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俗荣华之观
仕宦而至将相,
做官做到将相,
富贵而归故乡。
富贵之后返回故乡,
此人情之所荣,
这从人情上说是光荣的,
而今昔之所同也。
从古到今都是这样啊。
盖士方穷时,
大概士人在仕途不通的时候,
困厄闾里,
困居乡里,
庸人孺子,
那些平庸之辈甚至小孩,
皆得易
而侮之。
都能够轻视欺侮他。
若季子
不礼于其嫂,
就像苏季子不被他的嫂嫂礼遇,
买臣见弃于其妻。
朱买臣被他的妻子嫌弃一样。
一旦高车驷马,
可是一旦坐上四匹马拉的高大车子,
旗旄
导前,
旗帜在前面导引,
而骑卒拥后,
而骑兵在后面簇拥,
夹道之人,
街道两旁的人们,
相与骈
肩累迹,
一齐并肩接踵,
瞻望咨嗟;
一边瞻望一边称羡,
而所谓庸夫愚妇者,
而那些庸夫愚妇,
奔走骇汗,
恐惧奔跑,汗水淋漓,
羞愧俯伏,
羞愧地跪在地上,
以自悔罪于车尘马足之间。
面对车轮马足扬起的灰尘,十分后悔,暗自认罪。
此一介之士,
这么个小小的士人,
得志于当时,
在当世得志,
而意气之盛,
那意气的壮盛,
昔人比之衣锦之荣者也。
以前的人们就将他比作穿着锦绣衣裳的荣耀。
魏国公之志业
惟大丞相魏国公
则不然:
只有大丞相魏国公却不是如此,
公,
魏国公,
相人也,
是相州人士。
世有令德,
先祖世代有美德,
为时名卿。
都是当时有名的大官。
自公少时,已擢高科,
魏国公年轻时就已考取高等的科第,
登显仕。
当了大官。
海内之士,
全国的士人们,
闻下风而望余光者,
听闻他传下的风貌,仰望他余下的光彩,
盖亦有年矣。
大概也有好多年了。
所谓将相而富贵,
所谓出将入相,富贵荣耀,
皆公所宜素有;
都是魏国公平素就应有的。
非如穷厄之人,
而不像那些困厄的士人,
侥幸得志于一时,
靠着侥幸得志于一时一事,
出于庸夫愚妇之不意,
出乎庸夫愚妇的意料之外,
以惊骇而夸耀之也。
为了使他们害怕而夸耀自己。如此说来,
然则高牙
大纛
,
高大的旗帜,
不足为公荣;
不足以显示魏国公的光荣,
桓圭
衮冕,
玉圭官服,
不足为公贵。
也不足以显示魏国公的富贵。
惟德被生民,
只有用恩德施于百姓,
而功施社稷,
使功勋延及国家,
勒之金石,
让这些都镌刻在金石之上,
播之声诗,
赞美的诗歌传播在四面八方,
以耀后世而垂无穷,
使荣耀传于后世而无穷无尽,
此公之志,
这才是魏国公的大志所在,
而士亦以此望于公也。
而士人们也把这些寄希望于他。
岂止夸一时而荣一乡哉!
难道只是为了夸耀一时,荣耀一乡吗?
公在至和中,
魏国公在至和年间,
尝以武康之节,来治于相,
曾经以武康节度使的身份来治理过相州,
乃作“昼锦
”之堂于后圃。
便在官府的后园建造了一座“昼锦堂”。
既又刻诗于石,
后来又在石碑上刻诗,
以遗相人。
赠送给相州百姓。诗中认为,
其言以快恩仇、矜名誉为可薄,
那种以计较恩仇为快事,以沽名钓誉而自豪的行为是可耻的。
盖不以昔人所夸者为荣,
不把前人所夸耀的东西当作光荣,
而以为戒。
却以此为鉴戒。
于此见公之视富贵为何如,
从中可见魏国公是怎样来看待富贵的,
而其志岂易量哉!
而他的志向难道能轻易地衡量吗?
故能出入将相,
因此能够出将入相,
勤劳王家,
辛勤劳苦地为皇家办事,
而夷险一节。
而不论平安艰险气节始终如一。
至于临大事,
至于面临重大事件,
决大议,
决定重大问题,都能衣带齐整,
垂绅
正笏,
执笏端正,
不动声色,
不动声色,
而措天下于泰山之安:
把天下国家置放得如泰山般的安稳,
可谓社稷之臣矣!
真可称得上是国家的重臣啊。
其丰功盛烈,
他的丰功伟绩,
所以铭彝鼎
而被弦歌者,
因此而被铭刻在鼎彝之上,流传于弦歌之中,
乃邦家之光,
这是国家的光荣,
非闾里之荣也。
而不是一乡一里的光荣啊。
作者颂赞之辞
余虽不获登公之堂,
我虽然没有获得登上昼锦堂的机会,
幸尝窃诵公之诗,
却荣幸地曾经私下诵读了他的诗歌,
乐公之志有成,
为他的大志实现而高兴,
而喜为天下道也。
并且乐于向天下宣传叙述,
于是乎书。
于是写了这篇文章。
尚书吏部侍郎、参知政事欧阳修记。
尚书吏部侍郎、参知政事欧阳修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