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13 汉纪五 - 资治通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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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13 汉纪五

文白对照

司马光

吕后专政封吕氏为王引发朝堂斗争,陈平周勃联合诛灭诸吕,迎立汉文帝稳定汉室。

吕后专政开端

高皇后元年(甲寅、前187)
汉纪五 汉高后元年(甲寅,公元前187年) 
 
冬,
冬季, 
太后议欲立诸吕为王,
高太后吕雉在朝议时,提出准备册封几位吕氏外戚为诸侯王, 
问右丞相陵,
征询右丞相王陵的意见, 
陵曰:
王陵回答说: 
“高帝刑白马盟曰:
“高帝曾与群臣杀白马饮血盟誓: 
‘非刘氏而王,
‘假若有不是刘姓的人称王, 
天下共击之。
天下臣民共同消灭他。 
’今王吕氏,
’现在分封吕氏为王, 
非约也。”
不符合白马之盟所约。” 
太后不说,
太后很不高兴, 
问左丞相平、太尉勃,
又问左丞相陈平、太尉周勃, 
对曰:
二人回答说: 
“高帝定天下,
“高帝统一天下, 
王子弟;
分封刘氏子弟为王; 
今太后称制,
现在太后临朝管理国家, 
王诸吕,
分封几位吕氏为王, 
无所不可。”
没有什么不可以的。” 
太后喜。
太后听了很高兴。 
罢朝。
朝议结束后, 
王陵让陈平、绛侯曰:
王陵责备陈平、周勃说: 
“始与高帝喋血盟,
“当初与高皇帝饮血盟誓时, 
诸君不在邪!
你们二位不在场吗? 
今高帝崩,
现在高帝驾崩了, 
太后女主,
太后以女主当政, 
欲王吕氏;
要封吕氏为王, 
诸君纵欲阿意背约,
你们即使是要逢迎太后意旨而背弃盟约, 
何面目见高帝于地下乎?”
可又有何脸面去见高帝于地下呢?” 
陈平、绛侯曰:
陈平、周勃对王陵说: 
“于今,
“现在, 
面折廷争,
在朝廷之上当面谏阻太后, 
臣不如君;
我二人确实不如您; 
全社稷,
可将来安定国家, 
定刘氏之后,
确保高祖子孙的刘氏天下, 
君亦不如臣。”
您却不如我二人。” 
陵无以应之。
王陵无言答对。 
十一月,
十一月, 
甲子,
甲子(疑误), 
太后以王陵为帝太傅,
太后明升王陵为皇帝的太傅, 
实夺之相权;
实际上剥夺了他原任右丞相的实权; 
陵遂病免归。
王陵于是称病,被免职归家。 
 
乃以左丞相平为右丞相;
太后升左丞相陈平为右丞相; 
以辟阳侯审食其为左丞相,
任命辟阳侯审食其为左丞相, 
不治事,
但不执行左丞相的职权, 
令监宫中,
只负责管理宫廷事务, 
如郎中令。
同郎中令一样。 
食其故得幸于太后,
但审食其早就得太后宠幸, 
公卿皆因而决事。
公卿大臣都要通过审食其裁决政事。 
 
太后怨赵尧为赵隐王谋,
太后对赵尧当年为高祖设谋保全赵王刘如意之事,一直耿耿于怀, 
乃抵尧罪。
便借故罗织罪名,罢免了他御史大夫的官职。 
 
上党守任敖尝为沛狱吏,
上党郡的郡守任敖,曾做过沛县的狱吏, 
有德于太后;
对太后有恩德, 
乃以为御史大夫。
太后就任用任敖为御史大夫。 
 
太后又追尊其父临泗侯吕公为宣王,
太后追尊其去世的父亲临泗侯吕公为宣王, 
兄周吕令武侯泽为悼武王,
追尊其兄周吕令武侯吕泽为悼武王, 
欲以王诸吕为渐。
打算以此作为分封吕氏为王的开端。 
 
春,
春季, 
正月,
正月, 
除三族罪、妖言令。
太后下令废除“三族罪”和“妖言令”。 
 
夏,
夏季, 
四月,
四月, 
鲁元公主薨;
太后的女儿鲁元公主去世, 
封公主子张偃为鲁王,
封公主之子张偃为鲁元王, 
谥公主曰鲁元太后。
议定公主的谥号为鲁元太后。 
 
辛卯,
辛卯(二十八日), 
封所名孝惠子山为襄城侯,
太后晋封号称是孝惠帝之子的刘山为襄城侯, 
朝为轵侯,
刘朝为轵侯, 
武为壶关侯。
刘武为壶关侯。 
 
太后欲王吕氏,
太后图谋分封吕氏为王,为了安抚刘氏宗室, 
乃先立所名孝惠子强为淮阳王,
就先立号称是孝惠帝之子的刘强为淮阳王, 
不疑为恒山王;
刘不疑为恒山王。 
使大竭者张释风大臣。
又指使宦官大谒者张释,委婉巧妙地向大臣们说明太后分封吕氏为王的本意。于是, 
大臣乃请立悼武王长子郦侯台为吕王,
大臣们识趣地奏请太后立悼武王吕泽的长子郦侯吕台为吕王, 
割齐之济南郡为吕国。
把属于齐国的济南郡割出来,另立为吕国。 
 

诸吕势力扩张

五月,
五月, 
丙申,
丙申(初四), 
赵王宫丛台灾。
赵王宫中的丛台,发生了火灾。 
 
秋,
秋天, 
桃、李华。
桃树、李树都不合时令地开了花。 
 
二年(乙卯、前186)
二年(乙卯,公元前186年) 
 
冬,
冬季, 
十一月,
十一月, 
吕肃王台薨。
吕肃王吕台去世。 
 
春,
春季, 
正月,
正月, 
乙卯,
乙卯(二十七日), 
地震,
发生大地震; 
羌道、武都道山崩。
羌道、武都道山体崩裂。 
 
夏,
夏季, 
五月,丙申,
五月丙申(初九), 
封楚元王子郢客为上邳侯,
太后封楚元王之子刘郢客为上邳侯, 
齐悼惠王子章为朱虚侯,
封齐悼惠王之子刘章为朱虚侯, 
令入宿卫;
令二人入宫担任侍卫, 
又以吕禄女妻章。
并把吕禄的女儿嫁给刘章为妻。 
 
六月,丙戌晦,
六月丙戌晦(三十日), 
日有食之。
出现日食。 
 
秋,
秋季, 
七月,
七月, 
恒山哀王不疑薨。
恒山哀王刘不疑去世。 
 
行八铢钱。
朝廷下令,发行八铢钱。 
 
癸丑,
癸丑(二十七日), 
立襄成侯山为恒山王,
太后晋封原襄成侯刘山为恒山王, 
更名义。
并为他改名刘义。 
 
三年(丙辰、前185)
三年(丙辰,公元前185年) 
 
夏,
夏季, 
江水、汉水溢,
长江、汉水泛滥成灾, 
流四千余家。
淹没了四千多户人家。 
 
秋,
秋季, 
星昼见。
星星在白昼出现。 
 
伊水、洛水溢,
伊水、洛水泛滥, 
流千六百余家。
冲毁了一千六百多户人家的房屋。 
汝水溢,
汝水泛滥, 
流八百余家。
冲毁了八百户人家的房屋。 
 
四年(丁巳、前184)
四年(丁巳,公元前184年) 
 
春,
春季, 
二月,
二月, 
癸未,
癸未(初七), 
立所名孝惠子太为昌平侯。
太后封立号称为孝惠帝之子的刘太为昌平侯。 
 
夏,
夏季, 
四月,
四月, 
丙申,
丙申(二十一日), 
太后封女弟为临光侯。
太后封立她的妹妹吕为临光侯。 
 
少帝浸长,
少帝渐渐长大, 
自知非皇后子,
自知并非惠帝张皇后的儿子, 
乃出言曰:
就发牢骚说: 
“后安能杀吾母而名我!
“皇后怎么能杀了我的生身之母而冒充我的母亲! 
我壮,
我成人之后, 
即为变!”
就要复仇!” 
太后闻之,
太后得知, 
幽之永巷中,
就把少帝幽禁于后宫的永巷中, 
言帝病。
宣称少帝患病。 
左右莫得见。
任何人不得与少帝相见。 
太后语群臣曰:
太后告诉群臣说: 
“今皇帝病久不已,
“如今皇帝长期患病不愈, 
失惑昏乱,
精神失常, 
不能继嗣治天下;
不能继承皇统治理天下了; 
其代之。”
应该另立皇帝。” 
群臣皆顿首言:
群臣都顿首回答: 
“皇太后为天下齐民计,
“皇太后的旨意,是为天下百姓着想, 
所以安宗庙、社稷甚深;
对于安宗庙、保国家必定产生深远影响; 
群臣顿首奉诏。”
群臣顿首奉诏。” 
遂废帝,
于是就废掉少帝, 
幽杀之。
并暗中杀死。 
五月,
五月, 
丙辰,
丙辰(十一日), 
立恒山王义为帝,
太后立恒山王刘义为皇帝, 
更名曰弘;
改名为刘弘。 
不称元年,以太后制天下事故也。
由于太后称制治理天下,所以新皇帝即位不称元年。 
以轵侯朝为恒山王。
太后立轵侯刘朝为恒山王。 
 

诛灭诸吕政变

是岁,
这一年, 
以平阳侯曹为御史大夫。
太后任命平阳侯曹为御史大夫。 
 
有司请禁南越关市、铁器。
有关官员奏请太后禁止南越国的关市中的铁器输出。 
南越王佗曰:
南越王赵佗说: 
“高帝立我,
“高帝立我为王, 
通使物。
使节往来,贸易不断。 
今高后听谗臣,
现在高后听信谗言, 
别异蛮夷,
视我南越为蛮夷之国, 
隔绝器物;
禁绝物品贸易交流; 
此必长沙王计,
这一定是长沙王的计谋, 
欲倚中国击灭南越而并王之,
他想倚仗朝廷的势力击灭我南越国,统治长沙和南越两国之地, 
自为功也。”
自己立功。” 
 
五年(戊午、前183)
五年(戊午,公元前183年) 
 
春,
春季, 
佗自称南越武帝,
赵佗自称南越武帝, 
发兵攻长沙,
发兵进攻长沙国, 
败数县而去。
打败几个县的守军之后离去。 
 
秋,
秋季, 
八月,
八月, 
淮阳怀王强薨,
淮阳王刘强去世, 
以壶关侯武为淮阳王。
太后立壶关侯刘武为淮阳王。 
 
九月,
九月, 
发河东、上党骑屯北地。
征发河东郡和上党郡的骑兵,屯守北地郡。 
 
初令戍卒岁更。
朝廷首次下令实行戍卒每年一轮换的制度。 
 
六年(己未、前182)
六年(己未,公元前182年) 
 
冬,
冬季, 
十月,
十月, 
太后以吕王嘉居处骄恣,
太后因为吕王吕嘉在生活上骄恣乱法, 
废之。
废其王位。 
十一月,
十一月, 
立肃王弟产为吕王。
太后改立吕肃王吕台的弟弟吕产为吕王。 
 
春,
春季, 
星昼见。
星星白昼出现于天空。 
 
夏,
夏季, 
四月,
四月, 
丁酉,
丁酉(初三), 
赦天下。
大赦天下。 
 
封朱虚侯章弟兴居为东牟侯,
太后封朱虚侯刘章的弟弟刘兴居为东牟侯, 
亦入宿卫。
又诏令他参预宫廷宿卫。 
 
匈奴寇狄道,
匈奴侵略狄道, 
攻阿阳。
进攻阿阳。 
 
行五分钱。
朝廷下令,发行五分钱。 
 
宣平侯张敖卒,
宣平侯张敖去世, 
赐谥曰鲁元王。
赐谥号为鲁元王。 
 
七年(庚申、前181)
七年(庚申,公元前181年) 
 
冬,
冬季, 
十二月,
十二月, 
匈奴寇狄道,
匈奴发兵进攻狄道, 
略二千余人。
掳掠去两千多人。 
 
春,
春季, 
正月,
正月, 
太后召赵幽王友。
太后召赵幽王刘友进京。 
友以诸吕女为后,
刘友娶吕家之女为王后, 
弗爱,
但不爱她, 
爱他姬。
而爱其他姬妾。 
诸吕女怒,
这位吕姓王后一怒之下, 
去,
离开赵国, 
谗之于太后曰:
向太后诬告刘友说: 
“王言‘吕氏安得王!
“赵王曾说:‘吕氏怎么能称王! 
太后百岁后,
待太后百年之后, 
吾必击之。
我必定击灭吕氏。 
’”太后以故召赵王。
’”太后因此召赵王。 
赵王至,
赵王刘友到京, 
置邸,
被安置于官邸中, 
不得见,
见不到太后。 
令卫围守之,
太后令卫士包围其官邸, 
弗与食;
断绝饮食供应; 
其群臣或窃馈,
赵国群臣有悄悄去给刘友偷送饮食的, 
辄捕论之。
一概逮捕论罪。 
丁丑,
丁丑(十八日), 
赵王饿死,
赵王刘友饿死, 
以民礼葬之长安民冢次。
按平民的礼仪,葬于长安城外的平民墓地。 
 
己丑,
己丑(三十日), 
日食,
发生日食, 
昼晦。
白昼之时一片晦暗。 
太后恶之,
太后很厌恶这次日食, 
谓左右曰:
对左右侍从说: 
“此为我也!”
“这是因为我而发生的!” 
 
二月,
二月, 
徙梁王恢为赵王,
太后改封梁王刘恢为赵王, 
吕王产为梁王。
改封吕王吕产为梁王。 
梁王不之国,
梁王吕产并不到封国去, 
为帝太傅。
而在朝中做皇帝太傅。 
 
秋,
秋季, 
七月,
七月, 
丁巳,
丁巳(疑误), 
立平昌侯太为济川王。
太后立平昌侯刘太为济川王。 
 
吕女为将军、营陵侯刘泽妻。泽者,
吕之女是将军、营陵侯刘泽的妻子。 
高祖从祖昆弟也。
刘泽是高祖的远支堂弟。 
齐人田生为之说大谒者张卿曰:
齐人田生为刘泽向大谒者张卿说: 
“诸吕之王也,
“太后封诸吕为王, 
诸大臣未大服。
诸位大臣并不全都心服。 
今营陵侯泽,
营陵侯刘泽, 
诸刘最长;
在刘氏宗室中年龄最长, 
今卿言太后王之,
如果你现在能向太后建议封刘泽为王,那么, 
吕氏王益固矣。”
吕氏受封为王的格局就会更加稳定了。” 
张卿入言太后,
张卿入宫报告太后, 
太后然之,
太后以为很有道理, 
乃割齐之琅邪郡封泽为琅邪王。
就分割齐国的琅邪郡为诸侯国,封刘泽做了琅邪王。 
 
赵王恢之徒赵,
赵王刘恢自从被改封到赵地之后, 
心怀不乐。
心情郁郁不乐。 
太后以吕产女为王后,
太后把吕产的女儿配给刘恢为王后, 
王后从官皆诸吕,
王后左右从官都是吕氏, 
擅权,
擅权干政, 
微伺赵王,
并暗地监视赵王言行, 
赵王不得自恣。
赵王不能自做主张,处处受制。 
王有所爱姬,
赵王所宠爱的一个美姬, 
王后使人鸩杀之。
也被王后派人用毒酒毒死。 
六月,
六月, 
王不胜悲愤,自杀。
赵王刘恢无法克制悲愤而自杀。 
太后闻之,
太后闻知此事, 
以为王用妇人弃宗庙礼,
认为赵王因一妇人而轻弃事奉宗庙的大礼, 
废其嗣。
不许他的后人继承赵国王位。 
 
是时,
这一时期, 
诸吕擅权用事;
诸吕把持朝政; 
朱虚侯章,
朱虚侯刘章, 
年二十,
年方二十, 
有气力,
身强力壮, 
忿刘氏不得职。
对刘氏宗室不能执掌政权心怀不满。 
尝入侍太后燕饮,
他曾经在后宫侍奉太后参加酒宴, 
太后令章为酒吏。
太后令刘章为监酒官。 
章自请曰:
刘章自己请求说: 
“臣将种也,
“我本是将门之后, 
请得以军法行酒。”
请太后允许我按军法监酒。” 
太后曰:
太后回答: 
“可。”
“可以。” 
酒酣,
酒酣之时, 
章请为《耕田歌》;
刘章请求吟唱一首《耕田歌》; 
太后许之,
太后准许。 
章曰:
刘章吟唱道: 
“深耕种,
“深耕播种, 
立苗欲疏,
株距要疏; 
非其种者,
不是同种, 
锄而去之!”
挥锄铲除!” 
太后默然。
太后知其歌中所指,默然无语。 
顷之,
一会儿, 
诸吕有一人醉,
参加宴席的诸吕中有一人醉酒, 
亡酒,
避席离去, 
章追,
刘章追上来, 
拔剑斩之而还,
拔剑斩了此人, 
报曰:
还报太后说: 
“有亡酒一人,
“有一人逃酒而走, 
臣谨行法斩之!”
我以军法将他处斩!” 
太后左右皆大惊,
太后及左右人等都大吃一惊, 
业已许其军法,
但因业已同意他以军法监酒, 
无以罪也;
也就无法将他治罪; 
因罢。
于是散度。 
自是之后,
从此之后, 
诸吕惮朱虚侯,
诸吕都很惧怕朱虚侯刘章, 
虽大臣皆依朱虚侯,
即便是朝廷大臣也都要倚重他, 
刘氏为益强。
刘氏宗室的势力由此而增强。 
 
陈平患诸吕,
陈平担忧诸吕横暴, 
力不能制,
自己又无力制止, 
恐祸及己;
恐怕大祸临头, 
尝燕居深念,
曾独居静室,苦思对策。 
陆贾往,
恰在此时陆贾来访, 
直入坐;
未经通报直入室中坐下, 
而陈丞相不见。
陈丞相正苦思冥想,竟未察觉。 
陆生曰:
陆贾说: 
“何念之深也!”
“丞相思虑何事,竟然如此全神贯注!” 
陈平曰:
陈平说: 
“生揣我何念?”
“先生猜测我思虑何事?” 
陆生曰:
陆贾说: 
“足下极富贵,
“您富贵无比, 
无欲矣;
不会有什么欲望了;但是, 
然有忧念,
您却有忧虑, 
不过患诸吕、少主耳。”
不外乎是担心诸吕和皇上年幼罢了。” 
陈平曰:
陈平说: 
“然。
“先生猜得对。 
为之柰何?”
此事应该怎么办呢?” 
陆生曰:
陆贾说: 
“天下安,
“天下安, 
注意相;
注意相; 
天下危,
天下危, 
注意将。
注意将。 
将相和调,
将与相关系和谐, 
则士豫附;
士人就会归附; 
天下虽有变,
天下即使有重大变故, 
权不分。
大权也不会被瓜分。 
为社稷计,
安定国家的根本大计, 
在两军掌握耳。
就在你们二位文武大臣掌握之中。 
臣尝欲谓太尉绛侯;
我曾想对太尉绛侯周勃说明这一利害关系, 
绛侯与我戏,
绛侯平素与我常开玩笑, 
易吾言。
不会重视我的话。 
君何不交欢太尉,
丞相为何不与太尉交好, 
深相结!”
密崐切联合呢!” 
因为陈平画吕氏数事。
接着陆贾为陈平谋划将来平定诸吕的几个关键问题。 
陈平用其计,
陈平采纳陆贾的计谋, 
乃以五百金为绛侯寿,
用五百斤黄金为绛侯周勃祝寿, 
厚具乐饮;
举办丰盛的宴席, 
太尉报亦如之。
太尉周勃也以同样的礼节回报。 
两人深相结,
陈平与周勃互相紧密团结, 
吕氏谋益衰。
吕氏图谋篡国的心气渐渐衰减。 
陈平以奴婢百人、车马五十乘、钱五百万遗陆生为饮食费。
陈平送给陆贾一百个奴婢、五十乘车马、五百万钱做为饮食费。 
 
太后使使告代王,
太后派使臣告知代王刘恒, 
欲徙王赵。
准备改封他到赵国为王。 
代王谢之,
代王谢绝了, 
愿守代边。
自称愿守代地边境。于是, 
太后乃立兄子吕禄为赵王,
太后封立其兄之子吕禄为赵王, 
追尊禄父建成康侯释之为赵昭王。
追尊吕禄的父亲建成侯吕释之为赵昭王。 
 
九月,
九月, 
燕灵王建薨;
燕王刘建去世; 
有美人子,
刘建本有美人所生一子, 
太后使人杀之。
太后派人将其子杀死。 
国除。
燕国被废除。 
 
遣隆虑侯周灶将兵击南越。
太后派遣隆虑侯周灶领兵进攻南越国。 
 
八年(辛酉、前180)
八年(辛酉,公元前180年) 
 
冬,
冬季, 
十月,
十月, 
辛丑,
辛丑(疑误), 
立吕肃王子东平侯通为燕王;
太后封立吕肃王之子东平侯吕通为燕王; 
封通弟庄为东平侯。
封吕通之弟吕庄为东平侯。 
 
三月,
三月, 
太后祓,还,
太后参加了除恶的祭仪后还宫, 
过轵道,
途经轵道, 
见物如苍犬,
见到类似于灰狗的动物, 
太后掖,
猛扑太后腋窝, 
忽不复见。
转眼间消失不再出现。 
卜之,
太后令人占卜此事,回答说: 
云“赵王如意为祟”。
“这是赵王刘如意在闹鬼。”从此, 
太后遂病掖伤。
太后腋窝伤痛不止。 
 
太后为外孙鲁王偃年少孤弱,
太后因为外孙鲁王张偃年少孤弱, 
夏,
夏季, 
四月,
四月, 
丁酉,
丁酉(十五日), 
封张敖前姬两子侈为新都侯,寿为乐昌侯,
封张敖姬妾所生二子张侈为新都侯、张寿为乐昌侯, 
以辅鲁王。
以辅助鲁王张偃。 
又封中大谒者张释为建陵侯,
太后又封中大谒者张释为建陵侯, 
以其劝王诸吕,赏之也。
以奖赏他从前劝大臣奏请封立诸吕为王的功劳。 
 
江、汉水溢,
长江、汉水泛滥成灾, 
流万余家。
冲毁了一万多户百姓家园。 
 
秋,
秋季, 
七月,
七月, 
太后病甚,
太后病重, 
乃令赵王禄为上将军,
于是下令任命赵王吕禄为上将军, 
居北军;
统领北军; 
吕王产居南军。
吕王吕产统领南军。 
太后诫产、禄曰:
太后告诫吕产、吕禄说: 
“吕氏之王,
“封立吕氏为王, 
大臣弗平。
大臣心中多不服。 
我即崩,
我就要去世, 
帝年少,
皇帝年幼, 
大臣恐为变。
恐怕大臣们乘机向吕氏发难。 
必据兵卫宫,
你们务必要统率禁军,严守宫廷, 
慎毋送丧,
千万不要为送丧而轻离重地, 
为人所制!”
以免被人所制!” 
辛巳,
辛巳(三十日), 
太后崩,
太后去世, 
遗诏:
留下遗诏: 
大赦天下,
大赦天下, 
以吕王产为相国,
命吕王吕产为相国, 
以吕禄女为帝后。
以吕禄之女为皇后。 
高后已葬,
高后丧事处理完毕, 
以左丞相审食其为帝太傅。
朝廷改任左丞相审食其为皇帝太傅。 
 
诸吕欲为乱,
诸吕打算作乱, 
畏大臣绛、灌等,
因惧怕大臣周勃、灌婴等人, 
未敢发。
未敢贸然行事。 
朱虚侯以吕禄女为妇,
朱虚侯刘章娶吕禄之女为妻, 
故知其谋,
所以得知吕氏的阴谋, 
乃阴令人告其兄齐王,
就暗中派人告知其兄齐王刘襄, 
欲令发兵西,
让齐王统兵西征, 
朱虚侯、东牟侯为内应,
朱虚侯、东牟侯为他做内应, 
以诛诸吕,
图谋诛除吕氏, 
立齐王为帝。
立齐王为皇帝。 
齐王乃与其舅驷钧、郎中令祝午、中尉魏勃阴谋发兵。
齐王就与他舅父驷钧、郎中令祝午、中尉魏勃暗中密谋发兵。 
齐相召平弗听。
齐相召平反对举兵。 
八月,
八月, 
丙午,
丙午(二十六日), 
齐王欲使人诛相;
齐王准备派人杀国相召平; 
相闻之,
召平得知, 
乃发卒卫王宫。
就发兵包围了王宫。 
魏勃绐邵平曰:
魏勃欺骗召平说: 
“王欲发兵,
“齐王没有汉朝廷的发兵虎符,就要发兵, 
非有汉虎符验也。
崐这是违法的。 
而相君围王固善,
您发兵包围了齐王本是对的, 
勃请为君将兵卫王。”
我请求为您带兵入宫软禁齐王。” 
召平信之。
召平信以为真,让魏勃指挥军队。 
勃既将兵,
魏勃掌握统兵权之后, 
遂围相府,
就命令包围相府; 
召平自杀。
召平自杀。 
于是齐王以驷钧为相,
于是,齐王命驷钧为相, 
魏勃为将军,
魏勃为将军, 
祝午为内史,
祝午为内史, 
悉发国中兵。
征发齐国的全部兵员。 
 
使祝午东诈琅邪王曰:
齐王派祝午到东面的琅邪国,欺骗琅邪王刘泽说: 
“吕氏作乱,
“吕氏在京中发动变乱, 
齐王发兵欲西诛之。
齐王发兵,准备西入关中诛除吕氏。 
齐王自以年少,
齐王因为自己年轻, 
不习兵革之事,
又不懂得军旅战阵之事, 
愿举国委大王。
自愿把整个齐国听命于大王的指挥。 
大王,
大王您在高祖时就已统兵为将, 
自高帝将也,
富有军事经验; 
请大王幸之临,
请大王光临齐都临淄, 
见齐王计事。”
与齐王面商大事。” 
琅邪王信之,
琅邪王信以为真, 
西驰见齐王。
迅速赶往临淄见齐王。 
齐王因留琅邪王,
齐王乘机扣留了琅邪王, 
而使祝午尽发琅邪国兵,
而指令祝午全部征发琅邪国的兵员, 
并将之。
一并由自己统领。 
琅邪王说齐王曰:
琅邪王对齐王说: 
“大王,高皇帝适长孙也,
“大王是高皇帝的嫡长孙, 
当立,
应当立为皇帝; 
今诸大臣狐疑未有所定;
现在朝中大臣对立谁为帝犹豫不定, 
而泽于刘氏最为长年,
而我在刘氏宗室中年龄最大, 
大臣固待泽决计。
大臣们本当等着由我决定择立皇帝的大计。 
今大王留臣,
现在大王留我在此处, 
无为也,
我无所作为, 
不如使我入关计事。”
不如让我入关计议立帝之事。” 
齐王以为然,
齐王认为他说得有道理, 
乃益具车送琅邪王。
就准备了许多车辆为琅邪王送行。 
琅邪王既行,
琅邪王走后, 
齐遂举兵西攻济南;
齐王就出兵向西攻济南国; 
遗诸侯王书,
齐王还致书于各诸侯王, 
陈诸吕之罪,
历数吕氏的罪状, 
欲举兵诛之。
表明自己起兵灭吕的决心。 
 
相国吕产等闻之,
相国吕产等人闻讯齐王举兵, 
乃遣颍阴侯灌婴将兵击之。
就派颍阴侯灌婴统兵征伐。 
灌婴至荥阳,
灌婴率军行至荥阳, 
谋曰:
与其部下计议说: 
“诸吕拥兵关中,
“吕氏在关中手握重兵, 
欲危刘氏而自立。
图谋篡夺刘氏天下,自立为帝。 
今我破齐还报,
如果我们现在打败齐军,回报朝廷, 
此益吕氏之资也。”
这就增强了吕氏的力量。”于是, 
乃留屯荥阳,
灌婴就在荥阳屯兵据守, 
使使谕齐王及诸侯与连和,
并派人告知齐王和诸侯,约定互相联合, 
以待吕氏变,
静待吕氏发起变乱, 
共诛之。
即一同诛灭吕氏。 
齐王闻之,
齐王得知此意, 
乃还兵西界待约。
就退兵到齐国的西部边界,待机而动。 
 
吕禄、吕产欲作乱,
吕禄、吕产想发起变乱, 
内惮张侯、朱虚等,
但内惧朝中绛侯周勃、朱虚侯刘章等人, 
外畏齐、楚兵;
外怕齐国和楚国等宗室诸王的重兵, 
又恐灌婴畔之,
又恐手握军权的灌婴背叛吕氏, 
欲待灌婴兵与齐合而发,
打算等灌婴所率汉兵与齐军交战之后再动手, 
犹豫未决。
所以犹豫未决。 
 
当是时,
此时, 
济川王太、淮阳王武、常山王朝及鲁王张偃皆年少,
济川王刘太、淮阳王刘武、常山王刘朝及鲁王张偃,都年幼, 
未之国,
没有就职于封地, 
居长安;
居住于长安; 
赵王禄、梁王产各将兵居南、北军;
赵王吕禄、梁王吕产分别统率南军和北军, 
皆吕氏之人也。
都是吕氏一党。 
列侯群臣莫自坚其命。
列侯群臣没有人能自保安全。 
 
太尉绛侯勃不得主兵。
太尉绛侯周勃手中没有军权。 
曲周侯鲁郦商老病,
曲周侯郦商年老有病, 
其子寄与吕禄善。
其子郦寄与吕禄交好。 
绛侯乃与丞相陈平谋,
绛侯就与丞相陈平商定一个计策, 
使人劫郦商,
派人劫持了郦商, 
令其子寄往绐说吕禄曰:
让他儿子郦寄去欺骗吕禄说: 
“高帝与吕后共定天下,
“高帝与吕后共同安定天下, 
刘氏所立九王。
立刘氏九人为诸侯王, 
吕氏所立三王,
立吕氏三人为诸侯王, 
皆大臣之议,
都是经过朝廷大臣议定的, 
事已布告诸侯,
并已向天下诸侯公开宣布, 
皆以为宜。
诸侯都认为理应如此。 
今太后崩,
现在太后驾崩, 
帝少,
皇帝年幼, 
而足下佩赵王印,
您身佩赵王大印, 
不急之国守藩,
不立即返回封国镇守, 
乃为上将,
却出崐任上将, 
将兵留此,
率兵留在京师, 
为大臣诸侯所疑。
必然会受到大臣和诸侯王的猜忌。 
足下何不归将印,
您为何不交出将印, 
以兵属太尉,
把军权还给太尉, 
请梁王归相国印,
请梁王归还相国大印给朝廷, 
与大臣盟而之国。
您二人与朝廷大臣盟誓后各归封国?这样, 
齐兵必罢,
齐兵必会撤走, 
大臣得安,
大臣也得以心安, 
足下高枕而王千里,
您高枕无忧地去做方圆千里的一国之王, 
此万世之利也。”
这是造福于子孙万代的事。” 
吕禄信然其计,
吕禄相信了郦寄的计谋, 
欲以兵属太尉;
想把军队交给太尉统率; 
使人报吕产及诸吕老人,
派人把这个打算告知吕产及吕氏长辈, 
或以为便,
有人同意, 
或曰不便,
有人反对, 
计犹豫未有所决。
计策犹豫未决。 
 
吕禄信郦寄,
吕禄信任郦寄, 
时与出游猎,
经常结伴外出游猎, 
过其姑吕。
途中曾前往拜见其姑母吕。 
大怒曰:
吕大怒说: 
“若为将而弃军,
“你身为上将而轻易地离军游猎, 
吕氏今无处矣!”
吕氏如今将无处容身了!” 
乃悉出珠玉、宝器散堂下,
吕把家中的珠玉、宝器全拿出来,抛散到堂下, 
曰:
说: 
“毋为他人守也!”
“不要为别人守着这些东西了!” 
 
九月,
九月, 
庚申旦,
庚申(初十)清晨, 
平阳侯行御史大夫事,
行使御史大夫职权的平阳侯曹, 
见相国产计事。
前来与相国吕产议事。 
郎中令贾寿使从齐来,
郎中令贾寿出使齐国返回, 
因数产曰:
批评吕产说: 
“王不早之国;
“大王不早些去封国, 
今虽欲行,
现在即便是想去, 
尚可行耶!”
还能够吗!” 
具以灌婴与齐、楚合从欲诛诸吕告产,
贾寿把灌婴已与齐、楚两国联合欲诛灭吕氏的事告诉了吕产, 
且趣产急入宫。
并且催吕产迅速入据皇宫,设法自保。 
平阳侯颇闻其语,
平阳侯曹听到了贾寿的话,快马加鞭, 
驰告丞相、太尉。
赶来向丞相和太尉报告。 
 
太尉欲入北军,
太尉想进入北军营垒, 
不得入。
但被阻止不得入内。 
襄平侯纪通尚符节,
襄平侯纪通负责典掌皇帝符节, 
乃令持节矫内太尉北军。
太尉便命令他持节,伪称奉皇帝之命允许太尉进入北军营垒。 
太尉复令郦寄与典客刘揭先说吕禄曰:
太尉又命令郦寄和典客刘揭先去劝说吕禄: 
“帝使太尉守北军,
“皇帝指派太尉代行北军指挥职务, 
欲足下之国。
要您前去封国。 
急归将印,
立即交出将印, 
辞去!
告辞赴国! 
不然,
否则, 
祸且起。”
将有祸事发生!” 
吕禄以为郦况不欺己,
吕禄认为郦寄不会欺骗自己, 
遂解印属典客,
就解下将军印绶交给典客刘揭, 
而以兵授太尉。
而把北军交给太尉指挥。 
太尉至军,
太尉进入北军时, 
吕禄已去。
吕禄已经离去。 
太尉入军门,
太尉进入军门, 
行令军中曰:
下令军中说: 
“为吕氏右袒,
“拥护吕氏的袒露右臂膀, 
为刘氏左袒!”
拥护刘氏的袒露左臂膀!” 
军中皆左袒。
军中将士全都袒露左臂膀。 
太尉遂将北军;
太尉就这样取得了北军的指挥权。但是, 
然尚有南军。
还有南军未被控制。 
丞相平乃召朱虚侯章佐太尉;
丞相陈平召来朱虚侯刘章辅佐太尉。 
太尉令朱虚侯监军门,
太尉令朱虚侯监守军门, 
令平阳侯告卫尉:
又令平阳侯曹告诉统率宫门禁卫军的卫尉说: 
“毋入相国产殿门!”
“不许相国吕产进入殿门!” 
 
吕产不知吕禄已去北军,
吕产不知吕禄已离开北军, 
乃入未央宫,
进入未央宫, 
欲为乱。
准备作乱。 
至殿门,
吕产来到殿门前, 
弗得入,
无法入内, 
徘徊往来。
在殿门外徘徊往来。 
平阳侯恐弗胜,
平阳侯恐怕难以制止吕产入宫, 
驰语太尉。
策马告知太尉。 
太尉尚恐不胜诸吕,
太尉还怕未必能战胜诸吕, 
未敢公言诛之,
没敢公开宣称诛除吕氏, 
乃谓朱虚侯曰:
就对朱虚侯说: 
“急入宫卫帝!”
“立即入宫保卫皇帝!” 
朱虚侯请卒,
朱虚侯请求派兵同往, 
太尉予卒千余人。
太尉拨给他一千多士兵。 
入未央宫门,
朱虚侯进入未央宫门, 
见产廷中。
见到吕产正在廷中。 
日时,
时近傍晚, 
遂击产;
朱虚侯立即率兵向吕产冲击, 
产走。
吕产逃走。 
天风大起,
天空狂风大作, 
以故其从官乱,
因此吕产所带党羽亲信慌乱, 
莫敢斗;
都不敢接战搏斗; 
逐产,
朱虚侯等人追逐吕产, 
杀之郎中府吏厕中。
在郎中府的厕所中将吕产杀死。 
朱虚侯已杀产,
朱虚侯已杀吕产, 
帝命谒者持节劳朱虚侯。
皇帝派谒者持皇帝之节前来慰劳朱虚侯。 
朱虚侯欲夺其节,
朱虚侯要夺皇帝之节, 
谒者不肯。
谒者不放手, 
朱虚侯则从与载,
朱虚侯就与持节的谒者共乘一车, 
因节信驰走,
凭着皇帝之节,驱车疾驰, 
斩长乐卫尉吕更始。
斩长乐卫尉吕更始。 
还,
事毕返回崐, 
驰入北军报太尉,
驰入北军,报知太尉。 
太尉起拜贺。朱虚侯曰:
太尉起立向朱虚侯拜贺说: 
“所患独吕产;
“最令人担忧的就是吕产。 
今已诛,
现在吕产被杀, 
天下定矣!”
天下已定!”于是, 
遂遣人分部悉捕诸吕男女,
太尉派人分头逮捕所有吕氏男女, 
无少长皆斩之。
不论老小一律处斩。 
辛酉,
辛酉(十一日), 
捕斩吕禄而笞杀吕,
捕斩吕禄,将吕乱棒打死, 
使人诛燕王吕通而废鲁王张偃。
派人杀燕王吕通,废除鲁王张偃。 
戊辰,
戊辰(十八日), 
徙济川王王梁。
改封济川王刘太为梁王, 
遣朱虚侯章以诛诸吕事告齐王,
派朱虚侯刘章去告知齐王,吕氏已被诛灭, 
令罢兵。
令齐罢兵。 
 

文帝即位新政

灌婴在荥阳,
灌婴驻扎荥阳, 
闻魏勃本教齐王举兵,
闻知魏勃原先教唆齐王举兵, 
使使召魏勃至,
便派人召魏勃来见, 
责问之。
加以责问。 
勃曰:
魏勃回答说: 
“失火之家,
“家中失火的时候, 
岂暇先言丈人而后救火乎!”
哪有空闲时间先请示长辈而后才救火呢!” 
因退立,
随即退立一旁,两腿颤抖不止, 
股战而栗,
吓得说不出话来, 
恐不能言者,
直到最后也说不出别的话, 
终无他语。
为自己辩解。 
灌将军熟视笑曰:
灌将军仔细审视魏勃,笑着说: 
“人谓魏勃勇;
“人说魏勃武勇, 
妄庸人耳,
其实不过是个狂妄而平庸的人罢了, 
何能为乎!”
能有什么作为呢!” 
乃罢魏勃。
于是赦免魏勃不加追究。 
灌婴兵亦罢荥阳归。
灌婴所统率的军队也从荥阳撤回长安。 
 
班固赞曰:
班固赞曰: 
孝文时,
孝文帝时, 
天下以郦寄为卖友。
天下人都批评郦寄出卖朋友。 
夫卖友者,
所谓出卖朋友, 
谓见利而忘义也。
是指见利忘义。至于郦寄, 
若寄父为功臣而以执劫;
他的父亲本是汉室开国功臣,而且又被周勃等人劫持;郦寄的行为, 
虽摧吕禄以安社稷,
虽使朋友吕禄被杀,却安定了国家, 
谊存君亲可也。
顾全了君臣父子的伦理大义,还是可以的。 
 
诸大臣相与阴谋曰:
诸位大臣暗地共同商量说: 
“少帝及梁、淮阳、恒山王,
“少帝和梁王、淮阳王、恒山王, 
皆非真孝惠子也;
都不真是孝惠帝的儿子, 
吕后以计诈名他人子,
当年吕后设计取他人的儿子, 
杀其母养后宫,
杀死他们的生母,把他们收养在后宫中, 
令孝惠子之,
令孝惠帝认做儿子, 
立以为后及诸王,
立为继承人和诸侯王, 
以强吕氏。
用来加强吕氏的力量。现在, 
今皆已夷灭诸吕,
吕氏已被灭族, 
而所立即长,
但吕氏所立的人,很快就要长大, 
用事,
等他们掌握实权, 
吾属无类矣!
我们恐怕都要被灭族! 
不如视诸王最贤者立之。”
不如从诸侯王中另选最贤者立为皇帝。” 
或言:
有人说: 
“齐王,
“齐王, 
高帝长孙,
是高帝的长孙, 
可立也。”
可立他为帝。” 
大臣皆曰:
大臣们都说: 
“吕氏以外家恶而几危宗庙,
“吕氏正因为外戚强横,几乎危及皇帝宗庙, 
乱功臣。
摧残功臣, 
今齐王舅驷钧,
现在齐王的舅舅驷钧, 
虎而冠;
为人暴恶好像戴着冠帽的老虎, 
即立齐王,
假若立齐王为帝, 
复为吕氏矣。
驷钧一族就会成为第二个吕氏。 
代王方今高帝见子最长,
代王是高帝在世诸子中年龄最大的一位, 
仁孝宽厚;
为人仁孝宽厚, 
太后家薄氏谨良。
太后薄氏一家谨慎温良。 
且立长固顺,
立年长的本来就名正言顺, 
况以仁孝闻天下乎!”
更何况代王又以仁孝而闻名于天下呢!”于是, 
乃相与共阴使人召代王。
大臣们共同议定拥立代王为帝,并暗地派人召代王入京。 
 
代王问左右,
代王就此征询左右亲信大臣意见, 
郎中令张武等曰:
郎中令张武等人说: 
“汉大臣皆故高帝时大将,
“汉廷大臣都是当年高帝开国时的大将, 
习兵,
精通军事, 
多谋诈。
多有诡诈奇计。 
此其属意非止此也,
这些人的愿望并不止于已有的权位, 
特畏高帝、吕太后威耳。
只是畏惧高帝、吕太后的严威罢了。现在, 
今已诛诸吕,
他们已诛除诸吕, 
新喋血京师,
刚喋血京师, 
此以迎大王为名,
此来以迎接大王为名, 
实不可信。
实在不可轻信。 
愿大王称疾毋往,
希望大王自称有病,不要前去长安, 
以观其变。”
静观政局变化。” 
中尉宋昌进曰:
中尉宋昌却说: 
“群臣之议皆非也。
“各位的意见都是错误的。当年, 
夫秦失其政,
秦失去了政权, 
诸侯、豪桀并起,
诸侯、豪杰蜂拥而起, 
人人自以为得之者以万数,然卒践天子之位者,
自以为可以得天下的人,数以万计, 
刘氏也;
但最后登上天子之位的是刘氏; 
天下绝望,
天下人不敢再有称帝的奢望, 
一矣。
这是第一条。 
高帝封王子弟,
高帝分封子弟为诸侯王, 
地犬牙相制,
封地犬牙交错,可以控制天下, 
此所谓磐石之宗也;
这就是所谓宗族稳如磐石, 
天下服其强,
天下人信服它的强大, 
二矣。
这是第二条。 
汉兴,
汉朝建立之后, 
除秦苛政,
废除秦的苛政, 
约法令,
简省法令, 
施德惠,
推行德政, 
人人自安,
百姓安居乐业, 
难动摇,
很难动摇, 
三矣。
这是第三条。 
夫以吕太后之严,
以吕太后的威严, 
立诸吕为三王,
封立吕氏三人为王, 
擅权专制;
独掌大权专制朝政, 
然而太尉以一节入北军一呼,
然而,太尉仅凭一个符节,进入北军一呼, 
士皆左袒,
军士全都左袒, 
为刘氏,
拥护刘氏, 
叛诸吕,
背叛诸吕, 
卒以灭之。
终于消灭了吕氏。刘氏的帝位, 
北乃天授,
来源于天授, 
非人力也。
不是靠人力争夺而得。现在, 
今大臣虽欲为变,
即使大臣另有异谋, 
百姓弗为使,
百姓也不会为其所用, 
其党宁能专一邪?
他们的党羽难道能够统一吗!现在, 
方今内有朱虚、东牟之亲,
朝内有朱虚侯、东牟侯这样的宗室大臣, 
外畏吴、楚、淮阳、琅邪、齐、代之强。
外面又畏惧吴、楚、淮阳、琅邪、齐、代等强大的宗室诸国,大臣谅必不敢另生他念。 
方今高帝子,
高帝诸子, 
独淮南王与大王;
现在只有淮南王与大王健在, 
大王又长,
大王又年长, 
贤圣仁孝闻于天下,
天下人都知道您的贤圣仁孝, 
故大臣因天下之心而欲迎立大王。
所以大臣们顺应天下人之心,要迎立大王为皇帝。 
大王勿疑也!”
大王不必猜疑!” 
代王报太后计之,
代王禀报太后商议此事, 
犹豫未定。
犹豫未定。 
卜之,
卜问凶吉, 
兆得大横,
得到了“大横”的征兆, 
占曰:
所得卜辞说: 
“大横庚庚,
“横线直贯多强壮, 
余为天王,
我做天王, 
夏启以光。”
夏启的事业得到光大发扬。” 
代王曰:
代王说: 
“寡人固已为王矣,
“我本来就是王了, 
又何王?”
又做什么王?” 
卜人曰:
占卜的人说: 
“所谓天王者,
“所谓天王, 
乃天子也。”
是指天子。” 
于是代王遣太后弟薄昭往见绛侯,
于是,代王派太后之弟薄昭前去拜见绛侯。 
绛侯等具为昭言所以迎立王意。
绛侯等人向薄昭详细说明迎立代王为帝的本意。 
薄昭还报曰:
薄昭还报代王说: 
“信矣,
“迎立之事是真实的, 
毋可疑者。”
没有什么可疑之处。” 
代王乃笑谓宋昌曰:
代王就笑着对宋昌说: 
“果如公言。”
“果然如您所说。” 
 
乃命宋昌参乘,
代王于是命令宋昌做为自己的陪乘,同车而行, 
张武等六人乘传,
张武等六人乘坐官府驿车, 
从诣长安。
一起随代王到长安。 
至高陵,
行至高陵县, 
休止,
暂停休整, 
而使宋昌先驰之长安观变。
代王命宋昌先驰入长安观察动静。 
昌至渭桥,
宋昌行至渭桥, 
丞相以下皆迎。
丞相及以下百官都来迎接。 
昌还报。
宋昌回来报告。 
代王驰至渭桥,
代王驰车赶到渭桥, 
群臣拜谒称臣,
群臣跪拜进见,俯首称臣, 
代王下车答拜。
代王下车还礼。 
太尉勃进曰:
太尉周勃近前说: 
“愿请闲。”
“希望与您单独谈话。” 
宋昌曰:
宋昌回答说: 
“所言公,
“您要说的,如果是公事, 
公言之;
就公开说; 
所言私,
如果是私事, 
王者无私。”
做王的人是没有私情的。” 
太尉乃跪上天子玺、符。
太尉才跪下,呈上天子所专用的玺和符, 
代王谢曰:
代王辞谢说: 
“至代邸而议之。”
“到代国官邸再商量此事。” 
 
后九月,
闰九月, 
己酉晦,
己酉晦(二十九日), 
代王至长安,
代王刘恒进入都城长安, 
舍代邸,
住在长安的代国官邸, 
群臣从至邸。
朝廷群臣都护送到官邸。 
丞相陈平等皆再拜言曰:
丞相陈平等人再次跪拜启奏说: 
“子弘等皆非孝惠子,
“刘弘等人都不是孝惠帝的儿子, 
不当奉宗庙。
不应侍奉宗庙做天子。 
大王,高帝长子,
大王是高帝的年长之子, 
宜为嗣。
应继承皇统。 
愿大王即天子位!”
我们恭请大王登基做皇帝!” 
代王西乡让者三,
代王谦逊地按宾主的礼仪面向西,辞谢了三次, 
南乡让者再,
又按君臣之仪面向南,辞谢了两次,于是, 
遂即天子位;
即皇帝位; 
群臣以礼次侍。
群臣按朝见皇帝的礼仪和官秩高低排班侍立。 
 
东牟侯兴居曰:
东牟侯刘兴居说: 
“诛吕氏,
“诛除吕氏, 
臣无功,
我没有立功, 
请得除宫。”
请皇帝允许我前去清理皇宫。” 
乃与太仆汝阴侯滕公入宫,
他和太仆汝阴侯滕公夏侯婴一道进入皇宫, 
前谓少帝曰:
逼近少帝说: 
“足下非刘氏子,
“您不是刘氏后崐代, 
不当立!”
不应做皇帝!”接着, 
乃顾麾左右执戟者掊兵罢去;
刘兴居转身命令左右持戟卫士,放下兵器退出皇宫; 
有数人不肯去兵,
有几个卫士不愿放下兵器, 
宦者令张释谕告,
宦者令张释告知情由, 
亦去兵。
他们也随之放下了兵器。 
滕公乃召乘舆车载少帝出。
滕公夏侯婴命令用车子将少帝送出宫外。 
少帝曰:
少帝问: 
“欲将我安之乎?”
“你们要把我安置到何处?” 
滕公曰:
滕公说: 
“出就舍。”
“让您住到皇宫外面。” 
舍少府。
就把他安置在少府的官衙中。 
乃奉天子法驾迎代王于邸,
于是,刘兴居和夏侯婴排列天子法驾前来代王官邸,恭迎代王入宫, 
报曰:
他们报告说: 
“宫谨除。”
“清理皇宫已毕。” 
代王即夕入未央宫。
代王于当晚进入未央宫。 
有谒者十人持卫端门,
有十位持戟守卫端门的谒者阻拦说: 
曰:
“天子居住于宫中, 
“天子在也,
您是干什么的, 
足下何为者而入!”
竟要入宫!” 
代王乃谓太尉。
代王告知太尉周勃, 
太尉往谕,
周勃便前来谕告谒者有关废立皇帝的事, 
谒者十人皆掊兵而去,
十位谒者都放下兵器离去, 
代王遂入。
代王于是进入未央宫。 
夜,
当天夜间, 
拜宋昌为卫将军,
代王就任命宋昌为卫将军, 
镇抚南北军;
指挥南军和北军; 
以张武为郎中令,
任命张武为郎中令, 
行殿中。
负责管理殿中事务。 
有司分部诛灭梁、淮阳、恒山王及少帝于邸。
有关机构分别派人在梁王、淮阳王、恒山王和少帝的住处杀死他们。 
文帝还坐前殿,
文帝返回未央宫前殿就坐, 
夜,
当夜颁布诏书, 
下诏书赦天下。
大赦天下。 
 
太宗孝文皇帝上元年(壬戌、前179)
汉文帝前元年(壬戌,公元前179年) 
 
冬,
冬季, 
十月,
十月, 
庚戌,
庚戌(初一), 
徙琅邪王泽为燕王;
文帝改封琅邪王刘泽为燕王; 
封赵幽王子遂为赵王。
封立赵幽王之子刘遂为赵王。 
 
陈平谢病;
丞相陈平因病请求辞职, 
上问之,
汉文帝询问原因, 
平曰:
陈平说: 
“高祖时,
“高祖开国时, 
勃功不如臣,
周勃的功劳不如我大, 
及诛诸吕,
在诛除诸吕的事件中, 
臣功亦不如勃;
我的功劳不如周勃; 
愿以右丞相让勃。”
我请求将右丞相的职务让给周勃担任。” 
十一月,
十一月, 
辛巳,
辛巳(初八), 
上徙平为左丞相,
文帝将陈平调任为左丞相, 
太尉勃为右丞相,
任命太尉周勃为右丞相, 
大将军灌婴为太尉。
大将军灌婴为太尉。文帝还下令, 
诸吕所夺齐、楚故地,
把吕后当政时割夺齐、楚两国封立诸吕的封地, 
皆复与之。
全部归还给齐国和楚国。 
 
论诛诸吕功,
朝廷对诛灭诸吕的人论功行赏, 
右丞相勃以下益户、赐金各有差。
右丞相周勃以下,都被增加封户和赐金,数量各有差别。 
绛侯朝罢趋出,
绛侯周勃散朝时小步疾行退出, 
意得甚;
十分得意; 
上礼之恭,
文帝对绛侯以礼相待,很为恭敬, 
常目送之。
经常目送他退朝。 
郎中安陵袁盎谏曰:
担任郎中的安陵人袁盎谏阻文帝说: 
“诸吕悖逆,
“诸吕骄横谋反, 
大臣相与共诛之。
大臣们合作将吕氏诛灭。 
是时丞相为太尉,
那时,丞相身为太尉, 
本兵柄,
掌握兵权, 
适会其成功。
才天缘凑巧建立了这番功劳。现在, 
今丞相如有骄主色,
丞相好像已有对人主骄矜的神色, 
陛下谦让;
陛下却对他一再谦让; 
臣主失礼,
臣子和君主都有失礼节, 
窃为陛下弗取也!”
我私下认为陛下不该如此!” 
后朝,
以后朝会时, 
上益庄,
文帝越来越庄重威严, 
丞相益畏。
丞相周勃也就越来越敬畏。 
 
十二月,
十二月, 
诏曰:
文帝下诏说: 
“法者,
“法律, 
治之正也。
是治理天下的依据。 
今犯法已论,
现在的法律对违法者本人做了处罚之后, 
而使无罪之父母、妻子、同产坐之,
还要株连到他本来没有犯罪的父母、妻子、兄弟, 
及为收帑,
以至将他们收为官奴婢, 
朕甚不取!
朕认为这样的法律十分不可取! 
其除收帑诸相坐律令!”
自今以后废除各种收罪犯家属为奴婢及各种相连坐的律令!” 
 
春,
春季, 
正月,
正月, 
有司请早建太子。
有关官员请求文帝早日确立太子。 
上曰:
文帝说: 
“朕既不德,
“朕已不德, 
纵不能博求天下贤圣有德之人而禅天下焉,
不能博求天下贤圣有德的人,将帝位禅让给他, 
而曰豫建太子,
而又说‘早立太子’, 
是重吾不德也;
这是加重我的不德行为; 
其安之!”
还是暂缓议定吧!” 
有司曰:
有关官员说: 
“豫建太子,
“预先确立太子, 
所以重宗庙、社稷,
是为了尊重宗庙和国家, 
不忘天下也。”
不忘天下。” 
上曰:
文帝说: 
“楚王,
“楚王, 
季父也;
是我的叔父; 
吴王,
吴王, 
兄也;
是我的兄长; 
淮南王,
淮南王, 
弟也:
是我的弟弟; 
岂不豫哉?
难道他们不是早就存在的继承人吗? 
今不选举焉,
如果我现在不选择贤能之人为帝位继承人, 
而曰必子;
而说必须传位给儿子, 
人其以朕为忘贤有德者而专于子,
世人将认为我忘记了崐贤能有德的人,而专私于自己的儿子, 
非所以优天下也!”
这不是以天下为重的作法!” 
有司固请曰:
有关官员坚持请求说: 
“古者殷、周有国,
“古代殷、周建国之后, 
治安皆千余岁,
都经历了 一千多年的长治久安, 
用此道也;
它们都采用了早立太子的制度; 
立嗣必子,
天子必须从儿子之中确立继承人, 
所从来远矣。
这是由来已久的了。 
高帝平天下为太祖,
高帝平定天下而为汉室太祖, 
子孙继嗣世世不绝,
应当子孙相传世代不绝,如果现在舍弃了理应继承的皇子,不立太子, 
今释宜建而更选于诸侯及宗室,
而另从诸侯王和宗室中选择继承人, 
非高帝之志也。
这是违背高帝愿望的。 
更议不宜。
在皇子之外另议继承人是不应该的。 
子启最长,
陛下诸子中,以刘启年龄最大, 
纯厚慈仁,
他为人纯厚仁慈, 
请建以为太子。”
请陛下立刘启为太子。” 
上乃许之。
文帝至此才同意臣下的奏请。 
 
三月,
三月, 
立太子母窦氏为皇后。皇后,
立太子生母窦氏为皇后。 
清河观津人。
窦皇后是清河郡观津县人。 
有弟广国,
她有位弟弟窦广国, 
字少君,
字少君, 
幼为人所略卖,
幼年时被人拐卖, 
传十余家,
先后转换了十多家, 
闻窦后立,
听说窦氏被立为皇后, 
乃上书自陈。
便上书自言身世。 
召见,
窦皇后召见他, 
验问,
核验询问, 
得实,
证实无误, 
乃厚赐田宅、金钱,
就赐给他大量的田宅和金钱, 
与兄长君家于长安。
与其兄长君在长安安家居住。 
绛侯、灌将军等曰:
绛侯、灌将军等人议论说: 
“吾属不死,
“我等不 死, 
命乃且县此两人,
命运就将取决于此两人。 
两人所出微,
他们两人出身微贱, 
不可不为择师傅、宾客;
不可不为他们慎选师傅和宾客;否则, 
又复效吕氏,
他们又有可能效法吕氏以外戚专权, 
大事也!”
这是大事!” 
于是乃选士之有节行者与居。
于是,大臣们从士人中精选有节行的人与二人同住。 
窦长君、少君由此为退让君子,
窦长君、窦少君由此成为退让君子, 
不敢以尊贵骄人。
不敢 以皇后至亲的尊贵地位对人骄矜。 
 
诏振贷鳏、寡、孤、独、穷困之人。
文帝下诏救济鳏、寡、孤、独和穷困的人。 
又令:
文帝还下令: 
“八十已上 ,
“年龄八十岁以上者, 
月赐米、肉、酒;
每月赐给米、肉、酒若干; 
九十已上,
年龄九十岁以上的老人, 
加赐帛、絮。
另外再赐给帛和絮。 
赐物当禀鬻米者,
凡是应当赐给米的, 
长吏阅视,
各县的县令要亲自检查, 
丞若尉致;
由县丞或县尉送米上门; 
不满九十,
赐给不满九十岁的老人的东西, 
啬夫、令史致;
由啬夫、令史给他们送去; 
二千石遣都吏循行,
郡国二千石长官要派出负责监察的都吏,循环监察所属各县, 
不称者督之。”
发现不按诏书办理者给以责罚督促。” 
 
楚元王交薨。
楚元王刘交去世。 
 
夏,
夏季, 
四月,
四月, 
齐、楚地震,
齐国、楚国发生地震, 
二十九山同日崩,
二十九座山在同一天中崩裂, 
大水溃出。
大水溃涌而出。 
 
时有献千里马者。
这时,有人向皇帝进献日行千里的宝马。 
帝曰:
汉文帝说: 
“鸾旗在前,
“每当天子出行,前有鸾旗为先导, 
属车在后,
后有属车做护卫,平时出行, 
吉行日五十里,
每日行程不超过五十里, 
师行三十里;
率军出行,每日只走三十里; 
朕乘千里马,
朕乘坐千里马, 
独先安之?”
能先单独奔到何处呢?” 
于是还其马,
于是,文帝把马还给了进献者, 
与道里费;
并给他旅途费用; 
而下诏曰:
接着下诏说: 
“朕不受献也。
“朕不接受贡献之物。 
其令四方毋求来献。”
命令全国不必要求前来进献。” 
 
帝既施惠天下,
文帝即位,先对天下普施恩惠, 
诸侯、四夷远近欢洽;
远近的诸侯和四夷部族与朝廷的关系都很融洽;然后, 
乃修代来功,
文帝才表彰和赏赐跟随他从代国来京的旧部功臣, 
封宋昌为壮武侯。
封立宋昌为壮武侯。 
 
帝益明习国家事。
文帝越来越明习国家政事。 
朝而问右丞相勃曰:
朝会时,文帝问右丞相周勃说: 
“天下一岁决狱几何?”
“全国一年内判决多少案件?” 
勃谢不知;
周勃谢罪说不知道; 
又问:
文帝又问: 
“一岁钱谷入几何?”
“一年内全国钱谷收入有多少?” 
勃又谢不知;
周勃又谢罪说不知道; 
惶愧,
紧张和惭愧之下, 
汗出沾背。
周勃汗流浃背。 
上问左丞相平。
文帝又问左丞相陈平。 
平曰:
陈平说: 
“有主者。”
“有专门主管这些事务的官员。” 
上曰:
文帝问: 
“主者谓谁?”
“由谁主管?” 
曰:
陈平回答: 
“陛下即问决狱,
“陛下如果要了解诉讼刑案, 
责廷尉;
应该责问廷尉; 
问钱谷,
如果要了解钱谷收支, 
责治粟内史。”
应该责问治粟内史。” 
上曰:
文帝说: 
“苟各有主者,
“假若各事都有主管官吏, 
而君所主者何事也?”
那么您是负责什么事情的呢?” 
平谢曰:
陈平谢罪说: 
“陛下不知其驽下,
“陛下由于不知道我的平庸低能, 
使待罪宰相。
任命我为宰相。 
宰相者,
宰相的职责, 
上佐天子,
对上辅佐天子, 
理阴阳,
理通阴阳, 
顺四时;
顺应四季变化; 
下遂万物之宜;
对下使万物各得其所; 
外镇抚四夷诸侯;
对外安抚四夷和诸侯, 
内亲附百姓,
对内使百姓归附, 
使卿大夫各得任其职焉。”
使卿大夫各自得到能发挥其专长的职务。” 
帝乃称善。
文帝这才赞好。 
右丞相大惭,
右丞相周勃极为惭愧, 
出而让陈平曰:
退朝之后责备陈平说: 
“君独不素教我对!”
“就是您平素不教我如何回答!” 
陈平笑曰:
陈平笑着说: 
“君居其位,
“您身为宰相, 
不知其任邪?
却不知宰相的职责是什么吗? 
且陛下即问长安中盗贼数,
况且,如果陛下问长安城中有多少盗贼, 
君欲强对邪?”
您能勉强回答吗?”由此, 
于是绛侯崐自知其不如平远矣。
绛侯周勃自知能力比陈平差得很远。 
居顷之,
过了一段时间, 
人或说勃曰:
有人劝周勃说: 
“君既诛诸吕,
“您诛灭吕氏, 
立代王,
扶立代王为帝, 
威震天下。
威名震动天下。 
而君受厚赏,
现在您接受朝廷厚赏, 
处尊位,
担任职位尊崇的右相, 
久之,
时间一长, 
即祸及身矣。”
将要大祸临头了。” 
勃亦自危,
周勃也为自己担忧, 
乃谢病,
就自称有病, 
请归相印,
请求辞去丞相职务, 
上许之。
文帝批准了他的请求。 
秋,
秋季, 
八月,
八月, 
辛未,
辛未(二十日), 
右丞相勃免,
文帝罢免了右丞相周勃, 
左丞相平专为丞相。
左丞相陈平一人担任丞相。 
 
初,
当初, 
隆虑侯灶击南越,
隆虑侯周灶领兵进攻南越国, 
会暑湿,
正值暑热潮湿, 
士卒大疫,
士卒中流行瘟疫, 
兵不能领。
军队无法越过阳山岭。 
岁余,
过了一年多, 
高后崩,
高后去世, 
即罢兵。
便撤兵了。 
赵佗因此以兵威财物赂遗闽越、西瓯、骆,
赵佗乘此机会,用兵威胁迫并以财物引诱闽越、西瓯、骆, 
役属焉。
使它们归属南越统治。 
东西万余里,
南越国东西长达万余里, 
乘黄屋左纛,
赵佗乘坐供天子专用的黄屋左纛车, 
称制与中国侔。
自称皇帝,与汉朝皇帝相同。 
 
帝乃为佗亲冢在真定者置守邑,
汉文帝于是下令,为赵佗在真定的父母亲的坟墓设置专司守墓的民户, 
岁时奉祀;
按每年四季祭祀; 
召其昆弟,
又召来赵佗的兄弟, 
尊官、厚赐宠之。
用尊贵的官位和丰厚的赏赐表示优宠。 
复使陆贾使南越,
文帝又派遣陆贾出使南越国, 
赐佗书曰:
带去文帝致赵佗的一封书信, 
“朕,
信中说: 
高皇帝侧室之子也,
“朕是高皇帝侧室所生之子, 
弃外,
被安置于外地, 
奉北藩于代。
在北方代地做藩王。 
道里辽远,
因路途辽远,加上我眼界不开阔, 
壅蔽朴愚,
朴实愚鲁, 
未尝致书。
所以那时没有与您通信问侯。 
高皇帝弃群臣,
高皇帝不幸去世, 
孝惠皇帝即世;
孝惠帝也去世了; 
高后自临事,
高后亲自裁决国政, 
不幸有疾,
晚年不幸患病, 
诸吕为变,
诸吕乘机谋反, 
赖功臣之力,
幸亏有开国功臣之力, 
诛之已毕。
诛灭了吕氏。 
朕以王、侯、吏不释之故,
朕因无法推辞诸侯王、侯和百官的拥戴, 
不得不立;
不得不登基称帝, 
今即位。
现已即位。前不久, 
乃者闻王遗将军隆虑侯书,
得知大王曾致书于将军隆虑侯周灶, 
求亲昆弟,
请求寻找您的亲兄弟, 
请罢长沙两将军。
请求罢免长沙国的两位将军。 
朕以王书罢将军博阳侯;
朕因为您的这封书信,已罢免了将军博阳侯; 
亲昆弟在真定者,
您在真定的亲兄弟, 
已遣人存问,
朕已派人前去慰问, 
修治先人冢。
并修整了您先人的坟墓。 
前日闻王发兵于边,
前几日听说大王在边境一带发兵, 
为寇灾不止。
不断侵害劫掠。 
当其时,长沙苦之,
当时长沙国受害, 
南郡尤甚;
而南郡尤其严重; 
虽王之国,
即便是大王治理下的南越王国, 
庸独利乎!
难道就能在战争中只获利益而不受损害吗!战事一起, 
必多杀士卒,
必定使许多士卒丧生, 
伤良将吏,
将吏伤身, 
寡人之妻,孤人之子,独人父母;
造成许多寡妇、孤儿和无人赡养的老人; 
得一亡十,朕不忍为也。
朕不忍心做这种得一亡十的事情。 
朕欲定地犬牙相入者;
朕本来准备对犬牙交错的地界做出调整, 
以问吏,吏曰:
征求官员意见, 
‘高皇帝所以介长沙土也,
回答说‘这是高皇帝为了隔离长沙国而划定的’, 
’朕不得擅变焉。
朕不崐得擅自变更地界。现在, 
今得王之地,
汉若夺取大王的领地, 
不足以为大;
并不足以增加多少疆域; 
得王之财,
夺得大王的财富, 
不足以为富。
也不足以增加多少财源。 
服领以南,
五岭以南的土地, 
王自治之。
大王尽可自行治理。 
虽然,王之号为帝。
即便大王已有皇帝的称号, 
两帝并立,
但两位皇帝同时并立, 
亡一乘之使以通其道,
互相之间没有一位使者相互联系, 
是争也;
这是以力相争; 
争而不让,
只讲力争而不讲谦让, 
仁者不为也。
这是仁人所不屑于做的。 
愿与王分弃前恶,
愿与大王共弃前嫌, 
终今以来,
自今以后, 
通使如故。”
互通使者往来,恢复原有的良好关系。” 
 
贾至南越。
陆贾到达南越。 
南越王恐,
南越王赵佗见了文帝书信,十分惶恐, 
顿首谢罪;
顿道谢罪; 
愿奉明诏,
表示愿意遵奉皇帝明诏, 
长为藩臣,
永为藩国臣属, 
奉贡职。
遵奉贡纳职责。 
于是下令国中曰:
赵佗随即下令于国中说: 
“吾闻两雄不俱立,
“我听说,两雄不能同时共立, 
两贤不并世。
两贤不能一时并存。 
汉皇帝,
汉廷皇帝, 
贤天子。
是贤明天子。 
自今以来,
从今以后, 
去帝制、黄屋、左纛。”
我废去帝制、黄屋、左纛。” 
因为书,
于是写了一封致汉文帝的回信, 
称:
说: 
“蛮夷大长、老夫臣佗昧死再拜上书皇帝陛下曰:
“蛮夷大长、老夫臣赵佗昧死再拜上书皇帝陛下: 
老夫,故越吏也,
老夫是供职于旧越地的官员, 
高皇帝幸赐臣佗玺,
幸得高皇帝宠信,赐我玺印, 
以为南越王。
封为南越王。 
孝惠皇帝即位,
孝惠皇帝即位后, 
义不忍绝,
根据道义,不忍心断绝与南越的关系, 
所以赐老夫者厚甚。
所以对老夫有十分丰厚的赏赐。 
高后用事,
高后当政, 
别异蛮夷,
歧视和隔绝蛮夷之地, 
出令曰:
下令说: 
‘毋与蛮夷越金铁、田器、马、牛、羊;
‘不得给蛮夷南越金铁、农具、马、牛、羊; 
即予,
如果给它牲畜, 
予牡,
也只能给雄性的, 
毋予牝。
不给雌性的。 
’老夫处僻,
’老夫地处偏僻, 
马、牛、羊齿已长。
马、牛、羊也已经老了, 
自以祭祀不修,
自以为未能行祭祀之礼, 
有死罪,
犯下死罪, 
使内史藩、中尉高、御史平凡三辈上书谢过,
故派遣内史藩、中尉高、御史平等三批人上书朝廷谢罪, 
皆不反。
但他们都没有返回。 
又风闻老夫父母坟墓已坏削,
又据风闻谣传,说老夫的父母坟墓已被平毁, 
兄弟宗族已诛论。
兄弟宗族人等已被判罪处死。 
吏相与议曰:
官员一同议论说: 
‘今内不得振于汉,
‘现在对内不能得到汉朝尊重, 
外亡以自高异,
对外没有自我显示与众不同的地方。’所以才改王号, 
’故更号为帝,
称皇帝, 
自帝其国,
只在南越国境内称帝, 
非敢有害于天下。
并无为害天下的胆量。 
高皇后闻之,
高皇后得知, 
大怒,
勃然大怒, 
削去南越之籍,
削去南越国的封号, 
使使不通。
断绝使臣往来。 
老夫窃疑长沙王谗臣,
老夫私下怀疑是长沙王 阴谋陷害我, 
故发兵以伐其边。
所以才发兵攻打长沙国边界。 
老夫处越四十九年,
老夫在越地已生活了四十九年, 
于今抱孙焉。
现在已抱孙子了。 
然夙兴夜寐,
但我夙兴夜寐, 
寝不安席,
睡觉难安枕席, 
食不甘昧,
吃饭也品尝不出味道, 
目不视靡曼之色,
目不视美女之色, 
耳不听钟鼓之音者,
耳不听钟鼓演奏的音律, 
以不得事汉也。
就是因为不能侍奉汉廷天子。现在, 
今陛下幸哀怜,
有幸得到陛下哀怜, 
复故号,
恢复我原来的封号, 
通使汉如故;
允许我像过去一样派人出使汉廷; 
老夫死,
老夫即是死去, 
骨不腐。
尸骨也不朽灭。 
改号,
改号为王, 
不敢为帝矣!”
不敢再称帝了!” 
 
齐哀王襄薨。
齐哀王刘襄去世。 
 
上闻河南守吴公治平为天下第一,
文帝得知河南郡守吴公治理地方的政绩为天下第一, 
召以为廷尉。
就召他入朝做廷尉。 
吴公荐洛阳人贾谊,
吴公推荐洛阳人贾谊, 
帝召以为博士。
文帝就召贾谊进京做博士官。 
是时贾生年二十余。
当时贾谊年仅二十多岁。 
帝爱其辞博,
文帝很赏识贾谊的文辞可观和知识渊博, 
一岁中,
一年之中, 
超迁至太中大夫。
就破格提升他做了太中大夫。 
贾生请改正朔,
贾谊请文帝改历法, 
易服色,
变换朝服颜色, 
定官名,
重新审定官名, 
兴礼乐,
确定汉室的礼仪和音乐, 
以立汉制,
以建立汉朝制度, 
更秦法;
更改秦朝法度。 
帝谦让未遑也。
文帝以谦让治国,无暇顾及这些事情。 
 
二年(癸亥、前178)
前二年(癸亥,公元前178年) 
 
冬,
冬季, 
十月,
十月, 
曲逆献侯陈平薨。
曲逆侯陈平去世。 
 
诏列侯各之国;
汉文帝下诏,令列侯各自离京到所封领地去; 
为吏及诏所止者,
身为朝廷官员和受诏书崐留居京师的列侯, 
遣太子。
则派遣他们的太子到封地去。 
 
十一月,
十一月, 
乙亥,
乙亥(疑误), 
周勃复为丞相。
周勃再次出任丞相。 
 
癸卯晦,
癸卯晦(疑误), 
日有食之。
发生日食。 
诏:
文帝下诏书说: 
“群臣悉思朕之过失及知见之所不及,
“群臣都要认真思考朕的过失和朕所未知、未见的问题, 
丐以启告朕。
并请大家告知朕。 
及举贤良、方正、能直言极谏者,
还请大家向朝廷荐举贤良、方正、能直言极谏的人, 
以匡朕之不逮。
以便帮助朕的不足。” 
因各敕以职任,
于是派他们分别任职。 
务省繇费以便民;
命令务必减轻徭役赋税以便利百姓; 
罢卫将军;
罢废卫将军; 
太仆见马遗财足,
太仆将现有马匹仅留下够朝廷使用的, 
余皆以给传置。”
其余马匹全部拨给驿站使用。 
 
颍阴侯骑贾山。
颍阴侯的骑从贾山上书文帝, 
上书言治乱之道曰:
谈论治乱之道: 
“臣闻雷霆之所击,
“我听说在雷霆的轰击下, 
无不摧折者;
无论什么都会被摧毁; 
万钧之所压,
在万钧之力的重压下, 
无不糜灭者。
无论什么都会被压碎。 
今人主之威,
君主的威严, 
非特雷霆也;
远远超过了雷霆; 
重,
君主的权势之重, 
非特万钧也。
也远远超过了万钧。 
开道而求谏,
君主即便是主动地请求大家进谏, 
和颜色而受之,
和颜悦色地接受臣下的批评意见, 
用其言而显其身,
采纳批评者意见并给以重用, 
士犹恐惧而不敢自尽;
臣子仍然惧怕而不敢将自己的意见和盘托出; 
又况于纵欲恣暴、恶闻其过乎!
更何况君主纵欲残暴,又不愿听到别人议论他的过失呢! 
震之以威,压之以重,
在严威的震慑和权势的重压之下, 
虽有尧、舜之智,
即使人有尧和舜那样的智谋, 
孟贲之勇,
有孟贲那样的勇力, 
岂有不摧折者哉!
难道能不被摧毁吗! 
如此,
这样, 
则人主不得闻其过,
君主就听不到别人对他的过失的批评, 
社稷危矣。
国家就危险了。 
 
昔者周盖千八百国,
“过去,在周朝时大约有一千八百个封国, 
以九州之民养千八百国之君,
用九州的百姓,奉事一千八百国的君主, 
君有余财,
君主有多余的财富, 
民有余力,
百姓也有宽裕的力量, 
而颂声作。
到处都有歌功颂德的声音。 
秦皇帝以千八百国之自养,
秦始皇用一千八百国的百姓奉养自己, 
力罢不能胜其役,
百姓筋疲力竭,负担不起他的徭役;倾家荡产, 
财尽不能胜其求。
缴纳不足他的赋税。 
一君之身耳,
秦始皇只不过一位君主, 
所自养者驰骋弋猎之娱,
他自己享受的也不过驰骋弋猎的娱乐, 
天下弗能供也。
天下却无法供应他的需求。 
秦皇帝计其功德,
秦始皇自认为功德无量, 
度其后嗣世世无穷;
估计他的子孙会世代相传以至于无穷;但是, 
然身死才数月耳,
他死后不过几个月, 
天下四面而攻之,
天下人四面进攻, 
宗庙灭绝矣。
宗庙就毁灭了。 
秦皇帝居灭绝之中而不自知者,
秦始皇处于被灭绝的危机之中,却没有察觉, 
何也?
原因何在? 
天下莫敢告也。
就在于天下人都不敢告知他实际情况。 
其所以莫敢告者,
不敢告知他实情的原因, 
何也?
又是什么呢? 
亡养老之义,
秦王朝没有尊老养老的道义, 
亡辅弼之臣;
没有能够辅佐的大臣, 
退诽谤之人,
罢免了批评朝政的官员, 
杀直谏之士。
杀害了敢当面批评谏阻的士人。 
是以道谀、偷合苟容,
所以那些谄谀逢迎、只求自保利禄的无耻小人, 
比其德则贤于尧、舜,课其功则贤于汤、武;
吹捧秦始皇的德政高于尧舜,功业超过商汤和周武; 
天下已溃而莫之告也。
天下已将土崩瓦解,而没有人告知秦始皇。 
 
今陛下使天下举贤良方正之士,
“现在,陛下命令天下人荐举贤良方正的人士, 
天下皆欣欣焉曰:
天下人都为之欢欣鼓舞,说: 
‘将兴尧舜之道、三王之功矣。
‘皇帝将复兴尧舜治理天下之道,造就三王的功业了。 
’天下之士,
’天下的人才, 
莫不精白以承休德。
莫崐不努力自我完善以求能被皇帝选用。 
今方正之士皆在朝廷矣;
现在方正之士,都已被选入朝廷了; 
又选其贤者,
又从中选择贤能者, 
使为常侍、诸吏,
让他们做常侍、诸吏, 
与之驰驱射猎,
陛下与他们共同驰驱射猎, 
一日再三出。
一天之内再三出宫。 
臣恐朝廷之解弛,
我担忧朝政由此而懈弛, 
百官之堕于事也。
百官因此而玩忽职守。 
陛下即位,
陛下自即位以来, 
亲自勉以厚天下,
自我勉励,厚养天下, 
节用爱民,
节省开支,慈爱臣民, 
平狱缓刑;
断案公平,刑罚宽缓;对此, 
天下莫不说喜。
天下人莫不喜悦。 
臣闻山东吏布诏令,
我听说崤山以东官吏公布诏令时, 
民虽老羸癃疾,
百姓即使是老弱病残的人, 
扶杖而往听之,
也都拄着手杖前去聆听, 
愿少须臾毋死,
希望暂时不死, 
思见德化之成也。
想看到仁德教化的成功。 
今功业方就,
现在功业刚刚建立 , 
名闻方昭,
好名声刚刚传播, 
四方乡风而从;
四方仰慕跟从; 
豪俊之臣,
在此关键时刻, 
方正之士,
陛下却只与豪俊之臣、方正之士, 
直与之日日身猎,
天天射猎, 
击兔、伐狐,
击兔捉狐, 
以伤大业,
从而伤害国家大业, 
绝天下之望,
断绝天下人的期望, 
臣窃悼之!
我私下为陛下痛惜! 
古者大臣不得与宴游,
古代规定大臣不得参预安闲的游乐, 
使皆务其方而高其节,
为的是让他们都致力于保持大臣的品格和节操,这样, 
则群臣莫敢不正身修行,
群臣就无人胆敢不严格约束自己,提高品行修养, 
尽心以称大礼。
尽心事君按君臣大礼办事。 
夫士,
士的品行, 
修之于家而坏之于天子之廷,
养成于自己家中,却在天子的朝廷之上被破坏, 
臣窃之。
我私下为之惋惜。 
陛下与众臣宴游,
陛下与群臣消闲游乐, 
与大臣、方正朝廷论议,
与大臣、方正在朝廷之上议论国事, 
游不失乐,
游娱不失乐, 
朝不失礼,
朝会不失礼, 
轨事之大者也。”
这是极为重大的事体。” 
上嘉纳其言。
文帝赞许并采纳了他的意见。 
 
上每朝,
文帝每次上朝, 
郎、从官上书疏,
郎官和从官进呈奏疏, 
未尝不止辇受其言。
他从来都是停下辇车接受。奏疏所说的, 
言不可用置之,
如不可采用就放过一边, 
言可用采之,
如可用就加以采用, 
未尝不称善。
未尝不深加赞赏。 
 
帝从霸陵上欲西驰下峻阪。
汉文帝从霸陵上山,想要向西纵马奔驰下山。 
中郎将袁盎骑,
中郎将袁盎骑马上前, 
并车揽辔。
与文帝车驾并行伸手挽住马缰绳。 
上曰:
文帝说: 
“将军怯邪?”
“将军胆怯了吗?” 
盎曰:
袁盎回答: 
“臣闻‘千金之子,
“我听说‘家有千金资财的人, 
坐不垂堂’。
不能坐在堂屋的边缘’。 
圣主不乘危,
圣明的君主不能冒险, 
不徼幸。
不求侥幸。 
今陛下骋六飞弛下峻山,
现在陛下要想放纵驾车的六匹骏马,奔驰下险峻的高山, 
有如马惊车败,
如果马匹受惊,车辆被撞毁, 
陛下纵自轻,
陛下纵然是看轻自身安危, 
柰高庙、太后何!”
又怎么对得起高祖的基业和太后的抚育之恩呢!” 
上乃止。
文帝这才停止冒险。 
 
上所幸慎夫人,
文帝所宠幸的慎夫人, 
在禁中常与皇后同席坐。
在宫中经常与皇后同席而坐。 
及坐郎署,
等到她们一起到郎官府衙就坐时, 
袁盎引却慎夫人坐。
袁盎把慎夫人的坐席排在下位。 
慎夫人怒,
慎夫人恼怒, 
不肯坐;
不肯入坐; 
上亦怒,
文帝也大怒, 
起,
站起身来, 
入禁中。
返回宫中。 
盎因前说曰:
袁盎借此机会上前规劝文帝说: 
“臣闻‘尊卑有序,
“我听说‘尊卑次序严明, 
则上下和’。
就能上下和睦’。现在, 
今陛下既已立后,
陛下既然已册立了皇后, 
慎夫人乃妾;
慎夫人只是妾, 
妾、主岂可与同坐哉!
妾怎么能与主人同席而坐呢! 
且陛下幸之,
况且如果陛下真的宠爱慎夫人, 
即厚赐之;
就给她丰厚的赏赐; 
陛下所以为慎夫人,
而陛下现在宠爱慎夫人的做法, 
适所以祸之也。
恰恰会给慎夫人带来祸害。 
陛下独不见‘人彘’乎!”
陛下难道不见‘人彘’的悲剧吗!”文帝这才醒悟, 
于是上乃说,
转怒为喜, 
召语慎夫人,
召来慎夫人,把袁盎的话告诉了她。 
慎夫人赐盎金五十斤。
慎夫人赐给袁盎黄金五十斤以示感谢。 
 
贾谊说上曰:
贾谊对文帝说: 
“《管子》曰:
“《管子》书中说: 
‘仓廪实而知礼节,
‘仓库充实人们才会讲究礼节, 
衣食足而知荣辱。
衣服粮食充足人们才有荣辱观念。 
’民不足而可治者,
’假若百姓的温饱问题没有解决,却乐意听命于君主的统治,这种事情, 
自古及今,
从古到今, 
未之尝闻。
我都没有听说过。 
古之人曰:
古代有人说: 
‘一夫不耕,
‘一个农夫不耕作, 
或受之饥;
就有人要挨饿; 
一女不织,
一个女子不织布, 
或受之寒。
就有人要挨冻。 
’生之有时而用之无度,
’无论什么产品,生产它都有一定的季节时令,用起来如果毫无限制, 
则物力必屈。
物资就必会缺乏。 
古之治天下,
古人治理天下, 
至纤,
安排得很细微, 
至悉,
很周到, 
故其畜积足恃。
所以国家的积贮足以仗恃。 
今背本而趋末者甚众,
现在,脱离农桑本业而从事工商业的人太多了。 
是天下之大残也;
这是危害天下的一大流弊; 
淫侈之俗,
追求奢侈的风俗, 
日日以长,
日益增长, 
是天下之大贼也。
这是危害天下的一大公害。 
残、贼公行,
这两种流弊和公害盛行, 
莫之或止;
没有谁给以制止; 
大命将泛,
政权面临毁坏, 
莫之振救。
没有谁能挽救。天下财富, 
生之者甚少而靡之者甚多,
生产的人很少而挥霍的人却崐很多, 
天下财产何得不蹶!
怎能不枯竭! 
 
汉之为汉,
“大汉建国以来, 
几四十年矣,
已近四十年了, 
公私之积,
国库和私人积贮数量之少, 
犹可哀痛。
仍然令人悲哀痛惜。 
失时不雨,
一旦老天不按时降雨, 
民且狼顾;
百姓就惶恐不安; 
岁恶不入,
年景不好,没有收成, 
请卖爵子;
百姓或者出卖爵位,或者自卖儿女,换粮度日;此类事情, 
既闻耳矣。
陛下已经听到了。 
安有为天下阽危者若是而上不惊者!
哪有天下如此危险而主上不惊惧的! 
 
世之有饥、穰,
“世上有丰年有歉年, 
天之行也;
这是自然规律; 
禹、汤被之矣。
古代圣王夏禹和商汤也都曾经历过。 
即不幸有方二三千里之旱,
假若不幸出现了方圆二三千里的大面积旱灾, 
国胡以相恤?
国家靠什么去救济百姓? 
卒然边境有急,
突然间边境有紧急情况, 
数十百万之众,
征调数十百万将士, 
国胡以馈之?
国家用什么供应军需? 
兵、旱相乘,
战争和旱灾同时发生,国家财力无法应付, 
天下大屈,
就会天下大乱, 
有勇力者聚徒而衡击,
有勇力的人啸聚部众劫掠地方, 
罢夫、羸老,
疲困和老弱的人, 
易子啮其骨。
就相互交换子女吃人肉。 
政治未毕通也,
政事的治理没有完全通畅, 
远方之能僭拟者并举而争起矣;
远方那些势力强大有称帝野心的人,就会一起举兵争着起事; 
乃骇而图之,
若发展到这般田地才大吃一惊图谋制止, 
岂将有及乎!
怎能来得及呢! 
夫积贮者,天下之大命也;
积贮是国家的命脉; 
苟粟多而财有余,
如果国家积贮了大量粮食而钱财有余, 
何为而不成!
还有什么办不成的事情!以它为依凭, 
以攻则取,
进攻就攻取, 
以守则固,
防守就牢固, 
以战则胜,
作战就胜利, 
怀敌附远,
要感化、安抚敌人,或者吸引远方部族归附朝廷, 
何招而不至!
怎么会招而不到! 
 
今驱民而归之农,
“现在如果驱使民众归返农事, 
皆著于本;
都依附于土地, 
使天下各食其力,
让天下人都从事生产满足本人生活需要, 
末技、游食之民转而缘南亩,
让工商业者、游民都改为从事农耕,那么, 
则畜积足而人乐其所矣。
国家就会有充裕的积贮,百姓就会安居乐业了。 
可以为富安天下,
可以使国家富足,安定天下, 
而直为此廪廪也,
而却做出了这种令人危惧的事情, 
窃为陛下惜之!”
我私下为陛下感到惋惜!” 
 
上感谊言,
文帝被贾谊的话所打动, 
春,
春季, 
正月,
正月, 
丁亥,
丁亥(十五日), 
诏开藉田,
下诏举行“藉田”仪式, 
上亲耕以率天下之民。
皇帝亲自耕作,为天下臣民做出表率。 
 
三月,
三月, 
有司请立皇子为诸侯王。
有关官员请求文帝立皇子为诸侯王。 
诏先立赵幽王少子辟强为河间王,
文帝下诏,先立赵幽王的小儿子刘辟强为河间王, 
朱虚侯章为城阳王,
立朱虚侯刘章为城阳王, 
东牟侯兴居为济北王;
立东牟侯刘兴居为济北王; 
然后立皇子武为代王,
然后才立皇子刘武为代王, 
参为太原王,
刘参为太原王, 
揖为梁王。
刘揖为梁王。 
 
五月,
五月, 
诏曰:
文帝下诏说: 
“古之治天下,
“古代明君治理天下, 
朝有进善之旌,
朝廷专设鼓励献计献策的旌旗, 
诽谤之木,
树立书写批评意见的木柱,这样做的目的,是为了保证朝政的清明, 
所以通治道而来谏者也。
鼓励臣民前来进谏。 
今法有诽谤、妖言之罪,
现在的法律中,有‘诽谤罪’和‘妖言罪’, 
是使众臣不敢尽情而上无由闻过失也,
这就使得群臣不敢畅所欲言地批评朝政,皇帝无从得知自己的过失, 
将何以来远方之贤良!
这怎么能吸引远方的贤良之士到朝廷来呢! 
其除之!”
废除这些罪名!” 
 
九月,
九月, 
诏曰:
文帝下诏说: 
“农,
“农业, 
天下之大本也,
是天下的根本, 
民所恃以生也;
百姓依靠它而生存; 
而民或不务本而事末,
有的百姓不从事农耕的本业,却去从事工商末业, 
故生不遂。
所以百姓生活艰难。 
朕忧其然,
朕对此甚为担忧, 
故今兹亲率群臣农以劝之;
所以现在亲自率领群臣从事农业耕作,以提倡重视农业; 
其赐天下民今年田租之半。”
今年只向天下百姓征收田租的一半。” 
 
燕敬王泽薨。
燕王刘泽去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