
没有妻子儿女。
人闻其能使物及不死,
人们听说李少君能役使鬼神万物,并有长生不老的方术,
更馈遗之,
纷纷赠送财礼给他,
常余金钱、衣食。
所以他经常有余剩的金钱和衣食用品。
人皆以为不治生业而饶给,
人们都认为他不经营产业却很富袷,
又不知其何所人,
又不知他是什么地方的人,
愈信,
更加相信他,
争事之。
争着侍奉他。
少君善为巧发奇中。
李少君善于用巧妙的语言猜中一些离奇的事情。
尝从武安侯饮,
他曾经陪武安侯田饮酒,
坐中有九十余老人,
座中有 位九十多岁的老人,
少君乃言与其大父游射处;
李少君就说起与 老人的祖父一起游玩射猎的地方;
老人为儿时从其大父,
老人还是儿童时曾跟随祖父,
识其处,
记得那个地方,
一坐尽惊。
满座的客人都大吃一惊。
少君言上曰:
李少君对武帝说:
“祠灶则致物,
“祭祀灶神就能招来奇异之物,
致物而丹沙可化为黄金,
招来了奇异之物就可以使丹砂化为黄金,
寿可益,
可以延年益寿,
蓬莱仙者可见;
可以见到蓬莱的仙人。
见之,
见到仙人,
以封禅则不死,
进而举行封禅仪式,就可以长生不死,
黄帝是也。
黄帝就是这样的。
臣尝游海上,
我曾经在海上漫游,
见安期生,
遇见了安期生,
食臣枣,
他给我枣吃,
大如瓜。
那枣如同瓜一般大。
安期生仙者,
安期生是仙人,
通蓬莱中,
往来于蓬莱仙境,
合则见人,
谁和他合,他就显身相见,
不合则隐。”
谁和他不合,他就隐身不见。”
于是天子始亲祠灶,
于是武帝就开始亲自祭祀灶神,
遣方士入海求蓬莱安期生之属,
派遣方士到大海中去寻找蓬莱安期生之类的仙人,
而事化丹沙诸药齐为黄金矣。
并且从事熔化丹砂和其它药物,企图炼出黄金。
居久之,
过了很久,
李少君病死,
李少君病死,
天子以为化去,
武帝认为他化身成仙,
不死;
并没有死去;因此,
而海上燕、齐怪迂之方士多更来言神事矣。
燕地、齐地等沿海地区那些怪诞迂谬的方士,纷纷前来对武帝谈论有关神仙的事情了。
毫人谬忌奏祠太一_7曰:
毫县人谬忌奏请武帝祭祀太一神。他在上奏的方形木牍上写道:
“天神贵者太一,
“天神中最尊贵的是太一神,
太一佐曰五帝。
太一神的辅佐是五帝神。”
”于是天子立其祠长安东南郊。
于是,武帝就在长安的东南郊建立了祭祀太一神的祭坛。
马邑之谋始末
雁门马邑豪聂壹,
雁门郡马邑县的豪强之士聂壹,
因大行王恢言:
通过大行王恢向武帝建议:
“匈奴初和亲,
“匈奴刚刚与汉和亲结好,
亲信边,
亲近信任边境吏民,
可诱以利致之,
可用财利引诱他们前来,
伏兵袭击,
汉军预设伏兵袭击,
必破之道也。”
这是肯定会打败匈奴人的妙计。”
上召问公卿。
武帝召集公卿讨论这个建议,
王恢曰:
战国之初,
“臣闻全代之时,
代国保有它的全境时,
北有强胡之敌,
北面有强敌匈奴的威胁,
内连中国之兵,
内受中原诸国军队的牵制,
然尚得养老、长幼,
但仍然可以尊养老人,抚育幼童,
种树以时,
按照季节时令种粮植树,
仓廪常实,
粮仓中一直有充足的储粮,
匈奴不轻侵也.今以陛下之威,
匈奴不敢轻易入侵。现在,凭陛下的神威,
海内为一;
天下一统,
然匈奴侵盗不已者,
但匈奴的入侵却持续不断,形成这种局面的原因,
无他,
没有别的,
以不恐之故耳。
只是因为在于没有使匈奴恐惧罢 了。
臣窃以为击之便。”
我私下认为打击匈奴对国家有利。”
韩安国曰:
韩安国说:
“臣闻高皇帝尝围于平城,
“我听说高皇帝曾被匈奴围困在平城,
七日不食;
七天没能吃上饭;
及解围反位而无忿怒之心。
等到解脱围困返回都城之后,却没有愤怒之心。
夫圣人以天下为度者也,
圣人有包容天下的器度,
不以己私怒伤天下之公,
不因自身的私怒而伤害天下大局,
故遣刘敬结和亲,
所以 高皇帝派遣刘敬为使臣与匈奴和亲,
至今为五世利。
到现在已为五世的人带来益处。
臣窃以为勿击便。”
我私下认为不打匈奴对国家有利。”
恢曰:
王恢说:
“不然。
“不对。
高帝身被坚执锐,
高帝身披铠甲,手执利器,
行几十年 ,
征战将近几十年,
所以不报平城之怨者,
他不向匈奴报复被困平城的怨恨,
非力不能,
并不是因为力所不及,
所以休天下之心也。
而是出于让天下人休息的仁心。
今边境数惊,
现在边境经常受到匈奴侵扰,
士卒伤死,
受伤战死的士兵很多,
中国车相望,
中原地区运载死亡士兵棺木的车辆络绎不绝,
此仁人之所隐也。
这 是仁人所悲痛的事。
故曰击之便。”
所以说打匈奴是应当的。”
安国曰:
韩安国说:
“不然。
“不对。
臣闻用兵者以饱待饥,
我听说善于用兵的人,让自己的军队温饱以等待敌军饥饿,
正治以待其乱,
严明军纪以等待敌军混乱,
定舍以待其劳;
安居军营以等待敌军疲劳。所以,崐一旦交战,就会全歼敌人;
故接兵覆众,
一旦进攻敌国,
伐国堕城,
就会攻破城防,
常坐而役敌国,
经常安坐不动地迫使敌人俯首听命,
此圣人之兵也。
这是圣人的作战方法。
今将卷甲轻举,
现在如果轻易地对匈奴用兵,
深入长驱,
长驱直崐入,
难以为功;
难以成功;
从行则迫胁,
如果孤军深入就会受到威胁,
衡行则中绝,
齐头并进就没有后继,
疾则粮乏,
进军太快就会缺乏粮食给养,
徐则后利,
进军缓慢就会丧失有利的战机,
不至千里,
还没有走到一千里,
人马乏食。
就会人马都缺乏粮食。
《兵法》曰:
这正是《兵法》所说:
‘遗人,
‘派出军队,
获也。
就会被敌人擒获。
’臣故曰勿击便。”
’所以我说不打匈奴为好。”
恢曰:
王恢说:
“不然。
“不 对。
臣今言击之者,
我现在所说的打匈奴的方法,
固非发而深入也;
本不是征发军队深入敌境;
将顺因单于之欲,
而是要利用单于的贪欲,
诱而致之边,
引诱他们到我们的边境,
吾选枭骑、壮士阴伏而处以为之备,
我们挑选骁勇的骑兵和壮士,暗中埋伏,用来防备敌军,
审遮险阻以为其戒。
谨崐慎地据守险要的地势,以加强防御的力量。
吾势已定,
我们的部署已经完成,
或营其左,
有的军队攻崐打敌军左翼,
或营其右,
有的军队攻打敌军右翼,
或当其前,
有的军队阻止敌人前进,
或绝其后,
有的军7断绝敌人的退路,
单于可禽,
这样就肯定能擒住单于,
百全必取。”
必定大获全胜。”
上从恢议。
武帝采纳了王恢的主张。
夏,
夏季,
六月,
六月,
以 御史大夫韩安国为护军将军,
汉武帝任命御史大夫韩安国为护军将军,
卫尉李广为骁骑将军,
卫尉李广为骁骑将军,
太仆公孙贺为轻车将军,
太仆公孙贺为轻车将军,
大行王恢为将屯将军,
大行王恢为将屯将军,
太中大夫李息为材官将军,
太中大夫李息为材官将军,
将车骑、材官三十余万匿马邑旁谷中,
统率战车、骑兵、步兵共三十多万人暗中埋伏在马邑附近的山谷中,
约单于入马邑纵兵。
约定等单于进入马邑就挥 军出击。
阴使聂壹为间,
汉军暗地派聂壹当间谍,
亡入匈奴,
逃到匈奴人那儿,
谓单于曰:
聂壹对单于说:
“吾能斩马邑令、丞,
“我能杀马邑县的县令和县丞,
以城降,
献城归降,
财物可尽得。”
您可以得到全城的所有财物。”
单于爱信,
单于很喜欢信任聂壹,
以为然而许之。
认为他说得对,就同意了他的计划。
聂壹乃诈斩死罪囚,
聂壹返回马邑县城,就斩杀死刑囚犯,用来假冒县令、县丞,
悬其头马邑城下,
把他们的头挂在马邑城下,
示单于使者为信,
让单于的使者观看,以此做为 证明,
曰:
说:
“马邑长吏已死,
“马邑县的长官已经死了,
可急来!”
你们可以赶快来!”
于是单于穿塞,
于是,单于越过边塞,
将十万入武州塞。
统率十万骑兵进入武州塞。
未至马邑百余里,
走到距离马邑县城还有一百多里的地方,
见畜布野而无人牧者,
单于见牲畜遍野,却没有一个放牧的人,
怪之。
感到奇怪。
乃攻亭,
单于就派人攻打亭隧,
得雁门尉史,
俘虏了雁门郡的尉史,
欲杀之;
要杀掉他,
尉史乃告单于汉兵所居。
这个尉史就告诉单于汉兵埋伏的地点。
单于大惊曰:
单于大吃一惊,说:
“吾固疑之。”
“我本来就怀疑其中有诈。”
乃引兵还,
就领兵撤退,
出曰:
在撤出汉境之后,单于说:
“吾得尉史,
“我俘虏了这个 尉史,
天也!”
是天保佑我啊!”
以尉史为天王。
就称尉史为“天王”。
塞下传言单于已去,
边塞守军传报单于已率军退走,
汉兵追至塞,
汉军追到边塞,
度弗及,
估计追不上了,
乃皆罢兵。
就全军撤回。
王恢主别从代出击胡辎重,
王恢 指挥另一支军队,从代地出发,准备袭击匈奴的后勤给养,
闻单于还,
听说单于返回,
兵多,
军队很多,
亦不敢出。
也不敢出击。
上怒恢。
武帝对王恢很恼怒。
恢曰:
王恢说:
“始,
“根 据原来的计划,
约为入马邑城,
约定引匈奴进入马 邑县城,
兵与单于接,
主力军队与单于交战,
而臣击其辎重,
而我率军袭击他们的后勤给养,
可得利。
可以获胜。
今单于不至而还,
现在单于未到马邑就全军撤回,
臣以三万人众不敌,
我用三万人的军队打不过匈奴大军,
只取辱。
那样做只能是自辱。
固知还而斩,
我本知道撤兵回来是要杀头的,
然完陛下士三万人。”
但这样却保全了陛下的三万将士。”
于是下 恢廷尉,
于是汉武帝就把王恢交附廷尉审判,
廷尉当“恢逗桡,
廷尉判决:“王恢避敌观望,不敢出击,
当斩。”
判处斩首。”
恢行千金丞相,
王恢暗中向丞相田行贿一千金,求他开脱罪名,
不敢言上,
田不敢向武帝说,
而言于太后曰:
就对太后说:
“王恢首为马邑事,
“王恢第一个 提出了在马邑诱歼匈奴主力的计划,
今不成而诛恢,
现在行动失败而 杀了王恢,
是为匈奴报仇也。”
这是等于为匈奴报了仇啊。”
上朝太后,
武帝朝见太后时,
太后以言告上。
太后就把田的话告诉了武帝。
上曰:
武帝说:
“首为马邑事者恢,
“王恢是马邑计划的主谋,我听从了他的建议,
故发天下兵数十万,
调集了天下几十万人马,
从其言为此。
安排了这次军事行动。
且纵单于不可得,
况且,即使捉不到单于,
恢所部击其辎重,
王恢的军队袭击匈奴的后勤给养,
犹颇可得以尉士大夫心。
仍然可以安慰将士们的心。
今不诛恢,
如今不杀王恢,
无以射天下。”
无法向天下人谢罪。”
于是恢闻,
王恢得知了武帝的话,
乃自杀。
就自杀了。
自是之后,
从此之后,
匈奴绝和亲,
匈奴断绝了与汉的和亲,
攻当路塞,
进攻扼守大路的要塞,
往往入盗于汉边,
常常入侵汉朝边境,
不可胜数;
不可胜数;
然尚贪乐关市,
但是匈奴仍然贪图在边关的互市贸易,
嗜汉财物;
喜爱汉朝的财物;
汉亦关市不绝以中其意。
汉朝也不关闭边境贸易市场,以投其所好。
三年(己酉、前132)
三年(己酉、公元前132年)
春,
春季,
河水徙,
黄河决口改道,
从顿丘东南流。
从顿丘向东南方流去。
夏,
夏季,
五月,
五月,
丙子,
丙子(初三),
复决濮阳瓠子,
黄河又一次在濮阳县的瓠子决口,
注钜野,
注入钜野县,
通淮、泗,
连通了淮河和泗水,
泛郡十六。
十六个郡受水灾。
天子使汲黯、郑当时发卒十万塞之,
武帝派汲黯、郑当时征发十万役夫堵塞黄河决口,刚刚堵住,
辄复坏。
就又被洪水冲毁。
是时,
当时,
田奉邑食;
田的食邑是县;
居河北,
县在黄河北岸,
河决而南,
黄河决口向南泛滥,
则无水灾,
县就不会遭受水灾,
邑收多。
食邑收入就会增加。
言于上曰:
田对武帝说:
“江、河之决皆天事,
“长江、黄河的决口都是天意的安排,
未易以人力强塞,
用人力强行堵塞很不容易,
塞之未必应天。”
堵住了未必符合天意。”
而望气用数者亦以为然。
而那些候望云气和使用法术的方士们也认为是这样。这样一来,
于是天子久之不复事塞也。
武帝很长时间不再征发人力从事堵塞决口的工程。
灌夫案与权争
初,
当初,
孝景时,
孝景帝在位时,
魏其侯窦婴为大将军,
魏其侯窦婴担任大将军,
武安侯田乃为诸郎,
武安侯田才是个普通的郎官,
侍酒跪起如子侄;
陪侍窦婴饮酒时,田下跪起立如同儿子、侄子一样;后来,
已而日益贵幸,
田日益显贵受宠,
为丞相。
出任丞相。
魏其失势,
而魏其侯窦婴失去了权势,
宾客益衰,
依附他的宾客越来越少,
独故燕相颍阴灌夫不去。
唯独原来的燕相、颍阴县人灌夫不离去。
婴乃厚遇夫,
窦婴就厚待灌夫,
相为引重,
两人互相援引、互相倚重,
其游如父子然。
来往如同父子一样。
夫为人刚直,
灌夫为人刚强正直,
使酒,
好借酒使气,
诸有势在己之右者必陵之;
对那些权势在自己之上的权贵,必定给予凌辱;
数因酒忤丞相。
他多因酒后闹事冒犯丞相田。
丞相乃奏案:
丞相就向武帝弹劾:
“灌夫家属横颍川,
“灌夫家属在颍川郡横行霸道,
民苦之。”
百姓都被害苦了。”
收系夫及支属,
于是收捕灌夫和包括旁支亲属在内的家人,
皆得弃市罪。
都被判处公开斩首示众的罪名。
魏其上书论救灌夫,
魏其侯窦婴上书营救灌夫,
上令与武安东朝廷辨之。
武帝命令他和武安侯田到太后居住的东宫中,当廷申辩。
魏其、武安因互相诋讦。
魏其侯、武安侯就利用这个机会互相诋毁。
上问朝臣:
武帝问朝廷群臣:
“两人孰是?”
“他们两人谁对?”
唯汲黯是魏其,
只有汲黯认为魏其侯对,
韩安国两以为是;
韩安国认为两人都对;
郑当时是魏其,
郑当时本认为魏其侯对,
后不敢坚。
后来不敢坚持。
上怒当时曰:
武帝怒骂郑当时说:
“吾并斩若属矣!”
“我把你这类的人一起斩了!”
即罢。
随即罢朝,
起,
站起来,
入 ,
进入内宫,
上食太后,
侍奉太后用餐,
太后怒不食,
太后气冲冲地不吃饭,
曰:
说:
“今我在也,
“如今我还活着,
而人皆藉吾弟;
别人已经在欺负我的弟弟;
令我百岁后,
假若我死了,
皆鱼肉之乎!”
他们就都来宰杀他了!”
上不得已,
武帝没有办法,
遂族灌夫;
就下令将灌夫满门处斩;
使有司案治魏其,
派执法官员审查魏其侯,
得弃市罪。
判处魏其侯斩首示众。
四年(庚戌、前131)
四年(庚戌,公元前131年)
冬,
冬季,
十二月晦,
十二月三十日,
论杀魏其于渭城。
根据所定罪名在渭城处死了魏其侯窦婴。
春,
春季,
三月,
三月,
乙卯,
乙卯(十七日),
武安侯亦薨。
武安侯田也死去了。
及淮南王安败,
等到后来淮南王刘安谋反失败,
上闻受安金,
武帝得知田接受过刘安的黄金,
有不顺语,
并且说过大逆不道的话,
曰:
就说:
“使武安侯在者,
“假若武 安侯还活着,
族矣!”
就应该把他灭族了!”
夏,
夏季,
四月,
四月,
陨霜杀草。
出现寒霜,冻死了野草。
御史大夫安国行丞相事,
御史大夫韩安国 代理丞相职务,
引,
为武帝引导车驾,
堕车,
从车上摔下来,
蹇。
成了跛腿。
五月,
五月,
丁巳,
丁巳(二十日),
以平棘侯薛泽为丞相;
汉武帝任命平棘侯薛泽为丞相;
安国病免。
韩安国 因病免职。
地震;
发生了地震;
赦天下。
大赦天下。
九月,
九月,
以中尉张欧为御史大夫。
武帝任命中尉张欧为御史大夫。
韩安国疾愈,
韩安国的腿疾痊愈,
复为中尉。
重新出任为中尉。
河间王德,
河间王刘德,
修学好古,
努力钻研学问,
实事求是,
喜好古代典籍、治学注重实事求是,
以金帛招求四方善书,
用黄金丝帛购买各地的好书,
得书多与汉朝等。
购得的书,数量与汉朝廷的存书一样多。
是时,
当时,
淮南王安亦好书,
淮南王刘安也喜爱书籍,
所招致率多浮辩;
他所征集到的大多是浮滑论辩的书;
献王所得书,
而刘德所征集的书,
皆古文先秦旧书,
都是用古代文字书写的先秦时期的旧书。
采礼乐古事 ,
他搜集礼乐制度的古事,
稍稍增辑至五百余篇,
稍加增订,编辑成书,长达五百余篇。他的思想和言谈举止,
被服、造次必于儒者,
都务求符合儒家学说,
山东诸儒多从之游。
崤山以东的儒生大多追随他,与他交往。
五年(辛亥、前130)
五年(辛亥,公元前130年)
冬,
冬季,
十月,
十月,
河间王来朝,
河间王刘德来京朝见,
献雅乐,
进献用于郊庙朝会的正乐,
对三雍宫及诏策所问三十余事;
回答了有关三雍宫的典章制度及皇帝拟定的三十多个问题。
其对,
他的回答,
推道术而言,
都是依据并阐明了儒学思想,
得事之中,
抓住了问题的关键,
文约指明。
文字简捷,观点明确。
天子下太乐官常存肄河间王所献雅声,
武帝下令让掌管宫廷音乐的太乐官经常练习河间王所献的雅乐,
岁时以备数,
作为年节典礼中的项目,
然不常御也。
但平常很少演奏。
春,
春季,
正月,
正月,
河间王薨,
河间王刘德去世,
中尉常丽以闻,
中尉常丽向朝廷报告了他的死讯,
曰:
并说:
“王身端行治,
“河间王立身端正,行为谨饬,
温仁恭俭,
温良仁义,恭敬俭朴,
笃敬爱下,
敬上 爱下,
明知深察,
聪明智慧,洞察隐微,
惠于鳏寡。”
恩惠及于鳏夫寡妇。”
大行令奏:
大行令奏报武帝:
“《谥法》‘聪明睿知曰献’。
“《谥法》说:‘聪明睿智称之为献。
谥曰献王。”
’议定河间王刘德的谥号为献王。”
班固赞曰:
班固赞曰:
昔鲁哀公有言:
过去鲁哀公曾说过这样的话:
“寡人生于深宫之中,
“我在深宫中出生,
长于妇人之手,
在妇人抚育下长大,
未尝知忧,
从不知道什么是忧愁,
未尝知惧。”
从未体验过什么是恐惧。”这话说得多么真实啊。
信哉斯言也,
这样的人做君主,
虽欲不危亡,
即便他不想使国家陷入危亡的绝境,
不可得已!
也不可能啊!
是故古人以宴安为鸩毒,
所以古人把安享太平看成为毒酒,
无德而 富贵谓之不幸。
把没有仁德而身居富贵之位称之为不幸。
汉兴,
汉朝建国,
至于孝平,
直到孝平帝,
诸侯王以百数,
诸侯王数以百计,
率多骄淫失道。
大多骄横荒淫丧失道德。
何则?
为什么这样呢?
沈溺放恣之中,
沉溺在放纵恣肆的环境中,
居势使然也。
他们所处的地位导致他们如此。
自凡人犹系于习俗,
即使是常人都要深受习俗的影响,
而况哀公之伦乎!
何况鲁哀公之类的人呢!
“夫唯大雅,
“学识渊博,
卓尔不群”,
出类拔萃”,
河间献王近之矣。
河间献王刘 德可说近似这样的人。
西南夷开拓
初,
当初,
王恢之讨东越也,
王恢率军讨伐东越 的时候,
使番阳令唐蒙风晓南越。
派番阳县令唐蒙去向南越王说明进军意图。
南越食蒙以蜀枸酱,
南越人让唐蒙吃蜀地所产的枸酱,
蒙问所从来曰:
唐蒙问是从什么地方来的。南越人说:
“道西北柯江。
“是从西北方向的柯河运来的。
柯江广数里,
柯江宽几数,
出番禺城下。”
从番禺城近旁流过。”
蒙归至长安,
唐蒙回到长安,
问蜀贾人。
又 问蜀地的商人。
贾人曰:
商人说:
“独蜀出枸酱,
“只有蜀地出产枸酱,
多持窃出市夜郎。
许多人私自带着它出境去卖给夜郎。
夜郎者,临柯江,
夜郎靠近柯江,
江广百余步,
柯江宽一百多步,
足以行船。
行船毫无问题。
南越以财物役属夜郎,
南越国利用财物引诱和支配夜郎,
西至桐师,
向西一直影响到桐师人的居住地,
然亦不能臣使也。”
但也不能让这一地区成为南越的臣属国,对它俯首听命。”
蒙乃上书说上曰:
唐蒙就向武帝上书说:
“南越王黄屋左纛,
“南越王使用只有皇帝才能用的黄屋左纛,
地东西万余里,
盘踞东西长达万余里的地区,
名为外臣,
名义上是朝廷的外臣,
实一州主也。
实际上是一州之主。
今以长沙、豫章往,
现在如果从长沙国、豫章郡出兵征讨南越,
水道多绝,
水路大多淤塞断绝,
难行。
难以通行。
窃闻夜郎所有精兵可得十余万,
我听说夜郎的精兵总计可有十余万人,
浮船柯江,
我军乘船顺柯江而下,
出其不意,
出其不意,
此制越一奇也。
这是制服南越的一条奇计。
诚以汉之强,
只要真的使用汉朝的强威,
巴、蜀之饶,
再加上巴、蜀两地富袷的经济力量,那么,
通夜郎道为置吏,
打通夜郎的道路,在那儿设置官吏实施统治,
甚易。”
是很容易做到的。”
上许之。
武帝批准了唐蒙的建议。
乃拜为中郎将,
于是,武帝任命唐蒙为中郎将,
将千人,食重万余人,
率领士兵一千人和运输粮食衣物的民夫一万多人,
从 巴、蜀关入,
经过巴蜀两郡,从关进入夜郎境内,
遂见夜郎侯多同。
于是见到夜郎侯多同。
蒙厚赐,
唐蒙带来厚重的赏赐,
喻以威德,
告知汉朝的严威圣德,
约为置吏,
约定由朝廷在当地任命官吏,
使其子为令。
并让多同的儿子担任县令一级官员。
夜郎旁小邑皆贪汉缯帛 ,
夜郎附近的小城邑都贪图得到汉朝的丝绸,
以为汉道险,
他们以为 从汉朝到当地来 ,道路艰险,
终不能有也,
汉朝终究不可能占有这片地区,
乃且听蒙约。
于是就暂且表示服从唐蒙的约定。
还报,
唐蒙返京奏报,
上以为犍为郡,
武帝就在这一地区设立了犍为郡,
发巴、蜀卒治道,
征发巴、蜀两郡的士卒修筑道路,
自道指柯江,
从道指向柯江,
作者数万人,
修路的人有数万人,
士卒多物故,
许多士卒死亡,
有逃亡者;
有的士卒就逃跑了;
用军兴法诛其渠率,
唐蒙等人用“军兴法”诛杀逃亡士卒的头目,
巴、蜀民大惊恐。
巴、蜀百姓极度惊恐。
上闻之,
武帝得知此事,
使司马相如责唐蒙等,
就派司马相如前去责备唐蒙等人,
因谕告巴、蜀民以非上意;
并公开告知巴蜀一带的百姓,唐蒙等人的作法并不是皇帝的本意;
相如还报。
司马相如返京奏报处置情况。
是时,
这时,
邛、之君长闻南夷与汉通,
邛人和人的部落酋长听说南夷与汉朝结交,
得赏赐多,
得到很多的赏赐,
多欲愿为内臣妾,
大多甘愿做汉朝统治下的臣民,
请吏比南夷。
请朝廷仿照统治南夷的模式,在他们的居住地任命官吏。
天子问相如,
武帝询问司马相如的意见,
相如曰:
相如说:
“邛、、冉者近蜀,
“邛、、冉都靠近蜀郡,
道亦易通;
道路也容易开通;
秦时尝通,
秦朝时曾经开通,
为郡县,
设置过郡县,
至汉兴而罢。
到汉朝建国才罢废。
今诚复通,
现在如果真能再次开通,
为置郡县,
在那儿设置郡县,
愈于南夷。”
将胜过南夷地区。”
天子以为然,
天子认为他说得对,
乃 拜相如为中郎将,
就任命司马相如为中郎将,
建节往使,
持皇帝的符节出使西夷,
及副使王然于等乘传,
相如和副使王然于等人乘坐驿车,
因巴、蜀吏币物以赂西夷;
利用巴蜀两郡的官府财物收买西夷;
邛、、冉、斯榆之君皆请为内臣。
邛、、冉、斯榆各部族的酋长,都请求做汉朝直接统治下的臣民。
除边关;
废除了原有的边关,
关益斥,
新设立的边关向外扩展,
西至沫、若水,
西部到达沫水、若水,
南至柯为徼,
南至柯江为界,
通零关道,
开通了零关道,
桥孙水以通邛都,
在孙水上架起了桥,用来接连邛都,
为置一都尉、十余县,
在这一地区设立了一个都尉、十多个县,
属蜀。
隶属于蜀郡。
天子大说。
武帝很高兴。
诏发卒万人治雁门阻险。
武帝下诏调集一万士卒修治雁门郡的险要关隘。
秋,
秋季,
七月,
七月,
大风拔木。
出现大风,拔起树木。
女巫楚服等教陈皇后祠祭厌胜,
女巫师楚服等教陈皇后祭神祈祷,
挟妇人媚道;
使用妇人诅咒的方法, 企图除去与陈皇后争宠的女人;
事觉,
事情败露,
上使御史张汤穷治之。
武帝指派御史张汤彻底查处。
汤深竟党与,
张汤深入地追究有关的人,
相连及诛者三百余人,
相互牵联和被处死的有三百多人,
楚服枭首于市。
楚服在街市被斩首,头颅高悬示众。
乙巳,
乙巳(十四日),
赐皇后册,
武帝赐给皇后一份册书,
收其玺绶,
收回了皇后的印玺,
罢退,
废去尊号,
居长门宫。
贬入长门宫。
窦太主惭惧,
陈皇后的母亲窦太主羞惭恐惧,
稽颡谢上。
向武帝叩头请罪。
上曰:
武帝说:
“皇后所为不轨于大义。
“皇后的行为不符合大义,
不得不废。
不得不把她废黜。
主当信道以自慰,
你应该相信道义而放宽心怀,
勿受妄言以生嫌惧。
不要轻信闲言而产生疑虑和恐惧。
后虽废,
皇后虽然被废了,
供奉如法,
仍会按照法度受到优待,
长门无异上宫也。”
居住在长门宫与居住在上宫并无区别。”
初,
当初,
上尝置酒窦太主家,
武帝曾经在窦太主家中摆设酒席,
主见所幸卖珠儿董偃,
窦太主引见了她宠幸的珠宝商人董偃,
上赐之衣冠,
武帝赏赐给董偃衣服和冠帽,
尊而不名,
为了表示尊重,
称为“主人翁”,
不称他的名字而称他为“主人翁”,
使之侍饮;
让他陪侍饮酒;
由是董君贵宠,
从此董偃尊贵受宠,
天下莫不闻。
天下人没有不知道的。
常从游戏北宫,
董偃经常陪同武帝在北宫游戏,
驰逐平乐观,
在平乐观骑马追逐、参与斗鸡、踢球,赛狗、赛马 ,武帝十分欢喜。武帝在宣室中摆酒款待窦太主,
鸡、鞠之会,
派谒者引导董偃入内。当时,中郎东方朔持戟立燥马追逐、参与斗鸡、踢球,
角狗、马之足,
赛狗、赛马 ,
上大欢乐之。
武帝十分欢喜。武帝在宣室中摆酒款待窦太主,派谒者引导董偃入内。当时,
上为窦太主置酒宣室 ,
中郎东方朔持戟立燥马追逐、参与斗鸡、踢球,赛狗、赛马 ,武帝十分欢喜。武帝在宣室中摆酒款待窦太主,
使谒者引内董君。
派谒者引导董偃入内。
是时,
当时,
中郎东方朔陛戟殿下,
中郎东方朔持戟立在殿下,
辟戟而前曰:
他放下戟走近武帝说:
“董偃有斩罪三,
“董偃犯有三项死罪,
安得入乎!”
怎能让他进来呢!”
上曰:
武帝说:
“何谓也?”
“你说的是什么呢?”
朔曰:
东方朔说:
“偃以人臣私侍公主,
“董偃以臣子的身份私通公主,
其罪一也。
这是他的第一条罪状。
败男女之化,而乱婚姻之礼,伤王制,
败坏男女风化灺一橐隼穹ǎ茘坏圣王制度,
其罪二也。
这是他的第二条罪状。
陛下富于春秋,
陛下年轻,
方积思于《六 经》;
正在努力学习《六经》等儒学典籍,
偃不遵经劝学,
董偃不遵循经书教诲劝勉学习,
反以靡丽为右,奢侈为务,
反而崇尚豪华追求奢侈,
尽狗马之乐,
尽情地享受斗狗赛马的欢乐,
极耳目之欲,
极力满足感官欲望,
是乃国家之大贼,
他是国家的大贼,
人主之大蜮,
君主的大害,
其罪三也。”
这是他的第三条罪状。”
上默然不应,
武帝沉默不答,
良久曰:
过了很久才说:
“吾业已设饮,
“我今天已准备好宴席了,
后而自改。”
以后再自己改正吧。”
朔曰:
东方朔说:
“夫宣室者,
“宣 室,
先帝之正处也,
本来是先帝处理政务的地方,
非法度之政不得入焉。
不是讨论有关法度的政务的人都不得进入。
故淫乱之渐,
所以淫乱的苗头发展,
其变为篡。
就会变成篡夺君位。
是以竖貂为淫而易牙作患,
正是由于这个道理,当年齐桓公因信用竖貂和易牙受害,
庆父死而鲁国全。”
而庆父死后,鲁国就得以保全。”
上曰:
武帝说:
“善!”
“你说得好!”
有招止,
下诏让董偃停下来待命,
更置酒北宫,
重新在北宫设置酒宴,
引董君从东司马门入;
领董偃从东司马门入宫,
赐朔黄金三十斤。
赏赐给东方朔三十斤黄金。
董君之宠由是日衰。
董偃所受的宠爱,自此以后日益衰减。
是后,
此后,
公主、贵人多逾礼制矣。
公主、贵人大多不 按礼制行事了。
上以张 汤为太中大夫,
武帝任命张汤为太中大夫,
与赵禹共定诸律令,
张汤与赵禹共同制定了各项法律条令,
务在深文。
务求繁密严苛。
拘守职之吏,
严格控制在职官吏,
作见知法,
制定了官员知人犯罪而不举报就要判刑的“见知法”,
吏传相监司。
使官吏互相监视、互相侦察。
用法益刻自此始。
从此开始,用法更加严厉刻苛了。
八月,
八月,
螟。
庄稼发生螟虫之害。
是岁,
这一年,
征吏民有明当世之务、习先圣之术者,
武帝征召官吏百姓中明晓当世政务、熟知古代圣王治国之术的人到朝廷任职,
县次续令,
命令应征者与各地进京的“上计吏”同行,
令与计偕。
由沿途各县供应饭食。
川人公孙弘对策曰:
川人公孙弘在考试时答道:
“臣闻上古尧、舜之时,
“我听说上古尧舜那个时期,
不贵爵赏而民劝善,
没有尊贵的官爵和丰厚的奖赏,但百姓却相互勉励行善;
不重刑罚而民不犯,
不重刑罚,但百姓却不犯法,
躬率以正而遇民信也;
这是因为君主为臣民做出了正直的表率,而且对待百姓很讲信用;
末世贵爵厚赏而民不劝,
到了末代,有尊贵的官爵和丰厚的赏赐,但百姓却得不到劝勉,
深刑重罚而奸不止,
设立了严酷的刑罚却不能禁止违法犯罪,
其上不正,
当时的君主本身不正,
遇民不信也。
对待百姓又不讲信用。
夫厚赏重刑,
用丰厚的奖赏和严酷的刑罚,
未足以劝善而禁非,
还不足以鼓励行善、禁止作恶,
必信而已矣。
只有靠讲信用,才能达到这一目的。所以,
是故因能任官,
根据人的才能而委任的官职,
则分职治;
就能各司其职,做好工作;
去无用之言,
抛弃无用的虚言,
则事情得;
就能了解事情的真相;
不作无用之器,
不制作无用的器物,
则赋敛省;
就可以减少对百姓的赋税;
不夺民时,
不在农忙季节征发役夫,
不妨民力,
不妨害民力,
则百姓富;
百姓就会富裕;
有德者进,
有德的人受到重用,
无德者退,
无德的人被罢免,
则朝廷尊;
朝廷就尊贵威严;
有功者上,
有功的人升职,
无功者下,
无功的人降级,
则群臣逡;
群臣就会明白退让的道理;
罚当罪,
判处刑罚与罪过相应,
则奸邪止;
就能制止犯罪;
赏当贤,
给予奖赏与贤能相符,
则臣下劝。
就能劝勉臣子。
凡此八者,
这八项,
治之本也。
是治理国家的根本。
故民者,
天下百姓,
业之则不争,
让他们各自从事生产就不会发生争斗,
理得则不怨,
事情得到合理的解决就不会怨恨,
有礼则不暴,
让他们接受教育知道礼义就不会使用暴力,
爱之则亲上,
君主爱护他们,他们就会亲近君主,
此有天下之急者也。
此是统治天下的当务之急。
礼义者,
礼义,
民之所 服也 ;
是百姓甘愿服从的;
而赏罚顺之,
再用奖赏和刑罚来推行礼义,
则 民 不犯禁矣。
百姓就不会违犯禁令了。
臣闻之:
“我听说:
气同则从,
气相同就能互相影响带动,
声比则应。
声相同就能互相呼应。现在,
今人主和德于上,
君主在上面使自己的言行符合德义,
百姓和合于下,
百姓在下面与君主相谐调,
故心和则气和,
所以心和就能气和,
气和则形和,
气和就能形和,
形和则声和,
形和就能声和,
声和则天地之和应矣。
声和就会出现天地安和了。
故阴阳和,
所以阴阳调和,
风雨时,
风雨适时,
甘露降,
甘露降下,
五谷登,
五谷丰登,
六畜蕃,
六畜兴旺,
嘉禾兴,
茁壮稻谷生机勃勃,
朱草生,
红色瑞草萌生成长,
山不童,
山岭不光秃,
泽不涸,
湖泊不干涸,
此和之至也。”
这是天地安和的最佳状态。”
时对者百余 人,
当时参加对策考试的有一百多人,
太常奏弘第居下。
太常奏报考试成绩, 把公孙弘列为下等。
策奏,
对策上呈武帝,
天子擢弘对为第一,
武帝把公孙弘的对策成绩提升为第一名,
拜为博士,
任命他为博士,
待诏金马门。
在金马门伺应召对。
齐人辕固,
齐人辕固,
年九十余,
已经九十多岁了,
亦以贤良征。
也被选为贤良,征召入京。
公孙弘仄目而事固,
公孙弘斜着眼睛,不正视辕固,
固曰:
辕固说:
“公孙子,
“公孙先生,
务正学以言,
一定要依据儒学论事,
无曲学以阿世!”
可不要歪曲儒学来迎合当世!”
诸儒多疾毁固者,
儒生们有许多人嫉妒诽谤辕固,
固遂以老罢归。
辕固就以年老为名免官回原籍了。
是时,
这时,
巴、蜀四郡。凿山通西南夷,
巴、蜀等四郡开凿山险修筑连接西南夷的通道,
千余里戍转相饷。
千余里外转运粮饷。
数岁,
过了几年,
道不通,
道路没有开通,
士罢饿、离暑湿死者甚众;
修路的士兵疲惫饥饿、遭受炎热潮湿折磨而死的人很多,
西南夷又数反,
西南夷又多次反叛,
发兵兴击,
调集军队去进攻,
费以巨万计而无功。
军费开支以万万计,却不见功效。
上患之,
武帝很担忧,
诏使公孙弘视焉。
下诏派公孙弘前去该地视察情况。
还奏事,
公孙弘返京奏报情况,
盛毁西南夷无所用,
极力批评开通西南夷没有什么作用,
上不听 。
武帝不听从他的意见。
弘每朝会,
公孙弘每当在朝廷讨论问题时,
开陈其端,
总是列举陈述事情的端绪,
使人主自择,
让武帝自己抉择,
不肯面折廷争。
不肯在朝廷之上与武帝当面争辩。
于是上察其行慎厚,
因此武帝看出他为人谨慎厚道,
辩论有余,
善于辩论,
习文法吏事,
熟悉文书法令和具体的官府公务,
缘饰以儒术,
又会用儒术加以文饰,
大说之,
对他非常欣赏,
一岁中迁至左内史。
一年之中升官到左内史。
弘奏事,
公孙弘上奏,
有不可,
遇到武帝不 同意时,
不廷辨。
他不 在朝廷上争辩。
常与汲黯请间,
常与汲黯请求单独召见,
黯先发之,
先由汲黯提出问题,
弘推其后,
后由公孙弘进一步补充,
天子常说,
武帝经常听得很高兴,
所言皆听,
所提的建议都加以采纳,
以此日益亲贵。
因此,公孙弘越来越得到武帝的亲近和重用。
弘尝与公卿约议,
公孙弘曾经和公卿商定某一问题的处置意见,
至上前,
到了武帝面前,
皆倍其约以顺上旨。
他却完全背弃了原 来的约 定,而迎合武帝的心意。
汲黯廷诘弘曰:
汲黯当即在朝廷上批评公孙弘说:
“齐人多诈而无情实;
“齐人大多欺诈而不忠诚老 实;
始与臣等建此议,
他开始和我们一道商定此条建议,
今皆倍之,
现在却全都背弃了,
不忠!”
这是不忠!”
上问弘。
武帝责问公孙弘,
弘谢曰:
公孙弘谢罪说:
“夫知臣者,
“了解我的人,
以臣为忠;
认为我忠;
不知臣者,
不了解我的人,
以臣为不忠。”
认为我不忠。”
上然弘言。
武帝认为他说得对。
左右辛臣每毁弘,
武帝身边的亲信经常诋毁公孙弘,
上益厚遇之。
武帝对他却更加优待。
六年(壬子、前129)
六年(壬子,公元前129年)
冬,
冬季,
初算商车。
开始对商人的车辆征税。
大司农郑当时言:
大司农郑当时建议:
“穿渭为渠,
“从 渭水开辟一条河道,
下至河,
下连黄河,
漕关东粟径易,
用来漕运函谷类以东地区的粮食,路线直而且方便,
又可以溉渠下民田万余顷。”
又可灌溉河道附近的一万多顷农田。”
春,
春季,
诏 发卒数万人穿渠,
武帝下诏调集数万役卒开掘河道,
如当时策;
按照郑当时的建议办事;
三岁而通,
用了三年时间,河道开通了,
人以为便。
大家都认为很方便。
匈奴入上谷,
匈奴入侵上谷郡,
杀略吏民。
杀害抢掠官吏百姓。
遣车骑将军卫青出上谷,
武帝派遣车骑将军卫青从上谷郡出兵,
骑将军公孙敖出代,
骑将军公孙敖从代国出兵,
轻车将军公孙贺出云中,
轻车将军公孙贺从云中郡出兵,
骁骑将军李广出雁门,
骁骑将军李广从雁门郡出兵,
各万骑,
各自率领一万骑兵,
击胡关市下。
出击屯兵在边关贸易市场附近的匈奴军队。
卫青至龙城,
卫青进攻到龙城,
得胡首虏七百人;
斩首和俘获匈奴七百多人;
公孙贺无所得;
公孙贺一无所得;
公孙敖为胡所败,
公孙敖被匈奴打败,
亡七千骑;
损失了七千骑兵;
李广亦为胡所败。
李广也被匈奴打败。
胡生得广,
匈奴人活捉了李广,
置两马间,
把他安置在两匹并行的马匹中间,
络而盛卧,
让他躺在用绳子结成的 网袋中,
行十余里;
走出了十多里路;
广佯死,
李广先是装死,后来突然纵身跃起,
暂腾而上胡儿马上,
跳到了一个匈奴人骑坐的马上,
夺其弓,
夺得他的弓箭,
鞭马南驰,
打着马向南奔驰,
遂得脱归。
于是得以逃脱归来。
汉下敖、广吏,
汉朝廷把公孙敖、李广交付司法官吏审讯,
当斩,
罪当斩首,
赎为庶人;
后出钱赎罪,做了平民;
唯青赐爵关内侯。
只有卫青被赏给关内侯的爵位。
青虽出于奴虏,
卫青虽然出身于奴仆,
然善骑射,
但是善于骑马射箭,
材力绝人;
勇力超过常人;
遇士大夫以礼,
对官吏士大夫以礼相待,
与士卒有恩,
对士兵有恩,
众乐为用,
众人都愿为他效力,
有将帅材,
他有做军事统帅的才能,
故每 出辄有功。
所以每次率兵出征能立下战功。
天下由此服上之知人。
天下人由此都佩服武帝的知人善任。
夏,
夏季,
大旱;
大旱,
蝗。
出现蝗灾。
六月,
六月,
上行幸雍。
武帝亲临雍县。
秋,
秋季,
匈奴数盗边,
匈奴多次攻掠边境,
渔阳尤甚。
渔阳郡受害最为严重。
以卫尉韩安国为材官将军,
武帝任命卫尉韩安国担任材官将军,
屯渔阳。
率兵驻守渔阳郡。
元朔元年(癸丑、前128)
元朔元年(癸丑,公元前128年)
冬,
冬季,
十一月,
十一月,
诏曰:
武帝下诏书说:
“朕深诏执事,
“朕殷切嘱告官吏,
兴廉举孝,
奖励廉吏, 举荐孝子,
庶几成风,
希望能养成风气,
绍休圣绪。
继承和发扬光大古代圣人的事业。
夫十室 之邑,
有十户人家居住的小村落,
必有忠信;
其中必定有忠信之士;
三人并行,
三人共同行走,
厥有我师。
其中必定有可做我老师的贤人。
今或至阖郡而不荐一人,
现在有的郡甚至不向朝廷举荐一个贤人,
是化不下究,
这说明政令教化不能贯彻下去,
而积行之君子壅于上闻也。
而那些积累了善行的贤人君子,被壅闭,使天子无法得知。
且进贤受上赏,
况且,推荐贤人的人给以上等的奖赏,
蔽贤蒙显戮,
壅闭贤人的人给以公开的杀戮,
古之道也。
这是古代的治世原则。
其议二千石不举者罪!”
应该 议定二千石官员不向朝廷举荐人才的罪名!”
有司奏:
有关官吏奏报:
“不举孝,
“凡是不举荐孝子的,
不奉诏,
属于不遵守诏令的行为,
当以不敬论;
应当按‘不敬’的罪名论处;
不察廉,
凡是不察举廉吏的,
不胜任也,
就是不胜任职务,
当免。”
应当免官。”
奏可。
武帝批准了这一建议。
十二月,
十二月,
江都易王非薨。
江都王刘非去世。
皇子据生,
皇子刘据出生,
卫夫人之子也。
他是卫夫人所生的儿子。
三月,
三月,
甲子,
甲子(十三日),
立卫夫人为皇后,
武帝立卫夫人为皇后,
赦天下。
大赦天下。
秋,
秋季,
匈奴二万骑入汉,
匈奴用二万骑兵入侵汉境,
杀辽西太守,
杀死辽西郡的太 守,
略二千 余人,
掳去两千多人,
围韩安国壁;
围困韩安国指挥的汉军营垒;
又入渔阳、雁门,
又侵入渔阳郡和雁门郡,
各杀略千余人。
在两地各杀害或掳掠了一千多人。
安国 益东徙,
韩安国迁往更远的东方,
屯北平;
率军驻守北平;
数月,
数月之后,
病死。
病死。
天子乃复召李广,
武帝就再次起用李广,
拜为右北平太守。
任命他为右北平太守。
匈奴号曰“汉之飞将军”,
匈奴称李广为“汉朝的飞将军”,
避之,
畏避李广,
数岁不敢入右北平。
连续几年不敢入侵右北平郡。
车骑将军卫青将三万骑出雁门,
车骑将军卫青统率三万骑兵从雁门郡出击,
将军李息出代;
将军李息领兵从代郡出击;
青斩首虏数千人。
卫青所部斩杀匈奴数千人。
车夷君南闾等共二十八万人降,
东夷君南闾等二十八万人归降,
为苍海郡;
朝廷在其居住区设置了苍海郡;
人徒之费,
因此而支付的安置徒众的费用,
拟于南夷,
与南夷地区的相同,
燕、齐之间,
燕、齐一带,
靡然骚动。
出现骚动。
是岁,
这一年,
鲁共王馀、长沙定王发皆薨。
鲁王刘馀、长沙王刘发都去世了。
主父偃改革风云
临人主父偃、严安,
临人主父偃、严安,
无终人徐乐,
无终县人徐乐,
皆上书言事。
都向武帝上书议论政事。
始,
当初,
偃游齐、燕、赵,
主父偃在齐、燕、赵各地活动,
皆莫能厚遇,
都没有受到人家的厚待,
诸生相与排摈不容;
儒生们联合起来排斥他,不能相容;
家贫,
家中贫穷,
假贷无所得,
借贷无门,
乃西入关上书阙下,
主父偃就西入关中,到皇宫的门阙下上书,
朝奏,
早晨把奏书呈上,
暮召入。
晚上就被召入宫中拜见武帝。
所言九事,
他上书谈了九项事情,
其八事为律令;
其中八项是关于律令问题;
一事谏伐匈奴,
另外一项是谏止征伐匈奴,
其辞曰:
他写道:
“《司马法》曰:
“《司马法》说:
‘国虽 大,
‘国家虽大,
好战必亡;
喜好战争必定灭亡;
天下虽平,
天下虽太平,
亡战必危。
忘掉战事必定危险。
’夫怒者逆德也,
’愤怒是背逆之德,
兵者凶器也,
兵器是不祥之物,
争者末节也。
争斗是最末的节操。
夫务战胜,穷武事者,
那些追求战争胜利、穷兵黩武的人,
未有不悔者也。
没有不悔恨的。
昔秦皇帝并吞战国,
“从前,秦始皇吞并列国,
务胜不休,
求胜的欲望没有止休,
欲攻 匈奴。
就想攻打匈奴。
李斯谏曰:
李斯劝阻说:
‘不可。
‘不可这样做。
夫匈奴,
匈奴没有城郭等定居的处所,
无城郭之居,
没有储藏物资钱粮的仓库,
委积之守,
迁徙不定,
迁徒鸟举,
如同鸟飞,
难得而制也。
很难得以制服它。
轻兵深入,
军队轻装深入敌境,
粮食必绝;
粮食供应必定断绝;
踵粮以行,
军队携带军粮行动,
重不及事。
就会因负重而赶不上战机。
得其地,
夺得匈奴的土地,
不 足以为利也;
不足以为国家带来好处;
得其民,
俘获匈奴的民众,
不可 调而守也;
不可调教,也无法设置官员进行管理;
胜必杀之,
如果战胜匈奴,只能杀掉他们,
非民父母也;
而这又不是为民父母的明君该有的行为;
靡敝中国,
使中原地区疲敝,
快心匈奴,
使匈奴人快意,
非长策也。
这不是正确的决策。
’秦皇帝不听,
’泰始皇不听从劝告,
遂使蒙恬将兵攻胡,
就派蒙恬率军进攻匈奴,
辟地千里,
开辟疆土千里,
以河为境。
与匈奴以黄河河套划界。
地固沮泽,咸卤,
这一带本来就是湖泊和盐碱地,
不生五谷。
不能种植五谷。
然后发天下丁男以守北河,
后来,秦始皇又调集全国成年男子去戍守北河,
暴兵露师十有余年,
军队暴露在外十多年,
死者不可胜数,
死者多得无法统计,
终不能逾河而北,
终究不能越过黄河占领北部地区,
是岂人众不足,兵革不备哉?
这难道是因为兵力不足、装备不齐吗?
其势不可也。
是形势不允许啊。
又使天下蜚刍、挽粟,
又使天下百姓急速地用车船运输粮草,
起于东、琅邪负海之郡,
从东、琅邪等沿海郡县开始,
转输北河,
运输到北河,
率三十锺而致一石。
大约起运时的三十锺粮食,运到目的地仅存一石。
男子疾耕,
男子拼命耕作,
不 足于粮饷,
收获不够缴纳军粮,
女子纺织,
女子纺线绩麻,
不足于帷幕,
织出的布帛满足不了军营帐蓬的需要,
百姓靡敝,
百姓倾家荡产,
孤寡老弱不能相养,
无法养活孤寡老弱,
道路死者相望,
路上死去的人一个接一个,
盖天下始畔秦也。
天下人就从此开始反叛秦朝了。
及至高皇帝,定天下,
“等到高皇帝平定天下,
略地于边,
到边境巡行,
闻匈奴聚于代谷之外而欲击之。
听说匈奴人集中 在代谷的外面,就想去进攻他们。
御史成进谏曰:
有位名叫成的御史进言劝阻说:
‘不可。
‘不能这样做。
夫匈奴之性,
匈奴人的习性,
兽聚而鸟散,
忽而如同野兽聚集,忽而如同鸟类分飞,
从之如搏影。
追赶他们就好象与影子搏斗一样,无从下手。现在,
今以陛下盛德攻匈奴,
凭陛下这样的盛大功德,却要去攻击匈奴,
臣窃危之。
我私下认为很危险。
’高帝不听,
’高皇帝不听从他的意见,
遂北至于代谷,
于是就向北进军到达代谷,
果有平 城之围。
果然发生了被围困在平城的事变,
高皇帝盖悔之甚,
高皇帝大概非常后悔,
乃使刘敬往结和亲之约,
才派遣刘敬前往匈奴,缔结和亲的盟约,
然后天下忘干戈之事。
从此之后全国上下就忘记了战争的事情了。
夫匈奴难得而制,
“匈奴难以制服,
非 一世也;
不是这一代才如此。
行盗侵驱,
侵犯城邑劫掳人畜,
所以为业也,
这是他们的生业,
天性固然。
天性本来就是这样。
上及虞、夏、殷、周,
远到虞、厦 殷、周统治时期,
固弗程督,
本来就不对匈奴征收贡赋、实施监督,
禽兽畜之,
只把他们视为禽兽,
不属为人。
不当做人来看待。
夫上不观虞、夏、殷、周之统,
不向上回顾虞、夏、殷、周的传统,
而下循近世之失,
却向下沿用近代的失误,
此臣之所大忧,
这是我所最忧虑的事,
百姓之所疾苦也。”
也是天下百姓所疾苦的事。”
严安上书曰:
严安上书说:
“今天下人民。
“现在全国的百姓,
用财侈靡,
花费钱财,生活奢侈腐化,
车马、衣裘、宫室,皆竟修饰,
车辆马匹、衣服裘装、房屋住宅竟相修饰得富丽堂皇,
调五声使有节族,
谐调音乐使它有节奏,
杂五色使有文章,
混杂颜色使它色彩斑斓,
重五味方丈于前,
美味佳肴广列于前,
以观欲天下。
用来显示自己的欲望。
彼民之情,
那些百姓的本性,
见美则愿之,
见到漂亮的东西就要仿效,
是教民以侈也;
这是用奢侈来引导民众;
侈而无节,
追求奢侈而无节制,
则不可赡,
就无法满足欲望,
民离本而徼末矣。
百姓就会脱离农桑本业而去从事工商末业了。
末不可徒得,
工商末业的财利不能凭空飞来,
故绅者不惮为诈,
所以穿官服的不忌惮作欺诈的事,
带剑者夸杀人以矫夺,
带剑的竟相杀人以巧取豪夺,对这样的行径,
而世不知愧,
世人不知羞愧,
是以犯法者众。
因此犯法的人很多。
臣愿为民制度以防其淫,
我希望结民众设立制度以约束他们的过度欲望,
使贫富不相耀以和其心;
使富有者不向贫困者夸耀以调和人心;
心志定,
人心安定了,
则盗贼消,
盗贼就会消除,
刑罚少,
少用刑罚,
阴阳和,
阴阳和调,
万物蕃也。
万物就会茂盛。过去,
昔秦王意广心逸,
秦始皇踌躇满志,贪得无厌,
欲威海外,
想向海外显示威力,
使蒙恬将兵以北攻胡,
派蒙恬率兵向北进攻匈奴,
又使尉屠睢将楼船之士以攻越。
又派尉屠睢率领水军将士去进攻越人。
当是时,
在这个时期,
秦祸北构于胡,
秦朝兵连祸结,北方与匈奴交战,
南挂于越,
南方和越人难分胜负,
宿兵于无用之地,
军队驻扎在无用之地,
进而不得退。
只能前进而无法退回。
行十余年,
历时十多年,
丁男被甲,
成年男子当兵打仗,
丁女转输,
成年女子运送粮饷,
苦不聊生,
生活悲惨,活不下去,
自经于道树,
纷纷在路边树上上吊自杀,
死者相望。
死者一个接一个。
及秦皇帝崩,
等到秦始皇死,
天下大畔,
天下反叛,
灭世绝祀,
秦被灭了后代,绝了祭祀,
穷兵之祸也。
这是穷兵黩武产生的祸害啊。所以,
故周失之弱,
周朝失之于衰弱,
秦失之强,
秦朝失之于强暴,
不变之患也。
都是不改变国政所产生的恶果。现在,
今徇西夷,
朝廷要征服西夷地区,
朝夜郎,
诱使夜郎入朝称臣,
降羌、,
降服羌人和人,
略州,
攻取州,
建城邑,
建筑城邑,
深入匈奴,
进军匈奴腹地,
燔其龙城,
烧毁匈奴的龙城,
议者美之;
议事的大臣们都赞美这些行动和计划;
此人臣之利,
但这只能 让主持其事的大臣得到好处,
非天下之长策也。”
对于国家来说不是好计策。”
徐乐上书曰:
徐乐上书武帝,说:
“臣闻天下之患,
“我听说天下的最大祸害,
在于土崩,
在于土崩,
不在瓦解,
不在于瓦解,
古今一也。
古今都是如此。
何谓土崩?
“什么叫‘土崩’?
秦之末世是也。
秦朝末年就是土崩。
陈涉无千乘之尊、尺土之地,
陈涉没有千乘之主的尊位, 没有一尺的封地,
身非王公、大人、名族之后,
本身不是王公贵人名门望族的后代,
乡曲之誉,
没有获得乡里的赞誉,
非有孔、曾、墨子之贤,
没有孔子、曾子、墨子那样的贤德,
陶朱、猗顿之富也;
也没有陶朱公和猗顿那样的财富;但是,
然起穷巷。
他起自贫民居住的街巷,
奋棘矜,
举起长戟,
偏袒大呼,
袒露一个臂膀大呼,
天下从风。
天下人闻风响应。
此其故何也?
这是什么原因呢?
由民困而主不恤,
这是由于民众困苦而君主却不加体恤,
下怨而上不知,
臣民怨恨而君主却毫不知情,
俗已乱而政不修。
社会风俗已乱而国家政治却仍不进行整治。
此三者,
这三条,
陈涉之所以为资也,
正是陈涉用来起事的资本,
此之谓土崩。
这就是所 说的土崩。
故曰天下之患在乎土崩。
所以说天下最大的祸害在于土崩。
何谓瓦解?
“什么叫‘瓦解’?
吴、楚、齐、赵之兵是也。
吴、楚、齐、赵的举兵叛乱就是瓦解。
七国谋为大逆,
七国之主图谋叛乱,
号皆称万乘之君,
他们都号称是拥有万辆战车的诸侯王,
带甲数十万,
有数十万的军队,
威足以严其境内,
其威力足以控制封地全境,
财足以劝其士民;
其财力足以奖励他属下的官吏百姓;
然不能西攘尺寸之地而身为禽于中原者,
但是他们却不能向西夺取国家一尺一寸的土地,反而在中原地区被俘虏,
此其故何也?
这是什么原因呢?
非权轻于匹夫而兵弱于陈涉也。
并不是因为他们的权势比一个 平民轻,也不是因为他们的兵力比陈涉弱。
当是之时,
在那时,
先帝之德未衰而安土乐俗之民众,
先帝的德政影响还没有衰减,而且安土乐俗的百姓很多,
故诸侯竟外之助,
所以诸侯得不到本人封地之外的援助,
此之谓瓦解。
这就是所说的瓦解。
故曰天下之患不在瓦解。
所以说天下最大的祸害不在于瓦解。
此二体者,
“这两个问题,
安危之明要,
是关系 国家安危的关键,
贤主之所宜留意而深察也。
贤明的君主对此是应该注意并且认真观察的。
间者,
“近来,
关东五谷数不登,
函谷关以东地区粮食连年歉收,
年岁未复,
年景没有恢复正常,
民多穷困,
百姓大多穷困,
重之以边境之事;
再加上还要承担边境战争的负担,
推数循理而观之,
按照规律和常理来看,
民宜有不安其处者矣。
百姓之中应该出现不安分守己的人了。
不安,
不安分守己,
故易动;
就容易动乱;
易动者,
百姓容易动乱,
土崩之势也。
这就是土崩的局势。
故贤主独观万化之原,
所以贤明的君主只注意观察万物变化的根本原因,
明于安危之机,
明了安危的关键,治理于朝廷之上,
修之庙堂之上而销未形之患也,
就能消除尚未完全形成的祸患,
其要期使天下无土崩之势而已矣。”
其要领不过是设法使天下没有土崩的局势罢了。”
书奏,
奏书上呈武帝,
天子召见三人,
武帝召见了他们三人,
谓曰:
对他们说:
“公等皆安在,
“诸位原来都在何处,
何相见 之晚也!”
我们为什么相见得这样晚!”
皆拜为郎中。
武 帝都把他们任命为郎中。
主父偃尤亲幸,
主父偃更受武 帝信任宠幸,
一岁中凡四迁,
一年之内共升了四次官,
为中大夫;
担任了中大夫;
大臣畏其口,赂遗累千金。
大臣们都害怕主父偃贿崐赂赠送他的财物总计有千金。
或谓偃曰:
有人对主父偃说:
“太横矣!”
“您太蛮横了!”
偃曰:
主父偃说:
“吾生不五鼎食,
“我如果活着享受不到列五鼎进餐的贵人生活,
死即五鼎烹耳!”
死时就受五鼎烹的酷刑好了!”
二年(甲寅、前127)
二年(甲寅,公元前127年)
冬,
冬季,
赐淮南王几杖,
武帝赏赐淮南王刘安几案和手杖,
毋朝。
恩准他不必来京朝见。
主父偃说上曰:
主父偃劝说武帝道:
“古者诸侯不过百里,
“古代诸侯的封地不超过方圆百里,
强弱之形易制。
朝廷强地方弱的这种格局,容易控制。
今诸侯或连城数十,
现在的诸侯有的连城数十座,
地方千里,
封地方圆千里,朝廷控制较宽时,
缓则骄奢,
他们就骄横奢侈,
易为淫乱,
容易做出淫乱的事情,朝廷控制一紧时,
急则阻其强而合从以逆京师;
他们就会凭借自身的强大而联合起来反叛朝廷;
以法割削之,
如果用法令来分割削弱他们,
则逆节萌起;
就会产生叛乱的苗头。
前日晁错是也。
以前晁错推行削藩政策而导致吴楚七国叛乱就是这种情况。
今诸侯子弟或十数,
现在诸侯王的子弟有的多达十几人,
而适嗣代立,
而只有嫡长子继承王位,
余虽骨肉,
其他人虽然也是诸侯王的亲生骨肉,
无尺地之封,
却不能享有一尺的封地,
则仁孝之道不宣。
这就使得仁孝之道不明显了。
愿陛下令诸侯得推恩分子弟,
希望陛下命令诸侯王可以把朝廷给他的 恩惠推广到其他子弟的身上,
以地侯之,
用本封国的土地封他们做侯,
彼人人喜得所愿;
他们人人都为得到了希望得到的东西而欢喜;
上以德施,
陛下用的是推行恩德的方法,
实分其国,
实际上却分割了诸侯的封国领地,
不削而 稍弱矣。”
朝廷没有采用削夺的政策,而王国却逐渐衰弱了。”
上从之。
武帝听从了他的意见。
春,
春季,
正月,
正月,
诏曰:
武帝下诏说:
“诸侯王或欲推私恩分子弟邑者,
“诸侯王中有想推广自己所享受的恩惠,分封领地给子弟的,
令各条上,
命令各自一一奏报,
朕且临定其号名。”
朕准备亲自给他们确定封邑的名号。”从此之后,
于是藩国始分,
诸侯王国开始被分割,
而子弟毕侯矣。
而诸侯王的子弟们都成了侯了。
匈奴入上谷、渔阳,
匈奴入侵上谷郡、渔阳郡,
杀略吏民千余人。
杀害和掳掠官吏百姓一千多人。
遣卫青、李息出云中以西至陇西,
武帝派遣卫青、李息从云中郡出击,向西一直打到陇西,
击胡之楼烦、白羊王于河南,
在黄河以南进攻匈奴的一方的楼烦王和白羊王,
得胡首虏数千,
获得匈奴首级和俘虏数千,
牛羊百余万,
夺得牛羊一百多万头,
走白羊,楼烦王,
赶走了白羊王和楼烦王,
遂取河南地。
于 是就夺取了黄河以南地区。
诏封青为长平侯;
武 帝下诏封卫青为长平侯;
青校尉苏建、张次公皆有功,
卫青的校尉苏建和张次功,都立了军功,
封建为平陵侯,
武帝封苏建为平陵侯,
次公为岸头侯。
封张次功为岸头侯。
主父偃言:
主父偃说:
“河南地肥饶,
“黄河以南地区,土地肥沃富饶,
外阻河,
对外有黄河天险为屏障,
蒙恬城之以逐匈奴,
蒙恬当年在此地修筑城池以驱逐匈奴,
内省转输戍漕,
对内节省了转运输送屯戍漕运的人力物力,
广中国,
又扩大了中国的疆域,
灭胡之本也。”
这是消灭匈奴的根本方法。”
上下公卿议;
武帝把他的意见交给公卿大臣讨论;
皆言不便。
大家都说不便利。
上竟用偃计,
武帝终究还是采用了主父偃的计谋,
立朔方郡,
设置了朔方郡,
使苏建兴十余万人筑朔方城,
派遣苏建征调十多万民夫修筑朔方城,
复缮 故秦时蒙恬所为塞,
又修缮原秦王朝时期蒙恬所建造的要塞,
因河为固。
利用黄河天险作屏障。
转漕甚远,
水陆运输的路程十分遥远,
自山东咸被其劳,
自崤山以东的地区,人民都蒙受运输的劳苦,
费数十百钜万,
耗资高达数十百万万,
府库并虚;
钱府粮库被支付一空。
汉亦弃上谷之斗辟县造阳地以予胡。
汉朝还放弃了上谷郡所辖的与匈奴犬牙交错的僻远县份��造阳县,把这片土地给了匈奴。
三月,
三月,
乙亥晦,
乙亥晦(三十日),
日有食之。
发生日食。
夏,
夏季,
募民徙朔方十万口。
汉朝廷招募了十万百姓迁居朔方郡。
主父偃说上曰:
主父偃对武帝说:
“茂陵初立,
“茂陵邑刚刚设立,
天下豪杰,并兼之家,乱众之民,
天下有名的豪强人物、兼并他人的富家大户、鼓励大众动乱的人,
皆可徙茂陵;
都可以迁移到茂陵邑居住;
内实京师,
这样对内充实了京师,
外销奸猾,
对外消除了奸邪势力,
此所谓不诛而害除。”
这就是所说的不用诛杀就消除了祸害。”
上从之,
武帝听从了他的意见,
徙郡国豪杰及訾三百万以上于茂陵。
迁徙各郡国的豪强人物和财产超过三百万钱以上的富户到茂陵邑居住。
轵人郭解,
轵县人郭解,
关东大侠也,
是函谷关以东地区的著名侠士,
亦在徙中。
也在被迁徙之列。
卫将军为言:
卫将军替郭解说好话:
“郭解家贫,
“郭解家中贫困,
不中徙。”
不合迁徙的标准。”
上曰:
武帝说:
“解,布衣,
“郭解是平民,
权至使将军为言,
他的权势大到使将军替他说情,
此其家不贫。”
这证明他家不穷。”
卒徙解家。
终究迁徙了郭解全家。
解平生睚眦杀人甚众,
郭解平生因被人瞪视之类的小事杀了许多人,
上闻之,
武帝听说了,
下吏捕治解,
就下令司法官吏把郭解逮捕,立案审查,审查的结果说明,
所杀皆在赦前。
郭解所犯的罪都在颁布赦令之前。
轵有儒生侍使者坐,
轵县有位儒生陪侍前来审案的使者坐,
客誉郭解,
座中客人赞扬郭解,
生曰:
儒生就说:
“解专以奸犯公法,
“郭解专门以奸邪触犯国法,
何谓贤!”
怎么能说他贤能!”
解客闻,
郭解的门客听了这话,
杀此生,
就杀死了这个儒生,
断其舌。
并割去他的舌头。
吏以北责解,
审案官吏用这件事来责问郭解,
解实不知杀者,
郭解确实不知道是谁杀的人,
杀者亦绝莫知为谁。
杀人凶手到最后也没有查清是谁。
吏奏解无罪,
官吏向武帝奏报郭解无罪,
公孙弘议曰:
公孙弘议论说:
“解,布衣,
“郭解只是一个平民百姓,
为任侠行权,
做行侠弄权的事情,
以睚眦杀人;
看谁不顺眼就随意杀掉;轵县儒生的被杀,
解虽弗知,
郭解虽然不知情,
此罪甚于解杀之,
但这个罪比郭解亲手杀人还要大,
当大逆无道。”
应按大逆无道的罪名判决论罪。”
遂族郭解。
于是就把郭解灭族。
班固曰:
班固曰:
古者天子建国,
古时候天子封立诸侯之国,
诸侯立家,
诸侯封立大夫之家,
自卿大夫以至于庶人,
从卿大夫直到平民百姓,
各有等差,
各有等级,由于这个 原因,
是以民服事其上而下无觊觎。
所以百姓诚心侍奉他们的上司,而臣下没有觊觎篡夺之心。
周室既微,
周王室衰微之后,
礼乐、征伐自诸侯出;
礼乐制度和征伐命令从诸侯发出;
桓、文之后,
到齐桓公、晋文公 之后,
大夫世权,
大夫世代掌握国家权力,
陪臣执命。
又发展到大夫的家臣执掌一国政令。
陵夷至于战国,
逐渐发展到战国,
合从连衡,
出现了合纵连横,
繇是列国公子,
于是列国的公子,
魏有信陵,
魏国有信陵君,
赵有平原,
赵国有平原君,
齐有孟尝,
齐国有孟尝君,
楚有春申,
楚国有春申君,
皆藉王公之势,
他们都凭借王公的权势,
竞为游侠,
争着延揽游侠,
鸡鸣狗盗,无不宾礼。
连鸡鸣狗盗之徒都受到嘉宾的礼待。
而赵相虞卿,
赵国的相虞卿,
弃国捐君,
抛弃了国家和君主,
以周穷交魏齐之厄;
去解救走投无路的朋友魏齐的厄运;
信陵无忌,
信陵君魏无忌,
窃符矫命,
偷盗兵符假传王命,
戮将专师,
杀害将领控制军队,
以赴平原 之急;
用来解救平原君的危急;
皆以取重诸侯,
他们都因此增加了在诸侯中的影响,
显名天下,
向天下人炫耀了名声,
扼腕而游谈者,
扼腕游说的人,
以四豪为称首。
把这四位豪杰当作最值得称道的人。
于是背公死党之议成,
于是,就形成了背叛国家而为私交献身的社会舆论,
守职奉上之义废矣。
遵守职责侍奉君主的道义就被废弃了。
及至汉兴,
等到汉朝建国,
禁网疏阔,
法网不严密,
未知匡改也。
不知道改正这种弊端。
是故代相陈从车千乘,
所以代国的丞相陈用千辆车子做随从队伍,
而吴濞、淮南皆招宾客以千数;
而吴王刘濞、淮南王刘安都招集宾客数以千计;
外戚大臣魏其、武安之属竞逐于京师,
外戚大臣魏其侯窦婴、武安侯田之类的人,在京师争权夺利,
布衣游侠剧孟、郭解之徒驰骛于阎闾、权行州域,
平民游侠剧孟、郭解之流,横行于乡里,称霸一方,
力折公侯,
其势力可挫败公卿王侯,
众庶荣其名迹,
众多的百姓都觉得这些人的名声事迹很光荣,
觊而慕之。
向往羡慕他们。
虽其陷于刑辟,
百姓即便是犯罪而陷入死地,
自与杀身成名,
自己却以杀身成名而引以自豪,
若季路、 仇牧,
就好象当年的季路、仇牧一样,
死而不悔。
到死也不后悔。
故曾子曰:
所以曾子说:
“上失其道,
“君主丧失原则,
民散久矣。”
百姓离心离德已有很长时间了。”
非明主在上,
如果没有贤明的君主在上,告知百姓什么行为是该受到表彰的,
示之以好恶,
什么行为是应该摈弃的,
齐之以礼法,
并且用礼义法度去约束他们,
民曷由知禁而反正乎!
那些百姓怎么能知道什么是违犯禁令的行为,从而改邪归正呢!
古之正法:
按照古代的公正法则:
五伯,
春秋时期的五霸,
三王之罪人也;
是三代圣王的罪人;
而六国,
而战国时期争雄的六国,
五伯之罪人也,
是五霸的罪人;
夫四豪者,
至于说到信陵君等四豪,
又六国之罪人也。
又是六国的罪人。
况于郭解之伦,
更何况象郭解之流的人,
以匹夫之细,
只不过是个渺小的平民百姓,
窃杀生之权,
却窃取生杀大权,
其罪已不容于诛矣。
他的罪恶已到了非杀不可的地步了。
观其温良泛爱,
再看郭解的温良博爱,
振穷周急,
接济穷困,解救急难,
谦退不伐,
谦虚退让而不自夸,
亦皆有绝异之姿。
也都不同凡响。
惜乎,
可惜啊,象郭解这般人物,
不入于道德,
不按照道德规范行事,
苟放纵于末流,
却在行侠这种社会末流中苟且放纵,
杀身亡宗,
最后自己身死,全族被杀,
非不幸也。
这并非是不幸。
荀悦论曰:
荀悦论曰:
世有三游,
世上有三游,
德之贼也:
是破坏道德的奸贼:
一曰游侠,
一是游侠,
二曰游说,
二是游说,
三曰游行。
三是游行。
立气势,
树立名气声望,
作威福,
作威作福,
结私交以立强于世者,
结 交私人党羽,用来称强于世的,
谓之游侠;
称为游侠;
饰辩辞,
修饰辩辞,
设诈谋,
设置诡计诈谋,
驰逐于天下以要时势者,
周游天下以操纵时势的,
谓之游说;
称为游说;
色取仁以合时好,
和言悦色,以此迎合当世君主的喜好,
连党类,
结连党羽,
立虚誉以为权利者,
扩大虚名以谋取权利,这样的人,
谓之游行。
称作游行。
此三者,
这三类人,
乱之所由生也;
都是产生祸乱的根源;
伤道害德,
他们伤害道德,
败法惑世,
败坏法度,迷惑民心,
先王之所慎也。
所以先王慎重对待。
国有四民,
国家有士、农、工、商四种民众,
各修其业;
各自从事自己的职业;
不由四民之业者,
凡是不从事这种种职业的人,
谓之奸民。
称为奸民。
奸民不生,
没有奸民,
王道乃成。
王道政治就实现了。
凡此三游之作,
三游的形成,
生于季世,
都出现在末世,
周、秦之末尤甚焉。
周、秦两代的末 世尤为严重。
上不明,
君上不明,
下不正,
臣下不正,
制度不立,
制度不立,
纲纪弛废;
纲纪废弛;
以毁誉为荣辱,
把社会舆论的褒贬作为尊荣或困辱的依据,
不核其真;
不去核实这些舆论的真假;
以爱憎为利害,
根据好恶来决定利害关系,
不论其实;
不考虑是否属实;
以喜怒为赏罚,
根据喜怒决定奖赏或惩罚,
不察其理。
不去分析其中的道理。
上下相冒,
上下相 互冒犯,
万事乖错,
万事全都混乱错误,因此,
是以言论者计薄原而吐辞,
发表评论的人,看对方与自己交情的厚薄来决定怎样张口说话;
选举者度亲疏而举笔,
负有推荐官员职责的人,估量对方和自己关系的亲疏而用笔写出推荐评语;
善恶谬于众声,
善与恶的区分,错误地受众人评价的制约;
功罪乱于王法。
功与罪的判定,也和国法的规定相矛盾。像这样的话,
然则利不可以义求,
就不能遵循道义去谋求利益,
害不可以道避也。
也无法根据道义去避开祸害。
是以君子犯礼。
所以君子违背礼义,
小人犯法,
小人触犯法律,
奔走驰骋,
奔走游说,
越职僭度,
越职侵权,破坏法度,
饰华废实,
追求浮华,摈弃实质,
竞趣时利。
争着追求一时之利。
简父兄之尊而崇宾客之礼,
轻视尊奉父兄的大义,而重视对待宾客的礼节,
薄骨肉之恩而笃朋友之爱,
减少骨肉之间的亲恩,而加重朋友之间的情谊,
忘修身之道而求众人之誉,
忘记了自己修养的原则,而追求众人的赞誉,
割衣食之业以供飨宴之好,
损伤衣食来源的农桑本业,用来满足盛宴豪饮的欲望,
苞苴盈于门庭,
馈赠礼物的人挤满了门庭,
聘问交于道路,
探访问候的人在道路上随处可见,
书记繁于公文,
私人交往的书信比官府公文繁忙,
私务众于官事,
处理的私事此官府公事还多,
于是流俗成而正道坏矣。
于是,流俗形成,而正道却衰败了。
是以圣王在上,
所以圣明的君主在位时,
经国序民,
治理国家,整顿百姓,
正其制度;
严明有关制度;
善恶要于功罪而不淫于毁誉,
善与恶的区分主要取决于是立功还是犯罪,而不受舆论毁誉的扰乱,
听其言而责其事,
听其言还得责求行事,
举其名而指其实。
举出名 还要指出实。所以,
故实不应其声者谓之虚,
名不副实的称之为虚,
情不覆其貌者谓之伪,
表里不 一的称之为伪,
毁誉失其真者谓之诬,
毁誉不符合实际的称之为诬,
言事失其类者谓之罔。
议论事情丧失原则的称之为罔。
虚伪之行不得设,
虚伪的行为不许出现,
诬罔之辞不 得行,
诬罔的言论不得流行,
有罪恶者无侥幸,
有罪恶的人不能侥幸逃避惩罚,
无罪过者不忧惧,
没有罪恶过失的人不必担忧恐惧,
请谒无所行,
私人请托处处碰壁,
货赂无所用,
贿赂无人接受,
息华文,
抛弃浮华虚文,
去浮辞,
淘汰虚言巧语,
禁伪辩,
禁止强词夺理,
绝淫智,
杜绝不正当的智谋,
放百家之纷乱,
斥退百家之学的纷乱,
一圣人之至道,
统一于圣人的最高道术,
养之以仁惠,
用仁爱恩惠来教育百姓,
文之以礼乐,
再用礼乐制度加以修饰,
则风俗定而大化成矣。
就会风俗稳定而达到天下大治了。
燕王定国与父康王姬奸;
燕王刘定国与他父亲康王的姬妾通奸,
夺弟妻为姬。
又夺走他弟弟的妻子做姬妾。
杀肥如令郢人,
他杀了肥 如县的县令郢人,
郢人兄弟上书告之,
郢人的兄弟上书朝廷告发了他的恶行,
主父偃从中发其事。
主父偃从中朝把这份弹劾文书转给外朝大臣。
公卿请诛定国,
公卿议罪,请求武帝诛杀刘定国,
上许之。
武帝批准了。
定国自杀,
刘定国自杀,
国除。
封国被废除。
齐厉王次昌亦与其姊纪翁主通。
齐厉王刘次昌也与他姐姐纪翁主私通。
主父偃欲纳其女于齐王,
主父偃想把女儿嫁给齐王,
齐纪太后不许。
齐王的母亲纪太后不同意。
偃因言于上曰:
主父偃就趁机对武帝说:
“齐临十万户,
“齐都临是有十万户居民的大都会,
市租千金,
市井商税高达千金,
人众殷富,
人口众多而且地方富袷,
钜于长安,
超过长安,
非天子亲弟、爱子,
不是天子的亲弟和得 宠的儿子,
不得王此。
不得在此地为王。
今齐王于亲属益疏,
现在的齐王和陛下的血亲关系越发疏远了,
又闻与其姊乱,
又听说他和他姐姐通奸乱伦,
请治之!”
请求查处齐王!”
于是帝拜偃为齐相,
于是,武帝就任命主父偃担任齐国的相,
且正其事。
并且负责审查齐王的问题。
偃至齐,
主父偃一到齐国,
急治王后宫宦者,
就立即捕审齐王后宫中的宦官,
辞及王;
供词牵连到齐王;
王惧,
齐王害怕了,
饮药自杀。
喝毒药自杀。
偃少时游齐及燕、赵,
主父偃年 轻时曾游历齐和燕、赵三国之地,
及贵,
等到他身居高位,
连败燕、齐。
接连毁灭了燕、齐两国,
赵王彭祖惧,
赵王刘彭祖害怕自己成为主父偃的下一个迫害的目标,
上书告主父偃受诸侯金,
就上书给武帝,告发 主父偃接受诸侯贿赂的金钱,
以故诸侯子弟多以得封者。
由于这个原因诸侯王的子弟大多得以封侯。
及齐王自杀,上闻,
等到武帝得知齐王自杀的消息,
大怒,
勃然大怒,
以为偃劫其王令自崐杀,
认为是主父偃劫持齐王迫使他自杀,就把主父偃召回,
乃征下吏。
逮捕下狱。
偃服受诸侯金,
主父偃承认他接受诸侯金钱贿赂,
实不劫王令自杀。
但实在没有强迫齐王自杀。
上欲勿诛,
武帝想不杀主父偃,
公孙弘曰:
公孙弘说:
“齐王自杀,
“齐王自杀,
无后,
没有后代继承,
国除为郡入汉,
封国被废除改设为郡,领地归属朝廷。
主父偃本首恶。
这件灭人之国的恶事,主父偃是罪魁。
陛下不诛偃,
陛下如果不杀主父偃,
无以谢天下。”
就没有办法向天下人谢罪道歉。”于是,
乃遂族主父偃。
武帝就把主 父偃全家灭族。
张欧免,
张欧被罢免,
上欲以蓼侯孔臧为御史大夫。
武帝想任命蓼侯孔臧继任御史大夫。
臧辞曰:
孔臧辞谢说:
“臣世以经学为业,
“我家中世代以传习经学为业,
乞为太常,
请任命我担任太常,
典臣家业,
典掌我家世传的职业,
与从弟侍中安国纲纪古训,
与堂弟、侍中孔安国一道总结、归纳古人训诫,
使永垂来嗣。”
使儒学永传后世。”
上乃以臧为太常,
武帝就任命孔臧为太常,
其礼赐如三公。
对他的礼仪赏赐如同三公一样。
三年(乙卯,前126)
三年(乙卯、公元前126年)
冬,
冬季,
匈奴军臣单于死,
匈奴军臣单于死,
其弟左谷蠡王伊稚斜自立为单于,
他的弟弟左谷蠡王伊稚斜自立为单于,
攻破军臣单于太子於单,
进攻并打败了军臣单于的太子於单,
於单亡降汉。
於单逃到汉朝来归降。
以公孙弘为御史大夫。
汉武帝任命公孙弘担任御史大夫。
是时,
这时,
方通西南夷,
朝廷正开通西南夷,
东置苍海,
在东 方设置苍海郡,
北筑朔方之郡。
在北方修筑朔方郡的郡城。
公孙弘数谏,
公孙弘多次进 谏,
以为罢敝中国以奉无用之地,
认为以中原地区疲惫不堪为代价,去供奉那些无用之地,得不偿失,
愿罢 之。
请求废止这些举动。
天子使朱买臣等难以置朔方之便,
武帝让朱买臣等人就设置朔方郡的便利,对公孙弘进行反驳,
发十策,
提了十个问题,
弘不得一。
公孙弘连一个也回答不了。
弘乃谢曰:
公孙弘就表示请罪说:
“山东鄙人,
“我是崤山以东的乡鄙之人,
不知其便若是,
不知道设置朔方郡有这么多的好处,
愿罢西南夷、苍海而专奉朔方。”
请求废止对西南夷、苍海地区的经营而集中力量经营朔方郡。”
上乃许之。
武帝同意了他的请求。
春。
春季,
罢苍海郡。
罢废了苍海郡的建置。
弘为布被,
公孙弘用麻布做被子,
食不重肉。
一顿饭不摆设两种肉菜。
汲黯曰:
汲黯说:
“弘位在三公,
“公孙弘高居三公之位,
奉禄甚多;
朝廷给他的俸禄很多;
然为布被,
但是他用布做被子,
此诈也。”
这是骗人的把戏。”
上问弘,
武帝就此 询问公孙弘,
弘谢曰:
公孙弘谢罪说:
“有 之。
“确有其事。
夫九卿与臣善者无过黯,
说到九 卿当中与我关系好的,没有人超过汲黯了,
然今日廷诘弘,
可是今天他在朝廷之上质问我,
诚中弘之病。
确实切中 我的问题。
夫以三公为 布被,
说到以三公的显赫富贵,而制作布被,
与小吏无 差,
与 小官吏没有区别,
诚饰诈,
这确实是矫饰做作,
欲以钓名,
想借此沽名钓誉,
如汲黯言。
正象汲黯所说的那样。
且无汲黯忠,
况且,如果没有汲黯的忠直,
陛下安得闻此言!”
陛下怎么能听到这些话!”
天子以为谦让,
武帝认为公孙弘谦让,
愈益尊之。
越发尊重他。
三月,
三月,
赦天下。
大赦天下。
夏,
夏季,
四月,
四月,
丙子,
丙子(初七),
封匈奴太子於单为涉安侯,
武帝封匈奴太子於单为涉安侯,
数月而卒。
过了几个月於单就死了。
张骞通西域
初,
起初,
匈奴降者言:
匈奴归降朝廷的人说:
“月氏故居敦煌、祁连间,
“月氏原来居住在敦煌和祁连山之间,
为强国,
是一个强国,
匈奴冒顿攻破之。
匈奴冒顿单于攻破了它。
老上单于杀月氏王,
老上单于杀了月氏国王,
以其头为饮器。
把他的头骨 做成了饮酒的器皿。
余众遁逃远去,
其余的月氏部众逃走到远方,
怨匈奴,
怨恨匈奴,
无与共击之。”
但没有人与 他们联合去进攻匈奴。”
上募能通使月氏者。
武帝就招募能出使月氏国的人。
汉中张骞以郎应募,
汉中人张骞以郎官的身份应募,
出陇西,
从陇西郡出发,
径匈奴中;
直接进入匈奴的腹地;
单于得之,
匈奴单于捉住了张骞,
留骞十余岁。
把他拘留了十多年。
骞得间亡,
张骞得到机会逃脱,
乡月氏西走,
向着月氏国所在的西方走去,
数十日,
过了数十日,
至大宛。
到达大宛国。
大宛闻汉之饶财,
大宛国早就听说中国富有,
欲通不得,
想通使结好,却不能实现,
见骞,
见到张骞,
喜,
十分高兴,
为发导译抵康居,
替他安排了向导和翻译,抵达康居国,
传致大月氏。
再转送到大月氏国。
大月氏太子为王,
大月氏原来的太子做了国王,
既击大夏,
进攻大夏国之后,
分其地而居之,
分割了大夏国的土地而安居下来,
地肥饶,
当地土地肥沃富饶,
少寇,
很少有外敌入侵,
殊无报胡之心。
已没有丝毫向匈奴复仇的打算了。
骞留岁余,
张骞滞留了一年多,
竟不能得月氏要领,
终究不知道月氏人打的什么主意,
乃还;
就启程返回;
并南山,
张骞 沿着南山走,
欲从羌中归,
想通过羌人的居住地返归,
复为匈奴所得,
又被匈奴人捉住了,
留岁余。
拘留了一年多。
会伊稚斜逐於单,
正逢伊雅斜驱逐於单,
匈奴国内乱,
匈奴国内混乱,
骞乃与堂邑氏奴甘父逃归。
张骞就和堂邑氏的奴隶甘父逃脱归来。
上拜骞为太中大夫,
武帝任命张骞为太中大夫,
甘父为奉使君。
甘父为奉使君。
骞初行时百余人,
张骞当初出发时有一百多人,
去十三岁,
离开汉朝十三年,
唯二人得还。
只有他们二人 得以生还。
匈奴数万骑入塞,
匈奴的几万骑兵越过边界,
杀代郡太守恭,
攻杀代郡太守恭,
及略千余人。
还掳掠了一千多人。
六月,
六月,
庚午,
庚午(初二),
皇太后崩。
皇太后驾崩。
秋,
秋季,
罢西夷,
朝廷罢废了在西夷地区的 建置,
独置南夷、夜郎两县、一都尉,
只设了南夷、夜郎两县和一个都尉,
稍令犍为自葆就,
后来又逐渐令犍为郡自行保全并完善地方建置,
专力城朔方。
以便朝廷集中力量修筑朔方郡的郡城。
匈奴又入雁门,
匈奴再次入侵雁门郡,
杀略千余人。
杀害和掳掠一千多人。
是岁,
这一年,
中大夫张汤为廷尉。
中大夫张汤出任廷尉。
汤为人多诈,
张汤为人十公狡诈,
舞智以御人。
玩弄巧智驾御 他人。
时上方乡文学,
当时,武帝正倾心儒学,
汤阳浮慕,
张汤就假装敬慕儒家大师的的样子,
事董仲舒、公孙弘等;即上意所欲释,与监、史经平者;
尊重董仲舒、公孙弘等人;
以千乘宽为奏谳掾,
他任用千乘人宽担任奏谳掾,
以古法义决疑狱。
用古代的法令和经义判决疑难案件。
所治:
张汤审判案件的手法是:
即上意所欲罪,
倘若是皇上想加罪处治的人,
与监、史深祸者;
就把他交给那些执法严苛的监、史审判;
上由是悦之。
如果是皇上想要从宽解脱的人,就把他交给执法轻平的监、史审判;武帝国此对他很满意。
汤于故人子弟调护之尤厚;
张汤对于老朋友的子弟,照顾得特别周到;
其造请诸公,
他去诸公重臣家中问候请安,
不避寒暑。
不避严厉寒酷暑。
是以汤虽文深、意忌、不 专平,
所以,张汤虽然执法来苛、心怀妒忌,断狱不公平,
然得此声誉。
却博得了好名声。
汲黯数质责汤于上前曰:
汲黯多次在武帝而前质问、责备张汤说:
“公为正卿,
“您身为正卿,
上不能褒先帝之功业,
上 不 能褒扬先帝 的功业,
下不能抑天下之邪心,
下不能抑制天下百姓的邪心,
安国富民,
使国家安定、百姓富裕,
使囹圄空虚,
临狱空虚,
何 空取高 皇帝约束纷更之为!
为什么却只知把高皇帝所定的律令胡乱变更!
而公以此无种矣。”
而且您将会因此而断子绝孙了。”
黯时与汤论议,
汲黯经常与张汤争辩,
汤辨常在文深小苛;
张汤的言论在紧扣律令条文,大小节上苛求,
黯伉万守高,
汲黯伉直严峻,坚守高沿的原则,
不能屈,
却不能驳倒张汤,
忿发,
愤极发怒,
骂曰:
大骂张汤说:
“天下谓刀笔吏不可以为公卿,
“天下人都说刀笔吏不能做公卿,
果然!
果然如此!
必汤也,
如果一切都按张汤的主张去做,
令天下重足而立,侧目而视矣!”
将使天下人陷入重足而立、侧目而视的恐惧之中了!”
四年(丙辰、前125)
四年(丙辰,公元前125年)
冬,
冬季,
上行幸甘泉。
武帝前往甘泉。
夏,
夏季,
匈奴入代郡、定襄、上郡,各三万骑,
匈奴用三万骑兵分别入侵代郡、定襄郡和上郡,
杀略数千人。
杀害和掳掠了数千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