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后专政开端
高皇后元年(甲寅、前187)
汉纪五 汉高后元年(甲寅,公元前187年)
冬,
冬季,
太后议欲立诸吕为王,
高太后吕雉在朝议时,提出准备册封几位吕氏外戚为诸侯王,
问右丞相陵,
征询右丞相王陵的意见,
陵曰:
王陵回答说:
“高帝刑白马盟曰:
“高帝曾与群臣杀白马饮血盟誓:
‘非刘氏而王,
‘假若有不是刘姓的人称王,
天下共击之。
天下臣民共同消灭他。
’今王吕氏,
’现在分封吕氏为王,
非约也。”
不符合白马之盟所约。”
太后不说,
太后很不高兴,
问左丞相平、太尉勃,
又问左丞相陈平、太尉周勃,
对曰:
二人回答说:
“高帝定天下,
“高帝统一天下,
王子弟;
分封刘氏子弟为王;
今太后称制,
现在太后临朝管理国家,
王诸吕,
分封几位吕氏为王,
无所不可。”
没有什么不可以的。”
太后喜。
太后听了很高兴。
罢朝。
朝议结束后,
王陵让陈平、绛侯曰:
王陵责备陈平、周勃说:
“始与高帝喋血盟,
“当初与高皇帝饮血盟誓时,
诸君不在邪!
你们二位不在场吗?
今高帝崩,
现在高帝驾崩了,
太后女主,
太后以女主当政,
欲王吕氏;
要封吕氏为王,
诸君纵欲阿意背约,
你们即使是要逢迎太后意旨而背弃盟约,
何面目见高帝于地下乎?”
可又有何脸面去见高帝于地下呢?”
陈平、绛侯曰:
陈平、周勃对王陵说:
“于今,
“现在,
面折廷争,
在朝廷之上当面谏阻太后,
臣不如君;
我二人确实不如您;
全社稷,
可将来安定国家,
定刘氏之后,
确保高祖子孙的刘氏天下,
君亦不如臣。”
您却不如我二人。”
陵无以应之。
王陵无言答对。
十一月,
十一月,
甲子,
甲子(疑误),
太后以王陵为帝太傅,
太后明升王陵为皇帝的太傅,
实夺之相权;
实际上剥夺了他原任右丞相的实权;
陵遂病免归。
王陵于是称病,被免职归家。
乃以左丞相平为右丞相;
太后升左丞相陈平为右丞相;
以辟阳侯审食其为左丞相,
任命辟阳侯审食其为左丞相,
不治事,
但不执行左丞相的职权,
令监宫中,
只负责管理宫廷事务,
如郎中令。
同郎中令一样。
食其故得幸于太后,
但审食其早就得太后宠幸,
公卿皆因而决事。
公卿大臣都要通过审食其裁决政事。
太后怨赵尧为赵隐王谋,
太后对赵尧当年为高祖设谋保全赵王刘如意之事,一直耿耿于怀,
乃抵尧罪。
便借故罗织罪名,罢免了他御史大夫的官职。
上党守任敖尝为沛狱吏,
上党郡的郡守任敖,曾做过沛县的狱吏,
有德于太后;
对太后有恩德,
乃以为御史大夫。
太后就任用任敖为御史大夫。
太后又追尊其父临泗侯吕公为宣王,
太后追尊其去世的父亲临泗侯吕公为宣王,
兄周吕令武侯泽为悼武王,
追尊其兄周吕令武侯吕泽为悼武王,
欲以王诸吕为渐。
打算以此作为分封吕氏为王的开端。
春,
春季,
正月,
正月,
除三族罪、妖言令。
太后下令废除“三族罪”和“妖言令”。
夏,
夏季,
四月,
四月,
鲁元公主薨;
太后的女儿鲁元公主去世,
封公主子张偃为鲁王,
封公主之子张偃为鲁元王,
谥公主曰鲁元太后。
议定公主的谥号为鲁元太后。
辛卯,
辛卯(二十八日),
封所名孝惠子山为襄城侯,
太后晋封号称是孝惠帝之子的刘山为襄城侯,
朝为轵侯,
刘朝为轵侯,
武为壶关侯。
刘武为壶关侯。
太后欲王吕氏,
太后图谋分封吕氏为王,为了安抚刘氏宗室,
乃先立所名孝惠子强为淮阳王,
就先立号称是孝惠帝之子的刘强为淮阳王,
不疑为恒山王;
刘不疑为恒山王。
使大竭者张释风大臣。
又指使宦官大谒者张释,委婉巧妙地向大臣们说明太后分封吕氏为王的本意。于是,
大臣乃请立悼武王长子郦侯台为吕王,
大臣们识趣地奏请太后立悼武王吕泽的长子郦侯吕台为吕王,
割齐之济南郡为吕国。
把属于齐国的济南郡割出来,另立为吕国。
诸吕势力扩张
五月,
五月,
丙申,
丙申(初四),
赵王宫丛台灾。
赵王宫中的丛台,发生了火灾。
秋,
秋天,
桃、李华。
桃树、李树都不合时令地开了花。
二年(乙卯、前186)
二年(乙卯,公元前186年)
冬,
冬季,
十一月,
十一月,
吕肃王台薨。
吕肃王吕台去世。
春,
春季,
正月,
正月,
乙卯,
乙卯(二十七日),
地震,
发生大地震;
羌道、武都道山崩。
羌道、武都道山体崩裂。
夏,
夏季,
五月,丙申,
五月丙申(初九),
封楚元王子郢客为上邳侯,
太后封楚元王之子刘郢客为上邳侯,
齐悼惠王子章为朱虚侯,
封齐悼惠王之子刘章为朱虚侯,
令入宿卫;
令二人入宫担任侍卫,
又以吕禄女妻章。
并把吕禄的女儿嫁给刘章为妻。
六月,丙戌晦,
六月丙戌晦(三十日),
日有食之。
出现日食。
秋,
秋季,
七月,
七月,
恒山哀王不疑薨。
恒山哀王刘不疑去世。
行八铢钱。
朝廷下令,发行八铢钱。
癸丑,
癸丑(二十七日),
立襄成侯山为恒山王,
太后晋封原襄成侯刘山为恒山王,
更名义。
并为他改名刘义。
三年(丙辰、前185)
三年(丙辰,公元前185年)
夏,
夏季,
江水、汉水溢,
长江、汉水泛滥成灾,
流四千余家。
淹没了四千多户人家。
秋,
秋季,
星昼见。
星星在白昼出现。
伊水、洛水溢,
伊水、洛水泛滥,
流千六百余家。
冲毁了一千六百多户人家的房屋。
汝水溢,
汝水泛滥,
流八百余家。
冲毁了八百户人家的房屋。
四年(丁巳、前184)
四年(丁巳,公元前184年)
春,
春季,
二月,
二月,
癸未,
癸未(初七),
立所名孝惠子太为昌平侯。
太后封立号称为孝惠帝之子的刘太为昌平侯。
夏,
夏季,
四月,
四月,
丙申,
丙申(二十一日),
太后封女弟为临光侯。
太后封立她的妹妹吕为临光侯。
少帝浸长,
少帝渐渐长大,
自知非皇后子,
自知并非惠帝张皇后的儿子,
乃出言曰:
就发牢骚说:
“后安能杀吾母而名我!
“皇后怎么能杀了我的生身之母而冒充我的母亲!
我壮,
我成人之后,
即为变!”
就要复仇!”
太后闻之,
太后得知,
幽之永巷中,
就把少帝幽禁于后宫的永巷中,
言帝病。
宣称少帝患病。
左右莫得见。
任何人不得与少帝相见。
太后语群臣曰:
太后告诉群臣说:
“今皇帝病久不已,
“如今皇帝长期患病不愈,
失惑昏乱,
精神失常,
不能继嗣治天下;
不能继承皇统治理天下了;
其代之。”
应该另立皇帝。”
群臣皆顿首言:
群臣都顿首回答:
“皇太后为天下齐民计,
“皇太后的旨意,是为天下百姓着想,
所以安宗庙、社稷甚深;
对于安宗庙、保国家必定产生深远影响;
群臣顿首奉诏。”
群臣顿首奉诏。”
遂废帝,
于是就废掉少帝,
幽杀之。
并暗中杀死。
五月,
五月,
丙辰,
丙辰(十一日),
立恒山王义为帝,
太后立恒山王刘义为皇帝,
更名曰弘;
改名为刘弘。
不称元年,以太后制天下事故也。
由于太后称制治理天下,所以新皇帝即位不称元年。
以轵侯朝为恒山王。
太后立轵侯刘朝为恒山王。
诛灭诸吕政变
是岁,
这一年,
以平阳侯曹为御史大夫。
太后任命平阳侯曹为御史大夫。
有司请禁南越关市、铁器。
有关官员奏请太后禁止南越国的关市中的铁器输出。
南越王佗曰:
南越王赵佗说:
“高帝立我,
“高帝立我为王,
通使物。
使节往来,贸易不断。
今高后听谗臣,
现在高后听信谗言,
别异蛮夷,
视我南越为蛮夷之国,
隔绝器物;
禁绝物品贸易交流;
此必长沙王计,
这一定是长沙王的计谋,
欲倚中国击灭南越而并王之,
他想倚仗朝廷的势力击灭我南越国,统治长沙和南越两国之地,
自为功也。”
自己立功。”
五年(戊午、前183)
五年(戊午,公元前183年)
春,
春季,
佗自称南越武帝,
赵佗自称南越武帝,
发兵攻长沙,
发兵进攻长沙国,
败数县而去。
打败几个县的守军之后离去。
秋,
秋季,
八月,
八月,
淮阳怀王强薨,
淮阳王刘强去世,
以壶关侯武为淮阳王。
太后立壶关侯刘武为淮阳王。
九月,
九月,
发河东、上党骑屯北地。
征发河东郡和上党郡的骑兵,屯守北地郡。
初令戍卒岁更。
朝廷首次下令实行戍卒每年一轮换的制度。
六年(己未、前182)
六年(己未,公元前182年)
冬,
冬季,
十月,
十月,
太后以吕王嘉居处骄恣,
太后因为吕王吕嘉在生活上骄恣乱法,
废之。
废其王位。
十一月,
十一月,
立肃王弟产为吕王。
太后改立吕肃王吕台的弟弟吕产为吕王。
春,
春季,
星昼见。
星星白昼出现于天空。
夏,
夏季,
四月,
四月,
丁酉,
丁酉(初三),
赦天下。
大赦天下。
封朱虚侯章弟兴居为东牟侯,
太后封朱虚侯刘章的弟弟刘兴居为东牟侯,
亦入宿卫。
又诏令他参预宫廷宿卫。
匈奴寇狄道,
匈奴侵略狄道,
攻阿阳。
进攻阿阳。
行五分钱。
朝廷下令,发行五分钱。
宣平侯张敖卒,
宣平侯张敖去世,
赐谥曰鲁元王。
赐谥号为鲁元王。
七年(庚申、前181)
七年(庚申,公元前181年)
冬,
冬季,
十二月,
十二月,
匈奴寇狄道,
匈奴发兵进攻狄道,
略二千余人。
掳掠去两千多人。
春,
春季,
正月,
正月,
太后召赵幽王友。
太后召赵幽王刘友进京。
友以诸吕女为后,
刘友娶吕家之女为王后,
弗爱,
但不爱她,
爱他姬。
而爱其他姬妾。
诸吕女怒,
这位吕姓王后一怒之下,
去,
离开赵国,
谗之于太后曰:
向太后诬告刘友说:
“王言‘吕氏安得王!
“赵王曾说:‘吕氏怎么能称王!
太后百岁后,
待太后百年之后,
吾必击之。
我必定击灭吕氏。
’”太后以故召赵王。
’”太后因此召赵王。
赵王至,
赵王刘友到京,
置邸,
被安置于官邸中,
不得见,
见不到太后。
令卫围守之,
太后令卫士包围其官邸,
弗与食;
断绝饮食供应;
其群臣或窃馈,
赵国群臣有悄悄去给刘友偷送饮食的,
辄捕论之。
一概逮捕论罪。
丁丑,
丁丑(十八日),
赵王饿死,
赵王刘友饿死,
以民礼葬之长安民冢次。
按平民的礼仪,葬于长安城外的平民墓地。
己丑,
己丑(三十日),
日食,
发生日食,
昼晦。
白昼之时一片晦暗。
太后恶之,
太后很厌恶这次日食,
谓左右曰:
对左右侍从说:
“此为我也!”
“这是因为我而发生的!”
二月,
二月,
徙梁王恢为赵王,
太后改封梁王刘恢为赵王,
吕王产为梁王。
改封吕王吕产为梁王。
梁王不之国,
梁王吕产并不到封国去,
为帝太傅。
而在朝中做皇帝太傅。
秋,
秋季,
七月,
七月,
丁巳,
丁巳(疑误),
立平昌侯太为济川王。
太后立平昌侯刘太为济川王。
吕女为将军、营陵侯刘泽妻。泽者,
吕之女是将军、营陵侯刘泽的妻子。
高祖从祖昆弟也。
刘泽是高祖的远支堂弟。
齐人田生为之说大谒者张卿曰:
齐人田生为刘泽向大谒者张卿说:
“诸吕之王也,
“太后封诸吕为王,
诸大臣未大服。
诸位大臣并不全都心服。
今营陵侯泽,
营陵侯刘泽,
诸刘最长;
在刘氏宗室中年龄最长,
今卿言太后王之,
如果你现在能向太后建议封刘泽为王,那么,
吕氏王益固矣。”
吕氏受封为王的格局就会更加稳定了。”
张卿入言太后,
张卿入宫报告太后,
太后然之,
太后以为很有道理,
乃割齐之琅邪郡封泽为琅邪王。
就分割齐国的琅邪郡为诸侯国,封刘泽做了琅邪王。
赵王恢之徒赵,
赵王刘恢自从被改封到赵地之后,
心怀不乐。
心情郁郁不乐。
太后以吕产女为王后,
太后把吕产的女儿配给刘恢为王后,
王后从官皆诸吕,
王后左右从官都是吕氏,
擅权,
擅权干政,
微伺赵王,
并暗地监视赵王言行,
赵王不得自恣。
赵王不能自做主张,处处受制。
王有所爱姬,
赵王所宠爱的一个美姬,
王后使人鸩杀之。
也被王后派人用毒酒毒死。
六月,
六月,
王不胜悲愤,自杀。
赵王刘恢无法克制悲愤而自杀。
太后闻之,
太后闻知此事,
以为王用妇人弃宗庙礼,
认为赵王因一妇人而轻弃事奉宗庙的大礼,
废其嗣。
不许他的后人继承赵国王位。
是时,
这一时期,
诸吕擅权用事;
诸吕把持朝政;
朱虚侯章,
朱虚侯刘章,
年二十,
年方二十,
有气力,
身强力壮,
忿刘氏不得职。
对刘氏宗室不能执掌政权心怀不满。
尝入侍太后燕饮,
他曾经在后宫侍奉太后参加酒宴,
太后令章为酒吏。
太后令刘章为监酒官。
章自请曰:
刘章自己请求说:
“臣将种也,
“我本是将门之后,
请得以军法行酒。”
请太后允许我按军法监酒。”
太后曰:
太后回答:
“可。”
“可以。”
酒酣,
酒酣之时,
章请为《耕田歌》;
刘章请求吟唱一首《耕田歌》;
太后许之,
太后准许。
章曰:
刘章吟唱道:
“深耕种,
“深耕播种,
立苗欲疏,
株距要疏;
非其种者,
不是同种,
锄而去之!”
挥锄铲除!”
太后默然。
太后知其歌中所指,默然无语。
顷之,
一会儿,
诸吕有一人醉,
参加宴席的诸吕中有一人醉酒,
亡酒,
避席离去,
章追,
刘章追上来,
拔剑斩之而还,
拔剑斩了此人,
报曰:
还报太后说:
“有亡酒一人,
“有一人逃酒而走,
臣谨行法斩之!”
我以军法将他处斩!”
太后左右皆大惊,
太后及左右人等都大吃一惊,
业已许其军法,
但因业已同意他以军法监酒,
无以罪也;
也就无法将他治罪;
因罢。
于是散度。
自是之后,
从此之后,
诸吕惮朱虚侯,
诸吕都很惧怕朱虚侯刘章,
虽大臣皆依朱虚侯,
即便是朝廷大臣也都要倚重他,
刘氏为益强。
刘氏宗室的势力由此而增强。
陈平患诸吕,
陈平担忧诸吕横暴,
力不能制,
自己又无力制止,
恐祸及己;
恐怕大祸临头,
尝燕居深念,
曾独居静室,苦思对策。
陆贾往,
恰在此时陆贾来访,
直入坐;
未经通报直入室中坐下,
而陈丞相不见。
陈丞相正苦思冥想,竟未察觉。
陆生曰:
陆贾说:
“何念之深也!”
“丞相思虑何事,竟然如此全神贯注!”
陈平曰:
陈平说:
“生揣我何念?”
“先生猜测我思虑何事?”
陆生曰:
陆贾说:
“足下极富贵,
“您富贵无比,
无欲矣;
不会有什么欲望了;但是,
然有忧念,
您却有忧虑,
不过患诸吕、少主耳。”
不外乎是担心诸吕和皇上年幼罢了。”
陈平曰:
陈平说:
“然。
“先生猜得对。
为之柰何?”
此事应该怎么办呢?”
陆生曰:
陆贾说:
“天下安,
“天下安,
注意相;
注意相;
天下危,
天下危,
注意将。
注意将。
将相和调,
将与相关系和谐,
则士豫附;
士人就会归附;
天下虽有变,
天下即使有重大变故,
权不分。
大权也不会被瓜分。
为社稷计,
安定国家的根本大计,
在两军掌握耳。
就在你们二位文武大臣掌握之中。
臣尝欲谓太尉绛侯;
我曾想对太尉绛侯周勃说明这一利害关系,
绛侯与我戏,
绛侯平素与我常开玩笑,
易吾言。
不会重视我的话。
君何不交欢太尉,
丞相为何不与太尉交好,
深相结!”
密崐切联合呢!”
因为陈平画吕氏数事。
接着陆贾为陈平谋划将来平定诸吕的几个关键问题。
陈平用其计,
陈平采纳陆贾的计谋,
乃以五百金为绛侯寿,
用五百斤黄金为绛侯周勃祝寿,
厚具乐饮;
举办丰盛的宴席,
太尉报亦如之。
太尉周勃也以同样的礼节回报。
两人深相结,
陈平与周勃互相紧密团结,
吕氏谋益衰。
吕氏图谋篡国的心气渐渐衰减。
陈平以奴婢百人、车马五十乘、钱五百万遗陆生为饮食费。
陈平送给陆贾一百个奴婢、五十乘车马、五百万钱做为饮食费。
太后使使告代王,
太后派使臣告知代王刘恒,
欲徙王赵。
准备改封他到赵国为王。
代王谢之,
代王谢绝了,
愿守代边。
自称愿守代地边境。于是,
太后乃立兄子吕禄为赵王,
太后封立其兄之子吕禄为赵王,
追尊禄父建成康侯释之为赵昭王。
追尊吕禄的父亲建成侯吕释之为赵昭王。
九月,
九月,
燕灵王建薨;
燕王刘建去世;
有美人子,
刘建本有美人所生一子,
太后使人杀之。
太后派人将其子杀死。
国除。
燕国被废除。
遣隆虑侯周灶将兵击南越。
太后派遣隆虑侯周灶领兵进攻南越国。
八年(辛酉、前180)
八年(辛酉,公元前180年)
冬,
冬季,
十月,
十月,
辛丑,
辛丑(疑误),
立吕肃王子东平侯通为燕王;
太后封立吕肃王之子东平侯吕通为燕王;
封通弟庄为东平侯。
封吕通之弟吕庄为东平侯。
三月,
三月,
太后祓,还,
太后参加了除恶的祭仪后还宫,
过轵道,
途经轵道,
见物如苍犬,
见到类似于灰狗的动物,
太后掖,
猛扑太后腋窝,
忽不复见。
转眼间消失不再出现。
卜之,
太后令人占卜此事,回答说:
云“赵王如意为祟”。
“这是赵王刘如意在闹鬼。”从此,
太后遂病掖伤。
太后腋窝伤痛不止。
太后为外孙鲁王偃年少孤弱,
太后因为外孙鲁王张偃年少孤弱,
夏,
夏季,
四月,
四月,
丁酉,
丁酉(十五日),
封张敖前姬两子侈为新都侯,寿为乐昌侯,
封张敖姬妾所生二子张侈为新都侯、张寿为乐昌侯,
以辅鲁王。
以辅助鲁王张偃。
又封中大谒者张释为建陵侯,
太后又封中大谒者张释为建陵侯,
以其劝王诸吕,赏之也。
以奖赏他从前劝大臣奏请封立诸吕为王的功劳。
江、汉水溢,
长江、汉水泛滥成灾,
流万余家。
冲毁了一万多户百姓家园。
秋,
秋季,
七月,
七月,
太后病甚,
太后病重,
乃令赵王禄为上将军,
于是下令任命赵王吕禄为上将军,
居北军;
统领北军;
吕王产居南军。
吕王吕产统领南军。
太后诫产、禄曰:
太后告诫吕产、吕禄说:
“吕氏之王,
“封立吕氏为王,
大臣弗平。
大臣心中多不服。
我即崩,
我就要去世,
帝年少,
皇帝年幼,
大臣恐为变。
恐怕大臣们乘机向吕氏发难。
必据兵卫宫,
你们务必要统率禁军,严守宫廷,
慎毋送丧,
千万不要为送丧而轻离重地,
为人所制!”
以免被人所制!”
辛巳,
辛巳(三十日),
太后崩,
太后去世,
遗诏:
留下遗诏:
大赦天下,
大赦天下,
以吕王产为相国,
命吕王吕产为相国,
以吕禄女为帝后。
以吕禄之女为皇后。
高后已葬,
高后丧事处理完毕,
以左丞相审食其为帝太傅。
朝廷改任左丞相审食其为皇帝太傅。
诸吕欲为乱,
诸吕打算作乱,
畏大臣绛、灌等,
因惧怕大臣周勃、灌婴等人,
未敢发。
未敢贸然行事。
朱虚侯以吕禄女为妇,
朱虚侯刘章娶吕禄之女为妻,
故知其谋,
所以得知吕氏的阴谋,
乃阴令人告其兄齐王,
就暗中派人告知其兄齐王刘襄,
欲令发兵西,
让齐王统兵西征,
朱虚侯、东牟侯为内应,
朱虚侯、东牟侯为他做内应,
以诛诸吕,
图谋诛除吕氏,
立齐王为帝。
立齐王为皇帝。
齐王乃与其舅驷钧、郎中令祝午、中尉魏勃阴谋发兵。
齐王就与他舅父驷钧、郎中令祝午、中尉魏勃暗中密谋发兵。
齐相召平弗听。
齐相召平反对举兵。
八月,
八月,
丙午,
丙午(二十六日),
齐王欲使人诛相;
齐王准备派人杀国相召平;
相闻之,
召平得知,
乃发卒卫王宫。
就发兵包围了王宫。
魏勃绐邵平曰:
魏勃欺骗召平说:
“王欲发兵,
“齐王没有汉朝廷的发兵虎符,就要发兵,
非有汉虎符验也。
崐这是违法的。
而相君围王固善,
您发兵包围了齐王本是对的,
勃请为君将兵卫王。”
我请求为您带兵入宫软禁齐王。”
召平信之。
召平信以为真,让魏勃指挥军队。
勃既将兵,
魏勃掌握统兵权之后,
遂围相府,
就命令包围相府;
召平自杀。
召平自杀。
于是齐王以驷钧为相,
于是,齐王命驷钧为相,
魏勃为将军,
魏勃为将军,
祝午为内史,
祝午为内史,
悉发国中兵。
征发齐国的全部兵员。
使祝午东诈琅邪王曰:
齐王派祝午到东面的琅邪国,欺骗琅邪王刘泽说:
“吕氏作乱,
“吕氏在京中发动变乱,
齐王发兵欲西诛之。
齐王发兵,准备西入关中诛除吕氏。
齐王自以年少,
齐王因为自己年轻,
不习兵革之事,
又不懂得军旅战阵之事,
愿举国委大王。
自愿把整个齐国听命于大王的指挥。
大王,
大王您在高祖时就已统兵为将,
自高帝将也,
富有军事经验;
请大王幸之临,
请大王光临齐都临淄,
见齐王计事。”
与齐王面商大事。”
琅邪王信之,
琅邪王信以为真,
西驰见齐王。
迅速赶往临淄见齐王。
齐王因留琅邪王,
齐王乘机扣留了琅邪王,
而使祝午尽发琅邪国兵,
而指令祝午全部征发琅邪国的兵员,
并将之。
一并由自己统领。
琅邪王说齐王曰:
琅邪王对齐王说:
“大王,高皇帝适长孙也,
“大王是高皇帝的嫡长孙,
当立,
应当立为皇帝;
今诸大臣狐疑未有所定;
现在朝中大臣对立谁为帝犹豫不定,
而泽于刘氏最为长年,
而我在刘氏宗室中年龄最大,
大臣固待泽决计。
大臣们本当等着由我决定择立皇帝的大计。
今大王留臣,
现在大王留我在此处,
无为也,
我无所作为,
不如使我入关计事。”
不如让我入关计议立帝之事。”
齐王以为然,
齐王认为他说得有道理,
乃益具车送琅邪王。
就准备了许多车辆为琅邪王送行。
琅邪王既行,
琅邪王走后,
齐遂举兵西攻济南;
齐王就出兵向西攻济南国;
遗诸侯王书,
齐王还致书于各诸侯王,
陈诸吕之罪,
历数吕氏的罪状,
欲举兵诛之。
表明自己起兵灭吕的决心。
相国吕产等闻之,
相国吕产等人闻讯齐王举兵,
乃遣颍阴侯灌婴将兵击之。
就派颍阴侯灌婴统兵征伐。
灌婴至荥阳,
灌婴率军行至荥阳,
谋曰:
与其部下计议说:
“诸吕拥兵关中,
“吕氏在关中手握重兵,
欲危刘氏而自立。
图谋篡夺刘氏天下,自立为帝。
今我破齐还报,
如果我们现在打败齐军,回报朝廷,
此益吕氏之资也。”
这就增强了吕氏的力量。”于是,
乃留屯荥阳,
灌婴就在荥阳屯兵据守,
使使谕齐王及诸侯与连和,
并派人告知齐王和诸侯,约定互相联合,
以待吕氏变,
静待吕氏发起变乱,
共诛之。
即一同诛灭吕氏。
齐王闻之,
齐王得知此意,
乃还兵西界待约。
就退兵到齐国的西部边界,待机而动。
吕禄、吕产欲作乱,
吕禄、吕产想发起变乱,
内惮张侯、朱虚等,
但内惧朝中绛侯周勃、朱虚侯刘章等人,
外畏齐、楚兵;
外怕齐国和楚国等宗室诸王的重兵,
又恐灌婴畔之,
又恐手握军权的灌婴背叛吕氏,
欲待灌婴兵与齐合而发,
打算等灌婴所率汉兵与齐军交战之后再动手,
犹豫未决。
所以犹豫未决。
当是时,
此时,
济川王太、淮阳王武、常山王朝及鲁王张偃皆年少,
济川王刘太、淮阳王刘武、常山王刘朝及鲁王张偃,都年幼,
未之国,
没有就职于封地,
居长安;
居住于长安;
赵王禄、梁王产各将兵居南、北军;
赵王吕禄、梁王吕产分别统率南军和北军,
皆吕氏之人也。
都是吕氏一党。
列侯群臣莫自坚其命。
列侯群臣没有人能自保安全。
太尉绛侯勃不得主兵。
太尉绛侯周勃手中没有军权。
曲周侯鲁郦商老病,
曲周侯郦商年老有病,
其子寄与吕禄善。
其子郦寄与吕禄交好。
绛侯乃与丞相陈平谋,
绛侯就与丞相陈平商定一个计策,
使人劫郦商,
派人劫持了郦商,
令其子寄往绐说吕禄曰:
让他儿子郦寄去欺骗吕禄说:
“高帝与吕后共定天下,
“高帝与吕后共同安定天下,
刘氏所立九王。
立刘氏九人为诸侯王,
吕氏所立三王,
立吕氏三人为诸侯王,
皆大臣之议,
都是经过朝廷大臣议定的,
事已布告诸侯,
并已向天下诸侯公开宣布,
皆以为宜。
诸侯都认为理应如此。
今太后崩,
现在太后驾崩,
帝少,
皇帝年幼,
而足下佩赵王印,
您身佩赵王大印,
不急之国守藩,
不立即返回封国镇守,
乃为上将,
却出崐任上将,
将兵留此,
率兵留在京师,
为大臣诸侯所疑。
必然会受到大臣和诸侯王的猜忌。
足下何不归将印,
您为何不交出将印,
以兵属太尉,
把军权还给太尉,
请梁王归相国印,
请梁王归还相国大印给朝廷,
与大臣盟而之国。
您二人与朝廷大臣盟誓后各归封国?这样,
齐兵必罢,
齐兵必会撤走,
大臣得安,
大臣也得以心安,
足下高枕而王千里,
您高枕无忧地去做方圆千里的一国之王,
此万世之利也。”
这是造福于子孙万代的事。”
吕禄信然其计,
吕禄相信了郦寄的计谋,
欲以兵属太尉;
想把军队交给太尉统率;
使人报吕产及诸吕老人,
派人把这个打算告知吕产及吕氏长辈,
或以为便,
有人同意,
或曰不便,
有人反对,
计犹豫未有所决。
计策犹豫未决。
吕禄信郦寄,
吕禄信任郦寄,
时与出游猎,
经常结伴外出游猎,
过其姑吕。
途中曾前往拜见其姑母吕。
大怒曰:
吕大怒说:
“若为将而弃军,
“你身为上将而轻易地离军游猎,
吕氏今无处矣!”
吕氏如今将无处容身了!”
乃悉出珠玉、宝器散堂下,
吕把家中的珠玉、宝器全拿出来,抛散到堂下,
曰:
说:
“毋为他人守也!”
“不要为别人守着这些东西了!”
九月,
九月,
庚申旦,
庚申(初十)清晨,
平阳侯行御史大夫事,
行使御史大夫职权的平阳侯曹,
见相国产计事。
前来与相国吕产议事。
郎中令贾寿使从齐来,
郎中令贾寿出使齐国返回,
因数产曰:
批评吕产说:
“王不早之国;
“大王不早些去封国,
今虽欲行,
现在即便是想去,
尚可行耶!”
还能够吗!”
具以灌婴与齐、楚合从欲诛诸吕告产,
贾寿把灌婴已与齐、楚两国联合欲诛灭吕氏的事告诉了吕产,
且趣产急入宫。
并且催吕产迅速入据皇宫,设法自保。
平阳侯颇闻其语,
平阳侯曹听到了贾寿的话,快马加鞭,
驰告丞相、太尉。
赶来向丞相和太尉报告。
太尉欲入北军,
太尉想进入北军营垒,
不得入。
但被阻止不得入内。
襄平侯纪通尚符节,
襄平侯纪通负责典掌皇帝符节,
乃令持节矫内太尉北军。
太尉便命令他持节,伪称奉皇帝之命允许太尉进入北军营垒。
太尉复令郦寄与典客刘揭先说吕禄曰:
太尉又命令郦寄和典客刘揭先去劝说吕禄:
“帝使太尉守北军,
“皇帝指派太尉代行北军指挥职务,
欲足下之国。
要您前去封国。
急归将印,
立即交出将印,
辞去!
告辞赴国!
不然,
否则,
祸且起。”
将有祸事发生!”
吕禄以为郦况不欺己,
吕禄认为郦寄不会欺骗自己,
遂解印属典客,
就解下将军印绶交给典客刘揭,
而以兵授太尉。
而把北军交给太尉指挥。
太尉至军,
太尉进入北军时,
吕禄已去。
吕禄已经离去。
太尉入军门,
太尉进入军门,
行令军中曰:
下令军中说:
“为吕氏右袒,
“拥护吕氏的袒露右臂膀,
为刘氏左袒!”
拥护刘氏的袒露左臂膀!”
军中皆左袒。
军中将士全都袒露左臂膀。
太尉遂将北军;
太尉就这样取得了北军的指挥权。但是,
然尚有南军。
还有南军未被控制。
丞相平乃召朱虚侯章佐太尉;
丞相陈平召来朱虚侯刘章辅佐太尉。
太尉令朱虚侯监军门,
太尉令朱虚侯监守军门,
令平阳侯告卫尉:
又令平阳侯曹告诉统率宫门禁卫军的卫尉说:
“毋入相国产殿门!”
“不许相国吕产进入殿门!”
吕产不知吕禄已去北军,
吕产不知吕禄已离开北军,
乃入未央宫,
进入未央宫,
欲为乱。
准备作乱。
至殿门,
吕产来到殿门前,
弗得入,
无法入内,
徘徊往来。
在殿门外徘徊往来。
平阳侯恐弗胜,
平阳侯恐怕难以制止吕产入宫,
驰语太尉。
策马告知太尉。
太尉尚恐不胜诸吕,
太尉还怕未必能战胜诸吕,
未敢公言诛之,
没敢公开宣称诛除吕氏,
乃谓朱虚侯曰:
就对朱虚侯说:
“急入宫卫帝!”
“立即入宫保卫皇帝!”
朱虚侯请卒,
朱虚侯请求派兵同往,
太尉予卒千余人。
太尉拨给他一千多士兵。
入未央宫门,
朱虚侯进入未央宫门,
见产廷中。
见到吕产正在廷中。
日时,
时近傍晚,
遂击产;
朱虚侯立即率兵向吕产冲击,
产走。
吕产逃走。
天风大起,
天空狂风大作,
以故其从官乱,
因此吕产所带党羽亲信慌乱,
莫敢斗;
都不敢接战搏斗;
逐产,
朱虚侯等人追逐吕产,
杀之郎中府吏厕中。
在郎中府的厕所中将吕产杀死。
朱虚侯已杀产,
朱虚侯已杀吕产,
帝命谒者持节劳朱虚侯。
皇帝派谒者持皇帝之节前来慰劳朱虚侯。
朱虚侯欲夺其节,
朱虚侯要夺皇帝之节,
谒者不肯。
谒者不放手,
朱虚侯则从与载,
朱虚侯就与持节的谒者共乘一车,
因节信驰走,
凭着皇帝之节,驱车疾驰,
斩长乐卫尉吕更始。
斩长乐卫尉吕更始。
还,
事毕返回崐,
驰入北军报太尉,
驰入北军,报知太尉。
太尉起拜贺。朱虚侯曰:
太尉起立向朱虚侯拜贺说:
“所患独吕产;
“最令人担忧的就是吕产。
今已诛,
现在吕产被杀,
天下定矣!”
天下已定!”于是,
遂遣人分部悉捕诸吕男女,
太尉派人分头逮捕所有吕氏男女,
无少长皆斩之。
不论老小一律处斩。
辛酉,
辛酉(十一日),
捕斩吕禄而笞杀吕,
捕斩吕禄,将吕乱棒打死,
使人诛燕王吕通而废鲁王张偃。
派人杀燕王吕通,废除鲁王张偃。
戊辰,
戊辰(十八日),
徙济川王王梁。
改封济川王刘太为梁王,
遣朱虚侯章以诛诸吕事告齐王,
派朱虚侯刘章去告知齐王,吕氏已被诛灭,
令罢兵。
令齐罢兵。
文帝即位新政
灌婴在荥阳,
灌婴驻扎荥阳,
闻魏勃本教齐王举兵,
闻知魏勃原先教唆齐王举兵,
使使召魏勃至,
便派人召魏勃来见,
责问之。
加以责问。
勃曰:
魏勃回答说:
“失火之家,
“家中失火的时候,
岂暇先言丈人而后救火乎!”
哪有空闲时间先请示长辈而后才救火呢!”
因退立,
随即退立一旁,两腿颤抖不止,
股战而栗,
吓得说不出话来,
恐不能言者,
直到最后也说不出别的话,
终无他语。
为自己辩解。
灌将军熟视笑曰:
灌将军仔细审视魏勃,笑着说:
“人谓魏勃勇;
“人说魏勃武勇,
妄庸人耳,
其实不过是个狂妄而平庸的人罢了,
何能为乎!”
能有什么作为呢!”
乃罢魏勃。
于是赦免魏勃不加追究。
灌婴兵亦罢荥阳归。
灌婴所统率的军队也从荥阳撤回长安。
班固赞曰:
班固赞曰:
孝文时,
孝文帝时,
天下以郦寄为卖友。
天下人都批评郦寄出卖朋友。
夫卖友者,
所谓出卖朋友,
谓见利而忘义也。
是指见利忘义。至于郦寄,
若寄父为功臣而以执劫;
他的父亲本是汉室开国功臣,而且又被周勃等人劫持;郦寄的行为,
虽摧吕禄以安社稷,
虽使朋友吕禄被杀,却安定了国家,
谊存君亲可也。
顾全了君臣父子的伦理大义,还是可以的。
诸大臣相与阴谋曰:
诸位大臣暗地共同商量说:
“少帝及梁、淮阳、恒山王,
“少帝和梁王、淮阳王、恒山王,
皆非真孝惠子也;
都不真是孝惠帝的儿子,
吕后以计诈名他人子,
当年吕后设计取他人的儿子,
杀其母养后宫,
杀死他们的生母,把他们收养在后宫中,
令孝惠子之,
令孝惠帝认做儿子,
立以为后及诸王,
立为继承人和诸侯王,
以强吕氏。
用来加强吕氏的力量。现在,
今皆已夷灭诸吕,
吕氏已被灭族,
而所立即长,
但吕氏所立的人,很快就要长大,
用事,
等他们掌握实权,
吾属无类矣!
我们恐怕都要被灭族!
不如视诸王最贤者立之。”
不如从诸侯王中另选最贤者立为皇帝。”
或言:
有人说:
“齐王,
“齐王,
高帝长孙,
是高帝的长孙,
可立也。”
可立他为帝。”
大臣皆曰:
大臣们都说:
“吕氏以外家恶而几危宗庙,
“吕氏正因为外戚强横,几乎危及皇帝宗庙,
乱功臣。
摧残功臣,
今齐王舅驷钧,
现在齐王的舅舅驷钧,
虎而冠;
为人暴恶好像戴着冠帽的老虎,
即立齐王,
假若立齐王为帝,
复为吕氏矣。
驷钧一族就会成为第二个吕氏。
代王方今高帝见子最长,
代王是高帝在世诸子中年龄最大的一位,
仁孝宽厚;
为人仁孝宽厚,
太后家薄氏谨良。
太后薄氏一家谨慎温良。
且立长固顺,
立年长的本来就名正言顺,
况以仁孝闻天下乎!”
更何况代王又以仁孝而闻名于天下呢!”于是,
乃相与共阴使人召代王。
大臣们共同议定拥立代王为帝,并暗地派人召代王入京。
代王问左右,
代王就此征询左右亲信大臣意见,
郎中令张武等曰:
郎中令张武等人说:
“汉大臣皆故高帝时大将,
“汉廷大臣都是当年高帝开国时的大将,
习兵,
精通军事,
多谋诈。
多有诡诈奇计。
此其属意非止此也,
这些人的愿望并不止于已有的权位,
特畏高帝、吕太后威耳。
只是畏惧高帝、吕太后的严威罢了。现在,
今已诛诸吕,
他们已诛除诸吕,
新喋血京师,
刚喋血京师,
此以迎大王为名,
此来以迎接大王为名,
实不可信。
实在不可轻信。
愿大王称疾毋往,
希望大王自称有病,不要前去长安,
以观其变。”
静观政局变化。”
中尉宋昌进曰:
中尉宋昌却说:
“群臣之议皆非也。
“各位的意见都是错误的。当年,
夫秦失其政,
秦失去了政权,
诸侯、豪桀并起,
诸侯、豪杰蜂拥而起,
人人自以为得之者以万数,然卒践天子之位者,
自以为可以得天下的人,数以万计,
刘氏也;
但最后登上天子之位的是刘氏;
天下绝望,
天下人不敢再有称帝的奢望,
一矣。
这是第一条。
高帝封王子弟,
高帝分封子弟为诸侯王,
地犬牙相制,
封地犬牙交错,可以控制天下,
此所谓磐石之宗也;
这就是所谓宗族稳如磐石,
天下服其强,
天下人信服它的强大,
二矣。
这是第二条。
汉兴,
汉朝建立之后,
除秦苛政,
废除秦的苛政,
约法令,
简省法令,
施德惠,
推行德政,
人人自安,
百姓安居乐业,
难动摇,
很难动摇,
三矣。
这是第三条。
夫以吕太后之严,
以吕太后的威严,
立诸吕为三王,
封立吕氏三人为王,
擅权专制;
独掌大权专制朝政,
然而太尉以一节入北军一呼,
然而,太尉仅凭一个符节,进入北军一呼,
士皆左袒,
军士全都左袒,
为刘氏,
拥护刘氏,
叛诸吕,
背叛诸吕,
卒以灭之。
终于消灭了吕氏。刘氏的帝位,
北乃天授,
来源于天授,
非人力也。
不是靠人力争夺而得。现在,
今大臣虽欲为变,
即使大臣另有异谋,
百姓弗为使,
百姓也不会为其所用,
其党宁能专一邪?
他们的党羽难道能够统一吗!现在,
方今内有朱虚、东牟之亲,
朝内有朱虚侯、东牟侯这样的宗室大臣,
外畏吴、楚、淮阳、琅邪、齐、代之强。
外面又畏惧吴、楚、淮阳、琅邪、齐、代等强大的宗室诸国,大臣谅必不敢另生他念。
方今高帝子,
高帝诸子,
独淮南王与大王;
现在只有淮南王与大王健在,
大王又长,
大王又年长,
贤圣仁孝闻于天下,
天下人都知道您的贤圣仁孝,
故大臣因天下之心而欲迎立大王。
所以大臣们顺应天下人之心,要迎立大王为皇帝。
大王勿疑也!”
大王不必猜疑!”
代王报太后计之,
代王禀报太后商议此事,
犹豫未定。
犹豫未定。
卜之,
卜问凶吉,
兆得大横,
得到了“大横”的征兆,
占曰:
所得卜辞说:
“大横庚庚,
“横线直贯多强壮,
余为天王,
我做天王,
夏启以光。”
夏启的事业得到光大发扬。”
代王曰:
代王说:
“寡人固已为王矣,
“我本来就是王了,
又何王?”
又做什么王?”
卜人曰:
占卜的人说:
“所谓天王者,
“所谓天王,
乃天子也。”
是指天子。”
于是代王遣太后弟薄昭往见绛侯,
于是,代王派太后之弟薄昭前去拜见绛侯。
绛侯等具为昭言所以迎立王意。
绛侯等人向薄昭详细说明迎立代王为帝的本意。
薄昭还报曰:
薄昭还报代王说:
“信矣,
“迎立之事是真实的,
毋可疑者。”
没有什么可疑之处。”
代王乃笑谓宋昌曰:
代王就笑着对宋昌说:
“果如公言。”
“果然如您所说。”
乃命宋昌参乘,
代王于是命令宋昌做为自己的陪乘,同车而行,
张武等六人乘传,
张武等六人乘坐官府驿车,
从诣长安。
一起随代王到长安。
至高陵,
行至高陵县,
休止,
暂停休整,
而使宋昌先驰之长安观变。
代王命宋昌先驰入长安观察动静。
昌至渭桥,
宋昌行至渭桥,
丞相以下皆迎。
丞相及以下百官都来迎接。
昌还报。
宋昌回来报告。
代王驰至渭桥,
代王驰车赶到渭桥,
群臣拜谒称臣,
群臣跪拜进见,俯首称臣,
代王下车答拜。
代王下车还礼。
太尉勃进曰:
太尉周勃近前说:
“愿请闲。”
“希望与您单独谈话。”
宋昌曰:
宋昌回答说:
“所言公,
“您要说的,如果是公事,
公言之;
就公开说;
所言私,
如果是私事,
王者无私。”
做王的人是没有私情的。”
太尉乃跪上天子玺、符。
太尉才跪下,呈上天子所专用的玺和符,
代王谢曰:
代王辞谢说:
“至代邸而议之。”
“到代国官邸再商量此事。”
后九月,
闰九月,
己酉晦,
己酉晦(二十九日),
代王至长安,
代王刘恒进入都城长安,
舍代邸,
住在长安的代国官邸,
群臣从至邸。
朝廷群臣都护送到官邸。
丞相陈平等皆再拜言曰:
丞相陈平等人再次跪拜启奏说:
“子弘等皆非孝惠子,
“刘弘等人都不是孝惠帝的儿子,
不当奉宗庙。
不应侍奉宗庙做天子。
大王,高帝长子,
大王是高帝的年长之子,
宜为嗣。
应继承皇统。
愿大王即天子位!”
我们恭请大王登基做皇帝!”
代王西乡让者三,
代王谦逊地按宾主的礼仪面向西,辞谢了三次,
南乡让者再,
又按君臣之仪面向南,辞谢了两次,于是,
遂即天子位;
即皇帝位;
群臣以礼次侍。
群臣按朝见皇帝的礼仪和官秩高低排班侍立。
东牟侯兴居曰:
东牟侯刘兴居说:
“诛吕氏,
“诛除吕氏,
臣无功,
我没有立功,
请得除宫。”
请皇帝允许我前去清理皇宫。”
乃与太仆汝阴侯滕公入宫,
他和太仆汝阴侯滕公夏侯婴一道进入皇宫,
前谓少帝曰:
逼近少帝说:
“足下非刘氏子,
“您不是刘氏后崐代,
不当立!”
不应做皇帝!”接着,
乃顾麾左右执戟者掊兵罢去;
刘兴居转身命令左右持戟卫士,放下兵器退出皇宫;
有数人不肯去兵,
有几个卫士不愿放下兵器,
宦者令张释谕告,
宦者令张释告知情由,
亦去兵。
他们也随之放下了兵器。
滕公乃召乘舆车载少帝出。
滕公夏侯婴命令用车子将少帝送出宫外。
少帝曰:
少帝问:
“欲将我安之乎?”
“你们要把我安置到何处?”
滕公曰:
滕公说:
“出就舍。”
“让您住到皇宫外面。”
舍少府。
就把他安置在少府的官衙中。
乃奉天子法驾迎代王于邸,
于是,刘兴居和夏侯婴排列天子法驾前来代王官邸,恭迎代王入宫,
报曰:
他们报告说:
“宫谨除。”
“清理皇宫已毕。”
代王即夕入未央宫。
代王于当晚进入未央宫。
有谒者十人持卫端门,
有十位持戟守卫端门的谒者阻拦说:
曰:
“天子居住于宫中,
“天子在也,
您是干什么的,
足下何为者而入!”
竟要入宫!”
代王乃谓太尉。
代王告知太尉周勃,
太尉往谕,
周勃便前来谕告谒者有关废立皇帝的事,
谒者十人皆掊兵而去,
十位谒者都放下兵器离去,
代王遂入。
代王于是进入未央宫。
夜,
当天夜间,
拜宋昌为卫将军,
代王就任命宋昌为卫将军,
镇抚南北军;
指挥南军和北军;
以张武为郎中令,
任命张武为郎中令,
行殿中。
负责管理殿中事务。
有司分部诛灭梁、淮阳、恒山王及少帝于邸。
有关机构分别派人在梁王、淮阳王、恒山王和少帝的住处杀死他们。
文帝还坐前殿,
文帝返回未央宫前殿就坐,
夜,
当夜颁布诏书,
下诏书赦天下。
大赦天下。
太宗孝文皇帝上元年(壬戌、前179)
汉文帝前元年(壬戌,公元前179年)
冬,
冬季,
十月,
十月,
庚戌,
庚戌(初一),
徙琅邪王泽为燕王;
文帝改封琅邪王刘泽为燕王;
封赵幽王子遂为赵王。
封立赵幽王之子刘遂为赵王。
陈平谢病;
丞相陈平因病请求辞职,
上问之,
汉文帝询问原因,
平曰:
陈平说:
“高祖时,
“高祖开国时,
勃功不如臣,
周勃的功劳不如我大,
及诛诸吕,
在诛除诸吕的事件中,
臣功亦不如勃;
我的功劳不如周勃;
愿以右丞相让勃。”
我请求将右丞相的职务让给周勃担任。”
十一月,
十一月,
辛巳,
辛巳(初八),
上徙平为左丞相,
文帝将陈平调任为左丞相,
太尉勃为右丞相,
任命太尉周勃为右丞相,
大将军灌婴为太尉。
大将军灌婴为太尉。文帝还下令,
诸吕所夺齐、楚故地,
把吕后当政时割夺齐、楚两国封立诸吕的封地,
皆复与之。
全部归还给齐国和楚国。
论诛诸吕功,
朝廷对诛灭诸吕的人论功行赏,
右丞相勃以下益户、赐金各有差。
右丞相周勃以下,都被增加封户和赐金,数量各有差别。
绛侯朝罢趋出,
绛侯周勃散朝时小步疾行退出,
意得甚;
十分得意;
上礼之恭,
文帝对绛侯以礼相待,很为恭敬,
常目送之。
经常目送他退朝。
郎中安陵袁盎谏曰:
担任郎中的安陵人袁盎谏阻文帝说:
“诸吕悖逆,
“诸吕骄横谋反,
大臣相与共诛之。
大臣们合作将吕氏诛灭。
是时丞相为太尉,
那时,丞相身为太尉,
本兵柄,
掌握兵权,
适会其成功。
才天缘凑巧建立了这番功劳。现在,
今丞相如有骄主色,
丞相好像已有对人主骄矜的神色,
陛下谦让;
陛下却对他一再谦让;
臣主失礼,
臣子和君主都有失礼节,
窃为陛下弗取也!”
我私下认为陛下不该如此!”
后朝,
以后朝会时,
上益庄,
文帝越来越庄重威严,
丞相益畏。
丞相周勃也就越来越敬畏。
十二月,
十二月,
诏曰:
文帝下诏说:
“法者,
“法律,
治之正也。
是治理天下的依据。
今犯法已论,
现在的法律对违法者本人做了处罚之后,
而使无罪之父母、妻子、同产坐之,
还要株连到他本来没有犯罪的父母、妻子、兄弟,
及为收帑,
以至将他们收为官奴婢,
朕甚不取!
朕认为这样的法律十分不可取!
其除收帑诸相坐律令!”
自今以后废除各种收罪犯家属为奴婢及各种相连坐的律令!”
春,
春季,
正月,
正月,
有司请早建太子。
有关官员请求文帝早日确立太子。
上曰:
文帝说:
“朕既不德,
“朕已不德,
纵不能博求天下贤圣有德之人而禅天下焉,
不能博求天下贤圣有德的人,将帝位禅让给他,
而曰豫建太子,
而又说‘早立太子’,
是重吾不德也;
这是加重我的不德行为;
其安之!”
还是暂缓议定吧!”
有司曰:
有关官员说:
“豫建太子,
“预先确立太子,
所以重宗庙、社稷,
是为了尊重宗庙和国家,
不忘天下也。”
不忘天下。”
上曰:
文帝说:
“楚王,
“楚王,
季父也;
是我的叔父;
吴王,
吴王,
兄也;
是我的兄长;
淮南王,
淮南王,
弟也:
是我的弟弟;
岂不豫哉?
难道他们不是早就存在的继承人吗?
今不选举焉,
如果我现在不选择贤能之人为帝位继承人,
而曰必子;
而说必须传位给儿子,
人其以朕为忘贤有德者而专于子,
世人将认为我忘记了崐贤能有德的人,而专私于自己的儿子,
非所以优天下也!”
这不是以天下为重的作法!”
有司固请曰:
有关官员坚持请求说:
“古者殷、周有国,
“古代殷、周建国之后,
治安皆千余岁,
都经历了 一千多年的长治久安,
用此道也;
它们都采用了早立太子的制度;
立嗣必子,
天子必须从儿子之中确立继承人,
所从来远矣。
这是由来已久的了。
高帝平天下为太祖,
高帝平定天下而为汉室太祖,
子孙继嗣世世不绝,
应当子孙相传世代不绝,如果现在舍弃了理应继承的皇子,不立太子,
今释宜建而更选于诸侯及宗室,
而另从诸侯王和宗室中选择继承人,
非高帝之志也。
这是违背高帝愿望的。
更议不宜。
在皇子之外另议继承人是不应该的。
子启最长,
陛下诸子中,以刘启年龄最大,
纯厚慈仁,
他为人纯厚仁慈,
请建以为太子。”
请陛下立刘启为太子。”
上乃许之。
文帝至此才同意臣下的奏请。
三月,
三月,
立太子母窦氏为皇后。皇后,
立太子生母窦氏为皇后。
清河观津人。
窦皇后是清河郡观津县人。
有弟广国,
她有位弟弟窦广国,
字少君,
字少君,
幼为人所略卖,
幼年时被人拐卖,
传十余家,
先后转换了十多家,
闻窦后立,
听说窦氏被立为皇后,
乃上书自陈。
便上书自言身世。
召见,
窦皇后召见他,
验问,
核验询问,
得实,
证实无误,
乃厚赐田宅、金钱,
就赐给他大量的田宅和金钱,
与兄长君家于长安。
与其兄长君在长安安家居住。
绛侯、灌将军等曰:
绛侯、灌将军等人议论说:
“吾属不死,
“我等不 死,
命乃且县此两人,
命运就将取决于此两人。
两人所出微,
他们两人出身微贱,
不可不为择师傅、宾客;
不可不为他们慎选师傅和宾客;否则,
又复效吕氏,
他们又有可能效法吕氏以外戚专权,
大事也!”
这是大事!”
于是乃选士之有节行者与居。
于是,大臣们从士人中精选有节行的人与二人同住。
窦长君、少君由此为退让君子,
窦长君、窦少君由此成为退让君子,
不敢以尊贵骄人。
不敢 以皇后至亲的尊贵地位对人骄矜。
诏振贷鳏、寡、孤、独、穷困之人。
文帝下诏救济鳏、寡、孤、独和穷困的人。
又令:
文帝还下令:
“八十已上 ,
“年龄八十岁以上者,
月赐米、肉、酒;
每月赐给米、肉、酒若干;
九十已上,
年龄九十岁以上的老人,
加赐帛、絮。
另外再赐给帛和絮。
赐物当禀鬻米者,
凡是应当赐给米的,
长吏阅视,
各县的县令要亲自检查,
丞若尉致;
由县丞或县尉送米上门;
不满九十,
赐给不满九十岁的老人的东西,
啬夫、令史致;
由啬夫、令史给他们送去;
二千石遣都吏循行,
郡国二千石长官要派出负责监察的都吏,循环监察所属各县,
不称者督之。”
发现不按诏书办理者给以责罚督促。”
楚元王交薨。
楚元王刘交去世。
夏,
夏季,
四月,
四月,
齐、楚地震,
齐国、楚国发生地震,
二十九山同日崩,
二十九座山在同一天中崩裂,
大水溃出。
大水溃涌而出。
时有献千里马者。
这时,有人向皇帝进献日行千里的宝马。
帝曰:
汉文帝说:
“鸾旗在前,
“每当天子出行,前有鸾旗为先导,
属车在后,
后有属车做护卫,平时出行,
吉行日五十里,
每日行程不超过五十里,
师行三十里;
率军出行,每日只走三十里;
朕乘千里马,
朕乘坐千里马,
独先安之?”
能先单独奔到何处呢?”
于是还其马,
于是,文帝把马还给了进献者,
与道里费;
并给他旅途费用;
而下诏曰:
接着下诏说:
“朕不受献也。
“朕不接受贡献之物。
其令四方毋求来献。”
命令全国不必要求前来进献。”
帝既施惠天下,
文帝即位,先对天下普施恩惠,
诸侯、四夷远近欢洽;
远近的诸侯和四夷部族与朝廷的关系都很融洽;然后,
乃修代来功,
文帝才表彰和赏赐跟随他从代国来京的旧部功臣,
封宋昌为壮武侯。
封立宋昌为壮武侯。
帝益明习国家事。
文帝越来越明习国家政事。
朝而问右丞相勃曰:
朝会时,文帝问右丞相周勃说:
“天下一岁决狱几何?”
“全国一年内判决多少案件?”
勃谢不知;
周勃谢罪说不知道;
又问:
文帝又问:
“一岁钱谷入几何?”
“一年内全国钱谷收入有多少?”
勃又谢不知;
周勃又谢罪说不知道;
惶愧,
紧张和惭愧之下,
汗出沾背。
周勃汗流浃背。
上问左丞相平。
文帝又问左丞相陈平。
平曰:
陈平说:
“有主者。”
“有专门主管这些事务的官员。”
上曰:
文帝问:
“主者谓谁?”
“由谁主管?”
曰:
陈平回答:
“陛下即问决狱,
“陛下如果要了解诉讼刑案,
责廷尉;
应该责问廷尉;
问钱谷,
如果要了解钱谷收支,
责治粟内史。”
应该责问治粟内史。”
上曰:
文帝说:
“苟各有主者,
“假若各事都有主管官吏,
而君所主者何事也?”
那么您是负责什么事情的呢?”
平谢曰:
陈平谢罪说:
“陛下不知其驽下,
“陛下由于不知道我的平庸低能,
使待罪宰相。
任命我为宰相。
宰相者,
宰相的职责,
上佐天子,
对上辅佐天子,
理阴阳,
理通阴阳,
顺四时;
顺应四季变化;
下遂万物之宜;
对下使万物各得其所;
外镇抚四夷诸侯;
对外安抚四夷和诸侯,
内亲附百姓,
对内使百姓归附,
使卿大夫各得任其职焉。”
使卿大夫各自得到能发挥其专长的职务。”
帝乃称善。
文帝这才赞好。
右丞相大惭,
右丞相周勃极为惭愧,
出而让陈平曰:
退朝之后责备陈平说:
“君独不素教我对!”
“就是您平素不教我如何回答!”
陈平笑曰:
陈平笑着说:
“君居其位,
“您身为宰相,
不知其任邪?
却不知宰相的职责是什么吗?
且陛下即问长安中盗贼数,
况且,如果陛下问长安城中有多少盗贼,
君欲强对邪?”
您能勉强回答吗?”由此,
于是绛侯崐自知其不如平远矣。
绛侯周勃自知能力比陈平差得很远。
居顷之,
过了一段时间,
人或说勃曰:
有人劝周勃说:
“君既诛诸吕,
“您诛灭吕氏,
立代王,
扶立代王为帝,
威震天下。
威名震动天下。
而君受厚赏,
现在您接受朝廷厚赏,
处尊位,
担任职位尊崇的右相,
久之,
时间一长,
即祸及身矣。”
将要大祸临头了。”
勃亦自危,
周勃也为自己担忧,
乃谢病,
就自称有病,
请归相印,
请求辞去丞相职务,
上许之。
文帝批准了他的请求。
秋,
秋季,
八月,
八月,
辛未,
辛未(二十日),
右丞相勃免,
文帝罢免了右丞相周勃,
左丞相平专为丞相。
左丞相陈平一人担任丞相。
初,
当初,
隆虑侯灶击南越,
隆虑侯周灶领兵进攻南越国,
会暑湿,
正值暑热潮湿,
士卒大疫,
士卒中流行瘟疫,
兵不能领。
军队无法越过阳山岭。
岁余,
过了一年多,
高后崩,
高后去世,
即罢兵。
便撤兵了。
赵佗因此以兵威财物赂遗闽越、西瓯、骆,
赵佗乘此机会,用兵威胁迫并以财物引诱闽越、西瓯、骆,
役属焉。
使它们归属南越统治。
东西万余里,
南越国东西长达万余里,
乘黄屋左纛,
赵佗乘坐供天子专用的黄屋左纛车,
称制与中国侔。
自称皇帝,与汉朝皇帝相同。
帝乃为佗亲冢在真定者置守邑,
汉文帝于是下令,为赵佗在真定的父母亲的坟墓设置专司守墓的民户,
岁时奉祀;
按每年四季祭祀;
召其昆弟,
又召来赵佗的兄弟,
尊官、厚赐宠之。
用尊贵的官位和丰厚的赏赐表示优宠。
复使陆贾使南越,
文帝又派遣陆贾出使南越国,
赐佗书曰:
带去文帝致赵佗的一封书信,
“朕,
信中说:
高皇帝侧室之子也,
“朕是高皇帝侧室所生之子,
弃外,
被安置于外地,
奉北藩于代。
在北方代地做藩王。
道里辽远,
因路途辽远,加上我眼界不开阔,
壅蔽朴愚,
朴实愚鲁,
未尝致书。
所以那时没有与您通信问侯。
高皇帝弃群臣,
高皇帝不幸去世,
孝惠皇帝即世;
孝惠帝也去世了;
高后自临事,
高后亲自裁决国政,
不幸有疾,
晚年不幸患病,
诸吕为变,
诸吕乘机谋反,
赖功臣之力,
幸亏有开国功臣之力,
诛之已毕。
诛灭了吕氏。
朕以王、侯、吏不释之故,
朕因无法推辞诸侯王、侯和百官的拥戴,
不得不立;
不得不登基称帝,
今即位。
现已即位。前不久,
乃者闻王遗将军隆虑侯书,
得知大王曾致书于将军隆虑侯周灶,
求亲昆弟,
请求寻找您的亲兄弟,
请罢长沙两将军。
请求罢免长沙国的两位将军。
朕以王书罢将军博阳侯;
朕因为您的这封书信,已罢免了将军博阳侯;
亲昆弟在真定者,
您在真定的亲兄弟,
已遣人存问,
朕已派人前去慰问,
修治先人冢。
并修整了您先人的坟墓。
前日闻王发兵于边,
前几日听说大王在边境一带发兵,
为寇灾不止。
不断侵害劫掠。
当其时,长沙苦之,
当时长沙国受害,
南郡尤甚;
而南郡尤其严重;
虽王之国,
即便是大王治理下的南越王国,
庸独利乎!
难道就能在战争中只获利益而不受损害吗!战事一起,
必多杀士卒,
必定使许多士卒丧生,
伤良将吏,
将吏伤身,
寡人之妻,孤人之子,独人父母;
造成许多寡妇、孤儿和无人赡养的老人;
得一亡十,朕不忍为也。
朕不忍心做这种得一亡十的事情。
朕欲定地犬牙相入者;
朕本来准备对犬牙交错的地界做出调整,
以问吏,吏曰:
征求官员意见,
‘高皇帝所以介长沙土也,
回答说‘这是高皇帝为了隔离长沙国而划定的’,
’朕不得擅变焉。
朕不崐得擅自变更地界。现在,
今得王之地,
汉若夺取大王的领地,
不足以为大;
并不足以增加多少疆域;
得王之财,
夺得大王的财富,
不足以为富。
也不足以增加多少财源。
服领以南,
五岭以南的土地,
王自治之。
大王尽可自行治理。
虽然,王之号为帝。
即便大王已有皇帝的称号,
两帝并立,
但两位皇帝同时并立,
亡一乘之使以通其道,
互相之间没有一位使者相互联系,
是争也;
这是以力相争;
争而不让,
只讲力争而不讲谦让,
仁者不为也。
这是仁人所不屑于做的。
愿与王分弃前恶,
愿与大王共弃前嫌,
终今以来,
自今以后,
通使如故。”
互通使者往来,恢复原有的良好关系。”
贾至南越。
陆贾到达南越。
南越王恐,
南越王赵佗见了文帝书信,十分惶恐,
顿首谢罪;
顿道谢罪;
愿奉明诏,
表示愿意遵奉皇帝明诏,
长为藩臣,
永为藩国臣属,
奉贡职。
遵奉贡纳职责。
于是下令国中曰:
赵佗随即下令于国中说:
“吾闻两雄不俱立,
“我听说,两雄不能同时共立,
两贤不并世。
两贤不能一时并存。
汉皇帝,
汉廷皇帝,
贤天子。
是贤明天子。
自今以来,
从今以后,
去帝制、黄屋、左纛。”
我废去帝制、黄屋、左纛。”
因为书,
于是写了一封致汉文帝的回信,
称:
说:
“蛮夷大长、老夫臣佗昧死再拜上书皇帝陛下曰:
“蛮夷大长、老夫臣赵佗昧死再拜上书皇帝陛下:
老夫,故越吏也,
老夫是供职于旧越地的官员,
高皇帝幸赐臣佗玺,
幸得高皇帝宠信,赐我玺印,
以为南越王。
封为南越王。
孝惠皇帝即位,
孝惠皇帝即位后,
义不忍绝,
根据道义,不忍心断绝与南越的关系,
所以赐老夫者厚甚。
所以对老夫有十分丰厚的赏赐。
高后用事,
高后当政,
别异蛮夷,
歧视和隔绝蛮夷之地,
出令曰:
下令说:
‘毋与蛮夷越金铁、田器、马、牛、羊;
‘不得给蛮夷南越金铁、农具、马、牛、羊;
即予,
如果给它牲畜,
予牡,
也只能给雄性的,
毋予牝。
不给雌性的。
’老夫处僻,
’老夫地处偏僻,
马、牛、羊齿已长。
马、牛、羊也已经老了,
自以祭祀不修,
自以为未能行祭祀之礼,
有死罪,
犯下死罪,
使内史藩、中尉高、御史平凡三辈上书谢过,
故派遣内史藩、中尉高、御史平等三批人上书朝廷谢罪,
皆不反。
但他们都没有返回。
又风闻老夫父母坟墓已坏削,
又据风闻谣传,说老夫的父母坟墓已被平毁,
兄弟宗族已诛论。
兄弟宗族人等已被判罪处死。
吏相与议曰:
官员一同议论说:
‘今内不得振于汉,
‘现在对内不能得到汉朝尊重,
外亡以自高异,
对外没有自我显示与众不同的地方。’所以才改王号,
’故更号为帝,
称皇帝,
自帝其国,
只在南越国境内称帝,
非敢有害于天下。
并无为害天下的胆量。
高皇后闻之,
高皇后得知,
大怒,
勃然大怒,
削去南越之籍,
削去南越国的封号,
使使不通。
断绝使臣往来。
老夫窃疑长沙王谗臣,
老夫私下怀疑是长沙王 阴谋陷害我,
故发兵以伐其边。
所以才发兵攻打长沙国边界。
老夫处越四十九年,
老夫在越地已生活了四十九年,
于今抱孙焉。
现在已抱孙子了。
然夙兴夜寐,
但我夙兴夜寐,
寝不安席,
睡觉难安枕席,
食不甘昧,
吃饭也品尝不出味道,
目不视靡曼之色,
目不视美女之色,
耳不听钟鼓之音者,
耳不听钟鼓演奏的音律,
以不得事汉也。
就是因为不能侍奉汉廷天子。现在,
今陛下幸哀怜,
有幸得到陛下哀怜,
复故号,
恢复我原来的封号,
通使汉如故;
允许我像过去一样派人出使汉廷;
老夫死,
老夫即是死去,
骨不腐。
尸骨也不朽灭。
改号,
改号为王,
不敢为帝矣!”
不敢再称帝了!”
齐哀王襄薨。
齐哀王刘襄去世。
上闻河南守吴公治平为天下第一,
文帝得知河南郡守吴公治理地方的政绩为天下第一,
召以为廷尉。
就召他入朝做廷尉。
吴公荐洛阳人贾谊,
吴公推荐洛阳人贾谊,
帝召以为博士。
文帝就召贾谊进京做博士官。
是时贾生年二十余。
当时贾谊年仅二十多岁。
帝爱其辞博,
文帝很赏识贾谊的文辞可观和知识渊博,
一岁中,
一年之中,
超迁至太中大夫。
就破格提升他做了太中大夫。
贾生请改正朔,
贾谊请文帝改历法,
易服色,
变换朝服颜色,
定官名,
重新审定官名,
兴礼乐,
确定汉室的礼仪和音乐,
以立汉制,
以建立汉朝制度,
更秦法;
更改秦朝法度。
帝谦让未遑也。
文帝以谦让治国,无暇顾及这些事情。
二年(癸亥、前178)
前二年(癸亥,公元前178年)
冬,
冬季,
十月,
十月,
曲逆献侯陈平薨。
曲逆侯陈平去世。
诏列侯各之国;
汉文帝下诏,令列侯各自离京到所封领地去;
为吏及诏所止者,
身为朝廷官员和受诏书崐留居京师的列侯,
遣太子。
则派遣他们的太子到封地去。
十一月,
十一月,
乙亥,
乙亥(疑误),
周勃复为丞相。
周勃再次出任丞相。
癸卯晦,
癸卯晦(疑误),
日有食之。
发生日食。
诏:
文帝下诏书说:
“群臣悉思朕之过失及知见之所不及,
“群臣都要认真思考朕的过失和朕所未知、未见的问题,
丐以启告朕。
并请大家告知朕。
及举贤良、方正、能直言极谏者,
还请大家向朝廷荐举贤良、方正、能直言极谏的人,
以匡朕之不逮。
以便帮助朕的不足。”
因各敕以职任,
于是派他们分别任职。
务省繇费以便民;
命令务必减轻徭役赋税以便利百姓;
罢卫将军;
罢废卫将军;
太仆见马遗财足,
太仆将现有马匹仅留下够朝廷使用的,
余皆以给传置。”
其余马匹全部拨给驿站使用。
颍阴侯骑贾山。
颍阴侯的骑从贾山上书文帝,
上书言治乱之道曰:
谈论治乱之道:
“臣闻雷霆之所击,
“我听说在雷霆的轰击下,
无不摧折者;
无论什么都会被摧毁;
万钧之所压,
在万钧之力的重压下,
无不糜灭者。
无论什么都会被压碎。
今人主之威,
君主的威严,
非特雷霆也;
远远超过了雷霆;
重,
君主的权势之重,
非特万钧也。
也远远超过了万钧。
开道而求谏,
君主即便是主动地请求大家进谏,
和颜色而受之,
和颜悦色地接受臣下的批评意见,
用其言而显其身,
采纳批评者意见并给以重用,
士犹恐惧而不敢自尽;
臣子仍然惧怕而不敢将自己的意见和盘托出;
又况于纵欲恣暴、恶闻其过乎!
更何况君主纵欲残暴,又不愿听到别人议论他的过失呢!
震之以威,压之以重,
在严威的震慑和权势的重压之下,
虽有尧、舜之智,
即使人有尧和舜那样的智谋,
孟贲之勇,
有孟贲那样的勇力,
岂有不摧折者哉!
难道能不被摧毁吗!
如此,
这样,
则人主不得闻其过,
君主就听不到别人对他的过失的批评,
社稷危矣。
国家就危险了。
昔者周盖千八百国,
“过去,在周朝时大约有一千八百个封国,
以九州之民养千八百国之君,
用九州的百姓,奉事一千八百国的君主,
君有余财,
君主有多余的财富,
民有余力,
百姓也有宽裕的力量,
而颂声作。
到处都有歌功颂德的声音。
秦皇帝以千八百国之自养,
秦始皇用一千八百国的百姓奉养自己,
力罢不能胜其役,
百姓筋疲力竭,负担不起他的徭役;倾家荡产,
财尽不能胜其求。
缴纳不足他的赋税。
一君之身耳,
秦始皇只不过一位君主,
所自养者驰骋弋猎之娱,
他自己享受的也不过驰骋弋猎的娱乐,
天下弗能供也。
天下却无法供应他的需求。
秦皇帝计其功德,
秦始皇自认为功德无量,
度其后嗣世世无穷;
估计他的子孙会世代相传以至于无穷;但是,
然身死才数月耳,
他死后不过几个月,
天下四面而攻之,
天下人四面进攻,
宗庙灭绝矣。
宗庙就毁灭了。
秦皇帝居灭绝之中而不自知者,
秦始皇处于被灭绝的危机之中,却没有察觉,
何也?
原因何在?
天下莫敢告也。
就在于天下人都不敢告知他实际情况。
其所以莫敢告者,
不敢告知他实情的原因,
何也?
又是什么呢?
亡养老之义,
秦王朝没有尊老养老的道义,
亡辅弼之臣;
没有能够辅佐的大臣,
退诽谤之人,
罢免了批评朝政的官员,
杀直谏之士。
杀害了敢当面批评谏阻的士人。
是以道谀、偷合苟容,
所以那些谄谀逢迎、只求自保利禄的无耻小人,
比其德则贤于尧、舜,课其功则贤于汤、武;
吹捧秦始皇的德政高于尧舜,功业超过商汤和周武;
天下已溃而莫之告也。
天下已将土崩瓦解,而没有人告知秦始皇。
今陛下使天下举贤良方正之士,
“现在,陛下命令天下人荐举贤良方正的人士,
天下皆欣欣焉曰:
天下人都为之欢欣鼓舞,说:
‘将兴尧舜之道、三王之功矣。
‘皇帝将复兴尧舜治理天下之道,造就三王的功业了。
’天下之士,
’天下的人才,
莫不精白以承休德。
莫崐不努力自我完善以求能被皇帝选用。
今方正之士皆在朝廷矣;
现在方正之士,都已被选入朝廷了;
又选其贤者,
又从中选择贤能者,
使为常侍、诸吏,
让他们做常侍、诸吏,
与之驰驱射猎,
陛下与他们共同驰驱射猎,
一日再三出。
一天之内再三出宫。
臣恐朝廷之解弛,
我担忧朝政由此而懈弛,
百官之堕于事也。
百官因此而玩忽职守。
陛下即位,
陛下自即位以来,
亲自勉以厚天下,
自我勉励,厚养天下,
节用爱民,
节省开支,慈爱臣民,
平狱缓刑;
断案公平,刑罚宽缓;对此,
天下莫不说喜。
天下人莫不喜悦。
臣闻山东吏布诏令,
我听说崤山以东官吏公布诏令时,
民虽老羸癃疾,
百姓即使是老弱病残的人,
扶杖而往听之,
也都拄着手杖前去聆听,
愿少须臾毋死,
希望暂时不死,
思见德化之成也。
想看到仁德教化的成功。
今功业方就,
现在功业刚刚建立 ,
名闻方昭,
好名声刚刚传播,
四方乡风而从;
四方仰慕跟从;
豪俊之臣,
在此关键时刻,
方正之士,
陛下却只与豪俊之臣、方正之士,
直与之日日身猎,
天天射猎,
击兔、伐狐,
击兔捉狐,
以伤大业,
从而伤害国家大业,
绝天下之望,
断绝天下人的期望,
臣窃悼之!
我私下为陛下痛惜!
古者大臣不得与宴游,
古代规定大臣不得参预安闲的游乐,
使皆务其方而高其节,
为的是让他们都致力于保持大臣的品格和节操,这样,
则群臣莫敢不正身修行,
群臣就无人胆敢不严格约束自己,提高品行修养,
尽心以称大礼。
尽心事君按君臣大礼办事。
夫士,
士的品行,
修之于家而坏之于天子之廷,
养成于自己家中,却在天子的朝廷之上被破坏,
臣窃之。
我私下为之惋惜。
陛下与众臣宴游,
陛下与群臣消闲游乐,
与大臣、方正朝廷论议,
与大臣、方正在朝廷之上议论国事,
游不失乐,
游娱不失乐,
朝不失礼,
朝会不失礼,
轨事之大者也。”
这是极为重大的事体。”
上嘉纳其言。
文帝赞许并采纳了他的意见。
上每朝,
文帝每次上朝,
郎、从官上书疏,
郎官和从官进呈奏疏,
未尝不止辇受其言。
他从来都是停下辇车接受。奏疏所说的,
言不可用置之,
如不可采用就放过一边,
言可用采之,
如可用就加以采用,
未尝不称善。
未尝不深加赞赏。
帝从霸陵上欲西驰下峻阪。
汉文帝从霸陵上山,想要向西纵马奔驰下山。
中郎将袁盎骑,
中郎将袁盎骑马上前,
并车揽辔。
与文帝车驾并行伸手挽住马缰绳。
上曰:
文帝说:
“将军怯邪?”
“将军胆怯了吗?”
盎曰:
袁盎回答:
“臣闻‘千金之子,
“我听说‘家有千金资财的人,
坐不垂堂’。
不能坐在堂屋的边缘’。
圣主不乘危,
圣明的君主不能冒险,
不徼幸。
不求侥幸。
今陛下骋六飞弛下峻山,
现在陛下要想放纵驾车的六匹骏马,奔驰下险峻的高山,
有如马惊车败,
如果马匹受惊,车辆被撞毁,
陛下纵自轻,
陛下纵然是看轻自身安危,
柰高庙、太后何!”
又怎么对得起高祖的基业和太后的抚育之恩呢!”
上乃止。
文帝这才停止冒险。
上所幸慎夫人,
文帝所宠幸的慎夫人,
在禁中常与皇后同席坐。
在宫中经常与皇后同席而坐。
及坐郎署,
等到她们一起到郎官府衙就坐时,
袁盎引却慎夫人坐。
袁盎把慎夫人的坐席排在下位。
慎夫人怒,
慎夫人恼怒,
不肯坐;
不肯入坐;
上亦怒,
文帝也大怒,
起,
站起身来,
入禁中。
返回宫中。
盎因前说曰:
袁盎借此机会上前规劝文帝说:
“臣闻‘尊卑有序,
“我听说‘尊卑次序严明,
则上下和’。
就能上下和睦’。现在,
今陛下既已立后,
陛下既然已册立了皇后,
慎夫人乃妾;
慎夫人只是妾,
妾、主岂可与同坐哉!
妾怎么能与主人同席而坐呢!
且陛下幸之,
况且如果陛下真的宠爱慎夫人,
即厚赐之;
就给她丰厚的赏赐;
陛下所以为慎夫人,
而陛下现在宠爱慎夫人的做法,
适所以祸之也。
恰恰会给慎夫人带来祸害。
陛下独不见‘人彘’乎!”
陛下难道不见‘人彘’的悲剧吗!”文帝这才醒悟,
于是上乃说,
转怒为喜,
召语慎夫人,
召来慎夫人,把袁盎的话告诉了她。
慎夫人赐盎金五十斤。
慎夫人赐给袁盎黄金五十斤以示感谢。
贾谊说上曰:
贾谊对文帝说:
“《管子》曰:
“《管子》书中说:
‘仓廪实而知礼节,
‘仓库充实人们才会讲究礼节,
衣食足而知荣辱。
衣服粮食充足人们才有荣辱观念。
’民不足而可治者,
’假若百姓的温饱问题没有解决,却乐意听命于君主的统治,这种事情,
自古及今,
从古到今,
未之尝闻。
我都没有听说过。
古之人曰:
古代有人说:
‘一夫不耕,
‘一个农夫不耕作,
或受之饥;
就有人要挨饿;
一女不织,
一个女子不织布,
或受之寒。
就有人要挨冻。
’生之有时而用之无度,
’无论什么产品,生产它都有一定的季节时令,用起来如果毫无限制,
则物力必屈。
物资就必会缺乏。
古之治天下,
古人治理天下,
至纤,
安排得很细微,
至悉,
很周到,
故其畜积足恃。
所以国家的积贮足以仗恃。
今背本而趋末者甚众,
现在,脱离农桑本业而从事工商业的人太多了。
是天下之大残也;
这是危害天下的一大流弊;
淫侈之俗,
追求奢侈的风俗,
日日以长,
日益增长,
是天下之大贼也。
这是危害天下的一大公害。
残、贼公行,
这两种流弊和公害盛行,
莫之或止;
没有谁给以制止;
大命将泛,
政权面临毁坏,
莫之振救。
没有谁能挽救。天下财富,
生之者甚少而靡之者甚多,
生产的人很少而挥霍的人却崐很多,
天下财产何得不蹶!
怎能不枯竭!
汉之为汉,
“大汉建国以来,
几四十年矣,
已近四十年了,
公私之积,
国库和私人积贮数量之少,
犹可哀痛。
仍然令人悲哀痛惜。
失时不雨,
一旦老天不按时降雨,
民且狼顾;
百姓就惶恐不安;
岁恶不入,
年景不好,没有收成,
请卖爵子;
百姓或者出卖爵位,或者自卖儿女,换粮度日;此类事情,
既闻耳矣。
陛下已经听到了。
安有为天下阽危者若是而上不惊者!
哪有天下如此危险而主上不惊惧的!
世之有饥、穰,
“世上有丰年有歉年,
天之行也;
这是自然规律;
禹、汤被之矣。
古代圣王夏禹和商汤也都曾经历过。
即不幸有方二三千里之旱,
假若不幸出现了方圆二三千里的大面积旱灾,
国胡以相恤?
国家靠什么去救济百姓?
卒然边境有急,
突然间边境有紧急情况,
数十百万之众,
征调数十百万将士,
国胡以馈之?
国家用什么供应军需?
兵、旱相乘,
战争和旱灾同时发生,国家财力无法应付,
天下大屈,
就会天下大乱,
有勇力者聚徒而衡击,
有勇力的人啸聚部众劫掠地方,
罢夫、羸老,
疲困和老弱的人,
易子啮其骨。
就相互交换子女吃人肉。
政治未毕通也,
政事的治理没有完全通畅,
远方之能僭拟者并举而争起矣;
远方那些势力强大有称帝野心的人,就会一起举兵争着起事;
乃骇而图之,
若发展到这般田地才大吃一惊图谋制止,
岂将有及乎!
怎能来得及呢!
夫积贮者,天下之大命也;
积贮是国家的命脉;
苟粟多而财有余,
如果国家积贮了大量粮食而钱财有余,
何为而不成!
还有什么办不成的事情!以它为依凭,
以攻则取,
进攻就攻取,
以守则固,
防守就牢固,
以战则胜,
作战就胜利,
怀敌附远,
要感化、安抚敌人,或者吸引远方部族归附朝廷,
何招而不至!
怎么会招而不到!
今驱民而归之农,
“现在如果驱使民众归返农事,
皆著于本;
都依附于土地,
使天下各食其力,
让天下人都从事生产满足本人生活需要,
末技、游食之民转而缘南亩,
让工商业者、游民都改为从事农耕,那么,
则畜积足而人乐其所矣。
国家就会有充裕的积贮,百姓就会安居乐业了。
可以为富安天下,
可以使国家富足,安定天下,
而直为此廪廪也,
而却做出了这种令人危惧的事情,
窃为陛下惜之!”
我私下为陛下感到惋惜!”
上感谊言,
文帝被贾谊的话所打动,
春,
春季,
正月,
正月,
丁亥,
丁亥(十五日),
诏开藉田,
下诏举行“藉田”仪式,
上亲耕以率天下之民。
皇帝亲自耕作,为天下臣民做出表率。
三月,
三月,
有司请立皇子为诸侯王。
有关官员请求文帝立皇子为诸侯王。
诏先立赵幽王少子辟强为河间王,
文帝下诏,先立赵幽王的小儿子刘辟强为河间王,
朱虚侯章为城阳王,
立朱虚侯刘章为城阳王,
东牟侯兴居为济北王;
立东牟侯刘兴居为济北王;
然后立皇子武为代王,
然后才立皇子刘武为代王,
参为太原王,
刘参为太原王,
揖为梁王。
刘揖为梁王。
五月,
五月,
诏曰:
文帝下诏说:
“古之治天下,
“古代明君治理天下,
朝有进善之旌,
朝廷专设鼓励献计献策的旌旗,
诽谤之木,
树立书写批评意见的木柱,这样做的目的,是为了保证朝政的清明,
所以通治道而来谏者也。
鼓励臣民前来进谏。
今法有诽谤、妖言之罪,
现在的法律中,有‘诽谤罪’和‘妖言罪’,
是使众臣不敢尽情而上无由闻过失也,
这就使得群臣不敢畅所欲言地批评朝政,皇帝无从得知自己的过失,
将何以来远方之贤良!
这怎么能吸引远方的贤良之士到朝廷来呢!
其除之!”
废除这些罪名!”
九月,
九月,
诏曰:
文帝下诏说:
“农,
“农业,
天下之大本也,
是天下的根本,
民所恃以生也;
百姓依靠它而生存;
而民或不务本而事末,
有的百姓不从事农耕的本业,却去从事工商末业,
故生不遂。
所以百姓生活艰难。
朕忧其然,
朕对此甚为担忧,
故今兹亲率群臣农以劝之;
所以现在亲自率领群臣从事农业耕作,以提倡重视农业;
其赐天下民今年田租之半。”
今年只向天下百姓征收田租的一半。”
燕敬王泽薨。
燕王刘泽去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