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帝初年政事
太宗孝文皇帝中前三年(甲子、前177)
汉纪六 汉文帝前三年(甲子,公元前177年)
冬,
冬季,
十月,丁酉晦,
十月丁酉晦(疑误),
日有食之。
出现日食。
十一月,
十一月,
丁卯晦,
丁卯晦(疑误),
日有食之。
出现日食。
诏曰:
文帝下诏说:
“前遣列侯之国,
“先前诏令列侯回各自的封地,
或辞未行。
有的人辞别而未成行。
丞相,朕之所重,
丞相是朕所倚重的人,
其为朕率列侯之国!”
应为朕率领列侯返回各自封地!”
十二月,
十二月,
免丞相勃,
文帝免去周勃的丞相职务,
遣就国。
命令他前往封地。
乙亥,
乙亥(十四日),
以太尉灌婴为丞相;
文帝任命太尉灌婴为丞相;
罢太尉官,
罢废太尉之官,
属丞相。
将其职责归属丞相。
淮南王刘长复仇
夏,
夏季,
四月,
四月,
城阳景王章薨。
城阳景王刘章去世。
初,
当初,
赵王敖献美人于高祖,
赵王张敖向高祖献上一位美人,
得幸,有娠。
美人得宠幸而怀孕。
及贯高事发,
等到赵相贯高谋杀高祖的计划败露,
美人亦坐系河内。
美人也受株连被囚禁于河内。
美人母弟赵兼因辟阳侯审食其言吕后;
美人的弟弟赵兼,请辟阳侯审食其向吕后求情,
吕后妒,
吕后嫉妒美人,
弗肯白。
不肯为她说话。
美人已生子,
美人这时已经生子,
恚,
感到愤恨,
即自杀。
便自杀身亡。
吏奉其子诣上,
官吏将其所生之子送给高祖,
上悔,
高祖也有后悔之意,
名之曰长,
为婴儿取名刘长,
令吕后母之,
令吕后收养,
而葬其母真定。
并葬其生母于真定。
后封长为淮南王。
后来,高祖封刘长为淮南王。
淮南王早失母,
淮南王刘长自幼丧母,
常附吕后,
一直亲附吕后,
故孝惠、吕后时得无患;
所以在孝惠帝和吕后临朝时,没有受到吕后的迫害;
而常心怨辟阳侯,
但他心中却常常怨恨辟阳侯审食其,
以为不强争之于吕后,
认为审食其没有向吕后力争,
使其母恨而死也。
才使他的生母含恨而死。
及帝即位,
及至文帝即位,
淮南王自以最亲,
淮南王刘长自认为与文帝最亲近,
骄蹇,
骄傲蛮横,
数不奉法;
屡违法纪;
上常宽假之。
文帝经常从宽处置,不予追究。
是岁,
本年,
入朝,
淮南王入朝,
从上入苑囿猎,
跟随文帝去苑囿打猎,
与上同车,
与文帝同乘一车,
常谓上“大兄”。
经常称文帝为“大哥”。
王有材力,
刘长有勇力,
能扛鼎。
能举起大鼎。
乃往见辟阳侯,
他去见辟阳侯审食其,
自袖铁椎椎辟阳侯,
用袖中所藏铁椎将他击倒,
令从者魏敬刭之;
并令随从魏敬割他的脖子。然后,
驰走阙下,
刘长疾驰到皇宫门前,
肉袒谢罪。
袒露上身,表示请罪。
帝伤其志为亲,
文帝感念他的为母亲复仇之心,
故赦弗治。
所以没有治他的罪。
当是时,
当时,
薄太后及太子、诸大臣皆惮淮南王。
薄太后及太子和大臣们都惧怕淮南王。
淮南王以此,
因此,淮南王归国以后,
归国益骄恣,
更加骄横恣肆,
出入称警跸,
出入称警跸,
称制拟于天子。
自称皇帝,上比于天子。
袁盎谏曰:
袁盎进谏说:
“诸侯太骄,
“诸侯过于骄傲,
必生患。”
必生祸患。”
上不听。
文帝不听。
匈奴犯边与济北王反叛
五月,
五月,
匈奴右贤王入居河南地,
匈奴右贤王侵占河南之地,
侵盗上郡保塞蛮夷,
并纵兵盗掠居住于上郡边塞的少数部族,
杀掠人民。
杀掠人民。
上幸甘泉。
文帝亲临甘泉,
遣丞相灌婴发车骑八万五千,
派遣丞相灌婴率征发的车骑八万五千人,
诣高奴击右贤王;
到高奴进击右贤王;
发中尉材官属卫将军,
又征发中尉所掌领的步兵,由卫将军指挥,
军长安。
驻守长安。
右贤王走出塞。
匈奴右贤王逃出塞外。
上自甘泉之高奴,
文帝从甘泉到高奴,
因幸太原,
因而临幸太原郡,
见故群臣,
接见他身为代王时的旧日部属,
皆赐之;
都给予赏赐;
复晋阳、中都民三岁租。
并诏令免征晋阳、中都人民三年的田税,
留游太原十余日。
在太原逗留游玩了十多天。
初,
当初,
大臣之诛诸吕也,
朝廷大臣铲除诸吕之时,
朱虚侯功尤大,
朱虚侯刘章功劳尤其大,
大臣许尽以赵地王朱虚侯,
大臣们曾许诺把全部赵地封给他为王,
尽以梁地王东牟侯。
把全部梁地封给其弟东牟侯刘兴居为王。
及帝立,
及至文帝得立为帝,
闻朱虚、东牟之初欲立齐王,
得知朱虚侯、东牟侯当初打算拥立齐王刘襄为帝,
故绌其功,
故有意贬抑二人的功劳,
及王诸子,
等到分封皇子为王时,
乃割齐二郡以王之。
才从齐地划出城阳、济北二郡,分别立刘章为城阳王、刘兴居为济北王。
兴居自以失职夺功,
刘兴居自认为失掉了应得的侯王之位,功劳被夺,
颇怏怏;
颇为不满;
闻帝幸太原,
现在听说文帝亲临太原,
以为天子且自击胡,
以为皇帝将亲自统兵出击匈奴,有机可乘,
遂发兵反。
就发兵造反。
帝闻之,
汉文帝得知刘兴居举兵谋反,
罢丞相及行兵皆归长安,
诏令丞相和准备出击匈奴的军队都返回长安,
以棘蒲侯柴武为大将军,
任命棘蒲侯柴武为大将军,
将四将军、十万众击之;
统领四位将军、十万军队出击刘兴居;
祁侯缯贺为将军,
任命祁侯缯贺为将军,
军荥阳。
率军驻守荥阳。
秋,
秋季,
七月,
七月,
上自太原至长安。
文帝自太原返抵长安。
诏:
文帝下诏书:
“济北吏民,
“济北境内吏民,
兵未至先自定及以军城邑降者,
凡在朝廷大兵未到之前就归顺朝廷和率军献城邑投降的,
皆赦之,
都给以宽赦,
复官爵;
且恢复原有的官职爵位;
与王兴居去来者,
即便是追随刘兴居参预谋反的,只要归降朝廷,
赦之。”
也可赦免其罪。”
八月,
八月,
济北王兴居兵败,
济北王刘兴居兵败,
自杀。
自杀。
张释之执法轶事
初,
当初,
南阳张释之为骑郎,
南阳人张释之当骑郎,
十年不得调,
历时十年未得升迁,
欲免归。
曾打算辞官返归故里。
袁盎知其贤而荐之,
袁盎知道张释之是个有德才的人,就向文帝推荐他,
为谒者仆射。
升为谒者仆射。
释之从行,
张释之跟随文帝,
登虎圈,
来到禁苑中养虎的虎圈,
上问上林尉诸禽兽簿。
文帝向上林尉询问禁苑中所饲养的各种禽兽的登记数目,
十余问;
先后问了十多种,
尉左右视,
上林尉仓惶失措,左右观望,
尽不能对。
全都答不上来。
虎圈啬夫从旁代尉对。
站立于一旁的虎圈啬夫代上林尉回答了文帝的提问。
上所问禽兽簿甚悉,
文帝十分详细地询问禽兽登记的情况,
欲以观其能;
想考察虎圈啬夫的才能;
口对响应,
虎圈啬夫随问随答,
无穷者。
没有一个问题被难倒。
帝曰:
文帝说:
“吏不当若是邪!
“官吏难道不应像这样吗!
尉无赖。”
上林尉不可信赖。”于是,
乃诏释之拜啬夫为上林令。
文帝诏令张释之去任命啬夫为管理禁苑的上林令。
释之久之前,
张释之停了许久,
曰:
走近文帝说:
“陛下以绛侯周勃何如人也?”
“陛下以为绛侯周勃是什么样的人呢?”
上曰:
文帝回答说:
“长者也。”
“他是长者。”
又复问:
张释之又问:
“东阳侯张相如何如人也?”
“东阳侯张相如是什么样的人呢?”
上复曰:
文帝答:
“长者。”
“长者。”
释之曰:
张释之说:
“夫绛侯、东阳侯称为长者,
“绛侯周勃、东阳侯张相如被称作长者,
此两人言事曾不能出口,
他们两人在论事时尚且有话说不出口,
岂效此啬夫喋喋利口捷给哉!
哪能效法这个啬夫的多言善辩呢!
且秦以任刀笔之吏,
秦王朝重用刀笔之吏,
争以亟疾苛察相高,
官场之上争着用敏捷苛察比较高低,
其敝,徒文具而无实,
它的害处是空有其表而无实际的内容,
不闻其过,
皇帝听不到对朝政过失的批评,
陵迟至于土崩。
却使国家走上土崩瓦解的末路。
今陛下以啬夫口辨而超迁之,
现在陛下因啬夫善于辞令而破格升官,
臣恐天下随风而靡,
我只怕天下人争相效仿,
争为口辩而无其实。
都去练习口辩之术而无真才实能。
夫下之化上,
在下位的受到在上位的感化,
疾于景响,
比影随景,响应声还快。
举错不可以审也!”
君主的举动不可不审慎啊!”
帝曰:
文帝说:
“善!”
“您说得好啊!”
乃不拜啬夫。
于是不给啬夫升官。
上就车,
文帝上车返回皇宫,
召释之参乘。
令张释之为陪乘。
徐行,
一路上缓缓而行,
问释之秦之敝,
文帝询问秦朝政治的弊端,
具以质言。
张释之都给以质直的回答。
至宫,
车驾返抵宫中,
上拜释之为公车令。
文帝任命张释之为公车令。
顷之,
时隔不久,
太子与梁王共车入朝,
太子与梁王共乘一车入朝,
不下司马门。
经过司马门,二人也未曾下车示敬崐。
于是释之追止太子、梁王,
于是,张释之追上太子和梁王,
无得入殿门,
禁止他们二人进入殿门,
遂劾“不下公门,
并马上劾奏太子和梁王“经公门不下车,
不敬,”奏之。
为不敬”。
薄太后闻之;
薄太后也得知此事,
帝免冠,
文帝为此向太后免冠赔礼,
谢教儿子不谨。
承认自己教子不严的过错。
薄太后乃使使承诏赦太子、梁王,
薄太后于是派专使传诏赦免太子和梁王,
然后得入。
二人才得以进入殿门。
帝由是奇释之,
由此,文帝更惊奇和赏识张释之的胆识,
拜为中大夫;
升他为中大夫;
顷之,
不久,
至中郎将。
任命他为中郎将。
从行至霸陵,
张释之随从文帝巡视霸陵,
上谓群臣曰:
文帝对群臣说:
“嗟乎!
“嗟乎!
以北山石为椁,
我的陵墓用北山岩石做外,
用絮斫陈漆其间,
把麻絮切碎填充在间隙中,再用漆将它们粘合为一体,如此坚固,
岂可动哉!”
难道有谁能打得开吗!”
左右皆曰:
左右近侍都说:
“善!”
“对!”
释之曰:
唯独张释之说:
“使其中有可欲者,
“假若里面有能勾起人们贪欲的珍宝,
虽锢南山犹有隙;
即便熔化金属把整个南山封起来,也会有间隙;
使其中无可欲者,
假若里面没有珍宝,
虽无石椁,
即便是没有石墩,
又何戚焉!”
又有什么可忧虑的啊!”
帝称善。
文帝称赞他说得好。
是岁,
这一年,
释之为廷尉。
张释之被任命为廷尉。
上行出中渭桥,
文帝出行经过中渭桥,
有一人从桥下走,
有一人从桥下跑出,
乘舆马惊,
惊动了为皇帝驾车的马匹;
于是使骑捕之,
于是,文帝令骑士追捕,
属廷尉。
并将他送交廷尉治罪。
释之奏当:
张释之奏报处置意见:
“此人犯跸,
“此人违犯了清道戒严的规定,
当罚金。”
应当罚金。”
上怒曰:
文帝发怒说:
“此人亲惊吾马;
“此人直接惊了我乘舆的马,
马赖和柔,
仗着这马脾性温和,
令他马,
假若是其他马,
固不败伤我乎!
能不伤害我吗!
而廷尉乃当之罚金!”
可廷尉却判他罚金!”
释之曰:
张释之解释说:
“法者,
“法,
天下公共也。
是天下公共的。
今法如是;
这一案件依据现在的法律就是这样定罪;
更重之,
加罪重判,
是法不信于民也。
法律就不能取信于民众。
且方其时,
况且,
上使使诛之则已。
在他惊动马匹之际,如果皇上派人将他杀死,
今已下廷尉;
也就算了。
廷尉,
现在已把他交给廷尉,
天下之平也,
廷尉是天下公平的典范,
壹倾,
稍有倾斜,
天下用法皆为之轻重,
天下用法就可轻可重,没有标准了,
民安所错其手足!
百姓还怎样安放自己的手脚呢!
唯陛下察之!”
请陛下深思。”文帝思虑半晌,
上良久曰:
说:
“廷尉当是也。”
“廷尉的判决是对的。”
其后人有盗高庙坐前玉环,得;
其后,有人偷盗高祖庙中神位前的玉环而被捕,
帝怒,
汉文帝大怒,
下廷尉治。
交给廷尉治罪。
释之按“盗宗庙服御物者”为奏当弃市。
张释之奏报判案意见:按照“偷盗宗庙服御器物”的律条,案犯应当在街市公开斩首。
上大怒曰:
汉文帝大怒说:
“人无道,
“此人大逆不道,
乃盗先帝器!
竟敢盗先帝器物!
吾属廷尉者,
我将他交给廷尉审判,
欲致之族;
是想将他诛灭全族;
而君以法奏之,
而你却依法判他死罪,
非吾所以共承宗庙意也。”
这是违背我恭奉宗庙的本意的。”
释之免冠顿首谢曰:
张释之见皇帝震怒,免冠顿首谢罪说:
“法如是,
“依法这样判,
足也。
满够了。
且罪等,
况且,同样的罪名,
然以逆顺为差。
还应该根据情节逆顺程度区别轻重。
今盗宗庙器而族之,
今天此人以偷盗宗庙器物之罪被灭族,
有如万分一,
若万一有愚昧无知之辈,
假令愚民取长陵一土,
从高祖的长陵上取了一捧土,
陛下且何以加其法乎?”
陛下将怎样给他加以更重的惩罚呢?”于是,
帝乃白太后许之。
文帝向太后说明情况,批准了张释之的判刑意见。
四年(乙丑、前176)
前四年(乙丑,公元前176年)
冬,
冬季,
十二月,
十二月,
颍阴懿侯灌婴薨。
颍阴懿侯灌婴去世。
春,
春季,
正月,甲午,
正月甲午(初四),
以御史大夫阳武张苍为丞相。
汉文帝任命御史大夫阳武县人张苍为丞相。
苍好书,
张苍喜读书籍,
博闻,
博闻多识,
尤邃律历。
尤精于律历之学。
上召河东守季布,
文帝召河东郡郡守季布来京,
欲以为御史大夫。
想任命为御史大夫。
有言其勇、使酒、难近者;
有人说季布勇武难制、酗酒好斗,不适于做皇帝的亲近大臣,所以,
至,
季布到京后,
留邸一月,
在官邸中滞留一个月,
见罢。
才得到召见,并令他还归原任。
季布因进曰:
季布对文帝说:
“臣无功窃宠,
“我本无功劳而有幸得到陛下宠信,
待罪河东,
担任河东郡守,
陛下无故召臣,
陛下无故召我来京,
此人必有以臣欺陛下者。
必定是有人向陛下言过其实地推荐我。
今臣至,
现在我来京,
无所受事,
没有接受新的使命,
罢去,
仍归原任,
此人必有毁臣者。
这一定是有人诋毁我。
夫陛下以一崐人之誉而召臣,
陛下因一人的赞誉而召我来,
以一人之毁而去臣,
又因一人的诋毁而令我去,
臣恐天下有识闻之,
我深恐天下有识之士得知此事,
有以窥陛下之浅深也!”
会有人以此来窥探陛下的深浅得失!”
上默然,
文帝默然,
惭,
面露惭色,
良久曰:
过了好久才说:
“河东,
“河东郡,
吾股肱郡,
是我重要而得力的郡,
故特召君耳。”
所以特地召你来面谈。”
上议以贾谊任公卿之位。
文帝提议让贾谊出任公卿,
大臣多短之曰:
许多大臣贬责贾谊说:
“洛阳之人,
“这个洛阳人,
年少初学,
太年轻,学问不深,
专欲擅权,
极力要掌握大权,
纷乱诸事。”
扰乱朝廷大事。”
于是天子后亦疏之,
于是,文帝以后也就疏远贾谊,
不用其议,
不采纳他的意见,
以为长沙王太傅。
把他外放为长沙王的太傅。
绛侯周勃既就国,
绛侯周勃在前往封地之后,
每河东守、尉行悬至绛,
每当河东郡的郡守、郡尉巡行县级属地来到绛地,
勃自畏恐诛,
周勃都深怕他们是受命前来捕杀自己,
常被甲,
经常身穿铠甲,
令家人持兵以见之。
令家中人手执兵器,然后与郡守、郡尉相见。
其后人有上书告勃欲反,
其后,有人向皇帝上书,举告周勃要造反,
下廷尉;
皇帝交给廷尉处置,
廷尉逮捕勃,
廷尉将周勃逮捕下狱,
治之。
审讯案情。
勃恐,
周勃极为恐惧,
不知置辞;
不知怎样对答才好;
吏稍侵辱之。
狱吏逐渐对周勃有所凌辱。
勃以千金与狱吏,
周勃用千金行贿狱吏,
吏乃书牍背示之曰:“以公主为证。”
狱吏就在公文木牍背面写了“以公主为证”,
公主者,
暗示周勃让公主作证。
帝女也,
公主是指文帝的女儿,
勃太子胜之尚之。
周勃的长子周胜之娶她为妻。
薄太后亦以为勃无反事。
薄太后也以为周勃不会谋反。
帝朝太后,
文帝朝见太后时,
太后以冒絮提帝曰:
太后恼怒地将护头的帽絮扔到文帝身上说:
“绛侯始诛诸吕,
“绛侯周勃当初在诛灭诸吕的时候,
绾皇帝玺,
手持皇帝玉玺,
将兵于北军,
身统北军将士,
不以此时反,
他不利用这一时机谋反,
今居一小县,
今天住在一个小县,
顾欲反邪!”
反而要谋反吗!”
帝既见绛侯狱辞,
文帝此时已见到了周勃在狱中所写的辩白之辞,
乃谢曰:
于是向太后谢罪说:
“吏方验而出之。”
“狱吏刚刚证实他无罪,就要释放他了。”
于是使使持节赦绛侯,
汉文帝派使者持皇帝信节赦免绛侯周勃,
复爵邑。
恢复他原有的爵位和封地。
绛侯既出,曰:
绛侯周勃获释之后说:
“吾尝将百万军,
“我曾经统帅过百万雄兵,
然安知狱吏之贵乎!”
但怎知狱吏的尊贵呢!”
作顾成庙。
兴建顾成庙。
五年(丙寅、前175)
前五年(丙寅,公元前175年)
春,
春季,
二月,
二月,
地震。
发生地震。
初,
当初,
秦用半两钱,
秦行用半两钱,
高祖嫌其重,
高祖嫌半两钱过重,
难用,
使用不便,
更铸荚钱。
另行铸造荚钱。至此时,
于是物价腾踊,
物价暴涨,
米至石万钱。
一石米贵至一万钱。
夏,
夏季,
四月,
四月,文帝下诏:
更造四铢钱;
另行铸造四铢钱;
除盗铸钱令,
废除禁止私人铸钱的禁令,
使民得自铸。
允许民间自行铸钱。
贾谊谏曰:
贾谊提出批评说:
“法使天下公得雇租铸铜、锡为钱,
“现行法令允许天下公开雇人熔铸铜、锡为钱币,
敢杂以铅、铁为他巧者,
有敢掺杂铅、铁取巧谋利的人,
其罪黥。
就处以黥刑。但是,
然铸钱之情,
铸钱的人都以获利为目的,
非淆杂为巧,
如果不杂以铅铁,
则不可得赢;
就不可能获利;
而淆之甚微,
而只要掺上很小比例的铅和铁,
为利甚厚。
就会获利丰厚。
夫事有召祸而法有起奸;
有的事容易引起后患,有的法令能导致违法犯罪;
今令细民人操造币之势,
现在让平民百姓掌握铸币的大权,
各隐屏而铸作,
他们各自隐蔽地铸造,
因欲禁其厚利微奸,
要想禁止他们在铸钱时为获厚利而取巧舞弊,
虽黥罪日报,
即便是每天都有人因此而被判处黥刑,
其势不止。
也禁止不住。
乃者,
以往,
民人抵罪多者一县百数,
百姓因此犯罪而被判刑的,多的一县可至数百人,
及吏之所疑笞奔走者甚众。
被官吏怀疑而受到逮捕拷打和为传讯而奔走的人,那就更多了。
夫县法以诱民使入陷井,
设立法律去引诱百姓犯罪受刑,
孰多于此!
还有什么能比这种铸钱令更严重呢!另外,
又民用钱,
民间习惯使用的钱币,
郡县不同:
各个地方有所不同:
或用轻钱,
使用轻钱,
百加若干;
一百枚须添若干枚,
或用重钱,
使用重钱,
平称不受。
又不按标准数使用。
法钱不立:
官府规定的货币在交易中不具有权威地位,对此,
吏急而壹之乎?
如果官府采取强硬手段来统一市场币的话,
则大为烦苛而力不能胜;
事情一定会很繁琐、很苛酷,而且力难胜任;
纵而弗呵乎?
如果官府放纵的话,
则市肆异用,
市场上流行各种钱币,
钱文大乱;
币制就陷入混乱。可见,
苟非其术,
如果关于钱币的法律不完善,
何乡而可哉!
到哪里寻求标准呢!现在,
今农事弃捐而采铜者日蕃,释其耒耨,
放弃农业而开山采铜的人日益增多,
冶熔炊炭;
扔下农具而去炼铜铸钱、烧制木炭;
奸钱日多,
质量低劣的钱币每天都在增加,
五谷不为多崐。
五谷粮食却无法增加。
善人怵而为奸邪,
善良的人受此风气的引诱而做出了罪恶的事情,
愿民陷而之刑戮;
谨慎怕事的人也被裹挟犯罪而受到刑罚甚至于杀戳。
刑戮将甚不详,
惩罚杀戮百姓是很不吉祥的,
柰何而忽!
为什么疏忽了呢!
国知患此,
朝廷了解到它的祸患,
吏议必曰‘禁之’。
大臣们必定会建议说‘禁止私人铸钱’。但是,
禁之不得其术,
如果禁止的方法不对,
其伤必大。
就会造成很大的危害。
令禁铸钱,
法令禁止私人铸钱,
则钱必重;
就必然导致钱币减少、币值增加;这样一来,
重则其利深,
铸币的获利就更大,
盗铸如云而起,
私人违法铸币就如同风起云涌,
弃市之罪又不中以禁矣。
用弃市的重刑也不足以禁上盗铸。
奸数不胜而法禁数溃,
违法犯罪防不胜防,法律禁令屡遭破坏,
铜使之然也。
这是用于铸币的铜造成的后果。
铜布于天下,
铜分布在天下百姓手中,
其为祸博矣,
所造成的祸害是很大的,所以,
故不如收之。”
不如由朝廷控制铜的流通。”
贾山亦上书谏,
贾山也上书提出批评意见,
以为:
认为:
“钱者,
“钱币,
亡用器也,
本是无用之物,
而可以易富贵。
却可以用来换取富贵。
富贵者,
使人获得富贵,
人主之操柄也;
本来是由君主所掌握的权柄;
令民为之,
让百姓铸币,
是与人主共操柄,
是使百姓与君主共同掌握权柄,
不可长也。”
不应该再继续下去。”
上不听。
文帝不采纳这些意见。
是时,
这时,
太中大夫邓通方宠幸,
太中大夫邓通正得到文帝的宠幸,
上欲其富,
文帝为了使邓通成为巨富,
赐之蜀严道铜山,
就把蜀郡严道县的铜山赏赐给他,
使铸钱。
让他采铜铸钱。
吴王濞有豫章铜山,
吴王刘濞境内的豫章郡有产铜的矿山,
招致天下亡命者以铸钱;
他召集了许多不向官府登记户籍的流民开矿铸钱;
东煮海水为盐;
在吴国东部用海水煮盐;
以故无赋而国用饶足。
所以,吴王刘濞不必向百姓收取赋税而官府费用却极为充裕。
于是吴、邓钱布天下。
于是,吴国和邓通所铸造的钱币流通于全国。
初,
当初,
帝分代为二国;
文帝把代国封地分为两国。
立皇子武为代王,
立皇子刘武为代王,
参为太原王。
刘参为太原王。
是岁,
这一年,
徙代王武为淮阳王;
文帝把代王刘武改封为淮阳王;
以太原王参为代王,
改封太原王刘参为代王,
尽得故地。
得到了原代国的全部封地。
六年(丁卯、前174)
前六年(丁卯,公元前174年)
冬,
冬季,
十月,
十月,
桃、李华。
桃树、李树都不合时令地开了花。
淮南王案后续
淮南厉王长自作法令行于其国,
淮南王刘长自设法令,推行于封国境内,
逐汉所置吏,
驱逐了汉朝廷所任命的官员,
请自置相、二千石;
请求允许他自己任命相和二千石官员;
帝曲意从之。
汉文帝违背自己的愿望同意了他的请求。
又擅刑杀不辜及爵人至关内侯;
刘长又擅自刑杀无罪的人,擅自给人封爵,最高到关内侯;
数上书不逊顺。
多次给朝廷上书都有不逊之语。
帝重自切责之,
文帝不愿意亲自严厉地责备他,
乃令薄昭与书风谕之,
就让薄昭致书淮南王,委婉崐地规劝他,
引管、蔡及代顷王、济北王兴居以为儆戒。
征引周初管叔、蔡叔以及本朝代顷王刘仲、济北王刘兴居骄横不法、最终被废被杀之事,请淮南王引以为戒。
王不说,
淮南王刘长接到薄昭书信,很不高兴,
令大夫但、士伍开章等七十人与棘蒲侯柴武太子奇谋以辇车四十乘反谷口;
指派大夫但、士伍开章等七十余人与棘蒲侯柴武的太子柴奇合谋,准备用四十辆辇车在谷口发动叛乱;
令人使闽越、匈奴。
刘长还派出使者,去与闽越、匈奴联络。
事觉,
反情败露,
有司治之;
有关机构追究此事来龙去脉;
使使召淮南王。
文帝派使臣召淮南王进京。
王至长安,
淮南王刘长来到长安,
丞相张苍、典客冯敬行御史大夫事,
丞相张苍、代行御史大夫职责的典客冯敬,
与宗正、廷尉奏:
与宗正、廷尉等大臣启奏:
“长罪当弃市。”
“刘长应被处以死刑。”
制曰:
文帝命令说:
“其赦长死罪,废,
“赦免刘长的死罪,
勿王;
废去王号;
徙处蜀郡严道邛邮。”
把他遣送安置在蜀郡严道县的邛邮。”
尽诛所与谋者。
与刘长通谋造反的人,都被处死。
载长以辎车,
刘长被安置在密封的囚车中,
令县以次传之。
文帝下令沿途所过各县依次传送。
袁盎谏曰:
袁盎进谏说:
“上素骄淮南王,
“皇上一直骄宠淮南王,
弗为置严傅、相,
不为他配设严厉的太傅和相,
以故致此。
所以才发展到这般田地。
淮南王为人刚,
淮南王秉性刚烈,
今暴摧折之,
现在如此突然地摧残折磨他,
臣恐卒逢雾露病死,
我担心他突然遭受风露生病而死于途中,
陛下有杀弟之名,
陛下将有杀害弟弟的恶名,
奈何?”
可如何是好?”
上曰:
文帝说:
“吾特苦之耳,
“我的本意,只不过要让刘长受点困苦罢了,
今复之。”
现在就派人召他回来。”
淮南王果愤恚不食死。
淮南王刘长果然愤恨绝食而死。
县传至雍,
囚车依次传送到雍县,
雍令发封,
雍县的县令打开了封闭的囚车,
以死闻。
向朝廷报告了刘长的死讯。
上哭甚悲,
文帝哭得很伤心,
谓袁盎曰:
对袁盎说:
“吾不听公言,
“我没听你的话,
卒亡淮南王!
终于害死了淮南王!
今为奈何?”
现在该怎么办?”
盎曰:
袁盎说:
“独斩丞相、御史以谢天下乃可。”
“只有斩杀丞相、御史大夫以向天下谢罪才行。”
上即令丞相、御史逮考诸县传送淮南王不发封馈侍者,
文帝立即命令丞相、御史大夫逮捕拷问传送淮南王的沿途各县不开启封门送食物的官员,
皆弃市;
把他们全都处死;
以列侯葬淮南王于雍,
用列侯的礼仪把淮南王安葬在雍县,
置守冢三十户。
配置了三十户百姓专管看护坟墓。
匈奴单于遗汉书曰:
匈奴单于给汉朝廷送来书信说:
“前时,
“前些时候,
皇帝言和亲事,
皇帝谈到和亲的事,
称书意,
与书信的意思一致,
合欢。
双方都很喜悦。
汉边吏侵侮右贤王;
汉朝边境官员侵夺侮辱我匈奴右贤王,
右贤王不请,
右贤王未经向我请示批准,
听后义卢侯难支等计,
听从了后义卢侯难支等人的计谋,
与汉吏相距。
与汉朝官吏相互敌对,
绝二主之约,
断绝了两家君主的和好盟约,
离兄弟之亲,
离间了兄弟之国的情谊,
故罚右贤王,
为此我惩罚右贤王,
使之西求月氏击之。
命令他向西方寻找并攻击月氏国。
以天之福,
由于苍天降福保佑,
吏卒良,
将士精良,
马力强,
战马强壮,
以夷灭月氏,
现已消灭了月氏,
尽斩杀、降下,
其部众已全部被杀或投降,
定之;
月氏已被我征服;
楼兰、乌孙、呼揭及其旁二十六国,
楼兰、乌孙、呼揭及其附近的二十六国,
皆已为匈奴,
都已归匈奴统辖,所有擅长骑射的游牧部族,
诸引弓之民并为一家,
都合并为一家,
北州以定。
北部由此而统一和安宁。
愿寝兵,
我愿意放下刀兵,
休士卒,
休息士卒,
养马,
牧养马匹,
除前事,
消除以前的仇恨和战争,
复故约,
恢复原来的结好盟约,
以安边民。
以安定双方边境的民众。
皇帝即不欲匈奴近塞,
如果皇帝不希望我们匈奴靠近汉的边境,
则且诏吏民远舍。”
我就暂且诏令匈奴的官民远离边界居住。”
帝报书曰:
汉文帝复信说:
“单于欲除前事,
“单于准备消除双方以前的不愉快,
复故约,
恢复原来的盟约,
朕甚嘉之!
朕对此极表赞赏!
此古圣王之志也。
这是古代圣明君主追求的目标。
汉与匈奴约为兄弟,
汉与匈奴相约为兄弟,
所以遗单于甚厚;
用来赠送单于的东西是很丰厚的;
倍约、离兄弟之亲者,
违背盟约、离间兄弟情谊的事情,
常在匈奴。
多发生在匈奴一方。
然右贤王事已在赦前,
但右贤王那件事情发生在大赦以前,
单于勿深诛!
单于就不必过分责备他了!
单于若称书意,
单于如果能崐按来信所说去做,
明告诸吏,
明确告知大小部属官员,
使无负约,
约束他们不再违背和约,
有信,
守信用,
敬如单于书。”
就遵守单于信上的约定。”
后顷之,
其后不久,
冒顿死,
冒顿死去,
子稽粥立,
他的儿子稽粥继位,
号曰老上单于。
称为老上单于。
老上单于初立,
老上单于刚继位,
帝复遣宗室女翁主为单于阏氏,
文帝又指派一位宗室的女儿翁主嫁给他做单于阏氏,
使宦者燕人中行说傅翁主。
并派宦官、燕地人中行说去辅佐翁主。
说不欲行,
中行说不愿意去匈奴,
汉强使之。
汉朝廷逼迫他去。
说曰:
中行说恼怒地说:
“必我也,为汉患者!”
“我一定要使汉朝廷深受祸患!”
中行说既至,
中行说到匈奴以后,
因降单于,
就归降了单于,
单于甚亲幸之。
单于很宠信他。
初,
当初,
匈奴好汉缯絮、食物。
匈奴喜好汉朝的缯帛丝绵和食品。
中行说曰:
中行说劝单于说:
“匈奴人众不能当汉之一郡,
“匈奴的人口,还不如汉朝一个郡的人口多,
然所以强者,
然而却是汉的强敌,
以衣食异,
原因就在于匈奴的衣食与汉不同,
无仰于汉也。
不需要仰仗于汉朝。现在,
今单于变俗,
假若单于改变习俗,
好汉物;
喜爱汉朝的东西;
汉物不过什二,
汉朝只要拿出不到十分之二的东西,
则匈奴尽归于汉矣。
那么匈奴就要都被汉朝收买过去了。最好的办法是:
其得汉缯絮,
把所得的汉朝的丝绸衣裳,
以驰草棘中,
令人穿在身上冲过草丛荆棘,
衣裤皆裂敝,
衣服裤子都撕裂破烂,
以示不如旃裘之完善也;
以证明它们不如用兽毛制成的旃裘完美实用;
得汉食物,
把所得的汉朝的食物,
皆去之,
都扔掉,
以示不如酪之便美也。”
以显示它不如乳酪便利和味美可口。”
于是说教单于左右疏记,
于是,中行说教单于的左右侍从学习文字,
以计课其人众、畜牧。
用以统计匈奴的人口和牲畜数量。
其遗汉书牍及印封,
凡是匈奴送给汉朝的书信木札以及印封,
皆令长大,
其规格都增长加宽,
倨傲其辞,
并使用傲慢不逊的言辞,
自称“天地所生、日月所置匈奴大单于。”
自称为:“天地所生、日月所置的匈奴大单于”。
汉使或訾笑匈奴俗无礼义者,
汉朝使者有人讥笑匈奴习俗不讲礼义,
中行说辄穷汉使曰:
中行说总是驳难汉朝使者说:
“匈奴约束径,
“匈奴的约束简捷明确,
易行,
容易实行;
群臣简,
君臣之间坦诚相见,
可久;
可维持长久;
一国之政,
一国的政务,
犹一体也。
就像一个人的身体那样容易统一协调。所以,
故匈奴虽乱,
匈奴的伦常虽乱,
必立宗种。
但却必定拥立宗族的子孙为首领。
今中国虽云有礼义,
现在中原汉人虽自称有礼义,
及亲属益疏则相杀夺,
但随着亲属关系的日益疏远,就相互仇杀争夺,
以至易姓,
以至于改姓,
皆从此类也。
都是由于这个原因,
嗟!
咳!
土室之人,
你们这些居住于土室中的人,
顾无多辞,
希望你们不要多说了,
喋喋占占!
喋喋不休,沾沾自喜!
顾汉所输匈奴缯絮、米,
汉朝送给匈奴的缯帛丝绵、好米酒曲,要数量足够,
令其量中、必善美而已矣,
质量好就行了,
何以言为乎!
何必多说话呢!
且所给,
而且,你们所给的东西,
备、善,
如果数量足、质量好,
则已;
就算了;
不备、苦恶,
如果数量不足、质量低劣,
则候秋熟,
那就等到秋熟时,
以骑驰蹂而稼穑耳!”
用我们匈奴的铁骑去践踏你们的庄稼!”
贾谊治安策
梁太傅贾谊上疏曰:
梁国太傅贾谊向文帝上疏说:
“臣窃惟今之事势,
“我私下认为现在的局势,
可为痛哭者一,
应该为之痛哭的,有一项,
可为流涕者二,
应该为之流涕的,有两项,
可为长太息者六;
应该为之大声叹息的,有六项;
若其他背理而伤道者,
至于其他违背情理而伤害原则的事,
难遍以疏举。
很难在一篇上疏中一一列举。
进言者皆曰:
那些向陛下进言的人都说:
‘天下已安已治矣’,
‘现在天下已经安定了,已经治理得很好了’,
臣独以为未也;
唯独我认为没有达到那种境界。
曰安且治者,
那些说天下已经安定大治的人,
非愚则谀,
不是愚蠢无知,就是阿谀逢迎,
皆非事实知治乱之体者也。
都不是真正了解什么是治乱大体的人。
夫抱火厝之积薪之下而寝其上,
有人抱来火种放在堆积的木柴之下,自己睡在这堆木柴之上,
火未及然,
火还没有燃烧起来的时候,
因谓之安;
他便认为这是安宁之地;
方今之势,
现在国家的情况,
何以异此!
与此有什么不同!
陛下何不壹令臣得孰数之于前,
陛下为什么不让我在您面前详细地说明这一切,
因陈治安之策,
因而提出使国家真正大治大安的方案,
试详择焉!
以供陛下仔细斟酌选用呢!
使为治,
“假若所提的治世方法,
劳志虑,
需要劳神苦思,
苦身体,
摧残身体,
乏钟、鼓之乐,
影响享受钟、鼓所奏音乐的乐趣,
勿为可也;
可以不加采纳;我的治国方策,
乐与今同,
享受的乐趣与现在相同,
而加之崐诸侯轨道,
却可以带来封国诸侯各遵法规,
兵革不动,
战争不起,
匈奴宾服,
匈奴归顺,
百姓素朴,
百姓温良朴素,
生为明帝,
陛下在世时被称为明帝,
没为明神,
死后成为明神,
名誉之美垂于无穷,
美名佳誉永垂青史,
使顾成之庙称为太宗,
使您的顾成庙被尊称为太宗,
上配太祖,
得以上配太祖共享祭祀,
与汉亡极,
与大汉天下永存,创设准则,
立经陈纪,
标立纪纲,
为万世法;
成为万世的法度;
虽有愚幼、不肖之嗣犹得蒙业而安。
即便是后世出现了愚鲁、幼稚、不肖的继承人,由于他继承了您的鸿业和福荫,仍可以安享太平。
以陛下之明达,
凭陛下的精明练达,
因使少知治体者得佐下风,
再使稍微懂得治国之道的人能够辅佐您,要达到这一境界,
致此非难也。
并不困难。
夫树国固必相疑之势,
“封立的诸侯王过于强大,就必定产生君臣上下相互猜疑的形势,
下数被其殃,
封王多 次遭受祸殃,
上数爽其忧,
陛下经常为此担忧,
甚非所以安上而全下也。
这根本就不是安定君主保全臣子的好办法。现在有的诸侯王,
今或亲弟谋为东帝,
本是陛下的亲弟弟,却图谋称东帝,
亲兄之子西乡而击;
有的本是陛下的亲侄子,却要发兵向西攻打京师;
今吴又见告矣。
最近又有人检举吴王要图谋不轨了。
天子春秋鼎盛,
现在陛下正当壮年,
行义未过,
朝政没有过失,
德泽有加焉,
恩德有加,
犹尚如是;
他们还做出这般事情;
况莫大诸侯,
更何况那些最大的诸侯王国,
权力且十此者呼!
权力几乎是上述几王的十倍呢!
然而天下少安,
“但是,现在天下却基本安宁,
何也?
这是为什么呢?
大国之王幼弱未壮,
是因为许多大国的封王年龄还小,不到成人的时候,
汉之所置傅、相方握其事。
汉朝廷所任命的太傅、相正控制着王国的权力。
数年之后,
再过几年,
诸侯之王大抵皆冠,
封立的诸侯王基本都成人,
血气方刚;
血气方刚,
汉之傅、相称病而赐罢,
朝廷所任命的太傅、丞相只能称病辞职而被罢免,诸侯王在封地内,
彼自丞、尉以上遍置私人;
县丞、县尉以上的官员都是他所安置的私人党羽;
如此,
到了这种地步,
有异淮南、济北之为邪!
他们还会做出不同于淮南王、济北王谋反的事情来吗!
此时而欲为治安,
那时要想使国家长治久安,
虽尧、舜不治。
就是像尧和舜那样的圣人,也无法做到。
黄帝曰:
“黄帝说:
‘日中必!
‘中午阳光最好的时候,一定要晒东西!手中握有利刃的时候,
操刀必割。
就要不失时机地宰杀牲畜。
’今令此道顺而全安甚易,
’现在如果按照这一原则行事,要保全臣子、安定君主很容易做到;
不肯早为,
如果不早采取措施,
已乃堕骨肉之属而抗刭之,
等到骨肉之亲已犯罪,再去诛杀他们,
岂有异秦之季世呼!
难道与秦朝末年君臣兄弟相互残杀有什么不同吗!
其异姓负强而动者,
那些自恃强大而谋反的异姓诸侯王,
汉已幸而胜之矣,
汉朝廷已幸运地战胜了他们,
又不易其所以然;
却又不改变异姓王所以能够造反的客观条件;
同姓袭是迹而动,
同姓诸侯王也会仿效他们而图谋叛乱,
既有征矣,
这已有征兆了,
其势尽又复然。
其形势又同以前一样。
殃祸之变,
祸患的变化,
未知所移,
不知它的去向,
明帝处之尚不能以安,
像陛下如此英明的皇帝在位都不能平安,保证社会安定,
后世将加之何!
后世又会怎么样呢!
臣窃迹前事,
“我私下追寻前事的踪迹,
大抵强者先反。
大体上是势力强大的诸侯王先造反。
长沙乃二万五千户耳,
长沙王国崐只有二万五千户百姓,在高祖封立的功臣王中,
功少而最完,
长沙王吴芮功劳小,但他的封国保存最完整,
势疏而最忠;
与朝廷的关系疏远,但却最忠心。
非独性异人也,
这不仅因为吴芮的为人与其他诸侯王不同,
亦形势然也。
也是国小势弱这种客观形势使他这样的。
曩令樊、郦、绛、灌据数十城而王,
假设当初让樊哙、郦商、周勃、灌婴各自占据数十城的封地而称王,
今虽以残亡可也;
到今天很可能已经残灭了;
令信、越之伦列为彻侯而居,
假若让韩信、彭越一类人物,受封为彻侯而安居,
虽至今存可也。
他们得以保全至今,也是可能的。那么,
然则天下之大计可知已:
治理天下的根本大计就可知了:
欲诸王之皆忠附,
要想使受封的诸侯王都忠于朝廷,
则莫若令如长沙王;
最好的方法是让他们都像长沙王那样国小势弱;
欲臣子勿菹醢,
要想使臣子不被诛杀剁成肉酱,
则莫若令如樊、郦等;
最好的方法是让他们都像樊哙、郦商等人那样;
欲天下之治安,
要想使天下长治久安,
莫若众建诸侯而少其力。
最好的方法是分封许多诸侯王国而削减每个王国的实际力量。
力少则易使以义,
王国势弱就容易约束诸侯遵守礼义,
国小则亡邪心。
封地狭小诸侯就不会有野心。
令海内之势,
使全国的形势,
如身之使臂,
如同身躯指挥胳臂,
臂之使指,
胳臂指挥手指,
莫不制从,
都能服从命令,
诸侯之君不敢有异心,
诸侯王国的封君不敢产生异心,
辐凑并进而归命天子。
从四面八方一致听命于天子指挥。
割地定制,
分割王国的封地,定立制度,
令齐、赵、楚各为若干国,
把齐、赵、楚各分为若干个小国,
使悼惠王、幽王、元王之子孙毕以次各受祖之分地,
使齐悼惠王、赵幽王、楚元王的后世子孙都按次序得到其祖先的一份封地,
地尽而止;
土地全部分割完毕为止;
其分地众而子孙少者,
那些封地被划分为许多小国而国王的子孙很少的封国,
建以为国,
先把分割的小国建立起来,
空而置之,
暂时空悬封君之位,
须其子孙生者举使君之;
等生育了子孙之后,再让他们做先已建立的小国的封君;
一寸之地,
原属诸侯王国所有的每一寸土地,
一人之众,
每一个百姓,
天子亡所利焉,
天子都不贪图,
诚以定治而已。
这样做只是为了实现天下大治而已。
如此,
如果做到这些,
则卧赤子天下之上而安,
就是让婴儿做皇帝也会安宁无事,甚至于皇帝去世,
植遗腹,
只留下遗腹之子,
朝委裘而天下不乱;
群臣对先帝的衣物朝拜天下也不会发生动乱;这样,
当时大治,
皇帝在世时可以实现大治,
后世诵圣。
后代人也会称颂圣明。
陛下谁惮而久不为此!
陛下是怕谁而迟迟不这样办呢!
天下之势方病大,
“目前天下的形势,正如同一个人得了足肿病一样,
一胫之大几如要,
一只小腿几乎与腰一样粗,
一指之大几如股,
一个脚指几乎与大腿一样粗,
平居不可屈伸,
平常屈指伸腰的活动都不能如意,
一二指,
一两个脚指搐痛,
身虑无聊。
全身都无法应付。
失今不治,
错过目前时机不给以医治,
必为锢疾,
必定成为无法医治的顽症,
后虽有扁鹊,
以后即便是有扁鹊那样的神医,
不能为已。
也无能为力了。
病非徒也,
目前的病还不仅仅是得了浮肿,
又苦。
还遭受着脚掌反转不能行走的折磨。
元王之子,
楚元王的儿子,
帝之从弟也;
是皇帝陛下的堂弟;
今之王者,
可现在的楚王,
从弟之子也。
却是陛下堂弟的儿子了。
惠王之子,
齐悼惠王的儿子,
亲兄子也;
是陛下的亲侄子;
今之王者,
可现在的齐王,
兄子之子也。
却是陛下侄子的儿子了。
亲者或亡分地以安天下,
与陛下血缘很亲近的人,有的还没有被封立为王,以稳定天下,
疏者或制大权以逼天子,
而那些与陛下血缘很疏远的人,有的却已经手握大权,开始形成对天子的威胁了。所以我才说国家形势之险恶,
臣故曰非徒病也,
不仅仅如同人得了浮肿一样,
又苦。
还遭受着脚掌反转不能行走的折磨。
可痛哭者,
我所说应该为之痛哭的,
此病是也。
就是这个疾病。
天下之势方倒县。
“天下的形势,
凡天子者,
如同一个人正在脚朝上,头朝下倒吊着一样。
天下之首。
天子是天下的头颅。
何也?
为什么这样说?
上也。
天子是尊贵的君主。
蛮夷者,
被称为蛮夷的四方部族,
天下之足。
是天下的双脚。
何也?
为什么这样说?
下也。
因为他们是卑贱的臣属。
今匈奴侮侵掠,
现在匈奴态度傲慢,侮辱朝廷,侵夺地方,劫掠人民,
至不敬也;
极为不敬,
而汉岁致金絮采缯以奉之。
但是汉朝廷却要每年向匈奴奉送黄金、丝绵和采邑的丝织品。
足反居上,
双脚反而在上,
首顾居下,
头颅却在下面,
倒县如此,
这样倒吊着,
莫之能解,
谁也不能解救,国家到了如此地步,
犹为国有人乎?
能说国家有贤人吗?
可为流涕者此也。
这是值得人们为之流涕悲伤的。
今不猎猛敌而猎田彘,
“现在陛下不去进攻强敌而去猎取野猪,
不搏反寇而搏畜菟,
不捕捉造反的盗贼而去捕捉圈养的兔子,
玩细娱而不图大患,
沉湎于微不足道的娱乐之中而不考虑消除大患,
德可远加而直数百里外威令不胜,
威德声望本来可以远播,但现在距离长安只有数百里外的地方,朝廷的威望和政令没有效力了。
可为流涕者此也。
这又是值得为之流涕悲伤的事。
今庶人屋壁得为帝服,
“现在平民居住的房屋,可以用皇帝的衣饰材料装饰墙壁;
倡优下贱得为后饰;
地位下贱的妓女戏子,可以用皇后的头饰来打扮自己。
且帝之身自衣皂绨,
况且,皇帝自己身穿粗丝黑衣服,
而富民墙屋被文绣;
而那些富民却用华丽的绣织品去装饰房屋墙壁;
天子之后以缘其领,
天子的皇后用来加在衣领的边饰,
庶人孽妾以缘其履;
平民的小妾却用来装饰鞋。
此臣所谓舛也。
这就是我所说的悖乱。
夫百人作之不能衣一人,
如果一百个人生产出来的丝绵绸缎满足不了一个富人穿用,
欲天下亡寒,
要想使天下人不受寒冷之苦,
胡可得也;
怎么能办到呢;
一人耕之,
一个农夫耕作,
十人聚而食之,
却有十个人聚来分食吃,
欲天下亡崐饥,
要想使天下人不受饥挨饿,
不可得也;
是不可能的;
饥寒切于民之肌肤,
天下百姓饥寒交迫,
欲其亡为奸邪,
要想使他们不做奸邪的事,
不可得也。
是不可能的。
可为长太息者此也。
这是应该为之深深叹息的。
商君遗礼义,弃仁恩,
“商鞅抛弃礼义和仁爱恩惠,
并心于进取;
心思全在于进取;
行之二岁,
他的新法在秦国推行了两年,
秦俗日败。
使秦国的风俗日益败坏。
故秦人家富子壮则出分,
所以秦国的人,家中富有的,儿子长大成人就与父母分家,
家贫子壮则出赘;
家庭贫穷的,儿子长大后就出去当卑贱的赘婿;
借父锄,
儿子借农具给父亲,
虑有德色;
脸上就显示出施恩的表情;
母取箕帚,
母亲来拿簸箕扫帚,
立而谇语;
立即遭到责骂;
抱哺其子,
儿媳抱着怀中吃奶的婴儿,
与分并倨;
竟与公爹并排而坐;
妇姑不相说,
媳妇与婆婆关系不好,
则反唇而相稽;
就公开争吵。
其慈子、耆利,
秦人只知慈爱儿子、贪求财利,
不同禽兽者亡几耳。
这与禽兽已经没有多少差别了。
今其遗风余俗,
直到现在,
犹尚未改,
秦人的这种残余风俗还未改变,
弃礼义,
抛弃礼义,
捐廉耻日甚,
不顾廉耻的风俗,一天比一天严重,
可谓月异而岁不同矣。
可以说是每月都在发展,每年都有不同。人们在做某件事之前,
逐利不耳,
并不考虑它是否应该做,
虑非顾行也;
而只考虑能不能获取利益。
今其甚者杀父兄矣。
现在甚至已有子弟杀其父兄的了。
而大臣特以簿书不报、期会之间以为大故,
而朝廷大臣只把郡县地方官员不在规定期限内向朝廷上交统计文书作为重大问题,
至于俗流失,
对于风俗的恶化,
世坏败,
世风的败坏,
因恬而不知怪,
却安然不觉惊怪,
虑不动于耳目,
耳闻目睹都不能引起注意,
以为是适然耳。
认为那是理所当然的事。
夫移风易俗,
移风易俗,
使天下回心而乡道,
使天下人回心归向正道,
类非俗吏之所能为也。
这不是庸俗的官吏能做到的。
俗吏之所务,
庸俗的官吏只能做一些处理文书档案的工作,
在于刀笔、筐箧而不知大体。
而不知道治国的大体。
陛下又不自忧,
陛下自己又不忧虑这些问题,
窃为陛下惜之!
我私下为陛下感到惋惜!
岂如今定经制,
怎么不现在就确定根本制度,
令君君、臣臣、上下有差,
使君主像君主,臣子像臣子,上上下下各有等级,秩序井然,
父子六亲各得其宜!
使父子六亲各自得到他们应有的地位呢!
此业壹定,
这一制度一确立,
世世常安,
后世子孙可以久安,
而后有所持循矣;
而后代君主就有了可以遵循的准则了。
若夫经制不定,
如果不确立根本制度,
是犹渡江河亡维楫,
就如同横渡江河却没有缆绳和船桨一样,
中流而遇风波,
行船到江河中心遇到风波,
船必覆矣。
就一定会翻船。
可为长太息者此也。
这是值得深深叹息的。
夏、殷、周为天子皆数十世,
“夏朝、商朝、周朝的天子尊位都传袭了几十代,
秦为天子二世而亡。
秦作天子却二世而亡。
人性不甚相远也,
人性相差并不很大,
何三代之君有道之长而秦无道之暴也?
为什么夏、商、周三代的君主有道而维持了长期的统治,秦无道而十分短促呢?
其故可知也。
这个原因是可知的。
古之王者,
古代英明的君主,
太子乃生,
在太子诞生时,
固举以礼,
就按照礼义对待他,
有司齐肃端冕,
有关官员衣冠整齐庄重肃穆,
见之南郊,
到南郊举行礼仪,
过阙则下,
沿途经过宫门就下车,
过庙则趋,
经过宗庙就恭敬地小步快走,所以,太子从婴儿时起,
故自为赤子而教固已行矣。
就已经接受了道德礼义的教育。到太子儿童时期,
孩提有识,
略通人事,
三公、三少明孝仁礼义以道习之,
三公、三少等官员用孝、仁、礼、义去教育他,
逐去邪人,
驱逐奸邪小人,
不使见恶行,
不让太子见到罪恶的行为,这时,
于是皆选天下之端士、孝弟博闻有道术者以卫翼之,
天子从天下臣民中审慎地选择为人正直、孝顺父母、爱护兄弟、博学多识而又通晓治国之术的人拱卫、辅佐太子,
使与太子居处出入。
使他们与太子相处,一起活动。所以,
故太子乃生而见正事,
太子从诞生之时开始,所见到的都是正事,
闻正言,
所听到的都是正言,
行正道,
所实行的都是正道,
左右前后皆正人也。
前后左右都是正人。
夫习与正人居之不能毋正,
一直与正人相处,他的思想言行不可能不正,
犹生长于齐不能不齐言也;
就好像生长在齐国的人不能不说齐国方言一样;
习与不正人居之不能毋不正,
经常与不正的人相处,就会变成不正的人,
犹生长于楚之地不能不楚言也。
就像生长在楚地的人不能不说楚地方言一样。
孔子曰:
孔子说:
‘少成若天性,
‘从小养成就如同天性,
习贯如自然。
习惯就如同自然。
’习与智长,
’学习礼义与开发智力同步进行,一起增长,
故切而不愧;
所以无论如何切磋都无愧于心;
化与心成,
接受教化与思想见解一起形成,
故中道若性。
所以道德礼义观念就如同天生本性一样。
夫三代之所以长久者,
夏、商、周三代所以能长期维持统治,
以其辅翼太子有此具也。
其原因就在于有教育、辅佐太子的这套制度。
及秦而不然,
到秦朝局面全变了,
使赵高傅胡亥而教之狱,
秦始皇派赵高做胡亥的老师,教他学习断案判刑,
所习者非斩、劓人,
胡亥所学到的,不是斩首、割人鼻子,
则夷人之三族也。
就是灭人家的三族。
胡亥今日即位而明日射人,
胡亥头天当了皇帝,第二天就用箭射人,
忠谏者谓之诽谤,
把出以忠心进谏的人说成诽谤朝政,
深计者谓之妖言,
把为国家深谋远虑的人说成妖言惑众,
其视杀人若艾草菅然。
把杀人看做割草一样随便。
岂惟胡亥之性恶哉?
难道这仅仅是因为胡亥天性凶恶吗?
彼其所以道之者非其理故也。
是由于赵高诱导胡亥学习的内容不符合正道。
鄙谚曰:
民间俗语说:
‘前车覆,
‘前车覆,
后车诫。
后车诫。
’秦世之所以亟绝者,
’秦朝所以很快灭亡,
其辙迹可见也;
覆车的辙迹是可见的;
然而不避,
但如不避开,
是后车又将覆也。
后车又将倾覆。
天下之命,
天下的命运,
县于太子,
决定于太子一人,
太子之善,
要使太子成为好的继承人,
在于早谕教与选左右。
在于及早进行教育和选择贤人做太子的左右亲随。
夫心未滥而先谕教,
当童心未失时就进行教育,
则化易成也;
容易收到成效;
开于道术智谊之指,
使太子知晓仁义道德的要旨,
则教之力也;
是教育的职责;
若其服习积贯,
至于使太子在习惯中养成善良的品行,
则左右而已崐。
就是他的左右亲随的职责了。
夫胡、粤之人,
北方的胡人和南方的粤人,
生而同声,
刚出生时的哭声一样,
嗜欲不异;
吃奶的欲望和嗜好也没有什么不同;
及其长而成俗,
等长大之后形成了不同的风俗习惯,各操自己的语言,
累数译而不能相通,
虽经多重翻译都无法相互交谈,
有虽死而不相为者,
有的人宁可死也不愿到那里生活,所以出现这样大的差异,
则教习然也。
完全是教育和习惯所形成的。
臣故曰选左右、曰谕教最急。
所以我才说为太子选择左右亲随、及早进行教育是最为紧迫的事。
夫教得而左右正,
如果教育得当而左右都是正直的人,
则太子正矣,
那么太子就正了,
太子正而天下定矣。
太子正天下就可安定了。
《书》曰:
《周书》上说:
‘一人有庆,
‘天子一人善良,
兆民赖之。
天下百姓全都仰仗他。
’此时务也。
’教育太子是当务之急。
凡人之智,
“人的智力,
能见已然,
能认识已经发生的事,
不能见将然。
不能认识将要发生的事。
夫礼者禁于将然之前而法者禁于已然之后,
礼的作用在崐于将某一行为在它即将发生之前给以制止,
是故法之所为用易见而礼之所为生难知也。
法律则是对已发生的行为进行惩罚。所以法律的作用易见,而礼的作用难知。
若夫庆赏以劝善,
用奖赏来奖励善行,
刑罚以惩恶,
用刑罚来惩治罪恶,
先王执此之政,
先王推行这样的政治,
坚如金石;
坚定如金石;
行此之令,
实施这样的法令,
信如四时;
准确无误如春夏秋冬四季;
据此之公,
有了这一公正的原则,
无私如天地;
政治才能像地载天覆一样无偏无私;
岂顾不用哉?
怎能认为先王不使用奖赏和刑罚呢?
然而曰礼云、礼云者,
然而,人们一再称赞的礼,
贵绝恶于未萌而起教于微眇,
可贵之处在于能将罪恶杜绝在尚未形成之前,从细微之处推行教化,
使民日迁善、远罪而不自知也。
使天下百姓自己不知不觉地日益趋向善良、远离罪恶。
孔子曰:
孔子说:
‘听讼,
‘审理讼案,
吾犹人也;
我与别人一样;
必也使毋讼乎。
然而我一定要使讼案不发生!
’为人主计者,
’为君主出谋划策,
莫如先审取舍,
首先应审定选择什么,抛弃什么,
取舍之极定于内而安危之萌应于外矣。
取舍标准在内确立,相应的安危后果就会表现于外。
秦王之欲尊宗庙而安子孙,
秦始皇想尊奉宗庙安定子孙后代,
与汤、武同;
这与商汤和周武王是相同的;但是,
然而汤、武广大其德行,
商汤、周武王广泛推行德政,
六七百岁而弗失,
他们建立的国家得以保存了六七百年;
秦王治天下十余岁则大败。
秦始皇统治天下只有十多年就完全覆灭了。
此亡他故矣,
这里没有别的原因,
汤、武之定取舍审而秦王之定取舍不审矣。
就是因为商汤、周武王决定取舍很慎重,而秦始皇决定取舍不慎重。
夫天下,
国家政权,
大器也;
本来就是一个大器物;
今人之置器,
现在人来安置器物,
置诸安处则安,
把它放在安全的地方就安全,
置诸危处则危。
放在危险的地方就危险。
天下之情,
治理国家的情况,
与器无以异,
与放置器物没有什么不同,
在天子之所置之。
关键就在天子把它安置在什么地方。
汤、武置天下于仁、义、礼、乐,
商汤、周武把天下安置在仁、义、礼、乐之上,
累子孙数十世,
子孙相传数十代,
此天下所共闻也;
这是天下人所共知的;
秦王置天下于法令、刑罚,
秦始皇把国家安置于法令、刑罚之上,
祸几及身,
几乎祸及自身,
子孙诛绝,
而子孙被灭绝,
此天下之所共见也;
这是天下人有目共睹的。
是非其明效大验邪!
这不是充分证明了取舍不同后果就明显不同吗!
人之言曰:
有人这样说:
‘听言之道,
‘要判断某人所说的道理正确与否,
必以其事观之,
必须观察事实,那样,
则言者莫敢妄言。
说话的人就不敢胡言乱语了。
’今或言礼谊之不如法令,
’现在,有人说,治理国家,礼义不如法令,
教化之不如刑罚,
教化不如刑罚,
人主胡不引殷、周、秦事以观之也!
君主为什么不拿商朝、周朝、秦朝盛衰兴亡的事实去观察、分析呢!
人主之尊譬如堂,
君主的尊贵,如同大堂,
群臣如陛,
群臣好像堂下的台阶,
众庶如地。
百姓如同平地。所以,
故陛九级上,
如果有九层台阶,
廉远地,
堂的边角远离地面,那么,
则堂高;
堂就显得很高大;
陛无级,
如果台阶没有层,
廉近地,
堂的边角接近地面,
则堂卑。
堂就很低矮。
高者难攀,
高大的堂难以攀登,
卑者易陵,
低矮的堂屋就容易受到人的践踏,
理势然也。
情势就是这样。
故古者圣王制为等列,
所以古代明君设立了等级序列,
内有公、卿、大夫、士,
朝内有公、卿、大夫、士,
外有公、侯、伯、子、男,
朝外有公、侯、伯、子、男等封爵,
然后有官师、小吏,
下面还有官师、小吏,
延及庶人,
一直到普通百姓,
等级分明而天子加焉,
等级分明,而天子凌驾于这个等级序列的顶端,所以,
故其尊不可及也。
天子的尊贵是高不可攀的。
里谚曰:
“俗语说:
‘欲投鼠而忌器。
‘欲投鼠而忌器。
’此善谕也。
’这是一个很好的比喻。
鼠近于器,
老鼠靠近器物,
尚惮不投,恐伤其器,
人们尚且怕砸坏器物不敢扔东西打它,
况于贵臣之近主乎!
更何况对于那些接近皇帝的亲贵大臣呢!
廉耻节礼以治君子,
君主用廉耻礼义来约束君子,
故有赐死而无戮辱。
所以对大臣可以命令他自杀而不能刑杀和侮辱。正因为如此,
是以黥、劓之罪不及大夫,
刺面的黥刑、割鼻子的劓刑都不施加到大夫身上,
以其离主上不远也;
因为他们就在君主身边;
礼:
按照礼的规定:
不敢齿君之路马,
臣子不敢察看为君主驾车的马 的年龄,用脚踢了为君主驾车的马所吃的草料,
蹴其刍者有罚,
就要接受惩罚,
所以为主上豫远不敬也。
这样做是为了及早防止臣下对君崐主有不敬行为。
今自王、侯、三公之贵,
现在诸侯王、列侯、三公这些高级官员,
皆天子之所改容而礼之也,
都是天子要改容礼待的人物,
古天子之所谓伯父、伯舅也;
相当于古代天子所称的伯父、伯舅;
而令与众庶同黥、劓、髡、刖、笞、、弃市之法,
而现在却使他们与平民百姓一样接受刺面、割鼻、剃须发、断脚、笞打、辱骂、斩首示众等刑罚,
然则堂不无陛呼!
这样不正如同堂没有台阶了吗!
被戮辱者不泰迫呼!
遭受杀戮凌辱的人不是太迫近皇帝了吗!
廉耻不行,
不提倡廉耻,
大臣无乃握重权、大官而有徒隶无耻之心呼!
那些手握大权的大臣,不是就要虽有朝廷大员的地位却像刑徒罪隶那样毫无羞耻之心了吗!
夫望夷之事,
望夷宫事变,
二世见当以重法者,
秦二世被判重罪,
投鼠而不忌器之习也。
就是投鼠而不忌器的惯习。
臣闻之:
我听说:
履虽鲜不加于枕,
鞋不管怎样光鲜,都不能放在枕头上,帽子不管怎样破旧,
冠虽敝不以苴履。
不能用来垫鞋底。如果一个人,
夫尝已在贵宠之位,
曾经出任过高级官员,
天子改容而礼貌之矣,
天子曾庄重地对他以礼相待,
吏民尝俯伏以敬畏之矣;
吏民曾对他俯伏表示敬畏,
今而有过,
现在他有了过失,
帝令废之可也,
陛下免去他的官职是可以的,
退之可也,
斥退也可以,
赐之死可也,
命令他自杀也可以,
灭之可也;
诛灭也可以;
若夫束缚之、系绁之,
如果陛下下令让人用绳子把他捆绑起来,
输之司寇,
押送到管理刑徒的官府,
编之徒官,
罚他做官府的刑徒,
司寇小吏詈骂而笞之,
管理刑徒的小吏可以对他责骂笞打,
殆非所以令众庶见也。
这些恐怕是不应该让百姓见到的。
夫卑贱者习知尊尊者之一旦吾亦乃可以加此也,
如果卑贱的人熟知达官贵人一旦犯罪被贬责,我也可以对他进行凌辱,
非所以尊尊、贵贵之化也。
这是不利于提倡尊重高官、礼敬显贵的。
古者大臣有坐不廉而废者,
古代大臣有因为不廉洁而被罢废的,
不谓不廉,
不说他不廉洁,
曰‘不饰’;
而说是‘不饰’;
坐污秽淫乱、男女无别者,
有犯了污秽淫乱、男女杂居罪名的,
不曰污秽,
不说他淫秽,
曰‘帷薄不修’;
而是说他‘帷薄不’;
坐罢软不胜任者,
有因为软弱无能不能胜任的,
不谓罢软,
不说他软弱无能,
曰‘下官不职’。
而说他‘下官不职’。所以,
故贵大臣定有其罪矣,
显赫的大臣即是确实犯了罪,
犹未斥然正以呼之也,
仍不直接点破他所犯的罪过,
尚迁就而为之讳也。
还是迁就他,为他避讳。
故其在大谴、大何之域者,
所以那些罪在严谴、斥问范围的大臣,
闻谴、何则白冠牦缨,
听到严谴斥问就身穿丧服,白帽悬挂毛缨,
盘水加剑,
带着盛水的盘和佩剑,
造请室而请罪耳,
自己来到专用于官员请罪的请室,接受处置,
上不执缚系引而行也。
君主并不派人去捆绑牵引他。
其有中罪者,
其中有犯了中等罪行的,
闻命而自弛,
听到了判决罪名就自杀,
上不使人颈而加也。
君主不派人割他的脖子。
其有大罪者,
犯有大罪的,听到判决旨意之后,
闻命则北面再拜,
就面向北方叩拜两次,
跪而自裁,
跪着自杀,
上不使人抑而刑之也。
君主不派人揪着他的头发斩下首级。
曰:
君主可以说:
‘子大夫自有过耳,
‘您自己犯有过失,
吾遇子有礼矣。
我对您是以礼相待的。
’遇之有礼,
’君主对臣以礼相待,
故群臣自;
群臣就会自爱;
婴以廉耻,
君主以廉耻约束臣子,
故人矜节行。
臣子就会重视气节品行。
上设廉耻、礼义以遇其臣,
如果君主以廉耻、礼义对待臣子,
而臣不以节行报其上者,
而臣子却不用气节品行报答君主,
则非人类也。
那他就不像个人了。
故化成俗定,
这种习俗如果蔚成风气,
则为人臣者皆顾行而忘利,
那么做臣子的都只考虑操行,而不去考虑利益,
守节而伏义,
坚守气节而尊重大义,
故可以托不御之权,
所以君主可以放心地委托臣子掌管治国大权,
可以寄六尺之孤,
可以把尚未成人的君位继承人托付给大臣辅佐,
此厉廉耻、行礼义之所致也,
这就是推行廉耻、提倡礼义带来的结果,
主上何丧焉!
君主有什么损失啊!
此之不为而顾彼之久行,
放着这样的事不做,却长期地实行戮辱大臣的错误办法,所以我说,
故曰可为长太息者此也。”
这是值得深沉地叹息的。”
谊以绛侯前逮系狱,
贾谊是因绛侯周勃先前被逮捕下狱,
卒无事,
直到最后也没有查出罪证,
故以此讥上。
所以用这样的话来讽劝文帝。
上深纳其言,
文帝认真地采纳他的建议,
养臣下有节,
注意用礼义气节对待臣下,
是后大臣有罪,
从此之后,大臣犯罪,
皆自杀,
全都自杀,
不受刑。
不受刑杀的凌辱。
七年(戊辰、前173)
前七年(戊辰,公元前173年)
冬,
冬季,
十月,
十月,
令列侯太夫人、夫人、诸侯王子及吏二千石无得擅征捕。
文帝下诏令规定:对列侯的母亲、夫人、诸侯王的儿子以及二千石以上的官吏,不经批准,不得擅自逮捕。
夏,
夏季,
四月,
四月,
赦天下。
大赦天下。
六月,
六月,
癸酉,
癸酉(初二),
未央宫东阙罘灾。
未央宫门前的东阙上的楼阁罘发生火灾。
民有歌淮南王者曰:
民间传唱着有关淮南王的歌谣:
“一尺布,
“一尺布,
尚可缝;
尚可缝;
一斗粟,
一斗粟,
尚可舂;
尚可舂;
兄弟二人不相容!”
兄弟二人不相容!”
帝闻而病之。
文帝听了感到不安。
八年(己巳、前172)
前八年(己巳,公元前172年)
夏,
夏季,
封淮南厉王子安等四人为列侯。
文帝封淮南厉王的儿子刘安等四人为列侯。
贾谊知上必将复王之也,
贾谊知道文帝一定要重立淮南国,
上疏谏曰:
就上疏进谏说:
“淮南王之悖逆无道,
“淮南王刘长悖逆无道,
天下孰不知其罪!
天下臣民谁不知道他的罪恶!
陛下幸而赦迁之,
陛下免其死罪而流放他,这已是他的幸运了,
自疾而死,
他自己得病而死,
天下孰以王死之不当!
天下臣民谁不说他该死!
今奉尊罪人之子,
现在尊奉罪人的儿子,
适足以负谤于天下耳。
恰恰会导致朝廷承担毁谤之言。
此人少壮,
刘安等人年岁渐长,
岂能忘其父哉!
怎能忘记他们的父亲呢!
白公胜所为父报仇者,
春秋时期楚国的白公胜为了给父亲报仇,
大父与叔父也。
报复的对象是他的伯父和叔父。
白公为乱,
白公发动叛乱,
非欲取国代主;
并不想取代君主占有楚国,
发忿快志,
只是想发泄怒火实现自己的愿望,
剡手以冲仇人之匈,
敏捷地用手把利刃插入仇人的胸膛,
固为俱靡而已。
本是要同归于尽而已。
淮南虽小,
淮南地虽小,
黥布尝用之矣,
但黥布曾用它起兵争夺天下,
汉存崐,
汉朝廷能战胜他,
特幸耳。
只是天幸。
夫擅仇人足以危汉之资,
给予仇人足以危害朝廷的资本,
于策不便。
这个决策并不高明。
予之众,积之财,
给予他们大量积蓄的资财,
此非有子胥、白公报于广都之中,
他们不是像伍子胥、白公胜那样在广阔的都市复仇,
即疑有专诸、荆轲起于两柱之间,
就可能像专诸、荆轲那样在朝廷之上行刺。
所谓假贼兵;
这就是所说的给盗贼送上兵器,
为虎翼者也。
给猛虎添上翅膀。
愿陛下少留计!”
希望陛下考虑!”
上弗听。
文帝没有听他的话。
有长星出于东方。
有彗星出现在东方。
九年(庚午、前171)
前九年(庚午,公元前171年)
春,
春季,
大旱。
发生大旱灾。
十年(辛未、前170)
前十年(辛未,公元前170年)
冬,
冬季,
上行幸甘泉。
文帝去往甘泉宫。
将军薄昭杀汉使者。
将军薄昭杀了汉朝廷的使者。
帝不忍加诛,
文帝不忍心以国法杀他,
使公卿从之饮酒,
就派公卿去与他喝酒,
欲令自引分,
想让他自杀,
昭不肯;
薄昭却不肯自杀;
使群臣丧服往哭之,
文帝又派群臣穿着丧服,到他家中大哭,
乃自杀。
薄昭才自杀。
臣光曰:
臣司马光曰:
李德裕以为:
李德裕认为:
“汉文帝诛薄昭,
“汉文帝杀薄昭,
断则明矣,
确实很果断,
于义则未安也。
但却有损于义。
秦康送晋文,
当年秦康公送晋文公返国时,
兴如存之感;
曾发出这样的感叹:见到舅父,似乎母亲仍然在世一样。
况太后尚存,
何况当时文帝的母亲薄太后还健在,
唯一弟薄昭,
她只有这一个弟弟薄昭,
断之不疑,
文帝杀薄昭毫不留情,
非所以慰母氏之心也。”
这不是孝顺母亲的做法。”
臣愚以为法者天下之公器,
我却认为,法律是天下共同遵守的准绳,
惟善持法者,
只有善于运用法律的人,
亲疏如一,
不分关系亲疏,
无所不行,
无所回避,
则人莫敢有所恃而犯之也。
这样才能使所有的人都不敢依仗有人撑腰而触犯法律。
夫薄昭虽素称长者,
薄昭虽然素来被称为长者,
文帝不为置贤师傅而用之典兵;
文帝不为他选择贤人做师傅去约束他,却任用他掌握兵权;
骄而犯上,
他骄横犯上,
至于杀汉使者,
以至于敢杀朝廷使者,
非有恃而然乎!
不是依仗有人撑腰而如此大胆吗!
若又从而赦之,
假设文帝赦免了他,
则与成、哀之世何异哉!
那与后来成帝、哀帝时朝纲废弛的局面又有什么不同呢!
魏文帝尝称汉文帝之美,
魏文帝曾称赞汉文帝的美德,
而不取其杀薄昭,
但却不赞成他杀薄昭,
曰:
说:
“舅后之家,
“对舅父之家,皇帝应能让他们安享富贵,
但当养育以恩而不当假借以权,
不应给他们干政的权力,
既触罪法,
既然违法犯罪,
又不得不害。”
却又不得不按法律论处。”
讥文帝之始不防闲昭也,
这是讽刺汉文帝不及早限制薄昭,才导致了以后的恶果,魏文帝的评论,
斯言得之矣。
是很正确的。由此看来,
然则欲慰母心者,
要想宽慰太后之心,
将慎之于始乎!
还是从开始就谨慎地行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