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物与种树成就
郭橐驼,
郭橐驼,
不知始何名。
不知道他最初叫什么名字。
病偻,
他患了脊背弯曲的病,
隆然伏行,
脊背突起而弯腰走路,
有类橐驼者,
就像骆驼一样,
故乡人号之“驼”。驼闻之,
所以乡里人称呼他叫“橐驼”。
曰:
橐驼听到后说:
“甚善。
“很好啊,
名我固当。”
这样称呼我确实恰当。”
因舍其名,
于是他索性放弃了原来的名字,
亦自谓橐驼云。
也自称起“橐驼”来。
其乡曰丰乐乡,
他的家乡叫丰乐乡,
在长安西。
在长安城西边。
驼业种树,
郭橐驼以种树为职业,
凡长安豪富人为观游及卖果者,
凡是长安城里经营园林观赏游乐的富豪人家和种树卖果盈利的人,
皆争迎取养。
都争着把他接到家里奉养。
视驼所种树,
看到橐驼种的树,
或移徙,
即或是移植来的,
无不活,
也没有不成活的;
且硕茂,
而且长得高大茂盛,
早实以蕃。
结果实早而且多。
他植者虽窥伺效慕,
其他种树的人虽然暗中观察,羡慕效仿,
莫能如也。
也没有谁能比得上。
种树之道
有问之,
有人问他种树种得好的原因,
对曰:
他回答说:
“橐驼非能使木寿且孳也,
“橐驼我不是能够使树木活得长久而且长得很快,
能顺木之天,
只不过能够顺应树木的天性,
以致其性焉尔。
来实现其自身的习性罢了。
凡植木之性,
大凡种植树木的天性是舒展它的根部,
其本欲舒,其培欲平,
它的培土要均匀,
其土欲故,
它的土要用原来的土,
其筑欲密。
给它筑土要紧密。
既然已,
这样做了之后,
勿动勿虑,
就不要再去动它,也不必担心它,
去不复顾。
种好以后离开时不再回头看。
其莳也若子,
栽种时就像对子女一样(细心),
其置也若弃,
栽好后就像丢弃它一样。
则其天者全而其性得矣。
那么它的天性得到保全并且它的本性能够充分的发展。
故吾不害其长而已,
所以我只不过不妨害它的生长罢了,
非有能硕茂之也;
并不是有能力使它长得高大茂盛;
不抑耗其实而已,
只不过不抑制、减少它结果罢了,
非有能早而蕃之也。
也并不是有能力使它果实结得又早又多。
他植者则不然,
别的种树人却不是这样,
根拳而土易,
树根拳曲就换上新土;
其培之也,
他培土的时候,
若不过焉则不及。
不是过紧就是太松。
苟有能反是者,
如果有能够和这种做法不同的人,
则又爱之太恩,
却又太过于溺爱它们了,
忧之太勤,
早晨去看了,
旦视而暮抚,
晚上又去摸摸,
已去而复顾,
已经离开了,又回头去看看。
甚者爪其肤以验其生枯,
甚至有人掐破树皮来观察它是死是活,
摇其本以观其疏密,
摇动树干来验察土的松与紧,
而木之性日以离矣。
这样就与树木的天性逐渐地一天天地相背离了。
虽曰爱之,
虽然说是喜爱它,
其实害之;
这实际上是害了它,
虽曰忧之,
虽说是担心它,
其实仇之,
这实际上是仇恨它。
故不我若也。
所以他们都比不上我。
吾又何能为哉!”
我又能做什么呢?“
为官之理
问者曰:
问的人说:
“以子之道,
“把你种树的方法,
移之官理,
转用到做官治民上,
可乎?”
可行吗?”
驼曰:
橐驼说:
“我知种树而已,理,
“我只知道种树罢了,
非吾业也。
做官治民,不是我的专业。
然吾居乡,
但是我住在乡里,
见长人者好烦其令,
看见那些当官的喜欢不断地发号施令,
若甚怜焉,
好像是很怜爱(百姓)啊,
而卒以祸。
而百姓最终反因此受到祸害。
旦暮吏来而呼曰:
在早上在晚上那些小吏跑来大喊:
‘官命促尔耕,
‘长官命令:催促你们耕地,
勖尔植,
勉励你们种植,
督尔获,
督促你们收割,
早缫而绪,
早些煮蚕茧抽蚕丝,
早织而缕,
早些织你们的布,
字而幼孩,
养育你们的小孩,
遂而鸡豚。
喂大你们的鸡和猪。
’鸣鼓而聚之,
’一会儿打鼓招聚大家,
击木而召之。
一会儿鼓梆召集大家,
吾小人辍飧饔以劳吏者,且不得暇,
我们这些小百姓停止吃早、晚饭去慰劳那些小吏尚且不得空暇,
又何以蕃吾生而安吾性耶?
又怎能使我们繁衍生息,
故病且怠。
民心安定呢?
若是,
所以我们既困苦又疲乏,像这样(治民反而扰民),
则与吾业者其亦有类乎?”
它与我种树的行当大概也有相似的地方吧?”
问者曰:
问的人说:
“嘻,不亦善夫!
“不也很好吗!
吾问养树,
我问种树,
得养人术。”
得到了治民的方法。”
传其事以为官戒。
我记录这件事把它作为官吏们的鉴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