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165 梁纪二十一 - 资治通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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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165 梁纪二十一

文白对照

司马光

梁朝内乱外患交织,魏齐军事博弈,江陵陷落梁帝遇害,政权更迭频繁。

世祖孝元皇帝下承圣二年(癸酉、553)
梁纪二十一 梁元帝承圣二年(癸酉,公元553年) 
 
春,
春季, 
正月,
正月, 
王僧辩发建康,
王僧辩从建康出发, 
承制使陈霸先代镇扬州。
按照诏旨让陈霸先从京口回来替代他镇守扬州。 
 
丙子,
丙子(十三日), 
山胡围齐离石。
山胡包围了北齐的离石城。 
戊寅,
戊寅(十五日), 
齐主讨之,
北齐国主高洋出兵讨伐, 
未到,
还没到离石, 
胡已走,
山胡已经跑了, 
因巡三堆,
于是乘便巡视了三堆一带, 
大猎而归。
痛快地打了一场猎后回来。 
 
以吏部尚书王褒为左仆射。
梁元帝任命吏部尚书王褒为左仆射。 
 
己丑,
己丑(二十六日), 
齐改铸钱,
北齐修改铸钱的图样, 
文曰“常平五铢”。
上面铸的字为“常平五铢”。 
 

陆纳叛乱与平叛

二月,
二月, 
庚子,
庚子(初七), 
李洪雅力屈,
李洪雅兵力不济, 
以空云城降陆纳。
献出空云城投降陆纳。 
纳囚洪雅,
陆纳把李洪雅关起来, 
杀丁道贵。
杀了丁道贵。 
纳以沙门宝志诗谶有“十八子”,
陆纳因为僧人宝志写的诗谶中有“十八子”字样, 
以为李氏当王,
以为姓李的会当皇帝, 
甲辰,
便于甲辰(十一日), 
推洪雅为主,
推举李洪雅为主子, 
号大将军,
封号为大将军, 
使乘平肩舆,
让他坐在平肩舆上, 
列鼓吹,纳帅众数千,
左右排列鼓吹乐队, 
左右翼从。
自己则率领几千士兵在左右护卫。 
 
魏太师泰去丞相、太行台,
西魏太师宇文泰辞去丞相、大行台等职, 
为都督中外诸军事。
出任都督中外诸军事。 
 
王雄至东梁州,
王雄进军东梁州, 
黄众宝帅众降。
黄众宝率众投降。 
太师泰赦之,
太师宇文泰赦免了黄众宝, 
迁其豪帅于雍州。
把他手下骁勇的将领迁到了雍州。 
 
齐主送柔然可汗铁伐之父登注及兄库提还其国。
北齐国主高洋送柔然可汗铁伐的父亲登注和哥哥库提回到了他们的国家。 
铁伐寻为契丹所杀,
铁伐不久被契丹人杀害, 
国人立登注为可汗。
其国人又立登注为可汗, 
登注复为其大人阿富提所杀,
登注又被头人阿富提杀死, 
国人立库提。
国人又立库提为可汗。 
 
突厥伊利可汗卒,
突厥伊利可汗去世, 
子科罗立,
其子科罗立为可汗, 
号乙息记可汗;
号为乙息记可汗。 
三月,
三月, 
遣使献马五万于魏。
科罗派使者献马匹五万给西魏。 
柔然别部又立阿那叔父邓叔子为可汗;
柔然另一个部落又立阿那的叔父邓叔子为可汗。 
乙息记击破邓叔子于沃野北木赖山。
乙息记可汗在沃野北边木赖山一带把邓叔子打得大败。 
乙息记卒,
乙息记去世, 
舍其子摄图而立其弟俟斤,
没有立他的儿子摄图而立他的弟弟俟斤为可汗, 
号木杆可汗。
号为木杆可汗。 
木杆状貌奇异,
木杆可汗相貌形状颇为奇特怪异, 
性刚勇,
性格刚强勇猛, 
多智略,
足智多谋, 
善用兵,
善于用兵打仗, 
邻国畏之。
邻国都怕他。 
 
上闻武陵王纪东下,
元帝听到武陵王萧纪出兵东下的消息, 
使方士画版为纪像,
就派会妖术的方士在木版上画上萧纪的图像, 
亲钉支体以厌之,
亲自往图像的躯体四肢上钉钉子,以为可以把他诅死。 
又执侯景之俘以报纪。
又把侯景的俘虏押送到萧纪那儿,告诉他侯景已平。 
初,
当初, 
纪之举兵,
萧纪举兵东进, 
皆太子圆照之谋也。
全是太子萧圆照的主意。 
圆照时镇巴东,
萧圆照这时镇守巴东, 
执留使者,
截获了使者, 
启纪云:
派人报告萧纪说: 
“侯景未平,
“侯景还没平定, 
宜急进讨;
应该赶快进军声讨。 
已闻荆镇为景所破。”
我已听到荆州被侯景攻破的消息。” 
纪信之,
萧纪信以为真, 
趣兵东下。
就火速率兵东下。 
 

尉迟迥伐蜀

上甚惧,
元帝很害怕, 
与魏书曰:
就写信给西魏求援, 
“‘子纠,
信中引用了《左传》中鲍叔所说的“子纠, 
亲也,
是我的亲族, 
请君讨之。
请你不必顾虑,出兵讨伐他”,让宇文泰出兵打萧纪。 
’”太师泰曰:
太师宇文泰说: 
“取蜀制梁,
“夺取蜀地,制伏梁朝, 
在兹一举。”
就在这一次了。”但是, 
诸将咸难之。
将领们都感到困难。 
大将军代人尉迟迥,泰之甥也,
大将军代京人尉迟迥是宇文泰的外甥, 
独以为可克崐。
只有他以为能打下来。 
泰问以方略,
宇文泰问他有什么方法谋略, 
迥曰:
尉迟迥说: 
“蜀与中国隔绝百有余年,
“蜀地和中原别的地区隔绝有一百多年了, 
恃其险,
仗恃其地险要, 
不虞我至,
从来不曾担心我军会去攻打, 
若以铁骑兼行袭之,
如果我们用铁甲骑兵,昼夜兼行去偷袭, 
无不克矣。”
没有打不下来的。” 
泰乃遣迥督开府仪三司原珍等六军,
宇文泰深以为然,就派尉迟迥率领开府仪同三司原珍等六支部队, 
甲士万二千,
甲士一万二千人, 
骑万匹,
骑兵一万, 
自散关伐蜀。
从散关进发讨伐蜀地。 
 
陆纳遣其将吴藏、潘乌黑、李贤明等下据车轮。
陆纳派他的部将关藏、潘乌黑、李贤明等人占据了车轮。 
王僧辩至巴陵,
王僧辩到了巴陵, 
宜丰侯循让都督于僧辩,
宜丰侯萧循把都督让给王僧辩, 
僧辩弗受。
王僧辩不接受。 
上乃以僧辩、循为东、西都督。
元帝就任命王僧辩、萧循为东西都督。 
夏,
夏季, 
四月,
四月, 
丙申,
丙申(初四), 
僧辩军于车轮。
王僧辩把军队驻扎在车轮。 
 
吐谷浑可汗夸吕,
吐谷浑可汗夸吕, 
虽通使于魏而寇抄不息,
虽然和西魏互派使者修好,但仍然在西魏边境抢劫进犯不止, 
宇文泰将骑三万逾陇,
宇文泰带骑兵三万人越过陇地, 
至姑臧,讨之。
抵达姑臧去讨伐夸吕。 
夸吕惧,
夸吕害怕了, 
请服;
请求降服, 
既而复通使于齐。
但不久又派使者去联通北齐。 
凉州刺史史宁觇知其还,
凉州刺史史宁侦察到夸吕回来了, 
袭之于赤泉,
就在赤泉设伏兵袭击了他, 
获其仆射乞伏触状。
抓获了他的仆射乞伏触壮。 
 
陆纳夹岸为城,
陆纳夹江岸修筑城垒, 
以拒王僧辩。
以抵抗王僧辩。 
纳士卒皆百战之余,
陆纳的士兵都是身经百战的精锐, 
僧辩惮之,
王僧辩有点害怕, 
不敢轻进,
因此不敢大意轻进, 
稍作连城以逼之。
慢慢修筑相连的城垒来逼近陆纳的部队。 
纳以僧辩为怯,
陆纳以为王僧辩胆怯, 
不设备;
所以一点也不防备。 
五月,
五月, 
甲子,
甲子(初三), 
僧辩命诸军水陆齐进,
王僧辩命令水陆各路兵马齐头并进, 
急攻之,
猛烈发动进攻。 
僧辩亲执旗鼓,
王僧辩亲自举旗擂鼓, 
宜丰侯循亲受矢石,
宜丰侯萧循亲自迎着飞箭乱石, 
拔其二城;
从而攻下了陆纳的两座城垒。 
纳众大败,步走,
陆纳的队伍大败, 
保长沙。
步行逃跑退保长沙。 
乙丑,
乙丑(初四), 
僧辩进围之。
王僧辩挥师进逼并把陆纳包围起来。 
僧辩坐垄上视筑围垒,
王僧辩坐在土岸上督察兵士修筑围垒, 
吴藏、李贤明帅锐卒千人天门突出,
吴藏、李贤明突然率领精锐将士一千人开门冲出来, 
蒙直进,
拿着盾牌挥矛直进, 
趋僧辩。
朝王僧辩冲去。 
时杜、杜龛并侍左右,
这时杜、杜龛两人都侍立在王僧辩身边, 
甲士卫者止百余人,
甲士、警卫人员只有一百多人, 
力战拒之。
拼死抵抗。战斗异常激烈, 
僧辩据胡床不动,
但王僧辩坐在胡床上不动。 
裴之横从旁击藏等,
裴之横从旁边率军袭击吴藏等人, 
藏等败退,
吴藏才败退下去。 
贤明死,
李贤明战死, 
藏脱走入城。
吴藏逃脱跑入城里。 
 
武陵王纪至巴郡,
武陵王萧纪的军队抵达巴郡, 
闻有魏兵,
听说有西魏的士兵出现, 
遣前梁州刺史巴西谯淹还军救蜀。
就派前梁州刺史巴西人谯淹掉头回师救蜀。 
初,
当初, 
杨乾运求为梁州刺史,
杨乾运要求当梁州刺史, 
纪以为潼州刺史;
萧纪任命他为潼州刺史; 
杨法琛求为黎州刺史,
杨法琛要求当黎州刺史, 
以为沙州:
萧纪任命他为沙州刺史, 
二人皆不悦。
两人都不高兴。 
乾运兄子略说乾运曰:
杨崐乾运的侄子杨略向杨乾运进言说: 
“今侯景初平,
“现在侯景之乱刚刚平定, 
宜同心戮力,
应该同心协力, 
保国宁民,
保卫国家,安抚黎民, 
而兄弟寻戈,
而萧纪却起兵与萧绎争帝,兄弟打仗,争斗不已, 
此自亡之道也。
这是自我灭亡的行为。 
夫木朽不雕,
人们说木头朽烂了就不能雕刻, 
世衰难佐,
世道衰颓了就难以扶救。 
不如 送款关中,
我看不如和西魏联络一下,派人到关中去表示归附的心迹, 
可以功 名两全。”
这样可以功名两全。” 
乾运然之,
杨乾运深以为然, 
令略将二千人镇剑阁,
命令杨略带兵二千去镇守剑阁, 
又遣其婿乐广镇安州,
又派他女婿乐广去镇守安州, 
与法琛皆潜通于魏。
连同杨法琛一起,暗暗和西魏打通了关系。 
魏太师泰密赐乾运铁券,
西魏太师宇文泰秘密地把铁券踢给杨乾运, 
授骠骑大将军、开府仪三司、梁州刺史。
并授予他骠骑大将军、开府仪同三司、梁州刺史的职位。 
尉迟迥以开府仪同三司侯吕陵始为前军,
西魏尉迟迥以开府仪同三司侯吕陵始为前军, 
至剑阁,
抵达剑阁, 
略退就乐广,
杨略有意弃城退却,去投靠乐广, 
翻城应始,
他从城墙翻出来接应侯吕陵始,这样, 
始入据安州。
侯吕陵始就轻而易举地占据了安州。 
甲戌,
甲戌(十三日), 
迥至涪水,
尉迟迥进军到涪水, 
乾运以州降。
杨乾运献出潼州投降。 
迥分军守之,
尉迟迥分出一部分军队守潼州, 
进袭成都。
大军继续挺进,袭击成都。 
时成都见兵不满万人,
这时成都的守军剩下不满一万人, 
仓库空竭,
仓库空虚,粮草兵器都用完了, 
永丰侯婴城自守,
永丰侯萧环城防守, 
迥围之。
尉迟迥把成都包围起来。 
谯淹遣江州刺史景欣、幽州刺史赵拔扈援成都,
谯淹派江州刺史景欣、幽州刺史赵拔扈带兵去救援成都。 
迥使原珍等击走之。
尉迟迥派原珍等人击跑了他们。 
 

武陵王纪东进与败亡

武陵王纪至巴东,
武陵王萧纪进军到巴东时, 
闻侯景已平,
才听说侯景之乱已经平定, 
乃自悔,
于是感到后悔, 
召太子圆照责之,
就把太子萧元照找来,责备他。 
对曰:
但萧元照回答说: 
“侯景虽平,
“侯景之乱虽平, 
江陵未服。”
但江陵方面湘东王并没有臣服呀!” 
纪亦以既称尊号,
萧纪也认为自己既然已经称帝, 
不可复为人下,
就不能再臣服别人, 
欲遂东进。
于是就想继续东进。但是, 
将卒日夜思归,
他军中的将士们日夜思念故土,想回老家, 
其江州刺史王开业以为宜还救根本,
他手 下的江州刺史王开业认为应该回去,救援成都,巩固根本, 
更思后图;
慢慢再考虑今后的发展。 
诸将皆以为然。
将领们也都觉得这 种想法是对的。 
圆照及刘孝胜固言不可,
只有萧元照和刘孝胜固执地说不行,必须继续东进。 
纪从之,
萧纪听从了这两人的意见, 
宣言于众曰:
当众宣布说: 
“敢谏者死!”
“敢再多 说的就处死!” 
己丑,
乙丑(疑误), 
纪至西陵,
萧纪的军队到达西陵, 
军势甚盛,
军势看起来很强盛, 
舳舻翳川。
战船把江面都遮蔽了。 
护军陆法和筑二城于峡口两岸,
江陵方面派护军陆法和在峡口修筑了两座城堡, 
运石填江,
运来很多大石头填江, 
铁锁断之。
同时拉上铁索把江面航道切断。 
 
帝拔任约于狱,
元帝把任约从监狱里放出来, 
以为晋安王司马,
任命地为晋安王司马, 
使助法和拒纪,
让他协助陆法和抵抗萧纪, 
谓之曰:
并对他说: 
“汝罪不容诛,
“你本来是该得死罪的, 
我不杀,
我不杀你, 
本为今日!”
就是为了今天让你戴罪立功。”于是, 
因撤禁兵以配之,
把宫庭警卫部队也撤销了,把他们发配给任约指挥。 
仍许妻以庐陵王续之女,
元帝仍然答应任约把庐陵王萧续的女儿嫁给他, 
使宣猛将军刘与之俱。
还派宣猛将军刘和他一块儿出发。 
 
庚辰,
庚辰(十九日), 
巴州刺史余孝顷将兵万人会王僧辩于长沙。
巴州刺史余孝顷带兵一万去长沙和王僧辩会合。 
 
豫章太守观宁侯永,
豫章太守观宁侯萧永, 
昏而少断,
糊涂而缺少决断事情的魄力, 
左右武蛮奴用事,
把事情一概托给身边的亲信武蛮奴来掌管, 
军主文重疾之。
军主文重对此很痛恨。 
永将兵讨陆纳,
萧永带兵去讨伐陆纳, 
至宫亭湖,
抵达宫亭湖时, 
重杀蛮奴,
文重杀了武蛮奴, 
永军溃,
萧永的军队溃败下来, 
奔江陵。
逃跑回江陵。 
重将其众奔开建侯蕃,
文重带着他的部众投奔开建侯萧蕃, 
蕃杀之而有其众。
萧蕃杀了文重,而吞并了他的军队。 
 
六月,
六月, 
壬辰,
壬辰(初一), 
武陵王纪筑连城,
武陵王萧纪修筑互相连接的城垒, 
攻绝铁锁,
攻断了拦江的铁锁, 
陆法和告急相继。
陆法和连连向江陵告急。 
上复拔谢答仁于狱,
元帝又把 谢答仁从监狱里放出来, 
以为步兵校尉,
任命他为步兵校尉, 
配兵使助法和;
配以士兵,让他去协助陆法和。 
又遣使送王琳,
又派使者送王琳去陆纳那里, 
令说谕陆纳。
让他去劝说陆纳归顺。 
乙未,
乙未(初四), 
琳至长沙,
王琳到了长沙, 
僧辩使送示之,
王僧辩派人送他去前线, 
纳众悉拜且泣,
崐把他指给陆纳看,陆纳等部众都拜倒在地哭泣 不止。 
使谓僧辩曰:
陆纳派人对王僧辩说: 
“朝廷若赦王郎,
“朝廷如果赦免了王琳, 
乞听入城。”
请你放他到城里来。” 
僧辩不许,
王僧辩不允许, 
复送江陵。
又把王琳送回江陵。 
陆法和求救不已,
陆法和不断求救, 
上欲召长沙兵,
元帝想把在长沙的王僧辩的军队调动来使用, 
恐失陆纳,
又怕失去陆纳, 
乃复遣琳许其入城。
于是又派王琳去,允许他到陆纳占据的城里去劝降。 
琳既入,
王琳进了城, 
纳遂降,
陆纳就投降了, 
湘州平。
湘州从此被平定了。 
上复琳官爵,
元帝恢复了王琳的官职爵位, 
使将兵西援峡口。
让他带兵向西去支援峡口。 
 
甲辰,
甲辰(十三日), 
齐章武景王库狄干卒。
北齐章武景王库狄干去世。 
 
武陵王纪遣将军侯睿将众七千筑垒与陆法和相拒。
武陵王萧纪派将军侯睿带领七千人修筑城堡和陆法和对抗。 
上遣使与纪书,
元帝派使者送信给萧纪, 
许其还蜀,
准许他带头回蜀, 
专制一方;
可以专制一方。 
纪不从,
萧纪不听从,回信用兄弟之礼相称, 
报书如家人礼。
不用君臣之礼。 
陆纳既平,
陆纳被平定后, 
湘州诸军相继西上,
湘州各路人马相继向西开来, 
上复与纪书曰:
元帝再次写信给萧纪,说: 
“吾年为一日之长,
“我年纪比你大, 
属有平乱之功,
又有平定侯景的功劳, 
膺此乐推,
荣幸被众人心悦诚服地推举, 
事归当璧。
登基称帝的事实乃天意。倘若你这时看清形势, 
傥遣使乎,
派使者来朝见称臣, 
良所迟也。
这正是我等待的。 
如曰不然,
如果不这样做, 
于此投笔。
那么就此扔下笔动刀兵吧! 
友于兄弟,
兄弟之间,本该友好, 
分形共气,
因为大家形体虽分,血脉气质却是相通的。 
兄肥弟瘦,
汉代赵孝自愿代替瘦弱的弟弟去死,情深谊厚, 
无复相见之期,
但我们之间却不再有相见的时候, 
让枣推梨,
孔融对兄长让枣推梨, 
永罢欢愉之日。
欢乐愉悦,已经一去不返。 
心乎爱矣,
兄弟之爱存于我心, 
书不尽言。”
文字是 不能完全表达的。” 
纪顿兵日久,
萧纪看到军队屯驻日久, 
频战不利,
频繁地打仗,都不顺利, 
又闻魏寇深入,
又听说西魏的军队深入后方, 
成都孤危,
成都处于孤立而危险的态势之中, 
忧懑不知所为。
于是忧愁愤懑,不知该怎么办好。于是, 
乃遣其度支尚书乐奉业诣江陵求和,
他派手下的度支尚书乐奉业去江陵向萧绎求和, 
请依前旨还蜀。
请求按照以前萧绎信中说的回师蜀地。 
奉业知纪必败,
乐奉业看到萧纪必败无疑, 
启上曰:
就报告元帝说: 
“蜀军乏粮,
“蜀军缺乏粮食, 
士卒多死,
士兵死亡很多, 
危亡可待。”
全军灭亡,指日可待。”元帝听到这个情况, 
上遂不许其和。
就不允许萧纪求和了。 
 
纪以黄金一斤为饼,
萧纪用一斤黄金做成一个饼, 
饼百为箧,
一百个黄金饼装为一箱, 
至有百箧,
积下的黄金共有一百箱, 
银五倍于金,
银子五百箱, 
锦、缯彩称是,
其他锦缎、缯一类的东西也很多。 
每战,
每次作战, 
悬示将士,
他都把这些东西挂起来让将士们看, 
不以为赏。
但不用它作奖赏之物。 
宁州刺史陈智祖请散之以募勇士,
宁州刺史陈智祖要求把这些财物分发给军队,以招募勇士, 
弗听,
但萧纪不听, 
智祖哭而死。
陈智祖情知这样下去,必败无疑,终于痛哭而死。 
有请事者,
有事情要求见的, 
纪称疾不见,
萧纪推说自己病了,不予接见, 
由是将卒解体。
因此军队将士离心离德,逐渐解体。 
 
秋,
秋季, 
七月,
七月, 
辛未,
辛未(十一日), 
巴东民苻升等斩峡口城主公孙晃,
巴东平民符升等人杀了峡口城守将公孙晃, 
降于王琳。
投降了王琳。 
谢答仁、任约 进攻侯睿,
谢答仁、任约进攻侯睿, 
破之,
大获全胜, 
拔其三垒。
攻下了他的三座堡垒, 
于是两岸十四城俱降。
于是长江两岸十四座城市全部投降了。 
纪不获退,
萧纪后路被切断,没有退路了, 
顺流东下,
只好顺流东下。 
游击将军樊猛追击之,
游击将军南阳人樊猛派兵去追击, 
纪众大溃,
萧纪的部众分崩离析,四处溃逃, 
赴水死者八千余人。
跳崐到水里淹死的有八千多人。 
猛围而守之。
樊猛把萧纪密密包围起来,严守着不让他逃脱。 
上密敕猛曰:
元帝秘密地派人送旨令给樊猛,说: 
“生还,
“如果让萧纪生还, 
不成功也。”
那就是不成功。” 
猛引兵至纪所,
樊猛带兵到达了萧纪的住处, 
纪在舟中绕床而走,
萧纪在船上绕床而跑, 
以金囊掷猛曰:
用装金子的口袋扔向樊猛,说: 
“以此雇卿,
“我用这袋金子雇你, 
送我一见七宫。”
送我去和七官(萧绎)见一面。” 
猛曰:
樊猛拒绝说: 
“天子何由可见!
“天子怎么能随便见面, 
杀足下,
杀了你, 
金将安之!”
金子能跑到哪儿去呢?” 
遂斩纪及其幼子圆满。
于是就杀了萧纪和他的小儿子萧圆满。 
陆法和收太子圆照兄弟三人送江陵。
陆法和押送太子萧圆照兄弟三人去江陵。 
上绝纪属籍,
元帝取消了萧纪的族籍, 
赐姓饕餮氏。
另赐他姓饕餮氏。 
下刘孝胜狱,
元帝把刘孝胜投入监狱, 
已而释之。
后来又释放了他。 
上使谓江安侯圆正曰:
元帝派人对江安侯萧圆正说: 
“西军已败,
“西边的军队已经失败, 
汝父不知存亡。”
你父亲不知死活。” 
意欲使其自裁。
意思是想让他自杀。 
圆正闻之号哭,
圆正听了后大声号哭, 
称世子不绝声。
口里连连抱怨太子萧圆照,说他误了萧纪,替萧纪引错了路。 
上频使觇之,
元帝不断派人去观察他, 
知不能死,
知道他没有自杀的意思, 
移送廷尉狱,
就把他移送到廷尉管的大狱里。在监狱, 
见圆照,
萧圆正见了萧圆照, 
曰:
说: 
“兄何乃乱人骨肉,
“哥哥何必鼓动父亲,使他们兄弟骨肉相残, 
使痛酷如此!”
弄出这样痛苦残酷的结局呢?” 
圆照唯云“计误”。
萧圆照只是说:“计策有误。” 
上并命绝食于狱,
元帝断绝了他们在监狱里的食物, 
至臂啖之,
让他们饿得咬自己的臂膀, 
十三日而死,
过了十三天终于死了。 
远近闻而悲之。
远近听到消息,都为他们感到悲伤。 
 
乙未,
乙未(疑误), 
王僧辩还江陵。
王僧辩回到江陵。 
诏诸军各还所镇。
元帝下诏让各路兵马都回到各自的镇所去。 
 
魏尉迟迥围成都五旬,
西魏尉迟迥把成都包围了五十天, 
永丰侯屡出战,
永丰侯萧多次出城迎战, 
皆败,
都失败了, 
乃请降。
于是请求投降。 
诸将欲不许,
但是尉迟迥手下的将领们不允许, 
迥曰:
尉迟迥说: 
“降之则将士全,
“接受他投降,则我军将士完好无死伤, 
远人悦;
远方百姓也高兴。 
攻之则将士伤,
继续进攻则将士必有伤亡, 
远人惧。”
远方百姓会害怕。” 
遂受之。
于是就接受了萧的投降。 
八月,
八月, 
戊戌,
戊戌(初八), 
与宜都王圆肃帅文武诣 军门降,
萧和宜都王萧圆肃带着文武官员到尉迟迥军营前投降, 
迥以礼接之,
尉迟迥按礼仪迎接了他, 
与盟于益州城北。
和他在益州城北订立了受降盟约。 
吏民皆复其业,
凡官吏百姓都各安其业, 
唯收婢及储积以赏将士,
只没收奴婢和仓库积粮赏赐给将士们, 
军无私焉。
军队中没有人敢私下抢掠的。 
魏以及圆肃并为开府仪同三司,
西魏任命萧和萧圆肃一并为开府仪同三司, 
以迥为大都督益·潼等十二州诸军事、益州刺史。
任命尉迟迥为大都督益、潼等十二诸州军事,益州刺史。 
 
庚子,
庚子(初十), 
下诏将还建康,
元帝下诏令,准备回建康。 
领军将军胡僧、太府卿黄罗汉、吏部尚书宗懔、御史中丞刘谏曰:
领军将军胡僧、太府卿黄罗汉、吏部尚书宗懔、御史中丞刘等人进谏劝止,说: 
“建业王气已尽,
“建康那地方王气已尽, 
与虏正隔一江,
而且和敌虏只隔一条长江, 
若有不虞,
如果有什么不测之灾, 
悔无及也!
后悔就来不及了! 
且古老相承云:
况且从古至今,就相传说: 
‘荆州洲数百,
‘荆州的沙洲满一百时, 
当出天子。
定会出天子’。 
’今枝江生洲,
现在枝江生出了一个新的沙洲, 
百数已满,
荆洲的沙洲已经满一百了, 
陛下龙飞,
所以陛下云腾龙飞,乘势而起, 
是其应也。”
正是其应验呀。” 
上令朝臣议之。
元帝让朝廷大臣讨论这件事。 
黄门侍郎周弘正、尚书右仆射王褒曰:
黄门侍郎周弘正、尚书右仆射王褒说: 
“今百姓未见舆驾入建康,
“现在老百姓还没看见皇上车辆仪仗进入建康, 
谓是列国诸王;
因此以为皇上还是列国诸王之一。 
愿陛下从四海之望。”
希望陛下依从四海黎民的瞩望,回建康定都。” 
时群臣多荆州人,
当时群臣大多是荆州人, 
皆曰:
都说: 
“弘正等东人也,
“周弘正等是东边的人, 
志愿东下,
当然一心要回东边去, 
恐非良计。”
他们的主张恐怕不是什么好主意。” 
弘正面折之曰:
周弘正当面争辩说: 
“东人劝东,
“东边的人劝皇上去东边, 
谓非良计;
就说不是好主意; 
西人欲西,
西边的人想去西边, 
岂成长策?”
难道倒成了妙策?”元帝听着他们争论, 
上笑。
不禁笑了。 
又议于后堂,
定都建康的问题又在后堂进行讨论, 
会者五百人,
与会者共五百人。 
上问之曰:
元帝问大家: 
“吾欲还建康,
崐“我想回建康定都,各位大臣, 
诸卿以为如何?”
你们对这件事有什么看法?” 
众莫敢先对。
众人谁也不敢先回答。元帝看大家都不吱声, 
上曰:
就说: 
“劝吾去者左袒。”
“劝我去建康的把左肩膀袒露出来。” 
左袒者过半。
结果袒露左肩的人过了一半。 
武昌太守朱买臣言于上曰:
武昌太守朱买臣向元帝进言,说: 
“建康旧都,
“建康是我们梁朝的旧都, 
山陵所在;
是帝室祖宗陵墓的所在地。 
荆镇边疆,
而荆州是边疆军事重镇, 
非王者之宅。
不是帝王居住的地方。 
愿陛下勿疑,
希望陛下下决心回建康,不要怀疑犹豫, 
以致后悔。
以至将来后悔。 
臣家在荆州,
我家就住在荆州, 
岂不愿陛下居此,
难道不愿陛下住在这儿? 
但恐是臣富贵,
但这样做恐怕是臣下富贵之计, 
非陛下富贵耳!”
不是陛下 富贵之计了!” 
上使术士杜景豪卜之,
元帝又让术士杜景豪占卜吉凶, 
不吉,
结果不吉利, 
对上曰:
因此杜景豪对元帝说: 
“未去。”
“别去建康。” 
退而言曰:
退朝后他又说: 
“此兆为鬼贼所留也。”
“这个征兆是鬼贼所留下的。” 
上以建康凋残,
元帝认为建康凋蔽残破, 
江陵全盛,
而江陵正处于全盛之时, 
意亦安之,
心里的意思也是安于此地, 
卒从僧等议。
于是听从了胡僧等人的意见,留在江陵。 
 
以湘州刺史王琳为衡州刺史。
元帝任命湘州刺史王琳为衡州刺史。 
 
九月,
九月, 
庚午,
庚午(十一日), 
诏王僧辩还镇建康,
元帝下诏命令王僧辩回建康镇守, 
陈霸先复还京口。
陈霸先再回京口。 
丙子,以护军将军陆法和为郢州刺史。
丙子(十七日)任命护军将军陆法和为郢州刺史。 
法和为政,
陆法和处理政事, 
不用刑狱,
不用刑法,不用断狱, 
专以沙门法及西域幻术教化,
专门用佛法和西域传来的幻术搞教化, 
部曲数千人,
他的部曲几千人, 
通谓之弟子。
都称为弟子。 
 

北齐军事与魏政变动

契丹寇齐边。
契丹族在北齐边境虏掠。 
壬午,
壬午(二十三日), 
齐主北巡冀、定、幽、安,
北齐国主高洋到北方巡视冀州、定州、幽州、安州, 
遂伐契丹。
于是决定讨伐契丹。 
 
齐主使郭元建治水军二万余人于合肥,
北齐国主派郭元建在合肥训练水军二万余人, 
将袭建康,
准备袭击建康。 
纳湘潭侯退,
北齐接受了湘潭侯萧退的投降, 
又遣将军邢景远、步大汗萨帅众继之。
又派将军邢景远、步大汗萨率领部众跟进。 
陈霸先在建康闻之,
陈霸先在建康听到消息, 
白上;
就向元帝报告。 
上诏王僧辩镇姑孰以御之。
元帝下诏调王僧辩镇守姑孰进行抵抗。 
 
冬,
冬季, 
十月,
十月, 
丁酉,
丁酉(初八), 
齐主至平州,
北齐国主高洋抵达平州, 
从西道趣长堑,
又从西边的道路去到长堑, 
使司徒潘相乐帅精骑五千自东道趣青山。
派司徒潘相乐率领精锐骑兵五千人从东边的道路逼近青山。 
辛丑,
辛丑(十二日), 
至白狼城;
北齐军队抵达白狼城; 
壬寅,
壬寅(十三日), 
至昌黎城,
抵达昌黎城, 
使安德王韩轨帅精骑四千东断契丹走路;
并派安德王韩轨率领精锐骑兵四千人切断了契丹东边的逃跑道路。 
癸卯,
癸卯(十四日), 
至阳师水,
抵达阳师水, 
倍道兼行,
一路上以加倍的速度前进,昼夜兼行, 
掩袭契丹。
奔袭契丹。 
齐主露髻肉袒,
北齐国主高洋露着发髻,光着膀子, 
昼夜不息,
昼夜不息, 
行千余里,
一气行军一千多里, 
逾越山岭,
爬山越岭, 
为士卒先,
走在前面给士卒作榜样, 
唯食肉饮水,
一路上只是大块吃肉,痛饮泉水, 
壮气弥厉。
因此军中杀敌定边的壮志越来越高昂。 
甲辰,
甲辰(十五日), 
与契丹遇,奋击,
北齐军队与契丹相遇, 
大破之,
契丹人大败, 
虏获十余万口,
俘虏十余万人, 
杂畜数百万头。
缴获各种牧畜几百万头。 
潘相乐又于青山破契丹别部。
潘相乐又在青山打败另一支契丹军队。 
丁未,
丁未(十八日), 
齐主还至营州。
北齐国主高洋回到营州。 
 
己酉,王僧辩至姑孰,
己酉(二十日)王僧辩到姑孰, 
遣婺州刺史侯、吴郡太守张彪、吴兴太守裴之横筑垒东关,
派遣婺州刺史侯、吴郡太守张彪、吴兴太守裴之横在东关筑营垒, 
以待齐师。
以等待北齐的军队。 
 
丁巳,
丁巳(二十八日), 
齐主登碣石山,
北齐国主高洋登上碣石山, 
临沧海,
东望沧海, 
遂如晋阳。
然后就返回晋阳去。 
以肆州刺史斛律金为太师,
高洋任命肆州刺史斛律金为太师, 
乃还晋阳,
回到晋阳后, 
拜其子丰乐为武卫大将军,
又任命斛律金的儿子斛律丰乐为武卫大将军。 
命其孙武都尚义宁公主,
他还让斛律金的孙子斛律武都娶了义宁公主, 
宠待之厚,
对他的宠爱优待之厚, 
群臣莫及。
其他群臣均无法相比。 
 
闰月,
闰月, 
丁丑,
丁丑(疑误), 
南豫州刺史侯与郭元建战于东关,
南豫州刺史侯与郭元建交战于东关, 
齐师大败,
北齐军队大败, 
溺死者万计。
淹死的士兵数以万计。 
湘潭侯退复归于邺,
湘潭侯萧退又退回到邺城, 
王僧辩还建康。
王僧辩回建康。 
 
吴州刺史开建侯蕃,
吴州刺史开建侯萧蕃, 
恃其兵强,
仗恃自己兵力强大, 
贡献不入,
不向朝廷进贡。 
上密令其将徐佛受图之。
元帝秘密命令他的将领徐佛受算计他。 
佛受使其徒诈为讼者,
徐佛受派他的党徒假装成打官司的人, 
诣蕃,
去求见萧蕃, 
遂执之。
趁机把萧蕃抓起来。 
上以佛受为建安太守,
元帝任命徐佛受为建安太守, 
以侍中王质为吴州刺史。
任命侍中王质为吴州刺史。 
质至鄱阳,
王质到了鄱阳, 
佛受置之金城,
徐佛受把他安置在金城, 
自据罗城,
自己占据罗城, 
掌门管,
掌握城门钥匙, 
缮治舟舰甲兵,
致力于修缮船只,训练士兵。 
质不敢与争。
王质不敢和他争权。 
故开建侯部曲数千人攻佛受,
原来属于开建侯萧蕃的部曲几千人哗变,进攻徐佛受, 
佛受奔南豫州,
徐佛受逃往南豫州, 
侯杀之,
侯把他杀了,这样, 
质始得行州事。
王质才开始得以行使州政大权。 
 
十一月,
十一月, 
戊戌,
戊戌(疑误), 
以尚书右仆射王褒为左仆射,
元帝任命尚书右仆射王褒为左仆射, 
湘东太守张绾为右仆射。
湘东太守张绾为右仆射。 
 
己未,突厥复攻柔然,
己未(初一)突厥人又进攻柔然, 
柔然举国奔齐。
柔然全国都投奔了北齐。 
 
癸亥,
癸亥(初五), 
齐主自晋阳北击突厥,
北齐国主高洋从晋阳向北进攻突厥人, 
迎纳柔然,
迎接并接受柔然的投靠。 
废其可汗库提,
他把柔然可汗库提废了, 
立阿那子庵罗辰为可汗,
另立阿那的儿子庵罗辰为可汗, 
置之马邑川,
把他们安置在马邑川, 
给其廪饩缯帛;
供给他们俸禄、粮食、缯帛。 
亲追突厥于朔州,
北齐国主高洋亲自在朔州追击突厥人, 
突厥请降,
突厥人请求投降,高洋答应了, 
许之而还。
于是回师。从此之后, 
自是贡献相继。
突厥人就年年进贡了。 
 
魏尚书元烈谋杀宇文泰,
西魏尚书元烈阴谋杀害宇文泰, 
事泄,
事情泄漏, 
泰杀之。
宇文泰杀了他。 
 
丙寅,
丙寅(初八), 
上使侍中王琛使于魏。
元帝派侍中王琛出使西魏。 
太师泰阴有图江陵之志,
太师宇文泰暗地里有夺取江陵的野心, 
梁王闻之,
梁王萧听到这消息, 
益重其贡献。
给西魏的贡品越发多了。 
 
十二月,
十二月, 
齐宿预民东方白额以城降,
北齐宿预的平民东方白额献出宿预城投降梁朝, 
江西州郡皆起兵应之。
江西各州郡都起兵响应东方白额。 
 
三年(甲戌、554)
三年(甲戌,公元554年) 
 
春,
春季, 
正月,
正月, 
癸巳,
癸巳(初六), 
齐主自离石道讨山胡,
北齐国主高洋从离石道出发讨伐山胡, 
遣斛律金从显州道,
派斛律金从显州道, 
常山王演从晋州道夹攻,
常山王高演从晋州道夹攻, 
大破之,
把山胡打得大败, 
男子十三以上皆斩,
男子十三岁以上的都被杀头, 
女子及幼弱以赏军,
女子和孩子赏给士兵, 
遂平石楼。
于是平定了石楼。 
石楼绝险,
石楼这地方极其险要, 
自魏世所不能至,
自从北魏开国以来就没有被征服过。 
于是远近山胡莫不慑服。
于是远近山胡各部落没有不慑于北齐国声威而臣服的。 
有都督战伤,
有一位都督在战斗中受伤, 
其什长路晖礼不能救,
他手下的什长路晖礼没有救他, 
帝命刳其五藏,
文宣帝高洋便令人把这个什长的五脏六肺全掏出来, 
令九人食之,
命令队中的其他九个人都来吃, 
肉及秽恶皆尽。
结果把肉和内脏等腥秽的东西全吃了。 
自是始为威虐。
从这以后高洋就开始酷虐逞威。 
 
陈霸先自丹徒济江,
陈霸先从丹徒渡江, 
围齐广陵,
包围了北齐的广陵, 
泰州刺史严超达自秦郡进围泾州,
秦州刺史严超达从秦郡出发崐去包围泾州, 
南豫州刺史侯、吴郡太守张彪皆出石梁,
南豫州刺史侯、吴郡太守张彪都从石梁出发, 
为之声援。
援助陈霸先。 
辛丑,
辛丑(十四日), 
使晋陵太守杜僧明帅三千人助东方白额。
梁朝派晋陵太守杜僧明率领三千人去帮助东方白额。 
 
魏太师泰始作九命之典,
西魏太师宇文泰开始让人效法周朝官制,制定九品典章, 
以叙内外官爵,
用来区分朝廷内外不同的官爵, 
改流外品为九秩。
改订朝廷外的命官为九级。 
 
魏主自元烈之死,
西魏国主元钦自从元烈被宇文泰杀死之后, 
有怨言,
颇有怨言, 
密谋诛太师泰;
就密谋要处死太师宇文泰, 
临淮王育、广平王赞垂涕切谏,
临淮王元育、广平王元赞哭着再三劝止, 
不听。
但元钦不听。 
泰诸子皆幼,
宇文泰的儿子们都年幼, 
兄子章武公导、中山公护皆出镇,
侄子章武公宇文导,中山公宇文护都出任外镇将领, 
唯以诸婿为心膂,
都城中只有他的几个女婿充当得力心腹, 
大都督清河公李基、义城公李晖、常山公于翼俱为武卫将军,
大都督清河公李基、义城公李晖、常山公于翼都被任命为武卫将军, 
分掌禁兵。
分头掌管宫廷宿卫部队。 
基,
李基是李远的儿子。 
远之子;晖,弼之子;
李晖是李弼的儿子。 
翼,
李翼是李谨的儿子。 
谨之子也。
因此, 
由是魏主谋泄,
西魏国主元钦的密谋很快就被宇文泰诸婿察觉了。 
泰废魏主,
宇文泰废了西魏国主元钦, 
置之雍州,
把他发落到雍州去, 
立其弟齐王廓,
另立他的弟弟齐王元廓为帝,取消了原来的年号, 
去年号,
另立年号, 
称元年,
称元年, 
复姓拓跋氏,
帝室重新恢复姓拓跋, 
九十九姓改为单者,
原先改为单姓的九十九种姓氏, 
皆复其旧。
现在也都恢复了他们原来的旧姓。 
魏初统国三十六,
北魏当初建国时,统一了三十六个小国, 
大姓九十九,
共有九十九个大姓, 
后多灭绝。
后来大多灭绝了。 
泰乃以诸将功高者为三十六姓,
宇文泰就把他手下各位将领中功劳大的人封为三十六姓, 
次者为九十九姓,
功劳低一点的封为九十九姓, 
所将士卒亦改从其姓。
他们部下的兵卒也改姓了主将的姓。 
 
三月,丁亥,
三月丁亥(初一), 
长沙王韶取巴郡。
长沙王萧韶攻取了巴郡。 
 
甲辰,
甲辰(十八日), 
以王僧辩为太尉、车骑大将军。
元帝任命王僧辩为太尉、车骑大将军。 
 
丁未,
丁未(二十一日), 
齐将王球攻宿预,
北齐将领王球攻打宿预城, 
杜僧明出击,
杜僧明带兵出击, 
大破之,
大获全胜, 
球归彭城。
王球只好退回彭城。 
 
郢州刺史陆法和上启自称司徒,
郢州刺史陆法和上书时自称司徒, 
上怪之。
元帝觉得奇怪。 
王褒曰:
王褒替他解释说: 
“法和既有道术,
“陆法和既然有道术, 
容或先知。”
也许这是他预先知道自己会当司徒吧。” 
戊申,
戊申(二十二日), 
上就拜法和为司徒。
元帝就此封陆法和为司徒。 
 
己酉,
己酉(二十三日), 
魏侍中宇文仁恕来聘。
西魏派侍中宇文仁恕出使梁朝。 
会齐使者亦至江陵,
刚好北齐的使者也到了江陵, 
帝接仁恕不及齐使,
元帝对宇文仁恕的接待不如对北齐使者那样隆重, 
仁恕归,
宇文仁恕回国后, 
以靠太师泰。
把这事告诉了太师宇文泰。 
帝又请据旧图定疆境,
元帝又要求按过去的版图来划定边境 线, 
辞颇不逊,
使用的言辞颇为傲慢, 
泰曰:
宇文泰说: 
“古人有言,
“古人说得好: 
‘天之所弃,
‘天意要是想抛弃他, 
谁能兴之,
谁能使他兴起呢! 
’其萧绎之谓乎!”
’这话说的就是萧绎吧!” 
荆州刺史长孙俭屡陈攻取之策,
荆州刺史长孙俭过去曾多次陈述进攻梁朝的方略, 
泰征俭入朝,
宇文泰就把长孙俭征召入朝, 
问以经略,
向他询问向南进攻的计策, 
复命还镇,
然后又命令他回到所镇守的地方, 
密为之备。
秘密地进行南下攻梁的准备。 
马伯符密使告帝,
降魏的梁朝旧臣马伯符秘密派使者把这危险情况报告给元帝, 
帝弗之信。
但元帝不相信。 
 
柔然可汗庵罗辰叛齐,
柔然可汗庵罗辰起兵反叛北齐, 
齐主自将出击,
北齐文宣帝亲自带兵出击, 
大破之,
把他打得大败, 
庵罗辰父子北走。
庵罗辰父子向北逃跑。 
太保安定王贺拔仁献马不甚骏,
太保安定王贺拔仁贡献的马匹不太强壮, 
齐主拔其发,
北齐国主就把他的头发拔掉, 
免为庶人,
免去官职,废为平民, 
输晋阳负炭。
发配到晋阳去背炭。 
 
齐中书令魏收撰《魏书》,
北齐中书令魏收修撰《魏书》, 
颇用爱憎为褒贬,
很爱以自己的爱憎任意褒贬人物, 
每谓人曰:
常常对人说: 
“何物小子,
“你是什么东西, 
敢与魏收作色!
敢和我魏收搭架子,摆脸色!我在写史, 
举之则使升天,
抬举你能让你升天, 
按之则使入地!”
贬低你能叫你入地。” 
既成,
《魏书》写成以后, 
中书舍人卢潜奏“崐收诬罔一代,
中书舍人卢潜启奏高洋,说:“魏收的史书诬蔑了一代人, 
罪当诛。”
他的罪应该处死。” 
尚书左丞卢斐、顿丘李庶皆言《魏史》不直。
尚书左丞卢斐、顿丘人李庶都说《魏史》写得不公正。 
收启齐主云:
魏收启奏文宣帝高洋,说: 
“臣既结怨强宗,
“我既然因修史和强大的宗族结下仇怨, 
将为刺客所杀。”
那么将会被刺客杀死。” 
帝怒,
文宣帝听了勃然大怒, 
于是斐、庶及尚书郎 中王松年皆坐谤史,
于是卢斐、李庶和尚书郎中王松年都因诽谤史书而获罪, 
鞭二百,
每人被鞭打二百下, 
配甲坊。
被发配在甲坊里制造兵甲。 
斐、庶死于狱中,
结果卢斐、李庶死在监狱中, 
潜亦坐系狱。
卢潜也犯罪关入监狱。 
然时人终不服,
但当时人终究不服气, 
谓之“秽史”。
把《魏书》说成“秽史”。 
潜,度世之曾孙;斐,
卢潜是卢度世的曾孙。 
同之子;
卢斐是卢同的儿子。 
松年,遵业之子也。
王松年是王遵业的儿子。 
 
夏,
夏季, 
四月,
四月, 
柔然寇齐肆州,
柔然人进犯北齐的肆州, 
齐主自晋阳讨之,
北齐国主高洋从晋阳出发去讨伐。 
至恒州,
进军到恒州时, 
柔然散走。
柔然人四散而逃。 
帝以二千余骑为殿,
高洋派二千余名骑兵殿后, 
宿黄瓜堆。
宿营在黄瓜堆。 
柔然别部数万骑奄至,
柔然的另一支部队几万骑兵突然到来, 
帝安卧,
文宣帝安然高卧, 
平明乃起,
到天亮才起床, 
神色自若,
神色自若, 
指画形势,
指划山川地形, 
纵兵奋击;
然后指挥战士奋勇猛击敌阵, 
柔然披靡,
柔然人溃散, 
因溃围而出。
北齐 军突围而出。 
柔然走,
柔然人逃跑了, 
追击之,
北齐 军队追击, 
伏尸二十余里,
尸体扔满二十余里的道路, 
获庵罗辰妻子,
捉获了庵罗辰的妻子儿女, 
虏三万余口,
俘虏了三万多人。 
令都督善无高阿那肱帅骑数千塞其走路。
文宣帝命令都督善无人高阿那肱率领几千骑兵去挡住柔然人逃跑的道路。 
时柔然军犹盛,
当时柔然军势还很盛大, 
阿那肱以兵少,
阿那肱因为兵力太少,要求多派一些人马, 
请益,
但是高洋不但不给, 
帝更减其半。
反而减少了一半。 
阿那肱奋击,
阿那肱奋勇进攻, 
大破之。
大破敌军。 
庵罗辰超越岩谷,
庵罗辰越过了岩谷, 
仅以身免。
幸免于一死。 
 
丙寅,
丙寅(十一日), 
上使散骑常侍庚信等聘于魏。
元帝派散骑常侍庚信等到西魏聘问。 
 
癸酉,
癸酉(十八日), 
以陈霸先为司空。
梁朝任命陈霸先为司空。 
 
丁未,
丁未(疑误), 
齐主复自击柔然,
北齐国主高洋又一次亲自进攻柔然, 
大破之。
大获全胜。 
 
庚戌,
庚戌(疑误), 
魏太师泰鸩杀废帝。
西魏太师宇文泰用毒药毒死了废帝元钦。 
 
五月,魏直州人乐炽、洋州人黄国等作乱,
西魏直州人乐炽、洋州人黄国等叛乱, 
开府仪同三司高平田弘、河南贺若敦讨之,
开府仪同三司高平人田弘、河南人贺若敦去讨伐, 
不克。
不能破敌。 
太师泰命车骑大将军李迁哲与敦共讨炽等,
太师宇文泰命令车骑大将军李迁哲与贺若敦一起讨伐乐炽等人, 
平之。
平定了这次叛乱。平乱之后, 
仍与敦南出,
李迁哲仍然与贺若敦一起向南方进发, 
徇地至巴州,
一路攻城掠地,直达巴州。 
巴州刺史牟安民降之,
巴州刺史牟安民投降了他们, 
巴、濮之民皆附于魏。
巴州、濮州的民众都依附了西魏。 
蛮酋向五子王陷白帝,
蛮族酋长向五子王攻陷了白帝城, 
迁哲击之,
李迁哲发兵攻打他, 
五子王遁去,
向五子王逃跑了, 
迁哲追击,
李迁哲追击, 
破之。
打败了他。 
泰以迁哲为信州刺史,
宇文泰任命李迁哲为信州刺史, 
镇白帝。
镇守白帝城。 
信州先无储蓄,
信州这个地方早先没有粮草储备, 
迁哲与军士共采葛根为粮,
李迁哲和士兵一起采葛根之类的野菜野果作粮食, 
时有异味,
不时能采得到新奇味道的, 
辄分尝之,
就分给士兵品尝, 
军士感悦。
士兵都很感动、高兴。 
屡击叛蛮,
李迁哲多次进攻叛变的蛮族, 
破之,
打败了他们, 
群蛮慑服,
各部蛮族被他的军威慑服, 
皆送粮饩,
都送粮食来进贡, 
遣子弟入质。
并派子弟来当人质。 
由是州境安息,
从此以后信州边境安定,人民得以休养生息, 
军储亦赡。
军队粮草储备也丰富了。 
 
柔然乙旃达官寇魏广武,
柔然乙旃达官进犯西魏广武, 
柱国李弼遣击,
柱国李弼派兵出击, 
破之。
把他打得大败。 
 
广州刺史曲江侯勃,
广州刺史曲江侯萧勃, 
自以非上所授,
觉得自己的官职不是元帝所授予的, 
内不自安;
内心很不安稳, 
上亦疑之。
元帝也怀疑他。 
勃启求入朝,
萧勃向上请求朝见元帝。 
五月,
五月, 
乙巳,
乙巳(二十日), 
上以王琳为广州刺史,
元帝任命王琳为广州刺史, 
勃为晋州刺史。
萧勃为晋州刺史。 
上以琳部众强盛,
元帝因为王 琳手下兵势强盛, 
又得众心,
又得到民众拥护, 
故欲远之。
所以想把他外放到远处。 
琳与主书广汉李膺厚善,
王琳与主书广汉人李膺关系很深,一向亲善, 
私谓膺曰:
私下对李膺说: 
“琳,小人也,
“我王琳出身平民小百姓, 
蒙官拔擢至此。
承蒙皇上提拔到这个份上。 
今天下未定,
现在天下还没安定, 
迁琳岭南,
就把我远远迁徙到岭南去, 
如有不虞,
如果形势有变,发生不测的灾祸, 
安得琳力!
我王琳想出力也够不着了! 
窃揆官意不过疑琳,
我私下揣度皇上的意思不就是对我不放心吗? 
琳分望有限,
其实我的志向和期待也很有限, 
岂与官争为帝乎!
难道还能想和皇上争帝位吗? 
何不以琳为雍州刺史、镇武宁,
何不任命我为雍州刺史,镇守武宁。 
琳自放兵作田,
我自会带兵屯垦, 
为国御捍。”
为国御敌,捍卫梁朝。” 
膺然其言而弗敢启。
李膺觉得他的话很对,但不敢启奏元帝。 
 
散骑郎新野庚季才言于上曰:
散骑郎新野人庚季才进言给元帝,说: 
“去年八月丙申,
“去年八月丙申(初六), 
月犯心中星,
月亮侵犯了心宿中间的一颗星, 
今月丙戌,
这月丙戌(十一日), 
赤气干北斗。
赤气干犯了北斗星。 
心为天王,
心 宿就是天王, 
丙主楚分,
丙的天干主管楚地的分野, 
臣恐建子之月有大兵入江陵,
我担心建子之月有大兵来犯江陵, 
陛下宜留重臣镇江陵,
陛下应该留下重臣镇守江陵, 
整旆还都以避其患。
自己整顿旌旗仪仗回建康以避开兵患。 
假令魏虏侵蹙,
假如魏虏入侵, 
止失荆、湘,
我方失地,也止限于荆州、湘州, 
在社稷,
整个国家, 
犹得无虑。”
还能处于安全之境。” 
上亦晓天文,
元帝也懂得天文, 
知楚有灾,
心知楚地会有兵灾, 
叹曰:
长叹一声,说: 
“祸福在天,
“祸福都在天意, 
避之何益!”
避灾躲祸也徒劳无益!” 
 
六月,
六月, 
壬午,
壬午(二十七日), 
齐步大汗萨将兵四万趣泾州,
北齐步大汗萨带兵四万人逼近泾州, 
王僧辩使侯、张彪自石梁引兵助严超达拒之,
王僧辩派侯、张彪从石梁带兵帮助严超达抵抗, 
、彪迟留不进。
侯、张彪接到命令,却迟迟滞留,不肯前进。 
将军尹令思将万余人谋袭盱眙。
梁朝将军尹令思带一万多人准备袭击盱眙。 
齐冀州刺史段韶将兵讨东方白额于宿预,
当时北齐冀州刺史段韶带兵在宿预讨伐东方白额, 
广陵、泾州皆来告急,
正好广陵,泾州两地都来告急, 
诸将患之。
将领们都很担心。 
韶曰:
段韶说: 
“梁氏丧乱,
“梁朝连遭丧乱, 
国无定主,
国家没有确定的主人, 
人怀去就,
臣子们心里怀着或去或留的两种心思, 
强者从之。
看谁势强就归附谁。 
霸先等外托同德,
陈霸先等人外表上表示与梁朝同心同德, 
内有离心,
其实内心早有了分离自雄的念头。 
诸君不足忧,
你们不必担心, 
吾揣之熟矣!”
我对这中间情形都揣摩透了!” 
乃留仪同三司敬显携等围宿预,
于是留下仪同三司敬显携等人围攻宿预, 
自引兵倍道趣泾州,
自己带兵以加倍的速度直取泾州, 
途出盱眙。
路上还经过了盱眙。 
令思不意齐师猝至,
尹令思没想到北齐军队会突然降临, 
望风退走。
赶快望风逃跑。 
韶进击超达,
段韶进攻严超达, 
破之,
打败了他, 
回趣广陵,
又回过头来逼近广陵, 
陈霸先解围走。
陈霸先解围退走, 
杜僧明还丹徒,
杜僧明回丹徒, 
侯、张彪还秦郡。
侯、张彪回秦郡。 
吴明彻围海西,
吴明彻围困海西, 
镇将中山郎基固守,
守将中山人郎基固守城池, 
削木为箭,
削木头作箭头, 
翦纸为羽,
剪纸片作箭尾羽饰,顽强抵抗。 
围之十旬,
吴明彻围困了十旬一百天, 
卒不能克而还。
到底没能打下来,就退回去了。 
 
柔然帅余众东徒,
柔然率领被击溃后剩余的士兵向东迁徙, 
且欲南寇,
而且想要向南进犯。 
齐主帅轻骑邀之于金川。
北齐国主高洋率轻骑兵在金川拦击, 
柔然闻之,
柔然听到消息, 
远遁,
远远逃跑了。 
营州刺史灵丘王峻设伏击之,
营州刺史灵丘人王峻设下埋伏袭击他们, 
获其名王数十人。
捉获了几十个有名的首领。 
 
邓至羌檐失国,
邓至羌人檐失去政权, 
奔魏,
投奔西魏, 
太师泰使秦州刺史宇文导将兵纳之。
太师宇文泰派秦州刺史宇文导带兵接纳了他。 
 
齐段韶还至宿预,
北齐段韶回到宿预, 
使辩士说东方白额,
派一个善于言辞的人去游说东方白额。 
白额开门请盟,
东方白额被说动了,打开城门要求和段韶结盟, 
因执而斩之。
段韶趁机把他抓起来杀了。 
 
秋,
秋季, 
七月,
七月, 
庚戌,
庚戌(二十六日), 
齐主还邺。
北齐国主高洋回到邺城。 
 
魏太师泰西巡,
西魏太师宇文泰到西边巡视, 
至原州。
到达原州。 
 
八月,
八月, 
壬辰,
壬辰(疑误), 
齐以司州牧清河王岳为太保,
北齐任命司州牧清河王高岳为太保, 
司空尉粲为司徒,
司空尉粲为司徒, 
太子太师侯莫陈相为司空,
太子太师侯莫陈相为司空, 
尚书令平阳王淹录尚书事,
尚书令平阳王高淹为录尚书事, 
常山王演为尚书令,
常山王高演为尚书令, 
中书令上党王涣为左仆射。
中书令上党王高涣为左仆射。 
 
乙亥,
乙亥(二十一日), 
齐仪同三司元旭坐事赐死。
北齐国仪同三司元旭因犯罪被赐死。 
丁丑,
丁丑(二十三日), 
齐主如晋阳。
北齐国主高洋去晋阳。当初, 
齐主之未为魏相也,
高洋还没有当上东魏丞相的时候, 
太保、录尚书事平原王高隆之常侮之,
太保、录尚书事平原王高隆之常常轻侮他。 
及将受禅,
待到高洋将接受禅让的时候, 
隆之复以为不可,
高隆之又认为不能这样做, 
齐主由是衔之。
高洋因此记恨在心。 
崔和舒谮“隆之每见诉讼者辄加哀矜之意,
崔季舒乘机进谗言说:“高隆之每次见到吃官司的人就都表示同情哀怜 , 
以示非己能裁。”
以表示这不是他自己就能裁断的,企图把怨恨引向陛下。” 
帝禁之尚书省。
文宣帝高洋听了,就把高隆之软禁在尚书省。 
隆之尝与元旭饮,
高隆之曾经和元旭一块儿饮酒, 
谓旭曰:
对元旭说: 
“与王交,
“我和您的交情, 
当生死不相负。”
是生死之交,永不相负!” 
人有密言之者,
有人把这话密告给文宣帝, 
帝由是发怒,
文宣帝因此勃然大怒, 
令壮士筑百余拳而舍之,
命令壮士把他打了一百余拳,然后扔开, 
辛巳,
辛巳(二十九日), 
卒于路。
高隆之就这样死在路边。 
久之,
过后很久, 
帝追忿隆之,
文宣帝对高隆之越想越恼怒, 
执其子慧登等二十人于前,
又把他的儿子高慧登等二十人捉到自己面前, 
帝以鞭叩鞍,
文宣帝以马鞭击打马鞍为号, 
一时头绝,
令人一下子砍下这二十人的头, 
并投尸漳水;
然后把尸体一起扔到漳水里去。 
又发隆之冢,
又把高隆之的坟墓挖开, 
出其尸,
把尸体刨出来, 
斩截骸骨焚之,
砍为好几段烧掉, 
弃于漳水。
然后扔入漳水。 
 
齐主使常山王演、上党王涣、清河王岳、平原王段韶帅众于洛阳西南筑伐恶城、新城、严城、河南城。
北齐国主高洋派常山王高演、上党王高涣、清河王高岳、平原王段韶率领士兵民工在洛阳西南修筑伐恶城、新城、严城、河南城。 
九月,
九月, 
齐主巡四城,
北齐国主高洋巡视这四座城堡, 
欲以致魏师,
想以这一举动把西魏的军队吸引出来, 
魏师不出,
但西魏军队不敢出来。 
乃如晋阳。
于是高洋就到晋阳去了。 
 
魏宇文泰命侍中崔猷开回车路以通汉中。
西魏宇文泰命令侍中崔猷开山填谷,修通通往汉中的车路。 
 
帝好玄谈,
梁元帝萧绎喜好玄谈, 
辛卯,
辛卯(疑误), 
于龙光殿讲《老子》。
在龙光殿开设讲座,讲论《老子》。 
 
曲江侯勃迁居始兴,
曲江侯萧勃迁居始兴。 
王琳使副将孙先行据番禺。
王琳派副将孙先去占据了番禺。 
 

江陵陷落与梁帝之死

乙巳,
乙巳(疑误), 
魏遣柱国常山公于谨、中山公宇文护、大将军杨忠将兵五万入寇,
西魏派柱国常山公于谨、中山公宇文护、大将军杨忠带兵五万人进犯梁朝, 
冬,
冬季, 
十月,
十月, 
壬戌,
壬戌(初九), 
发长安。
从长安出发。 
长孙俭问谨曰:
长孙俭问于谨,说: 
“为萧绎之计,
“假如咱们替萧绎谋划一下, 
将如之何?”
他该怎样抵抗我军才好呢?” 
谨曰:
于谨回答说: 
“耀兵汉、沔,
“如果他能陈兵于汉江、沔水一带, 
席卷渡江,
从江陵收拾家当率领臣下全部渡江而下, 
直据丹杨,
先径直占据丹杨, 
上策也;
这是上策。 
移郭内居民退保子城,
如果他能把江陵外城内的居民全部移往内城,退保固守, 
峻其陴堞,
把城墙加高, 
以待援军,
等待援军, 
中策也;
这是中策。 
若难于移动,
如果他感到搬动起来很困难, 
据守罗郭,
就原地不动防守外城, 
下策也。”
这可是下策。” 
俭曰:
长孙俭问道: 
“揣绎定出何策?”
“您估计萧绎会采用那一种计策?” 
谨曰:
于谨说: 
“下策。”
“他只会采用下策。” 
俭曰:
长孙俭问: 
“何故?”
“那是为什么呢?” 
谨曰:
于谨回答说: 
“萧氏保据江南崐,
“萧氏据守江南以自保, 
绵历数纪,
已经绵延经历了三、四十年。 
属中原多故,
正好这段时间里中原地区也处多事之秋, 
未遑外略;
不能够向外扩张。 
又以我有齐氏之患,
萧氏又因为我国东边有齐国为患, 
必谓力不能分。
认为我国必不可能分散兵力去进攻他们。 
且绎懦而无谋,
而且萧绎这个人懦弱而没有谋略, 
多疑少断,
多疑而少决断, 
愚民难与虑始,
而那些普通平民们又很难忧深虑远地想问题, 
皆恋邑居,
都留恋自己的家园, 
所以知其用下策也!”
所以我知道萧绎一定采用下策。” 
 
癸亥,
癸亥(初十), 
武宁太守宗均告魏兵且至,
武宁太守宗均向上报告西魏大军将要入侵, 
帝如公卿议之。
元帝召集公卿大臣商议对策。 
领军胡僧、太府卿黄罗汉曰:
领军胡僧、太府卿黄罗汉说: 
“二国通好,
“西魏和我们梁朝一向友好来往, 
未有嫌隙,
也没发生过什么不愉快的事情, 
必应不尔。”
我想不会向我们进攻吧。” 
侍中王琛曰:
侍中王琛也附和说: 
“臣揣宇文容色,
“我曾于去年出使魏,揣摩宇文泰的神色,很是友好, 
必无此理。”
决不可能发兵来打我们。” 
乃复使琛使魏。
于是又派王琛到西魏去访问。 
丙寅,
丙寅(十三日), 
于谨至樊、邓,
于谨的队伍抵达樊、邓, 
梁王帅众会之。
梁王萧率部属去和他会合。 
辛卯,
辛卯(疑误), 
帝停讲,
元帝停止讲论《老子》, 
内外戒严。
朝廷内外宣布戒严。 
王琛至石,
王琛抵达石, 
未见魏军,
没有见到西魏的军队, 
驰书报黄罗汉曰:
派人送急信报告黄罗汉,说: 
“吾至石,
“我已来到石, 
境上帖然,
边境上很安宁, 
前言皆儿戏耳。”
以前说魏要对我们发动进攻,简直是儿戏之言。” 
帝闻而疑之。
元帝听后感到疑惑。 
庚午,
庚午(十七日), 
复讲,
元帝又恢复讲《老子》, 
百官戎服以听。
百官都穿着军装听讲。 
 
辛未,
辛未(十八日), 
帝使主书李膺至建康,
元帝派主书李膺去建康, 
征王僧辩为大都督、荆州刺史,
征召王僧辩为大都督、荆州刺史, 
命陈霸先徙镇扬州。
命令陈霸先移兵驻守扬州。 
僧辩遣豫州刺史侯帅程灵洗等为前军,
王僧辩派遣豫州刺史侯率领程灵洗等为先头部队, 
兖州刺史杜僧明帅吴明彻等为后军。
兖州刺史杜僧明率领吴明彻等人为后卫部队。 
甲戌,
甲戌(二十一日), 
帝夜登凤皇阁,
元帝夜里登上凤皇阁,来回踱步, 
徙倚叹息曰:
凭栏叹息说: 
“客星入翼、轸,
“客星冲犯翼宿、轸宿, 
今必败矣!”
看来这回一定失败了!” 
嫔御皆泣。
嫔妃和侍从听了都哭泣起来。 
 
陆法和闻魏师至,
陆法和听说西魏大兵压境, 
自郢州入汉口,
从郢州出发到汉口, 
将赴江陵。
将赶赴江陵抗敌。 
帝使逆之曰:
元帝派人去拦住他,说: 
“此自能破贼,
“我这儿自能打败敌兵, 
但镇郢州,
你只管镇守郢州, 
不须动也!”
不用动。” 
法和还州,
陆法和回到郢州, 
垩其城门,
让人用白土涂城门, 
著衰,
自己身穿丧服, 
坐苇席,
坐在苇席上, 
终日,
静坐了一天, 
乃脱之。
才把丧服脱下来。 
 
十一月,
十一月, 
帝大阅于津阳门外,
元帝在津阳门外举行大阅兵, 
遇北风暴雨,
遇到北风挟暴雨袭击, 
轻辇还宫。
赶快乘轻车崐便辇回宫。 
癸未,
癸未(初一), 
魏军济汉,
西魏军队渡过汉水, 
于谨令宇文护、杨忠帅精骑先据江津,
于谨命令宇文护、杨忠率精锐骑兵先占领了江津, 
断东路。
切断元帝东逃的道路。 
甲申,
甲申(初二), 
护克武宁,
宇文护攻克武宁, 
执宗均。
抓住了宗均。 
是日,
这一天, 
帝乘马出城行栅,
元帝骑马出城巡察修筑栏栅。 
插木为之,
栏栅用木头插在地上组成, 
周围六十馀里。
周围共六十多里长。 
以领军将军胡僧都督城东诸军事,
又派领军将军胡僧都督城东诸军事, 
尚书右仆射张绾为之副,
尚书右仆射张绾当他的副将, 
左仆射王褒都督城西诸军事,
左仆射王褒都督城西诸军事, 
四厢领直元景亮为之副;
四厢领直元景亮当他的副将。 
王公已下各有所守。
王公以下各大臣各有守责。 
丙戌,
丙戌(初四), 
命太子巡行城楼,
派太子在城楼上巡视督责, 
令居人助运木石。
命令居民帮助军队搬运城防用的木头石头。 
夜,
夜里, 
魏军至黄华,
西魏军队抵达黄华, 
去江陵四十里,
这里离江陵才四十里路。 
丁亥,
丁亥(初五), 
至栅下。
魏兵到了梁军的栅栏下。 
戊子,
戊子(初六), 
州刺史裴畿、畿弟新兴太守机、武昌太守朱买臣、衡阳太守谢答仁开枇杷门出战,
州刺史裴畿、裴畿的弟弟新兴太守裴机、武昌太守朱买臣、衡阳太守谢答仁打开枇杷门出战, 
裴机杀魏仪同三司胡文伐。
裴机杀了西魏仪同三司胡文伐。 
畿,之高之子也。
裴畿是裴之高的儿子。 
 
帝征广州刺史王琳为湘东刺史,
元帝征召广州刺史王琳为湘东刺史, 
使引兵入援。
让他带兵入江陵救援。 
丁酉,
丁酉(十五日), 
栅内火,
军营的栅栏内失火, 
焚数千家及城楼二十五,
烧毁了几千家民房和二十五座城楼。 
帝临所焚楼,
元帝亲临烧毁的城楼察看, 
望魏军济江,
远望魏军渡江涌来, 
四顾汉息。
四顾孤危,不禁长叹。 
是夜,
当天晚上, 
遂止宫外,
就住在宫外, 
宿民家,
宿在老百姓家里。 
己亥,
己亥(十七日), 
移居祗洹寺。
移居到祗洹寺内。 
于谨令筑长围,
于谨下令修筑长久围城用的军营,从此, 
中外信命始绝。
梁朝信使,诏命无法外传,内外联络被切断了。 
 
庚子,
庚子(十八日), 
信州刺史徐世谱、晋安王司马任约等筑垒于马头,
信州刺史徐世谱、晋安王司马任约等在江陵南岸的马头修筑城堡, 
遥为声援。
远远地作为声援。 
是夜,
当天晚上, 
帝巡城,
元帝巡视城防, 
犹口占为诗,
还随口吟出诗来, 
群臣亦有和者。
群臣还有和他诗的。 
帝裂帛为书,
元帝撕裂绢帛写了一封信, 
趣王僧辩曰:
催促王僧辩速发援兵。信中说: 
“吾忍死待公,
“我忍受着死去的熬煎等你来, 
可以至矣!”
现在援兵该可以来了吧!” 
壬寅,
壬寅(二十日), 
还宫;
回到宫中。 
癸卯,
癸丑(疑误), 
出长沙寺。
又出来住入长沙寺。 
戊申,
戍申(二十六日), 
王褒、胡僧、朱买臣、谢答仁等开门出战,
王褒、胡僧、朱买臣、谢答仁等人开门出城迎战, 
皆败还。
都败了回来。 
己酉,
己酉(二十七日), 
帝移居天居寺;
元帝移居天居寺。 
癸丑,
癸丑(疑误), 
移居长沙寺。
移居长沙寺。 
朱买臣按剑进曰:
朱买臣按着宝剑向元帝进言,说: 
“唯斩宗懔、黄罗汉,
“只有杀了宗懔、黄罗汉, 
可以谢天下!”
才可以平息天下的怨恨!” 
帝曰:
元帝说: 
“曩实吾意,
“过去不回建康,其实是我的意思, 
宗、黄何罪!”
宗懔、黄罗汉有什么罪?” 
二人退入众中。
这两个人唯唯退入众人之中。 
 
王琳军到长沙,
王琳的军队赶到长沙, 
镇南府长史裴政请间道先报江陵,
镇南府长史裴政要求走小路先把援兵来到的消息报告江陵。 
至百里洲,
裴政走到百里洲时, 
为魏人所获。
让西魏人抓获了。 
梁王谓政曰:
梁王萧对裴政说: 
“我,
“我, 
武皇帝之孙也,
是武皇帝的孙子, 
不可为尔君乎?
难道不能当你的君主吗? 
若从我计,
如果臣服于我, 
贵及子孙;
那么富贵可以传给子孙。 
如或不然,
如果不听, 
腰领分矣。”
那么你的腰和脖子就要断成两截。” 
政诡对曰:
裴政假意回答说: 
“唯命。”
“我愿唯命是从。” 
锁之至城下,
萧把他用锁链系住,推到江陵城下,让他向城里喊话, 
使言曰:
说: 
“王僧辩闻台城被围,
“王僧辩听说台城被围, 
已自为帝。
已经自立为皇帝。 
王琳孤弱,
王琳孤军力弱, 
不能复来。”
不能再来救援了。” 
政告城中曰:
但裴政却大声告诉城里,说: 
“援兵大至,
“救援大军大批赶来了, 
各思自勉。
你们要自奋自励。 
吾以间使被擒,
我因充当报信的秘使,被敌军抓获, 
当碎身报国。”
理当粉身碎骨,报效国家。” 
监者击其口,
监视他的人使劲打他的嘴, 
怒,
萧勃然大怒, 
使速杀之。
喝令手下快把他杀了。 
西中郎参军蔡大业,
西中郎参军蔡大业进谏说: 
谏曰:
“这样坚贞不屈的人, 
“此民望也,
使民众仰望而归心。 
杀之,
杀了他, 
则荆州不可下矣。”
那么荆州就攻不下来了。” 
乃释之。
萧这才放了他。 
政,之礼之子,
裴政是裴之礼的儿子。 
大业,大宝之弟也。
蔡大业是蔡大宝的弟弟。 
 
时征兵四方,
当时元帝向四方征兵求援, 
皆未至。
都没前来。 
甲寅,
甲寅(疑误), 
魏人百道攻城,
西魏军队从四面八方一齐攻城。 
城中负户蒙,
城里的守军扛着门板作为盾牌, 
胡僧亲当矢石,
胡僧亲自冒着飞箭流石, 
昼夜督战,
昼夜督战, 
奖励将士,
对勇敢的将士进行鼓励, 
明行赏罚,
严明地厉行赏罚, 
众咸致死,
这样大家都拼死抵抗, 
所向摧殄,
所向披靡,敌军纷纷溃败死伤, 
魏不得前。
无法前进。不久, 
俄而僧中流矢死,
胡僧被飞箭射死, 
内外大骇。
内外城军民惊慌失措。 
魏悉众攻栅,
西魏军队倾巢而出猛攻栅栏, 
反者开西门纳魏师,
有反叛的人打开西门迎接魏军进城, 
帝与太子、王崐褒、谢答仁、朱买臣退保金城,
元帝和太子、王褒、谢答仁、朱买臣等退却到金城自保, 
令汝南王大封、晋熙王圆质于于谨以请和。
派汝南王萧大封,晋熙王萧大圆为人质,到于谨军中去求和。 
魏军之初至也,
当魏军刚到的时候, 
众以王僧辩子侍中可为都督,
众人认为王僧辩的儿子侍中王可以当都督。 
帝不用,
但元帝不用他, 
更夺其兵,
还夺了他率领的士兵, 
使与左右十人入守殿中;
让他和身边卫士十个人到宫殿中守卫。 
及胡僧死,
等到胡僧死了, 
乃用为都督城中诸军事。
才任命他为都督城中诸军事。 
裴畿、裴机、历阳侯峻皆出降。
裴畿、裴机、历阳侯萧峻都出城投降了。 
于谨以机手杀胡文伐,
于谨用裴机的手杀了胡文伐, 
并畿杀之。
然后又把他和裴畿一块儿杀了。 
峻,渊猷之子也。
萧峻是萧渊猷的儿子。 
时城南虽破,
当时城南已被攻破, 
而城北诸将犹苦战,
但城北诸将还在苦战, 
日暝,
一直到天黑, 
闻城陷,
听说全城都陷落了, 
乃散。
才纷纷逃散。 
 
帝入东竹殿,
元帝躲进东竹殿, 
命舍人高善宝焚古今图书十四万卷,
命令舍人高善宝把自己收藏的古今图书十四万卷全部烧毁。 
将自赴火,
他正准备跳到火里去自杀, 
宫人左右共止之。
宫中左右侍从一起阻止了他。 
又以宝剑斫柱令折,
元帝又用宝剑砍柱子,宝剑折断, 
叹曰:
他长叹说: 
“文武之道,
“书烧了,剑折了,文武之道, 
今夜尽矣!”
今天晚上全完了。” 
乃使御史中丞王孝祀作降文。
于是让御史中丞王孝祀写投降文告。 
谢答仁、朱买臣谏曰:
谢答仁、朱买臣进谏说: 
“城中兵众犹强,
“城里兵力还算强大, 
乘暗突围而出,
如果乘着黑夜突围而出, 
贼必惊,
贼兵必然惊慌, 
因而薄之,
乘乱大胆靠近敌陈, 
可渡江就任约。”
可以渡 过长江去依靠任约的军队。” 
帝素不便走马,
元帝平时不善于骑马, 
曰:
有点畏难地说: 
“事必无成,
“事情肯定不会成功的, 
只增辱耳!”
只不过徒增羞辱罢了。” 
答仁求自扶,
谢答仁要求亲自为元帝牵马护持。 
帝以问王褒,
元帝问王褒行不行, 
褒曰:
王褒回答说: 
“答仁,
“谢答仁, 
侯景之党,
是侯景的党羽, 
岂足可信!
哪里可以相信!靠他逃跑, 
成彼之勋,
即使成功了也是成就了他的功勋, 
不如降也。”
还不如投降西魏呢!” 
答仁又请守子城,
谢答仁又要求去防守子城, 
收兵可得五千人,
说收拾残兵还能有五千人, 
帝然之,
元帝同意他的建议, 
即授城中大都督,
马上授给他城中大都督的官职, 
配以公主。
把公主也许配给他。 
既而召王褒谋之,
后来又召王褒来谋划这件事, 
以为不可。
王褒认为不能授权给谢答仁。 
答仁请入不得,
谢答仁请求入子城防守,但不获批准,气得吐血, 
欧血而去。
只好走了。 
于谨征太子为质,
于谨接到投降书,提出让太子来当人质, 
帝使王褒送之。
元帝派王褒去送太子。 
谨子以褒善书,
于谨的儿子知道王褒书法很好, 
给之纸笔,
就给他纸和笔,请他写字。 
乃书曰:
王褒写字后自署: 
“柱国常山公家奴王褒。”
“柱国常山公家奴王褒。” 
有顷,
过一阵子, 
黄门郎裴政犯门而出。
黄门郎裴政冲开门出去了。 
帝遂去羽仪文物,
元帝于是丢掉羽仪饰物、骑着白马, 
白马素衣出东门,
穿着素衣逃出东门, 
抽剑击阖曰:
抽出宝剑砍着门扇说: 
“萧世诚一至此乎!”
“我萧世诚到了这个地步了吗!” 
魏军士度堑牵其辔,
西魏将士跳过沟堑一下子拉住了他乘的白马的辔头, 
至白马寺北,
拉到白马寺北边, 
夺其所乘骏马,
把他所骑的骏马夺了下来, 
以驽马代之,
换了一匹老弱的马给他, 
遣长壮胡人手扼其背以行,
派一个高个子的壮健胡人用手扼着他的背押着走, 
逢于谨,
遇到于谨, 
胡人牵帝使拜。
胡人牵着元帝,让他跪拜。 
梁王使铁骑拥帝入营,
梁王萧派铁甲骑兵前后拥着元帝入了军营, 
囚于乌幔之下,
关在黑帐幕里头, 
甚为所诘辱。
萧狠狠地质问羞辱了他一通。 
乙卯,
乙卯(疑误), 
于谨令开府仪同三司长孙俭入据金城。
于谨命令开府仪同三司长孙俭进据金城。 
帝绐俭云:
元帝骗长孙俭,说: 
“城中埋金千斤,
“城里埋着一千斤黄金, 
欲以相赠。”
我想送给你。” 
俭乃将帝入城。
长孙俭就把元帝带进金城。 
帝因述见辱之状,
元帝乘便向长孙俭述说他被萧侮辱的情状, 
谓俭曰:
他对长孙俭说: 
“向聊相绐,
“刚崐才骗了你了, 
欲言此耳,
目的是找个机会向你诉苦, 
岂有天子自埋金乎!”
哪里有天子自己埋藏金子的事!” 
俭乃留帝于主衣库。
于是长孙俭就把元帝留在主衣库里头。 
 
帝性残忍,
元帝生性残忍, 
且惩高祖宽纵之弊,
而且鉴于梁武帝为政过于宽厚放纵的弊病, 
故为政尚严。
所以自己为政崇尚严酷。 
及魏师围城,
到西魏军队围城时, 
狱中死囚且数千人,
监狱里关的死罪囚犯还有几千人。 
有司请释之以充战士;
有关部门建议都释放出来让他们当战士, 
帝不许,
元帝不允许, 
悉令杀之,
命令都用木棍打死, 
事未成而城陷。
还没有来得及执行城已被攻破。 
 
中书郎殷不害先于别所督战,
中书郎殷不害早先在别的地方督战, 
城陷,
城破之后, 
失其母,
失去了母亲。 
时冰雪交积,
当时冰雪堆积, 
冻死者填满沟堑,
冻死的人填满了沟壕, 
不害行哭于道,
殷不害一路上边走边哭, 
求其母尸,
到处寻找母亲的尸体, 
无所不至,
他找遍了所有的地方, 
见沟中死人,
每见到沟里有死人, 
辄投下捧视,
就跳下去抱起来看看, 
举体冻湿,
全身衣服都湿了,冻上了冰,一连找了七天, 
水浆不入口,
没喝一口水, 
号哭不辍声,如是七日,
哭声不断, 
乃得之。
才找到了母亲的遗体。 
 
十二月,丙辰,
十二月丙辰(初四), 
徐世谱、任约退戍巴陵。
徐世谱、任约退守巴陵。 
于谨逼帝使为书召王僧辩,
于谨逼迫元帝写信召降王僧辩, 
帝不可。
元帝拒绝了。 
使者曰:
使者说: 
“王今岂得自由?”
“你现在还能由得自己吗?” 
帝曰:
元帝回答说: 
“我既不自由,
“我既然由不得自己, 
僧辩亦不由我。”
王僧辩也不会听我的了。” 
又从长孙俭求宫人王氏、荀氏及幼子犀首,
元帝又向长孙俭要宫人王氏、荀氏和幼子萧犀首, 
俭并还之。
长孙俭都还给了他。 
或问:
有人问元帝: 
“何意焚书?”
“为什么把书都烧毁?” 
帝曰:
元帝回答: 
“读书万卷,
“我读书万卷, 
犹有今日,
还落得今天亡国的结局, 
故焚之!”
所以干脆烧了它!” 
 
庚申,
庚申(初八), 
齐主北巡,
北齐国主高洋到北方边境巡视, 
至达速岭。
到了达速岭一带, 
行视山川险要,
边走边察看山川险要情形, 
将起长城。
准备修筑长城。 
 
辛未,
辛未(十九日), 
帝为魏人所杀。
元帝被西魏人处死。 
梁王遣尚书傅准监刑,
梁王萧派尚书傅准去监刑, 
以土囊陨之。
用装土的袋子把他压死。 
使以布缠尸,
萧让人用粗布把尸体缠裹起来, 
敛以蒲席,
以蒲草织的席子进行收殓, 
束以白茅,
用白茅草牢牢捆住, 
葬于津阳门外。
埋葬在津阳门外。 
并杀愍怀太子元良、始安王方略、桂阳王大成等。
同时把愍怀太子萧元良、始安王萧方略、桂阳王萧大成等都杀了。 
世祖性好书,
元帝萧绎天性喜好书, 
常令左右读书,
常常让身边人为他读书, 
昼夜不绝,
昼夜不停地读, 
虽熟睡,
虽然睡着了, 
卷犹不释,
手里还拿着书卷。 
或差误及欺之,
如果读错了或有意漏读欺骗他, 
帝辄惊寤。
他就惊醒过来。 
作文章,
他写起文章来, 
援笔立就。
提笔马上就能成篇, 
常言:
平时常说: 
“我韬于文士,
“我比起文士来更善为文, 
愧于武夫。”
比起武夫来却有些惭愧。” 
论者以为得言。
评论他的人认为他这话说得很恰当。 
 
魏立梁王为梁主,
西魏立梁王萧为梁朝的天子, 
资以荆州之地,
给了他荆州管界内缘江一块狭长的土地, 
延袤三百里,
宽不超过三百里, 
仍取其雍州之地。
他原来拥有的雍州的土地被夺走了。 
居江陵东城,
萧住在江陵的东城, 
魏置防主,
西魏在江陵设置城防主将, 
将兵居西城,
带兵住在西城, 
名曰助防,
名义上叫做助防, 
外示助备御,
对外表示这是帮助萧备战御敌, 
内实防之。
其实完全是为了防备萧势力的发展。 
以前仪同三司王悦留镇江陵。
西魏任命前仪同三司王悦留下镇守江陵。 
于谨收府库珍宝及宋浑天仪、梁铜晷表、大玉径四尺及诸法物;
于谨没收了宫廷府库中的珍宝以及刘宋朝铸的浑天仪,梁朝造的铜晷表,直径四尺的大玉和各种法物, 
尽俘王公以下及选百姓男女数万口为奴婢,
把王公以下的百官和挑选出来的百姓男女共几万人全部俘虏去当奴婢, 
分赏三军,
分赏给三军将士, 
驱归长安,
驱赶回长安。 
小弱者皆杀之。
那些幼小体弱的都被杀掉了。 
得免者三百余家,
有三百余家幸免于死, 
而人马所践及冻死者什二三。
但被人马踩死、冻死的也有十分之二三。 
 
魏师之在江陵也,
西魏军队在江陵的时候, 
梁王将尹德毅说曰:
梁王萧的部将尹德毅劝说梁王: 
“魏虏贪,
“魏国人贪婪无比, 
肆其残忍,
残忍本性暴露无遗, 
杀掠士民,
杀害抢劫士民, 
不可胜纪。
种种罪恶行径数也数不清。 
江东之人涂炭至此,
江东人民受到这样的灾难, 
咸谓殿下为之。
都说是殿下招来的。 
殿下既杀人父兄,
殿下既然杀了人家的父兄, 
孤人子弟,
让人家的子弟变成孤儿, 
人尽雠也,
那么人们就都把殿下视为仇敌, 
谁与为国!
谁肯为国家出力! 
今魏之精锐尽萃于此,
现在魏军的精锐都集中在这儿了, 
若殿下为设享会,
如果殿下为他们设下宴会, 
请于谨等为欢,
请于谨等人来欢饮, 
预伏武士,
预先埋伏下武士, 
因而毙之,
乘机把他们杀了, 
分命诸将,
分别命令各将领,乘魏人不提防, 
掩其营垒,
突然袭击他们的营垒, 
大歼群丑,
痛歼这些丑类, 
俾无遗类。
一个也别让他们活着。 
收江陵百姓,
然后再去收伏江陵百姓的民心, 
抚而安之,
对他们加以安抚, 
文武群寮,
对手下的文武百官, 
随材铨授。
也根据他们的才能特长授予官职。这样一来, 
魏人慑息,
魏人被震慑住, 
未敢送死,
不敢随便动武, 
王僧辩之徒,
而王僧辩及其党羽, 
折简可致。
写封信就能招他降伏。完成这一切大事, 
然后朝服济江,
就可以穿戴好朝服渡江而下, 
入践皇极,
回建康登上帝位了。 
晷刻之间,
顷刻之间, 
大功可立。
巨大的功业就可以建立了。 
古人云:
古人说: 
‘天与不取,
‘上天给予的东西你不拿, 
反受其咎。
就反而会受到上天的责怪’。 
’愿殿下恢弘远略,
希望殿下弘扬雄才大略,深谋远虑, 
勿怀匹夫之行。”
而不要满足于普通庸人的作为。” 
曰:
萧回答说: 
“卿此策非不善也,
“您所说的计策并不是不好, 
然魏人待我厚,
然而魏人对待我很好, 
未可背德。
所以不能背弃人家的恩德。 
若遽为卿计,
如果突然采用您的计策, 
人将不食吾馀。”
人们就会厌弃鄙视我!” 
既而阖城长幼被虏,
等到后来江陵全城老幼都被俘虏, 
又失襄阳,
又失去了襄阳故地之时, 
乃叹曰:
萧才长叹说: 
“恨不用尹德毅之言!”
“只恨我当初不采用尹德毅的计策!” 
 
王僧辩、陈霸先等共奉江州刺史晋安王方智为太宰,
王僧辩、陈霸先等人共同侍奉江州刺史晋安王萧方智为太宰, 
承制。
继承梁朝的朝制。 
 
王褒、王克、刘、宗懔、殷不害及尚书右丞吴兴沈炯至长安,
王褒、王克、刘、宗懔、殷不害和尚事右丞吴兴人沈炯到了长安, 
太师泰皆厚礼之。
太师宇文泰都给予优厚的礼遇。 
泰亲至于谨第,
宇文泰亲自到于谨府第, 
宴劳极欢,
设宴尉劳他远征归来,宴会极为盛大,充满欢乐气氛。 
赏谨奴婢千口及梁之宝物并雅乐一部,
又赏给于谨一千个奴碑和梁朝的很多宝物,还有一个奏雅乐的班子。 
别封新野公;
另外又封他为新野公。 
谨固辞,
于谨一再推辞, 
不许。
宇文泰不允许。 
谨自以久居重任,
于谨自己认为在朝廷重要职位上呆很久了, 
功名既立,
功名也建立了, 
欲保优闲,
想给自己留点优游闲逸的时间, 
乃上先所乘骏马及所著铠甲等。
就献上早先所骑的骏马和所穿的衣甲等。 
泰识其意,
宇文泰识破他想退休的用意, 
曰:
对他说: 
“今巨猾未平,
“现在大敌还未平定, 
公岂得遽尔独善!”遂不受。
你怎么能突然就独善其身呢?” 
 
是岁,
这一年, 
魏秦州刺史章武孝公宇文导卒。
西魏秦州刺史章武孝公宇文导去世。 
 
魏加益州刺史尉迟迥督六州,
西魏让尉迟迥督管六个州, 
通前十八州,
加上他以前管的十八个州,这样, 
自剑阁以南,
从剑阁以南的地区内, 
得承制封拜及黜陟。
他可以承受皇帝的旨意自行封官拜将,有任免之权。 
迥明赏罚,
尉迟迥赏罚分明, 
布威恩,
恩威并用, 
绥辑新民,
善于宠抚管理新归附的民众, 
经略未附,
也善于开疆拓土,使还没归附的地区来归附。 
华、夷怀之。
因此华人、夷人都感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