费祎遇刺与诸葛恪专权
邵陵厉公下嘉平五年(癸酉、253)
魏纪八 魏邵陵厉公嘉平五年(癸酉,公元253年)
春,
春季,
正月,朔,
正月朔(初一),
蜀大将军费与诸将大会于汉寿,
蜀大将军费与诸位将领在汉寿大聚会,
郭循在坐;
郭循也在座。
欢饮沈醉,
费欢饮以致沉醉,
循起刺,杀之。
这时郭循突起刺杀了费。
资性泛爱,
费性情宽厚广施仁爱,
不疑于人。
从不怀疑别人。
越太守张嶷,尝以书戒之曰:
越太守张嶷曾写信告诫他说:
“昔岑彭率师,
“从前岑彭率领军队,
来歙杖节,
来歙手持杖节为帅时,
咸见害于刺客。
都被刺客所害。
今明将军位尊权重,
如今将军您地位尊贵权力重大,
待信新附太过,
但您对待和信任新近归附的人太过分,
宜鉴前事,
应该以前代之事为鉴,
少以为警。”
稍微加强一些警戒。”
不从,
但费不听,
故及祸。
所以祸殃及身。
诏追封郭循为长乐乡侯,
魏国下诏追封郭循为长乐乡侯,
使其子袭爵。
让他的儿子因袭继承爵位。
王昶、丘俭闻东军败,
王昶、丘俭听说东部魏军失败,
各烧屯走。
各自烧毁营地后撤走。
朝议欲贬黜诸将,
朝臣议论想要把诸将罢官降职,
大将军师曰:
大将军司马师说:
“我不听公休,
“我没有听诸葛诞的话,
以至于此。
才造成这样的后果。
此我过也,
这是我的错误,
诸将何罪!”
各位将军有什么罪?”
悉宥之。
于是全部宽宥了他们。
师弟安东将军昭时为监军,
司马师之弟安东将军司马昭当时为监军,
唯削昭爵而已。
所以只削去司马昭一人的爵位而已。
以诸葛诞为镇南将军,
任命诸葛诞为镇南将军,
都督豫州;
都督豫州;
丘俭为镇东将军,
丘俭为镇东将军,
都督扬州。
都督扬州。
是岁,
这一年,
雍州刺史陈泰求敕并州并力讨胡,
雍州刺史陈泰请求下令让并州与他合力讨伐胡人,
师从之。
司马师同意了。
未集,
队伍尚未集中起来,
而新兴、雁门二郡胡以远役,
而新兴、雁门两个郡的胡人由于路途太远,
遂惊反。
惊疑不定而反叛。对此事,
师又谢朝士曰:
司马师又向朝廷大臣谢罪说:
“此我过也,
“这是我的错误,
非陈雍州之责!”
不是陈雍州的责任!”
是以人皆愧悦。
因此人们都行惭愧而对司马师心悦诚服。
习凿齿论曰:
习凿齿论曰:
司马大将军引二败以为己过,
司马大将军以两次失败引咎自责,
过消而业隆,
错误消弥而事业却兴隆了,
可谓智矣。
真可谓智者之举。
若乃讳败推过,
如果讳言失败推卸责任,
归咎万物,
归咎于各种原因,
常执其功而隐其丧,
经常自伐其功而隐匿失误,
上下离心,
使上上下下离心离德,
贤愚解体,
各种人才分散解体,
谬之甚矣!
那谬误就太大了。
君人者,
身为君主之人,
苟统斯理以御国,
如果能掌握这个道理来治国家,
行失而名扬,
行动失误却名声远扬,
兵挫而战胜,
兵力暂时受挫却能最终战胜敌人,
虽百败可也,
那么即使失败一百次都无妨,
况于再乎!
何况只有两次呢!
光禄大夫张缉言于师曰:
光禄大夫张缉对司马师说:
“恪虽克捷,
“诸葛恪虽然获得了胜利,
见诛不久。”
但离被诛杀却不远了。”
师曰:
司马师问道:
“何故?”
“这是什么缘故?”
缉曰:
张缉说:
“威震其主,
“他的声威震慑其君主,
功盖一国,
功劳盖过全国,
求不死,
想要求得不死,
得乎!”
还可能吗?”
二月,
二月,
吴军还自东兴。
吴国军队自东兴返回。
进封太傅恪阳都侯,
进封太傅诸葛恪为阳都侯,
加荆、扬州牧,
并兼任荆州、扬州牧,
督中外诸军事。
都督中外诸军事。
恪遂有轻敌之心,
诸葛恪于是产生了轻敌之心,
复欲出军,
想要再度出兵,
诸大臣以为数出罢劳,
各位大臣认为频繁出兵军队疲惫不堪,
同辞谏恪;
就异口同声地劝谏诸葛恪,
恪不听。
但诸葛恪不听。
中散大夫蒋延固争,
中散大夫蒋延仍坚持争谏,
恪命扶出。
但诸葛恪却命人把他架扶出去。
因著论以谕众曰:
诸葛恪因此事著文晓谕众人说:
“凡敌国欲相吞,
“凡是敌对国家想要互相吞并,
即仇雠欲相除也。
也就是仇敌想要互相铲除。
有雠而长之,
有仇敌而使之发展,
祸不在己,
祸患如果不在眼前,
则在后人,
就是留给了后人,
不可不为远虑也。
所以不能不深谋远虑。
昔秦但得关西耳,
古时秦国只有关西之地,
尚以并吞六国。
尚且能吞并六国。
今以魏比古之秦,土地数倍;以吴与蜀,
如今以魏国与古代的秦国相比,
比古六国,不能半也。
土地却不到六国的一半。
然今所以能敌之者,
然而今天我们之所以能与魏国对敌,
但以操时兵众,于今适尽,
只是因为曹操时期的士兵到今天已经老弱不能打仗,
而后生者未及长大,
而后来出生的人还没有长大,
正是贼衰少未盛之时。
这正是敌人兵力微弱而未及强盛之时,
加司马懿先诛王凌,
再加上司马懿先诛杀了王,
续自陨毙,
接着自己死去,
其子幼弱而专彼大任,
他的儿子幼弱却专擅那里的大权,
虽有智计之士,
虽然有聪明的谋士,
未得施用。
却未能加以任用。
当今伐之,
如今去讨伐,
是其厄会;
正是他们的厄运到来之日。
圣人急于趋时,
圣人急于顺随时势,
诚谓今日。
指的实在就是今天的这种情况。
若顺众人之情,
如果顺从众人之情,
怀偷安之计,
心怀苟且偷安的想法,
以为长江之险可以伟世,
认为长江天险可以世代保持,
不论魏之终始而以今日遂轻其后,
不考虑魏国全面的情况而只看现在的形势就轻视其以后的发展,
此吾所以长叹息者也!
这就是我一直为之难过叹息的原因。
今闻众人或以百姓尚贫,
如今我听说有些人认为百姓还很贫困,
欲务闲息,
想要先从事休养生息之事,
此不知虑其大危而爱其小勤者也。
这是不知考虑其大的危害则只是怜惜其小的勤苦的想法。
昔汉祖幸已自有三秦之地,
以前汉高祖幸运地占据了三秦之地,
何不闭关守险以自娱乐,
为什么他不闭关守住险要以自享娱乐,
空出攻楚,
却偏要发动全部兵力去攻打西楚项羽,
身被创痍,
以致于身受创伤,
介胄生虮虱,
甲胄里生满了虱子,
将士厌困苦,
将士们饱受艰难困苦,
岂甘锋刃而忘安宁哉?
难道他甘心在刀剑里生活而忘记安宁了吗?
虑于长久不得两存者耳。
这是因为考虑到天长日久他与项羽势不两存的缘故。
每鉴荆邯说公孙述以进取之图,
每当我借鉴荆邯劝说公孙述锐意进取的图谋,
近见家叔父表陈与贼争竞之计,
以及近来见到家叔诸葛亮上表陈述与敌人争竞的计策,
未尝不喟然叹息也!
我都要喟然叹息!
夙夜反侧,
我朝夕辗转反侧,
所虑如此,
所想的就是这些,
故聊疏愚言,
因此姑且陈述我的浅见,
以达一二君子之末。
以送达各位君子明鉴。
若一朝陨没,
如果一旦我死去,
志画不立,
志向计划不能实现,
贵令来世知我所忧,
重要的是让来世之人了解我所忧虑的事情,
可思于后耳。”
在我死后深入地思考此事。”
众人虽皆心以为不可,
众人虽然心里都认为他说得不对,
然莫敢复难。
但没有人再敢提出异议了。
丹阳太守聂友素与恪善,
丹阳太守聂友平素与诸葛恪很有交情,
以书谏恪曰:
就写信劝谏他说:
“大行皇帝本有遏东关之计,
“先帝本来有遏止东关之敌的计策,
计未施行;
但没有施行;
寇远自送,
敌人自远方前来送死,
将士凭赖威德,
我军将士凭借先帝的威德,
出身用命,
舍身拼命,
一旦有非常之功,
一下子就取得了非常卓著的战功,
岂非宗庙神灵社稷之福邪!
这难道不是宗庙、神灵、社稷的福分吗?
宜且按兵养锐,
现在我们应当暂且按兵不动,养精蓄锐,
观衅而动。
伺察到敌国的内部裂痕再发动兵力。
今乘此势欲复大出,
如今您乘此胜利之势想要再次大规模出兵,
天时未可而苟任盛意,
这是未得天时之利而随便按您个人的意旨行事,
私心以为不安。”
我内心深感不安。”
恪题论后,为书答友曰:
诸葛恪在他的文章后面附了一封信回答聂友说:
“足下虽有自然之理,
“您的话虽然符合自然之理,
然未见大数,
但却没有看到胜负存亡的大道理,
熟省此论,
您仔细阅读这篇文章,
可以开悟矣。”
就可以明白了。”
滕胤谓恪曰:
滕胤对诸葛恪说:
“君受伊、霍之托,
“您接受象伊尹、霍光那样的辅佐君王重托,
入安本朝,
在内则安定我们的朝廷,
出摧强敌,
出外则摧败强大的敌人,
名声振于海内,
名声震摄海内,
天下莫不震动,
天下之人无不震动,
万姓之心,
万众之心,
冀得蒙君而息。
是希望蒙受您的恩德而休养生息。
今猥以劳役之后,
如今在繁重的劳役之后,
兴师出征,
又兴兵出征,
民疲力屈,
人民疲惫精力不足,
远主有备。
而且远方的敌人也有了防备。
若攻城不克,
如果城池不能攻破,
野略无获,
掠夺地盘也没有收获,
是丧前劳而招后责也。
就会使前功尽弃而招致后来的责备。
不如按甲息师,
因此不如先按兵不动休养军队,
观隙而动。
然后伺察敌人的漏洞再发兵行动。
且兵者大事,
而且兴兵打仗是件大事,
事以众济,
只有依靠众人才能成功,
众苟不悦,
众人如果不愿打仗,
君独安之!”
您独自一人能安然处之吗?”
恪曰:
诸葛恪说:
“诸云不可,
“众人说不可出兵,
皆不见计算,
都未见有什么具体的计划打算,
怀居苟安者也;
只是心怀苟且偷安的思想;
而子复以为然,
而你又认为他们是对的,
吾何望乎!
我还有什么指望?
夫以曹芳暗劣,
因曹芳昏庸无能,
而政在私门,
而使政权落入私家,
彼之民臣,固有离心。
魏国的臣民本来已经产生离异之心。
今吾因国家之资,
如今我凭借国家的资财,
藉战胜之威,
依仗上次战争胜利的威势,
则何往而不克哉!”
那么将无往而不胜。”
三月,
三月,
恪大发州郡二十万众复入寇,
诸葛恪发州郡之兵二十万人再次进犯魏国,
以滕胤为都下督,
任命滕胤为都下督,
掌统留事。
总管留守事宜。
淮南战事与新城守卫
夏,
夏季,
四月,
四月,
大赦。
实行大赦。
汉姜维自以练西方风俗,
蜀将姜维自以为详熟西部风俗,
兼负其才武,
再加上对自己的才华武略颇为自负,
欲诱诸羌、胡以为羽翼,
所以总想诱使各个羌、胡的部族成为自己的羽翼,
谓自陇以西,
他认为从陇地往西,
可断而有。
都可以断为己有。
每欲兴军大举,
每次他想要兴兵大举进攻,
费常裁制不从,
费就常常加以阻止,不听从他的主张,
与其兵不过万人,
调给他的兵力也不足一万人。
曰:
费说:
“吾等不如丞相亦已远矣;
“我们这些人比诸葛丞相差得远了。
圣相犹不能定中夏,
丞相尚且不能平定中原,
况吾等乎!
更何况我们呢?
不如且保国治民,
所以我们不如先保国治民,
谨守社稷,
谨守住自己的国土,
如其功业,
至于建功立业扩大疆土,
以俟能者,
那就要等待有才能的人去干了。
无为希冀徼幸,
我们不要寄希望于侥幸,
决成败于一举;
把成败系于一举,
若不如志,
如果不能如愿以偿,
悔之无及。”
后悔就来不及了。”
及死,
等到费死后,
维得行其志,
姜维才得以实行他的计划,
及将数万人出石营,
率兵将数万人越过石营,
围狄道。
围攻狄道县。
吴诸葛恪入寇淮南,
吴国的诸葛恪进犯淮南,
驱略民人。
驱杀掠夺百姓。
诸将或谓恪曰:
将领中有人对诸葛恪说:
“今引军深入,疆场之民,
“如今率兵深入敌境,
必相率远遁,
境内的百姓必然都一起远远地逃离了,
恐兵劳而功少;
恐怕我们的兵士费尽辛劳而功效甚少,
不如止围新城,
不如仅围困新城,
新城困,
新城被困,
救必至,
必然会有救兵来,等救兵一到,
至而图之,
再与他们交战,
乃可大获。”
就可以大获全胜。”
恪从其计,
诸葛恪采纳了这个计策,
五月,
五月,
还军围新城。
撤回军队围困新城。
诏太尉司马孚督军二十万往赴之。
诏命太尉司马孚率军二十万人奔赴战场。
大将军师问于虞松曰:
大将军司马师询问虞松说:
“今东西有事,
“如今东西都有战事,
二方皆急,
两个地方都很紧急,
而诸将意沮,
但诸位将领却意志沮丧,
若之何?”
应该怎么办?”
松曰:
虞松说:
“昔周亚夫坚壁昌邑而吴、楚自败,
“从前西汉周亚夫坚守昌邑而吴、楚之军不战自败,
事有似弱而强,
有些事情看似弱而实际强,
不可不察也。
所以不能不详察。
今恪悉其锐众,
如今诸葛恪带来他全部的精锐部队,
足以肆暴,
足以肆意逞强施暴,
而坐守新城,
但他却坐等在新城,
欲以致一战耳。
想要招来魏军与他一战。
若攻城不拔,
如果他不能攻破城池,
请战不可,
请战也无人理睬,
师老众疲,
军队就会士气低落疲劳不堪,
势将自走,
势必将自动撤退,
诸将之不径进,
诸位将领的不愿径直进击,
乃公之利也。
对您反而是有利的。
姜维有重兵而县军应恪,
姜维握有重兵,但却是深入我境的孤军与诸葛恪遥相呼应,他们没有运粮部队,
投食我麦,
只以我们境内的麦子为食,
非深根之寇也。
不是能坚持长久作战的军队。
且谓我并力于东,
而且他认为我们全力投入东方的战斗,
西方必虚,
西方必定空虚,
是以径进。
所以径直深入我方境内。
今若使关中诸军倍道急赴,
现在如果令关中各军日夜兼程快速奔赴前线,
出其不意,
出其不意地攻打姜维,
殆将走矣。”
他大概就要撤走了。”
师曰:
司马师说:
“善!”
“好!”
乃使郭淮、陈泰悉关中之众,
于是命令郭淮、陈泰率领关中全部军队,
解狄道之围;
去解救狄道的围困;
敕丘俭按兵自守,
命令丘俭按兵不动坚守营地,
以新城委吴。
而把新城交给吴国去围攻。
陈泰进至洛门,
陈泰行军至洛门,
姜维粮尽,
姜维粮尽,
退还。
只好撤退。
扬州牙门将涿郡张特守新城,
扬州牙门将涿郡人张特守卫新城,
吴人攻之连月,
吴国人连月攻打,
城中兵合三千人,
城中兵士共三千人,
疾病战死者过半,
疾病战死者超过了一半,
而恪起土山急攻,
而诸葛恪又堆起了土山猛烈进攻,
城将陷,
新城将要失陷,
不可护。
不能再守护了。
特乃谓吴人曰:
于是张特对吴国人说:
“今我无心复战也。
“现在我已经无心再战了。
然魏法,
但魏国法律规定,
被攻过百日而救不至者,
被围攻超过百日而救兵仍然未至者,
虽降,
虽然投降,
家不坐;
其家属也不治罪;
自受敌以来,
我自受围攻以来,
已九十余日矣,
已经九十多天了,
此城中本有四千余人,
这城中本来有四千余人,
战死者已过半,
战死者已超过一半,
城虽陷,
城虽然失陷,
尚有半人不欲降,
但还有一半人不愿投降,
我当还为相语,
我要回去劝说他们,
条别善恶,
逐一辩别好坏,
明日早送名,
明天一早送名单过来,
且以我印绶去为信。”
请先把我的印绶拿去当做信物。”
乃投其印绶与之。
随即把他的印绶扔给了吴人。
吴人听其辞而不取印绶。
吴人听信了他的话而没要他的印绶。
特乃投夜彻诸屋材栅,
于是张特连夜拆除城内房屋的木材,
补其缺为二重,
修补加固城墙缺口成为双重防护,
明日,
第二天,
谓吴人曰:
对吴人说:
“我但有斗死耳!”
“我只有战斗而死,决不投降!”
吴人大怒,
吴人愤怒已极,
进攻之,
加紧攻城,
不能拔。
但却不能攻克。
会大暑,
当时天气十分炎热,
吴士疲劳,
吴国士兵疲劳不堪,
饮水,
饮用了不洁净的水,
泄下、流肿,
造成了腹泻、浮肿病流行,
病者太半,
生病者过半,
死伤涂地。
死伤之人满地都是。
诸营吏日白病者多,
各兵营的官吏每天都报告生病者太多,
恪以为诈,
诸葛恪认为他们谎报,
欲斩之,
要杀掉他们,
自是莫敢言。
从此没有人再敢说了。
恪内惟失计,
诸葛恪心中没有良策,
而耻城不下,
又耻于攻城不下,
忿形于色。
所以忿恨之情常流露于外表。
将军朱异以军事迕恪,
将军朱异在军事上与诸葛恪发生抵触,
恪立夺其兵,
诸葛恪就立刻夺去他的兵权,
斥还建业。
驱逐他回建业。
都尉蔡林数陈军计,
都尉蔡林多次提出军事计策,
恪不能用,
诸葛恪都不采纳,
策马来奔。
结果蔡林骑马逃走投降魏国。
诸将伺知吴兵已疲,
魏国将领伺察了解到吴国兵士已疲惫不堪,
乃进救兵。
于是发出救兵。
秋,
秋季,
七月,
七月,
恪引军去,
诸葛恪率军退却,
士卒伤病,流曳道路,
那些受伤生病的士卒流落在道路上,
或顿仆坑壑,
艰难地互相扶持着行走,
或见略获,
有的人困顿地倒毙于沟中,
存亡哀痛,
有的人则被俘获,
大小嗟呼。
全军上下沉浸在哀痛悲叹之中。
而恪晏然自若,
但诸葛恪却安然自若,
出住江渚一月,
外出在江中小洲上住了一月,
图起田丁浔阳;
还计划在浔阳地区开发田地,
诏召相衔,
召他回去的诏书接连不断,
徐乃旋师。
他才慢慢地返回。
由是众庶失望,
从此他在群臣百姓中失去威望,
怨兴矣。
人们对他的怨恨之言也越来越多。
诸葛恪覆灭与孙峻夺权
汝南太守邓艾言于司马师曰:
汝南太守邓艾对司马师说:
“孙权已没,
“孙权已经死了,
大臣未附,
大臣们尚未顺从新朝廷,
吴名宗大族皆有部曲,
吴国的名宗大族都有自己的部曲,
阻兵仗势,
拥兵仗势,
足以违命。
足可以违抗朝廷命令。
诸葛恪新秉国政,
诸葛恪新近才执掌国政,
而内无其主,
而朝内又没有明君,
不念抚恤上下以立根基,
诸葛恪也不想着抚恤关怀上下臣民以树立治国的根基,
竞于外事,
却热衷于对外战争,
虚用其民,
肆虐役使人民,
悉国之众,
把全国的军队,
顿于坚城,
困顿在坚固的城下,
死者万数,
死掉的数以万计,
载祸而归,
结果遭受重创失败而归,
此恪获罪之日也。
这就是诸葛恪获罪之日。
昔子胥、吴起、商鞅、乐毅皆见任时君,
古时的伍子胥、吴起、商鞅、乐毅都受到了君主的信任,
主没犹败,
但君主死后他们仍然失败了,
况恪才非四贤,
更何况诸葛恪的才能比不上这四个贤人,
而不虑大患,
而且他也不顾虑大的忧患,
其亡可待也。”
所以诸葛恪的败亡指日可待。”
八月,
八月,
吴军还建业,
吴国军队回到建业,
诸葛恪陈兵导从,
诸葛恪让兵士排成队列,
归入府馆,
前有引导后有随从地步入府邸,
即召中书令孙嘿,
刚到家就立刻召来中书令孙嘿,
厉声谓曰:
厉声申斥他说:
“卿等何敢数妄作诏!”
“你们怎么敢屡次妄作诏书!”
嘿惶惧辞出,
孙嘿十分恐惧地告辞出来,
因病还家。
托病返回家中。
恪征行之后,
诸葛恪出征回来之后,
曹所奏署令长职司,
选曹所奏请的各机构选任的官吏,
一更罢选,
一概不用,重新选拔。
愈治威严,
治事愈来愈威严,
多所罪责,
被治罪和受责备的人很多,
当进见者无不竦息。
该去进见诸葛恪的人没有不胆战心惊唉声叹气的。
又改易宿卫,
诸葛恪又更换宫中侍卫,
用其亲近;
全部选用他的亲近之人;
复敕兵严,
又下令让军队加紧备战,
欲向青、徐。
想要出兵攻打青州、徐州。
孙峻因民之多怨,众之所嫌,
孙峻因为臣民百姓大都怨恨嫌恶诸葛恪,
构恪于 吴主,
就在吴王面前诬陷诸葛恪,
云欲为变。
说他想要发动变乱。
冬,
冬季,
十月,
十月,
孙峻与吴主谋置酒请恪。
孙峻与吴王密谋在酒筵上杀死诸葛恪。
恪将入之夜,
诸葛恪将要赴宴的前一天晚上,
精爽扰动,
精神燥动不安,
通夕不寐;
整夜都不能入睡;
又,
另外,
家数有妖怪,
家里又发生了几次怪异之事,
恪疑之。
诸葛恪起了疑心。
旦日,
第二天,
驻车宫门,
诸葛恪把车停在宫门,
峻已伏兵于帷中,
当时孙峻已经在帷帐之中设下伏兵,
恐恪不时入,事泄,
唯恐诸葛恪不按时进来使事情泄露,
乃自出见恪曰:
于是就亲自出来见诸葛恪说:
“使君若尊体不安,
“您如果贵体欠安,
自可须后,
可以等以后再说,
峻当具白主上。”
我会把情况禀告主上的。”
欲以尝知恪意,
他说这话实际是想探试诸葛恪的态度。
恪曰:
诸葛恪说:
“当自力入。”
“我要勉力进去见主上。”
散骑常侍张约、朱恩等密书与恪曰:
当时散骑常侍张约、朱恩等人写密信给诸葛恪说:
“今日张设非常,
“今日宫内的陈设不同一般,
疑有他故。”
我们怀疑有其他变故。”
恪以书示滕胤,
诸葛恪把密信给滕胤看,
胤劝恪还。
滕胤劝诸葛恪回府。
恪曰:
诸葛恪说:
“儿辈何能为!
“这些小辈能干什么?
正恐因酒食中人耳。”
恐怕他们是在酒食中下毒来害人而已。”
恪入,
诸葛恪进入宫内,
剑履上殿,
带着剑不脱鞋上殿,
进谢还坐。
上前谢过主上,回来坐在座位上。
设酒,
摆上酒宴,
恪疑未饮。
诸葛恪因有疑心就不饮酒。
孙峻曰:
孙峻说:
“使君病未善平,
“您的病没有大好,
有常服药酒,
如果有常服的药酒,
可取之。”
就请派人取来。”
恪意乃安。
诸葛恪这才安了心。
别饮所赍酒,
诸葛恪喝着自己人送来的酒,
数行,
喝了几杯之后,
吴主还内;
吴王回到内室;
峻起如厕,
这时孙峻也起来上厕所,
解长衣,
在那儿脱下长衣,
著短服,
换上短衣服,
出曰:
一出来就喊道:
“有诏收诸葛恪。”
“主上有诏命立即拘捕诸葛恪!”
恪惊起,
诸葛恪慌忙站起,
拔剑未得,而峻刀交下,
还没拔出剑而孙峻的刀已经砍了下来,
张约从旁斫峻,
张约从旁边刀劈孙峻,
裁伤左手,
但只伤及左手,
峻应手斫约,断右臂。
孙峻却回手砍断了张约的右臂。这时,
武卫之士皆趋上殿,
宫内的卫兵都跑上殿来,
峻曰:
孙峻说:
“所取者恪也,
“今天要捕取的只是诸葛恪,
今已死!”
现在他已经死了。”
悉令得刃,
然后命令卫兵全都把刀收起来,
乃除地更饮。
又把地上清除打扫一番重新开筵。
恪二子竦、建闻难,
诸葛恪的两个儿子诸葛竦和诸葛建听说父亲遭难,
载其母欲来奔,
就用车拉起母亲想要投奔魏国,
峻使人追杀之。
孙峻派人追赶并杀掉了他们。
以苇席裹恪尸,
又命令用芦席裹住诸葛恪的尸体,
蔑束腰,
中间用竹蔑一捆,
投之石子冈。
扔到了石子冈。
又遣无难督施宽就将军施绩、孙壹军,
另外派遣无难督施宽到将军施绩、孙壹的军队中,
杀恪弟奋威将军融于公安,及其三子。
在公安县杀了诸葛恪的弟弟奋威将军诸葛融和他的三个儿子。
恪外甥都乡侯张震、常侍朱恩,皆夷三族。
诸葛恪的外甥都乡侯张震、常侍朱恩也都被诛灭三族。
临淮臧均表乞收葬恪曰:
临淮人臧均上表请求收拾诸葛恪尸骨并加以安葬,他上书说:
“震雷电激,
“电闪雷鸣,
不崇一朝;
不会在整个早晨都连续不断,
大风冲发,
狂风怒吼,
希有极日;
也很少终日不停,
然犹继之以云雨,
雷电狂风过后仍然还会有和风细雨,
因以润物。
滋润万物。
是则天地之威,不可经日浃辰;
因此天地的威严不会整日整夜连绵不断地施展;
帝王之怒,不宜讫情尽意。
帝王的怒气也不应毫无约束地尽情发散。
臣以狂愚,
我狂妄愚鲁,
不知忌讳,
不避忌讳,
敢冒破灭之罪以邀风雨之会。
胆敢冒着破家灭身之罪,象祈求上天降下和风细雨一样,求您暂息雷霆之怒。
伏念故太傅诸葛恪,
追想已故太傅诸葛恪,
罪积恶盈,
罪恶满盈,
自致夷灭,
自己招致了诛灭三族的结果,
父子三首,枭市积日,
他们父子三人的首级被砍下示众也有不少天了,
观者数万,
观看者有数万人,
詈声成风;
咒骂他们的声音也如风四起;
国之大刑,
国家的大刑震慑了各个地方,
无所不震,长老孩幼,无不毕见。
就连老人孩童也全都见到了。
人情之于吕物,
人情对于万物,
乐极则哀生,
往往是乐极生哀,
见恪贵盛,
看到诸葛恪在尊贵全盛之时,
世莫与贰,
世上没有人能与他相比,
身处台辅,
身居三公宰相的高位,
中间历年,
经历多年,
今之诛夷,
而如今被诛杀灭族,
无异禽兽,
却无异于禽兽,
观讫情反,
察尽人情的反复,
能不然!
怎能不令人悲伤!
且已死之人,
而且他是已经死去之人,
与土壤同域,
应埋葬于地下,
凿掘斫刺,
没有必要再对他砍凿击刺。
无所复加。
希望圣明的朝廷,
愿圣朝稽则乾坤,
效法天地,
怒不极旬,
发怒不超过十日,
使其乡邑若故吏民收以士伍之服,
让他的乡里之民和手下故吏用普通士卒的丧服为他收尸,
惠以三寸之棺。
再恩准他殓入三寸薄棺。
昔项籍受殡葬之施,
从前项藉曾受到殡葬的礼遇,
韩信获收敛之恩,
韩信也曾得到入殓安葬的恩惠,
斯则汉高发神明之誉也。
这都是汉高祖被誉为光大神明的举动。
惟陛下敦三皇之仁,
愿陛下施布三皇的仁慈,
垂哀矜之心,
垂赐哀怜之心,
使国泽加于辜戮之骸,
使国家的恩泽施加于因罪被杀者的尸骸,
复受不已之恩,
再次让他得到不尽的恩惠,
于以扬声遐方,
从此仁德的声名扬于远方,
沮劝天下,
使天下劝善惩恶,
岂不大哉!
这难道不正大吗?
昔栾布矫命彭越,
从前汉代的栾布故意违背成命,向彭越的首级禀奏并祭祀。
臣窃 恨之,
我对栾布的做法极为不满。
不先请主上而专名以肆情,
他不先请求主上的恩典,而擅自肆意发泄自己的情感,
其得不诛,
他能够不受诛杀,
实为幸耳。
实在是万幸之事。
今臣不敢章宣愚情以露天恩,
如今我不敢明白地表达自己的情感来显露圣上的恩赐,
谨伏手书,
只能恭敬地写信上书,
冒昧陈闻,
冒昧地向您陈述我的意见,
乞圣明哀察。”
请求圣明天子爱怜而体察臣下之心。”
于是吴主及孙峻听恪故吏敛葬。
于是吴王和孙峻下令听任诸葛恪过去的部下把他收敛安葬。
初,
当初,
恪少有盛名,
诸葛恪少年即名声大振,
大帝深器重之,
吴大帝孙权非常器重他,
而恪父瑾常以为戚,曰:
而他的父亲诸葛瑾常为此事忧虑,
“非保家之主也。”
说诸葛恪不是能保护家族的主人。
父友奋威将军张承亦以为恪必败诸葛氏。
诸葛瑾的朋友张承也认为诸葛恪必将败坏诸葛氏家族。
陆逊尝谓恪曰:
陆逊曾对诸葛恪说:
“在我前者吾必奉之同升,
“在我前面的人,我必然尊奉他,与他共同升迁;
在我下者则扶接之;
在我之下者,我就去扶持接引他。
今观君气陵其上,
如今我看你气势凌驾于你前面的人之上,
意蔑乎下,
心意中又蔑视在你之下的人,
非安德之基也。”
这不是安定德业的根基。”
汉侍中诸葛瞻,
蜀汉的侍中诸葛瞻,
亮之子也。
是诸葛亮之子。
恪再攻淮南,
诸葛恪再次攻打淮南时,
越太守张嶷与瞻书曰:
越太守张嶷给诸葛瞻写信说:
“东主初崩,
“吴王刚刚驾崩,
帝实幼弱,
现在的皇帝实在太年幼怯弱,
太傅受寄托之重,
太傅诸葛恪承受辅政托孤的重担,
亦何容易!
又哪里是容易的事!
亲有周公之才,
以周公之才且有亲戚关系,
犹有管、蔡流言之变,
来摄理朝政,仍然会有管叔、蔡叔散布流言发动叛乱;
霍光受任,
霍光受命摄理朝政,
亦有燕、盖、上官逆乱之谋,
也有燕王刘旦、盖主和上官桀等人阴谋陷害霍光的活动,
赖成、昭之明以免斯难耳。
只是依赖周成王、汉昭帝的圣明才得以免遭危难。
昔每闻东主杀生赏罚,
以前常听说吴王生杀赏罚的大权,
不任下人,
从不交给下人,
又今以垂没之命,
如今却在垂死之时,
卒召太傅,
终于召来太傅,
属以后事,
把后事托付给他,
诚实可虑。
这实在令人忧虑。
加吴、楚剽急,乃昔所记,
另外从以前的记载看,吴、楚地方的人性格轻飘急躁,
而太傅离少主,
但太傅却远离年幼的君主,
履敌庭,
深入敌国境内,
恐非良计长算也。
这恐怕不是良好而长远的计策。
虽云东家纲纪肃然,
虽然说吴国国家纲纪整肃,
上下辑睦,
君臣上下和睦相处,
百有一失,
但百事中即使有一次失误,
非明者之虑也。
也不是明智者的谋略。
取古则今,
用古事来衡量今天的事情,
今则古也,
则今事如同古事一样,
自非郎君进忠言于太傅,
如果您不向太傅进献忠言,
谁复有尽言者邪!
还有谁能直言相告呢?
旋军广农,
希望您能劝他撤回军队扩展农业,
务行德惠,
致力于推行仁德恩惠,
数年之中,
数年之中,
东西并举,
我们东西两国再同时大举进攻魏国,
实为不晚,
也不算晚,
愿深采察!”
希望您深刻地考虑和采纳我的建议!”
恪果以此败。
后来诸葛恪果然如张嶷所言而失败。
吴群臣共议上奏,
吴国的群臣共同建议上奏,
推孙峻为太尉,
推举孙峻为太尉,
滕胤为司徒。
滕胤为司徒。
有媚峻者言曰:
有个向孙峻献媚的人说:
“万机宜在公族,
“政务的权柄应由皇族掌握,如果滕胤当了司徒,
若承嗣为亚公,
地位仅次于太尉,
声名素重,
而且他声名卓著,
众心所附,
众人之心都归附他,
不可量也。”
那么他日后的势力则不可估量。”
乃表峻为丞相、大将军,
于是又上表请任命孙峻为丞相、大将军,
督中外诸军事,
都督中外诸军事,
又不置御史大夫;
却不设置协助丞相管理政务的御史大夫,
由是士人失望。
因此士人都大失所望。
滕胤女为恪子竦妻,
滕胤的女儿是诸葛恪之子诸葛竦的妻子,
胤以此辞位。
滕胤以此为由想要辞职。
孙峻曰:
孙峻对他说:
“鲧、禹罪不相及,
“鲧之罪不会牵连到禹,
滕侯何为!”
你何必这样呢?”
峻与胤虽内不沾洽,
孙峻和滕胤虽然内心不甚融洽,
而外相苞容,
但处理外部事务却能互相包容。
进胤爵高密侯,
于是进封滕胤的爵位为高密侯,
共事如前。
二人像以前一样一起共事。
齐王奋闻诸葛恪诛,
齐王孙奋听说诸葛恪被诛杀,
下住芜湖,
于是移居芜湖,
欲至建业观变。
想要到建业去观察事态变化。
傅相谢慈等谏,
傅相谢慈等人劝谏他不要去,
奋杀之,
孙奋就把谢慈杀掉了。朝廷得知后,
坐废为庶人,
把孙奋废黜为庶民,
徙章安。
徙居章安县。
南阳王和妃张氏,
南阳王孙和的妃子张氏,
诸葛恪之甥也。
是诸葛恪的外甥女。
先是恪有迁都之意,
早先诸葛恪有迁都的打算,
使治武昌宫,
就让孙和去修建武昌宫,
民间或言恪欲迎和立之。
民间有谣传说诸葛恪想要迎立孙和为天子。
及恪被诛,
诸葛恪被诛之后,
丞相峻因此夺和玺绶,
丞相孙峻就因此事夺去了孙和的印玺,
徙新都,
徙居到新都,
又遣使者追赐死。
又派使者随后追去赐孙和自杀。
初,
当初,
和妾何氏生子,
孙和之妾何氏生了儿子孙,
诸姬子德、谦、俊。
其他姬妾生的儿子有孙德、孙谦、孙俊。
和将死,
孙和将死时,
与张妃别,
与张妃决别,
妃曰:
张妃说:
“吉凶当相随,
“无论吉凶祸福,我当永远相随,
终不独生。”
决不独自活着。”
亦自杀。
然后也自杀而死。
何姬曰:
何姬说:
“若皆从死,
“如果都相从而死,
谁当字孤!”
谁来抚养孤儿呢?”
遂抚育及其三弟,
于是就抚育孙和他的三个弟弟,
皆赖以获全。
这些孩子都依靠她才得以生存下来。
魏国内乱与司马专政
高贵乡公上正元元年(甲戌、254)
魏高贵乡公正元元年(甲戌,公元254年)
春,
春季,
二月,
二月,
杀中书令李丰。
魏国杀中书令李丰。
初,
当初,
丰年十七、八,
李丰十七八岁时,
已有清名,
已经颇有清雅之名,
海内翕然称之。
海内人士交口称誉。
其父太仆恢不愿其然,
他的父亲太仆李恢不愿让他这样,
敕使闭门断客。
所以就令他闭门谢客,不与人往来。
曹爽专政,
曹爽独揽朝政时,
司马懿称疾不出,
司马懿称病不出,
丰为尚书仆射,
当时李丰任尚书仆射,
依违二公间,
就在曹爽、司马懿二人之中周旋反覆,
故不与爽同诛,
因此没有与曹爽一起被诛杀。
丰子韬,
李丰的儿子李韬,
以选尚齐长公主。
被选中娶齐长公主为妻。
司马师秉政,
司马师主持朝政时,
以丰为中书令。
任命李丰为中书令。
是时,
当时,
太常夏侯玄有天下重名,
太常夏侯玄在天下极有威望,
以曹爽亲,
但因为与曹爽是亲戚,
不得在势任,
不能担任有权势的职位,
居常怏怏;
平时常常怏怏不乐;
张缉以后父去郡家居,
张缉因为是皇后之父而免去郡守闲居在家,
亦不得意:
他也很不得意;
丰皆与之亲善。
李丰与夏侯玄和张缉关系十分亲密。
师虽擢用丰,
司马师虽然提拔了李丰,
丰私心常在玄。
但李丰心里更为看重夏侯玄。
丰在中书二岁,
李丰担任中书令的两年中,
帝数召丰与语,
皇帝多次召见李丰一起交谈,
不知所说。
但不知说些什么。
师知其议己,
司马师知道他们是在议论自己,
请丰相见以诘丰,
所以请李丰来相见,向他询问,
丰不以实告;
但李丰却不以实言相告;
师怒,
司马师勃然大怒,
以刀钚筑杀之,
就用刀把上的铁环捶死了李丰,
送尸付廷尉,
把尸体送交廷尉,
遂收丰子韬及夏侯玄、张缉等皆下廷尉,
接送又逮捕了李丰之子李韬和夏侯玄、张缉等人,都送交廷尉收监。
钟毓按治,
钟毓负责审讯治狱,
云:
他说:
“丰与横门监苏铄、永宁署令乐敦,
“李丰与黄门监苏铄、永宁宫署令乐敦,
冗从仆射刘贤等谋曰:
冗从仆射刘贤等人阴谋策划说:
‘拜贵人日,
‘拜贵人的那天,
诸营兵皆屯门,
各营的兵力都把守在宫门口,
陛下临轩,
陛下临近前廊时,
因此同奉陛下,
借此机会共同侍奉陛下,
将群僚人兵,
再率领众官兵士,
就诛大将军;
近前去诛杀大将军;
陛下傥不从人,
陛下如果不听从,
便当劫将去耳。
就要挟持着他离开。
’”又云:
’”又说:
“谋以玄为大将军,
“他们阴谋商定以夏侯玄为大将军,
缉为车骑将军;
张缉为骠骑将军;
玄、辑皆知其谋。”
夏侯玄、张缉都知道这个阴谋。”
庚戍,
庚戌(二十二日),
诛韬、玄、缉、铄、敦、贤,
诛杀李韬、夏侯玄、张缉、苏铄、乐敦、李贤等人,
皆夷三族。
并诛灭三族。
夏侯霸之入蜀也,
夏侯霸投奔蜀国时,
邀玄欲与之俱,
曾邀请夏侯玄和他一同去,
玄不从。
但夏侯玄没有听从。
及司马懿薨,
等司马懿去世,
中领军高阳许允谓玄曰:
中领军高阳人许允对夏侯玄说:
“无复忧矣!”
“以后不用再忧虑了。”
玄叹曰:
夏侯玄叹道:
“士宗,
“士宗啊,
卿何不见事乎!
你怎么不明事理呢?
此人犹能以通家年少遇我,
司马懿还是能把我作为世代交好的少年来对待我,
子元、子上不吾容也。”
而司马师、司马昭就不会容我了。”
及下狱,
入狱之后,
玄不肯下辞,
夏侯玄不肯招供,
钟毓自临治之。
钟毓亲自去处理。
玄正色责毓曰:
夏侯玄表情严肃地斥责钟毓说:
“吾当何罪!
“我有什么罪!
卿为令史责人也,
你身为公府令史亲自来责问我,
卿便为吾作!”
那你就替我写!”
毓以玄名士,
钟毓认为夏侯玄是名士,
节高,
志节清高,
不可屈,
不可屈服,
而狱当竟,
但案子要了结,
夜为作辞,
于是连夜为他写了供状,
令与事相附,
使与所查察之事相符合,
流涕以示玄;
然后流着眼泪给夏侯玄看;
玄视,
夏侯玄看后,
颔之而已。
只是微微点了点头而已。
及就东市,
等到推到东市斩首,
颜色不变,
他仍然脸不变色,
举动自若。
举动自如。
李丰弟翼,为兖州刺史,
李丰的弟弟李翼是兖州刺史,
司马师遣使收之。
司马师派人去逮捕他。
翼妻荀氏谓翼曰:
李翼的妻子荀氏对他说:
“中书事发,
“中书令出了事,
可及诏书未至赴吴,
你可在诏书未到之前跑到吴国去,
何为坐取死亡!
为什么要坐着等死!
左右可同赴水火者为谁?”
你的左右有谁能与你一起赴汤蹈火?”
翼思未答,
李翼想了想没有回答,
妻曰:
他妻子说:
“君在大州,
“你身在大州,
不知可与同死生者,
却不知有谁能与代同生共死,
虽去亦不免!”
你虽然离去也不免一死!”
翼曰:
李翼说:
“二儿小,
“两个儿子还小,
吾不去,
我不能走,
今但从坐身死耳,
如今只是我一人受牵连而死,
二儿必免。”
两个儿子必能获免。”
乃止,
终于没有逃走,
死。
被杀而死。
初,
当初,
李恢与尚书仆射杜畿及东安太守郭智善,
李恢与尚书仆射杜畿和东安太守郭智是好朋友。
智子冲,
郭智的儿子郭冲,
有内实而无外观,
有内秀而外表不漂亮,
州里弗称也。
州里没有人称赞他。
冲尝与李丰俱见畿,
郭冲曾与李丰一起去看望杜畿,
既退,
走了之后,
畿叹曰:
杜畿叹道:
“孝懿无子;
“李恢没有儿子了;
非徒无子,
不仅没有儿子,
殆将无家。
恐怕也将要没有家了。
君谋为不死也,
郭智却是死不了的,
其子足继其业。”
他的儿子足以继承父业。”
时人皆以畿为误,
当时人都认为杜畿说得不对,
及丰死,
等李丰死时,
冲为代郡太守,
郭冲则当了代郡太守,
卒继父业。
终于继承了父业。
正始中,
正始年间,
夏侯玄、何晏、邓俱有盛名,
夏侯玄、何晏、邓都很有名气,
欲交尚书郎傅嘏,
他们想要结交尚书郎傅嘏,
嘏不受。
但傅嘏却不接受。
嘏友人荀粲怪而问之,
傅嘏的朋友荀粲奇怪地问他何以如此,
嘏曰:
傅嘏说:
“太初志大其量,
“夏侯玄的志向超过了其能力,
能合虚声而无实才。
他能符合虚有的声名却没有实际的才干。
何平叔言远而情近,
何晏话说得很高远而情感却很浅近,
好辩而无诚,
喜好辩论却没有真诚,
所谓利口覆邦国之人也。
这就是所谓口齿伶俐却会颠覆邦国的人。
邓玄茂有为而无终,
邓有所作为但最终没有成就,
外要名利,
他在外邀取名利,
内无关钥,
而内心却毫无节制,
贵同恶异,
喜欢与自己相同而讨厌与自己不同的意见,
多言而妒前;
多嘴多舌而且嫉妒超过自己的人;
多言多衅,
多嘴多舌就会造成很多矛盾,
妒前无亲。
嫉妒超过自己的人就会失去亲近的朋友。
以吾观此三人者,皆将败家;
以我看这三个人都将要家败族灭,
远之犹恐祸及,
我远远地避开他们还恐怕会招惹灾祸,
况昵之乎!”
更何况与他们亲近呢?”
嘏又与李丰不善,
傅嘏又与李丰不和,
谓同志曰:
曾对朋友说:
“丰饰伪而多疑,
“李丰善于掩饰其虚伪而且生性多疑,
矜小智而昧于权利,
沾沾自喜于小聪明而又热衷于权利,
若任机事,
如果让他掌管机密要事,
其死必矣!”
那么他被杀是必定无疑的!”
辛亥,
辛亥(二十三日),
大赦。
实行大赦。
三月,
三月,
废皇后张氏;
魏国废掉皇后张氏;
夏,
夏季,
四月,
四月,
立皇后王氏,
立皇后王氏。
奉车都尉夔之之女也。
王皇后是奉车都尉王夔之的女儿。
狄道长李简密书请降于汉。
狄道长李简写密信给蜀汉,请求投降。
六月,
六月,
姜维寇陇西。
姜维率军进犯陇西。
中领军许允素与李丰、夏侯玄善。
中领军许允平时与李丰、夏侯玄交好。
秋,
秋季,
允为镇北将军、假节、都督河北诸军事。
许允任镇北将军、假节、都督河北诸军事。
帝以允当出,
魏帝认为许允应当离京外出,
诏会群臣,
于是诏令群臣集会,
帝特引允以自近;
魏帝特地把许允拉到自己身旁谈话;
允当与帝别,
许允在与魏帝告别时,
涕泣欷。
泪流满面哀叹着不忍离去。
允未发,
许允还没走,
有司奏允前放散官物,
有司就奏告说许允以前曾随便散发官用物品,
收付廷尉,
于是就把他逮捕交付廷尉处理,
徙乐浪,未至,
后又把他押送到乐浪,
道死。
还没有到达就死在路上。
吴孙峻骄矜淫暴,
吴国的孙峻骄横傲慢淫乱残暴,
国人侧目。
国人愤恨,侧目而视。
司马桓虑谋杀峻,
任司马的桓虑谋划要杀掉孙峻,
立太子登之子吴侯英;
立太子孙登之子吴侯孙英为君;
不克,
没有成功,
皆死。
参与者都被处死。
帝以李丰之 死,
魏帝对李丰之死,
意殊不平。
心中颇为愤愤不平。
安东将军司马昭镇许昌,
安东将军司马昭镇守武昌,
诏召之使击姜维。
诏令召入京然后去攻打姜维。
九月,
九月,
昭领兵入见,
司马昭领兵来晋见魏帝,
帝幸平乐观以临军过。
魏帝到平乐观检阅他的军队。
左右劝帝因昭辞,杀之,
左右亲信借司马昭进见辞行的机会杀掉他,
勒兵以退大将军;
然后再领兵击退大将军司马师;
已书诏于前,
在此之前已经写好诏书,
帝惧,
但魏帝害怕,
不敢发。
不敢发。
昭引兵入城,
司马昭领兵入城,
大将军师乃谋废帝。
大将军司马师就阴谋废掉魏帝。
甲戌,
甲戌(十九日),
师以皇太后令召群臣会议,
司马师假传皇太后的命令召集群臣开会议论,
以帝荒淫无度,亵近倡优,
以魏帝荒淫无度宠幸亲近歌舞艺人为理由,
不可以承天绪;
认为他不能再承担帝王的重任了。
群臣皆莫敢违。
群臣都不敢反对。
乃奏收帝玺绶,
于是上奏章要没收魏帝的御玺,
归藩于齐。
贬为齐王。
使郭芝入白太后,
又让郭芝入宫告诉太后。
太后方与帝对坐,
太后正在与魏帝对坐闲谈,
芝谓帝曰:
郭芝就对魏帝说:
“大将军欲废陛下,
“大将军想要废掉陛下,
立彭城王据!”
立彭城王曹据为帝!”
帝乃起去。
魏帝站起来就走了。
太后不悦。
太后很不高兴。
芝曰:
郭芝说:
“太后有子不能教,
“太后有儿子却不能教育,
今大将军意已成,
现在大将军主意已定,
又勒兵于外以备非常,
又领兵在外以防备非常事变,
但当顺旨,
只能顺着他的旨意,
将复何言!”
还有什么可说的!”
太后曰:
太后说:
“我欲见大将军,
“我要见大将军,
口有所说。”
对他有话说。”
芝曰:
郭芝说:
“何可见邪!
“有什么可见的!”
但当速取玺绶!”
现在只应该快点取来御玺!”
太后意折,
太后无奈,
乃遣傍侍御取玺绶著坐侧。
就让身边的侍从官取来御玺放在座位旁。
芝出报师,
郭芝出来报告司马师,
师甚豆。
司马师很高兴。
又遣使者授帝齐王印绶,
又派使者把齐王之印绶给魏帝,
出就西宫。
让他出来住在西宫。
帝与太后垂涕而别,
魏帝与太后垂泪而别,
人乘王车,
然后乘坐亲王规格的车子,
从太极殿南出,
从太极殿出来往南而行,
群臣送者数千人,
群臣出来送别的有数十人,
司马孚悲不自胜,
司马孚悲痛欲绝,
余多流涕。
其他人也都挥泪相送。
师又使使者请玺绶于太后。
司马师又派使者向太后索要御玺,
太后曰:
太后说:
“彭城王,我之季叔也,
“彭城王是我的小叔,
今来立,
他立为天子,
我当何之!
我该到哪儿去?
且明皇帝当永绝嗣乎!
再说明皇帝难道就永绝后嗣了吗?
高贵乡公,文帝之长孙,
高贵乡公是文皇帝的长孙,
明皇帝之弟子,
明皇帝之弟的儿子,
于礼,
按照礼制,
小宗有后大宗之义,
可以选择小宗的后代来继承大宗的统绪,
其详议之。”
你们再详细议论议论。”
丁丑,
丁丑(二十二日),
师更召群臣,
司马师再次召集群臣,
以太后令示之,
把太后的命令给他们看,
乃定迎高贵乡公髦于元城。
然后决定到元城迎接高贵乡公曹髦。
髦者,东海定王霖之子也,
曹髦是东海定王曹霖之子,
时年十四,
当时年仅十四岁,
使太常王肃持节迎之。
所以让太常王肃持符节去迎接他。
师又使请玺绶,
司马师又派人向太后要御玺,
太后曰:
太后说:
“我见高贵乡公,
“我要见高贵乡公,
小时识之,
他小的时候我就认识他了,
我自欲以玺绶手授之。”
我想亲手把御玺授给他。”
冬,
冬季,
十月,
十月,
癸丑,
己丑(初四),
高贵乡公至玄武馆,
高贵乡公到达玄武馆,
群臣奏请舍前殿,
群臣上奏请求让他住在前殿,
公以先帝旧处,
高贵乡公认为那是先帝的旧居,
避止西厢;
就避开前殿而住到西厢;
群臣又请以法驾迎,
群臣又请求让朝内用皇帝的车驾平迎接,
公不听。
高贵乡公不同意。
庚寅,
庚寅(初五),
公入于洛阳,
高贵乡公进入洛阳,
群臣迎拜西掖门南,
群臣在西掖门南边跪拜迎接,
公下舆答拜,
高贵乡公也下车答拜,
傧者请曰:
司仪对他说:
“仪不拜。”
“按照礼仪不必答拜。”
公曰:
高贵乡公说:
“吾人臣也。”
“我也是天子之臣,怎能不拜?”
遂答拜。
于是就下车答拜。
至止车门下舆,
到了止车门高贵乡公下了车,
左右曰:
左右之人说:
“旧剩舆入。”
“按旧仪您可乘车进入。”
公曰:
高贵乡公说:
“吾被皇太后征,
“我受到皇太后的征召,
未知所为。”
还不知干什么呢?”
遂步至太极东堂,
然后就步行到太极东堂,
见太后。
拜见太后。
其日,
当天,
即皇帝位于太极前殿,
高贵乡公在太极前殿即皇帝位,
百僚陪位者皆欣欣焉。
出席的文武百官都十分喜悦。
大赦,
然后实行大赦,
改元。
改年号为正元。
为齐王筑宫于河内。
又在河北郡为齐王建造了宫室。
淮南再叛与文鸯突围
汉姜维自狄道进拔河间、临洮。
蜀汉的姜维从狄道进军攻克河关和临洮。
将军徐质与战,
将军徐质与之交战,
杀其荡寇将军张嶷,
杀了蜀汉的荡寇将军张嶷,
汉兵乃还。
蜀汉军队随即撤回。
初,
当初,
扬州刺史文钦,
扬州刺史文钦,
骁果绝人,
骁勇果敢超过他人,
曹爽以其乡里故爱之。
曹爽因与他同乡,所以非常器重他。
钦恃爽势,
文钦依仗曹爽的权势,
多所陵傲。
也常常盛气凌人。
及爽诛,
曹爽被杀后,文钦内心十分恐惧,
又好增虏级以邀功赏,
又喜好虚报俘虏的人数以邀功求赏,
司马师常抑之,
司马师常常约束遏制他,
由是怨望。
因此他对司马师十分怨恨。
镇东将军丘俭素与夏侯玄、李丰善,
镇东将军丘俭平素与夏侯玄、李丰交往甚密,
玄等死,
夏侯玄等人被杀之后,
俭亦不自安,
丘俭内心也惴惴不安,
乃以计厚待钦。
于是就按照内心的计谋,拉拢文钦,给他丰厚的待遇。
俭子治书侍御史甸谓俭曰:
丘俭的儿子治书侍御史丘甸对他父亲说:
“大人居方岳重任,
“父亲大人担当国家一个方面的重大责任,
国家倾覆而晏然自守,
如果国家覆没灭亡而您却安然无恙自守一方,
将受四海之责矣!”
那将受到天下人的责难。”
俭然之。
丘俭认为他说得很对。
二年(乙亥、255)
二年(乙亥,公元255年)
春,
春季,
正月,
正月,
俭、钦矫太后诏,
丘俭、文钦假称受太后诏书,
起兵于寿春,
在寿春起兵,
移檄州郡以讨司马师,
并向各州郡发檄文以共同讨伐司马师,
乃表言:
又上表说:
“相国懿,
“相国司马懿,
忠正,
为人忠正,
有大勋于社稷,
为国家立了伟大功勋,
宜宥及后世,
应该宽宥他的后世,
请废师,
请求只废掉司马师的官职,
以侯就第,
让他以侯爵的身分退居家中,
以弟昭代之。
让其弟司马昭代替他。
太尉孚,忠孝小心,
太尉司马孚尽忠尽孝小心奉职,
护军望,忠公亲事,
护军司马望也能忠心耿耿尽职尽责,
皆宜亲宠,
他们都应得到亲近和信任,
授以要任。”
授予他们重要职务。”
望,孚之子也。
司马望是司马孚之子。
俭又遣使邀镇南将军诸葛诞,
丘俭又派使者邀请镇南将军诸葛诞共讨司马师,
诞斩其使。
但诸葛诞杀掉了使者。
俭、钦将五六万众渡淮,
丘俭、文钦率五六万大军渡过淮河,
西至项;
向西到达项县;
俭坚守,
丘俭坚守城池,
使钦在外为游兵。
让文钦在外率领游动兵力。
司马师问计于河南尹王肃,
司马师向河南尹王肃询问计策,
肃曰:
王肃说:
“昔关羽虏于禁于汉滨,
“从前关羽在汉水之滨俘虏了于禁,
有北向争天下之志,
有向北争夺天下的志向,
后孙权袭取其将士家属,
后来孙权袭击攻取了其将士的家属,
羽士众一旦瓦解。
结果关羽的军队一下子就瓦解了。
今淮南将士父母妻子皆在内州,
现在淮南众将士的父母妻子都留在内地州县,
但急往御卫,
只要迅速派兵去保护其家属抵御丘俭、文钦的军队,
使不得前,
不让他们进来,
必有关羽土崩之势矣。”
那他们必然会象关羽那样土崩瓦解。”
时师新割目瘤,
当时司马师刚刚割掉眼部肿瘤,
创甚,
创口很大,
或以为大将军不宜自行,
很多人都认为此时大将军不应自己率兵前往,
不如遣太尉孚拒之。
不如派太尉司马孚去抵抗叛军。
唯王肃与尚书傅嘏、中书侍郎钟会劝师自行,
只有王肃与尚书傅嘏、中书侍郎钟会等人劝司马师亲自去,
师疑未决。
但司马师犹豫不决。
嘏曰:
傅嘏说:
“淮、楚兵劲,
“淮、楚地区的兵力强劲,
而俭等负力远斗,
而且丘俭等自负力量强大要远征拼斗,
其锋未易当也。
其锋锐之势不易抵挡。
若诸将战有利钝,
如果诸将的战斗出现不利,
大势一失,
大势一去,
则公事败矣。”
那么您的事情就要失败。”
师蹶然起曰:
司马师快速地站起来说:
“我请舆疾而东。
“我要抱病登车前去东边。”
戊午,
戊午(初五),
师率中外诸军以讨俭、钦,
司马师率领中外各军去讨伐丘俭和文钦,
以弟昭兼中领军,
让其弟司马昭兼任中领军,
留镇洛阳,
留守洛阳,
召三方兵会于陈、许。
并召集三个方面的军队在陈县、许县会合。
师问计于光禄勋郑袤曰,
司马师向光禄勋郑袤询问御敌之策,
袤曰:
郑袤说:
“丘俭好谋而不达事情,
“丘俭善于谋划但不能通达事情,
文钦勇而无算。
文钦有勇而无谋。
今大军出其不意,
如今大军出其不意地进攻,
江、淮之卒,
而江、淮地区的士卒,
锐而不能固,
锐气是不能持久的,
宜深沟高垒以挫其气,
您应该深挖沟高立垒以挫其锐气,
此亚夫之长策也。”
这是汉代周亚夫用过的妙计。”
师称善。
司马师称赞这个计策好。
师以荆州刺史王基为行监军,
司马师任命荆州刺史王基为行监军,
假节,
借用符节,
统许昌军。
统率许昌军队。
基言于师曰:
王基对司马师说:
“淮南之逆,
“淮南的叛逆,
非吏民思乱也,
并不是吏卒和百姓想要作乱,
俭等诳诱迫胁,
而是丘俭等人诳骗引诱再加以胁迫,
畏目下之戮,
他们害怕眼前的被杀之祸,
是以尚屯聚耳。
所以暂时还聚集在一起。
若大兵一临,
如果大兵一到,
必土崩瓦解,
他们必然会土崩瓦解,
俭、钦之首不终朝而致于军门矣。”
丘俭和文钦的首级用不了一早上就会送到军营的门前。”
师从之。
司马师采纳了他的计策。
以基为前军,
让王基为前军,
既而复敕基停驻。
但不久又下令让王基停止前进。
基以为:
王基认为:
“俭等举军足以深入,
“丘俭等人发兵足以长驱直入,
而久不进者,
而现在所以久久不进,
是其诈伪已露,
是因为其诈伪之心已经败露,
众心疑沮也。
众人心怀疑虑而停止不前。
今不张示威形以副民望,
如今不大张旗鼓地显示军队的威风阵势以求符合百姓的意愿,
而停军高垒,
而是停止不前高筑营垒以自守,
有似畏懦,
就好象十分畏惧懦弱,
非用兵之势也。
这不是用兵的气势。
若俭、钦虏略民人以自益,
如果丘俭、文钦掠夺人民以补充自己,
又州郡兵家为贼所得者,
另外州郡兵士中有些人的家属被叛贼所获,
更怀离心,
他们顾虑重重,会进一步产生叛离之心;
俭等所迫胁者,
那些被丘俭等所胁迫的人,
自顾罪重,
因顾虑自己的罪行严重,
不敢复还,
也不敢再回来;
此为错兵无用之地而成奸宄之源,
这就是置兵于无用之地,又促成了叛乱犯罪之徒的出现。
吴寇因之,
假如吴国乘机进犯,
则淮南非国家之有,
那么淮南地区就不属于我国所有了,
谯、沛、汝、豫危而不安,
谯、沛、汝、豫等地也会危险而不安定,
此计之大失也。
这是战略的极大失误。
军宜速进据南顿,
我军应迅速推进占据南顿县,
南顿有大邸阁,
南顿县有大邸阁,
计足军人四十日粮。
估计有足够军队食用四十日的口粮,
保坚城,
保卫坚固的城池,
因积谷,
凭借积蓄的粮食,
先人有夺人之心,
行动在敌人之先而有夺取敌人的决心,
此平贼之要也。”
这是平定叛贼的关键。”
基屡请,
王基多次请求,
乃听,
终于采纳了他的意见,
进据水。
于是进军占据水地区。
闰月,
闰月,
甲申,
甲申(初一),
师次于桥,
司马师驻军于桥,
俭将史招、李续相次来降。
丘俭的将领史招、李续相继来投降。
王基复言于师曰:
王基又对司马师说:
“兵闻拙速,
“用兵只听说宁拙而能速胜,
未睹为巧之久也。
还未见过求巧而能持久。
方今外有强寇,
如今外部有强大的敌人,
内有叛臣,
内部有叛乱的臣子,
若不时决,
如果不及时作出决断,
则事之深浅未可测也。
那么事态发展的深浅祸福则是难以预测的。
议者多言将军持重。将军持重,
议论的人都说将军持重稳健。
是也;停军不进,
您持重稳健是对的,
非也。
但按兵不动则不对。
持重,
持重,
非不行之谓也,
不是不往前行的意思,
进而不可犯耳。
而是指前进而不可抵挡。
今保壁垒以积实资虏而远运军粮,
如今我们坚守营垒,使其他各地积存的粮食资助了叛军而我们却从远方运输军粮,
甚非计也。”
这实在不是好的计谋。”
师犹未计。
但司马师仍然不准进军。
基曰:
王基说:
“将在军,
“将领在行军作战时,
君令有所不受。
君主的命令也可以不接受。
彼得亦利,
如果敌人得到对敌人有利,
我得亦利,
我方得到对我方有利,
是谓争地,
这就是所谓争地,
南顿是也。”
这个地方就是南顿。”
遂辄进据南顿,
随即就进军占据了南顿,
俭等人项亦欲往争,
丘俭等人从项县出发也想去争夺南顿,
发十余里,
发兵行进了十余里,
闻基先到,
听说王基已经抢先到达,
乃复还保项。
于是又撤兵坚守项县。
癸未,
癸未(疑误),
征西将军郭淮卒,
征西将军郭淮去世,
以雍州刺史陈泰代之。
任命雍州刺史陈泰接替其职。
吴丞相峻率骠骑将军吕据、左将军会稽留赞袭寿春,
吴国丞相孙峻率领骠骑将军吕据、左将军会稽人留赞袭击寿春,
司马师命诸军皆深壁高垒,
司马师命令各部队都加固加高营垒坚守不出,
以待东军之集。
以等待东部军队的到来。
诸将请进军攻项,
各位将领请求进军攻打项县,
师曰:
司马师说:
“诸军知其一,
“诸位只知其一,
未知其二。
不知其二。
淮南将士本无反志,
淮南的将士们本来没有反叛之心,
俭、钦说诱与之举事,
丘俭、文钦说服劝诱他们共同反叛,
谓远近必应;
说是无论远近必然群起响应;
而事起之日,
而他们起事之后,
淮北不从,
不仅淮北地区不响应,
史招、李续前后瓦解,
而且史据李续也都前后投降。内部离心,
内乖外叛,
外部背叛,
自知必败。
他们自知必败无疑。
困兽思斗,
被困的野兽想着拼斗,
速战更合其志,
如果速战就更符合他们的心意,
虽云必克,
虽然我们一定能胜,
伤人亦多。
但伤亡也必然惨重。
且俭等欺诳将士,
况且丘俭等人诳骗自己的将士,
诡变万端,
诡计多端,变化无常,
小与持久,
我们只要稍微多与他们持久对峙一些时日,
诈情自露,
其诈伪之情自然会显露出来,
此不战而克之术也。”
这是不战而胜的战术。”
乃遣诸葛诞督豫州诸军自安风向寿春;
于是派遣诸葛诞督领豫州各军从安风向寿春推进;
征东将军胡遵督青、徐诸军出谯、宋之间,
派遣征东将军胡遵督领青州、徐州各军进驻谯郡、睢阳之间,
绝其归路;
以绝断叛军退路;
师屯汝阳。
司马师自己率军驻扎在汝阳。
丘俭、文钦进不得斗,
丘俭、文钦进不能战,
退恐寿春见袭,
退又恐怕寿春受到袭击,
计穷不知所为;
无计可施不知应该怎么办;
淮南将士家皆在北,
淮南将士们的家都在北方,
众心沮散,
此时众心沮丧涣散,
降者相属,
投降者接连不断,
惟淮南新附农民为之用。
只有淮南地区新依附的农民能受他们驱使。
俭之初起,
丘俭起兵之初,
遣健步赍书至兖州,
曾派遣善于走路的人到兖州送信,
兖州刺史邓艾斩之,
兖州刺史邓艾把他杀了。
将兵万余人,
然后领兵一万多人,
兼道前进,
兼程前进,
先趋乐嘉城,
抢先赶到乐嘉城,
作浮桥以待师。
制作了浮桥以等待司马师的大军。
俭使文钦将兵袭之。
丘俭让文钦领兵去袭击乐嘉城。
师自汝阳潜兵就艾于乐嘉,
但司马师从汝阳秘密进兵到了乐嘉城与邓艾会合,
钦猝见大军,
文钦突然看到大军,
惊愕未知所为。
大吃一惊不知如何是好。
钦子鸯,
文钦之子文鸯,
年十八,
十八岁,
勇力绝人,
勇猛强健,体力超人,
谓钦曰:
此时就对文钦说:
“及其未定,
“我们趁其尚未安定,
击之可破也。”
猛然出击可以攻破他们。”
于是分为二队,
于是兵分二路,
夜夹攻军,
当夜就开始夹攻进击,
鸯帅壮士先至鼓噪,
文鸯率领强壮的士兵首先赶到,大声鼓噪进攻,
军中震扰。
城内军队惊扰不安。
师惊骇,
司马师也十分惊恐,
所病目突出,
急得他那只病眼也向外空了出来,
恐众知之,
他恐怕众人知道,就咬住被子强忍疼痛,
啮被皆破。
结果把被子都咬破了。
钦失期不应,
但文钦误了约定的时间未来接应,
会明,
等到天明,
鸯见兵盛,
文鸯见到对方兵力强盛,
乃引还。
就撤兵而回。
师与诸将曰:
司马师对诸将说:
“贼走矣,
“叛贼跑了,
可追之!”
现在可以去追击他们!”
诸将曰:
诸将说:
“钦父子骁猛,
“文钦父子骁勇异常,
未有所屈,
没有受到挫折,
何苦而走!”
苦于什么而要逃跑呢?”
师曰:
司马师说:
“夫一鼓作气,
“打仗时第一次击鼓进攻士气大振,
再而衰。
再次击鼓士气就衰弱了。
鸯鼓噪失应,
文鸯鼓噪一夜又失去策应,
其势已屈,
其士气已然受挫,
不走何待!”
不逃走还等什么?”
钦将引而东,
文钦将要领兵向东而退,
鸯曰:
文鸯说:
“不先折其势,
“如果不先挫其威势,
不得去也。”
我们是走不了的。”
乃与骁骑十余摧锋陷陈,
于是就同十几个骁勇骑兵杀入敌兵冲锋陷阵,
所向皆披靡,
所向披靡,
遂引去。
然后才领兵而去,
师使左长史司马班率骁骑八千翼而追之,
司马师派左长史司马班率领骁勇骑兵八千人从两翼追击,
鸯以匹马入数千骑中,
文鸯单枪匹马闯入数千骑兵之中,
辄杀伤百余人,
一次就杀伤百余人,
乃出,
然后突出重围而走,
如此者六七,
象这样来回六七次,
追骑莫敢逼。
追赶的骑兵也不敢向前紧逼。
殿中人尹大目小为曹氏家奴,
殿中官员尹大目从小就是曹氏家奴,
常在天子左右,
经常在天子左右侍奉,
师将与俱行,
司马师带着他一起出来,
大目知师一目已出,
尹大目知道司马师的一只眼已经突了出来,病情严重,
启云:
就启禀说:
“文钦本是明公腹心,
“文钦本是您的心腹之人,
但为人所误耳;
只是被人所蒙蔽而已;
又天子乡里,
他又是天子的同乡,
素与大目相信,
平时与我互相信任,
乞为公追解语之,
我请求为您去追赶并劝解他,
令还与公复好。”
让他与您恢复旧交。”
师许之,
司马师同意了。
大目单身乘大马,
尹大目单身骑一匹大马,
被铠胄,
披上铠甲,
追钦,
追赶文钦,
遥相与语,
远远地与他说话,
大目心实欲为曹氏,
尹大目内心实际上是为曹氏着想,
谬言:
但不便直言,只好旁敲侧击地说:
“君侯何苦不可复忍数日中也!”
“您苦于什么而不能再多忍受几天呢?”
欲使钦解其旨。
他想让文钦理解他的意思,
钦殊不司,
但文钦却一点儿也不明白,
乃更厉声骂大目曰:
就更加严厉地大骂尹大目说:
“汝先帝家人,
“你是先帝的家人,
不念报恩,
却不想着报恩,
反与司马师作逆,
反而与司马师一起作逆,
不顾上天,
你不顾忌上天,
天不汝!”
上天也不会保佑你!”
张弓傅矢欲射大目,
说完就张弓搭箭想射尹大目,
大目涕泣曰:
尹大目流着眼泪说:
“世事败矣,
“当世之事败坏,
善自努力!”
您好自为之吧!”
是日,
这天,
丘俭闻钦退,
丘俭听说文钦败退,
恐惧夜走,
十分恐惧,就连夜逃走,
众遂大溃。
将士也随之四散溃逃。
钦还至项,
文钦退回到项县,
以孤军无继,
因孤军无援,
不能自立,
自己难以立足,
欲还寿春,
想要回到寿春,
寿春已溃,
而寿春已经溃败,
遂奔吴。
于是就投奔了吴国。
吴孙峻至东兴,
吴国孙峻到达东兴,
闻俭等败,
听说丘俭等人失败,
壬寅,
壬寅(十九日),
进至橐皋,
进军到橐皋,
文钦父子诣军降。
文钦父子到军前来投降。
丘俭走,
丘俭逃走,
北至慎县,
向北到了慎县,
左右人兵稍弃俭去,
左右的士兵逐渐都弃他而去,
俭藏水边草中。
丘俭就藏身于水边的草丛中。
甲辰,
甲辰(二十一日),
安风津民张属就杀俭,
安风津的百姓张属走过去杀掉了丘俭,
传首京师,
丘俭的首级送到京师,
封属为侯。
于是加封张属为侯爵。
诸葛诞至寿春,
诸葛诞到达寿春,
寿春城中十余万口,惧诛,
寿春城中十余万人口害怕被杀,
或流迸山泽,
有的人流窜到山林川泽,
或散走入吴。
有的人则分散地逃入吴国。
诏以诞为镇东大将军、仪同三司,
诏令任命诸葛诞为镇东大将军、仪同三司,
都督扬州诸军事。
都督扬州诸军事。
夷丘俭三族。
诛杀丘俭的三族。
俭党七百余人系狱,
丘俭的同党七百余人皆被逮捕入狱,
侍御史杜友治之,
由侍御史杜友处理,
惟诛首事者十余人,
只诛杀首犯十余人,
余皆奏免之。
其余皆奏明朝廷而赦免其罪。
俭孙女适刘氏,
丘俭的孙女嫁给了刘氏,
当死,
应当处死,
以孕系廷尉。
但因有身孕便关在廷尉狱中。
司隶主簿程咸议曰:
司隶主簿程咸议论说:
“女适人者,
“已经出嫁的女子,
若已产育,
如果已经生育了孩子,
则成他家之母,
那就成了别人家的母亲,将她定罪,
于防不足以惩奸乱之源,
对于防止犯罪来说不足惩诫奸乱之源,
于情则伤孝子之恩。
对于情理来说则伤害了孝子之情。
男不遇罪于他族,
男子不受其他家族罪行的牵连,
而女独婴戮于二门,
而女子却偏偏要受到父母家和丈夫家两个家族罪行的牵连,
非所以哀矜女弱,
这不是同情怜悯弱女子的政策。
均法制之大分也,
这些问题都是法制的重要内容,
臣以为在室之女,可从父母之刑,既醮之妇,
我认为未出嫁的女子可以随同父母的罪行而治罪,
使从夫家之戮。”
而已经出嫁的妇女就要随同丈夫家的罪行而治罪。”
朝廷从之,
朝廷采纳了这个建议,
仍著于律令。
并写入了法律条款。
舞阳忠武侯司马师疾笃,
舞阳忠武侯司马师病情严重,
还许昌,
回到许昌,
留中郎将参军事贾充监诸军事。充,
留下中郎将参军事贾充监管诸军之事。
逵之子也。
贾充是贾逵之子。
卫将军昭自洛阳往省师,
卫将军司马昭从洛阳去许昌看望司马师,
师令昭总统诸军。
司马师让司马昭总管诸军。
辛亥,
辛亥(二十八日),
师卒于许昌。
司马师在许昌去世。
中书侍郎钟会从师典知密事,
中书侍郎钟会跟随司马师掌管机密要事,
中诏敕尚书傅嘏,
天子下达诏令给尚书傅嘏,
以东南新定,
说东南刚刚安定下来,
权留卫将军昭屯许昌为内外之援,
应暂且让卫将军司马昭留守许昌作为内外的援军,
令嘏率诸军还。
命令傅嘏率领各军返回。
会与嘏谋,
钟会与傅嘏商量,
使嘏表上,
让傅嘏上表章说明情况,
辄与昭俱发,
然后就同司马昭一同出发,
还到洛水南屯住。
回到洛水以南驻扎。
二月,
二月,
丁巳,
丁巳(初五),
诏以司马昭为大将军、录尚书事。
诏令任命司马昭为大将军、录尚书事。
会由是常有自矜之色,
钟会因此事而常常流露出骄傲自得的表情,
嘏戒之曰:
傅嘏告诫他说:
“子志大其量,
“你的志向大于你的能力,
而勋业难为也,
而功勋事业是难于建立的,
可不慎哉!”
能不谨慎吗?”
陇西攻防与姜维退兵
吴孙峻闻诸葛诞已据寿春,
吴国的孙峻听到诸葛诞已经占据了寿春,
乃引兵还。
就领兵返回。
以文钦为都护、镇北大将军、幽州牧。
任命文钦为都护、镇北大将军和幽州牧。
三月,
三月,
立皇后卞氏,
立皇后卞氏,
大赦。
实行大赦。
后,武宣皇后弟秉之曾孙女也。
皇后是武宣皇后的弟弟卞秉的曾孙女。
秋,
秋季,
七月,
七月,
吴将军孙仪、张怡、林恂谋杀孙峻,
吴国将军孙仪、张怡、林恂等人要谋杀孙峻,
不克,
未能成功,
死者数十人。
被杀者有数十人。
全公主谮朱公主于峻,
全公主在孙峻面前诽谤朱公主,
曰“与仪同谋”。
说她与孙仪是同谋,
峻遂杀朱公主。
于是孙峻又杀了朱公主。
峻使卫尉冯朝城广陵,
孙峻派卫尉冯朝修筑广陵城,
功费甚众,
耗资巨大,
举朝莫敢言,
整个朝廷无人敢劝说,
唯滕胤谏止之,
只有滕胤进谏劝止,
峻不从,
但孙峻不听,
功卒不成。
工程终究未能完成。
汉姜维复议出军,
蜀汉的姜维又讨论出兵之事,
征西大将军张翼廷争,
征西大将军张翼在朝廷上劝谏他,
以为:
认为:
“国小民劳,
“国家弱小人民劳苦,
不宜黩武。”
不宜滥用兵力。”
维不听,
但姜维不同意,
率车骑将军夏侯霸及翼同进。
还是率领车骑将军夏侯霸以及张翼共同进军。
八月,
八月,
维将数万人至罕,
姜维率领数万人到达罕县,
趋狄道。
并向狄道进军。
征西将军陈泰敕雍州刺史王经进屯狄道,
征西将军陈泰命令雍州刺史王经进驻狄道,
须泰军到,
等待陈泰军队到达,
东西合势乃进。
再把东西兵力合在一起进军。
泰军陈仓,
陈泰军队驻扎在陈仓,
经所统诸军于故关与汉人战不利,
而王经所统领的各军在旧边关地区与蜀汉交战不利,
经辄渡洮水。
于是王经渡过洮水。
泰以经不坚据狄道,
陈泰认为王经不坚守狄道,
必有他变,
必然是有其他变故,
率诸军以继之。
就率领各军去接应他。
经已与维战于洮西,
此时王经已经与姜维在洮西交战,
大败,
结果大败,
以万余人还保狄道城,
又率领万余人返回保卫狄道城,
余皆奔散,
其余的兵士全都四散奔逃,
死者万计。
被杀者以万计。
张翼请维曰:
张翼请求姜维说:
“可以止矣,
“我们可以停止了,
不宜复进,
不应再向前进,如果再向前进,
或毁此大功,
也许就要毁掉这次大的胜利,
为蛇画足。”
而变成画蛇添足了。”
维大怒,
姜维勃然大怒,不听张翼的意见,
遂进围狄道。
于是进军包围了狄道。
辛未,
辛未(二十二日),
诏长水校尉邓艾行安西将军,
诏命长水校尉邓艾出任安西将军,
与陈泰并力拒维,
与陈泰协力抵抗姜维,
戊辰,
戊辰(疑误),
复以太尉孚为后继。
又让太尉司马孚为后续部队。
泰进军陇西,
陈泰进军至陇西,
诸将皆曰:
诸将都对陈泰说:
“王经新败,
“王经新近才失败,
贼众大盛,
敌兵气势正盛,
将军以乌合之众,
而将军您率领临时杂凑起来的军队,
继败军之后,
又是继败军之后,
当乘胜之锋,
去抵挡正乘胜前进的锋锐部队,
殆必不可。
恐怕必定不能取胜。
古人有言:
古人有言:
‘蝮蛇螫手,
‘被蝮蛇螫了手,
壮士解腕。
壮士就砍掉了手腕。
’《孙子》曰:
’《孙子》说:
‘兵有所不击,
‘兵有时不必出击,
地有所不守。
地有时不必坚守。
’盖小有所失而大有所全故也。
’这是因为小的方面有所失而大的方面就能保全的缘故。
不如据险自保,
您不如先占据险要之地以求自何,
观衅待敝,
观察敌人的失误等待敌人出现漏洞,
然后进救,
然后再进军救援,
此计之得者也。”
这个计策是最好的。”
泰曰:
陈泰说:
“姜维提轻兵深入,
“姜维带领轻装军队深入我境,
正欲与我争锋原野,
正是想与我们在原野上一争锋芒,
求一战之利。
希求一战而胜。
王经当高壁深垒,
王经应当高筑营垒坚守不出,
挫其锐气,
挫败敌人的锐气,
今乃与战,
但现在竟与敌人交战,
使贼得计。
使敌人的计策得以实现。
经既破走,
王经既已失败逃去,
维若以战克之威,
姜维如果凭借战胜的威势,
进兵东向,
向东进兵,
据栎阳积谷之实;
占据栎阳这座有粮食储备的城池,
放兵收降,
然后放出兵力四处收罗降兵降将,
招纳羌、胡,
招纳羌、胡部族,
东争关、陇,
向东争夺关、陇地区,
传檄四郡,
再向陇西、南安、天水、略阳四郡发布檄文,
此我之所恶也。
这是我们所担忧之事。
而乃以乘胜之兵,
但姜维却用士气强盛的兵力围攻狄道,
挫峻城之下,
使兵力受挫于坚固的城池之下,
锐气之卒,屈力致命,
锐气耗尽仍竭力拼命攻城,
攻守势殊,
攻与守的形势差别很大,
客主不同。
主与客也有不同。
兵书曰:
兵书上说:
‘修橹,
‘制作大盾牌和攻城的战车,
三月乃成,
三个月才能完成;堆积土山攻城,
拒堙三月而后已。
也要三个月时间才能完成。
’诚非轻军远入之利也。
’因此围攻城池对于轻装远来的军队是十分不利的。
今维孤军远侨,
如今姜维孤军深入远离本土客居我方境内,
粮谷不继,
粮草接济不上,
是我速进破贼之时,
这正是我军迅速前进消灭敌人的时机,
所谓疾雷不及掩耳,
所谓迅雷不及掩耳,
自然之势也。
这是自然形成的威势。
洮水带其表,
洮水象带子一样围在敌军外面,
维等在其内,
姜维的兵力在洮水以内,
今乘高据势,
如今我们登高占据险要地势,
临其项领,
突然出现在敌人头上的高处,
不战必走。
不用交战他们就必定要逃走。
寇不可纵,
敌寇不可纵容,
围不可久,
围城不可持久。
君等何言如是!”
你们怎能说这样的话!”
遂进军度高城岭,
于是进军爬过高城岭,
潜行,
秘密行军,
夜至狄道东南高山上,
夜里到达狄道东南的高山之上,
多举烽火,
突然举起众多火把,
鸣鼓角。
同时击鼓吹响号角。
狄道城中将士见救至,
狄道城中的将士们见到救兵来到,
皆愤踊。
都奋发振作欢呼跳跃起来。
维不意救兵卒至,
姜维没想到救兵突然到达,
缘山急来攻之,
并借山势紧急向他进攻。
泰与交战,
陈泰与姜维交战,
维退。
姜维退却。
泰引兵扬言欲向其还路,
陈泰又领兵扬言要截断姜维 退路,
维惧,
姜维十分惊恐。
九月,
九月,
甲辰,
甲辰(二十五日),
维遁走,
姜维率兵逃走,
城中将士乃得出。
狄道城中的将士才得以出来。
王经叹曰:
王经感叹地说:
“粮不至旬,
“我们的粮食已不足十天所用,
向非救兵速至,
如果不是救兵迅速赶到,
举城屠裂,
全城之人就要遭到屠杀,
覆丧一州矣!”
我们也要丧失一州之地了!”
泰慰劳将士,
陈泰慰劳守城将士,
前后遣还,
先后让他们返回,
更差军守,
另外选择军队把守狄道城,
并治城垒,
并修筑了城垒,然后率兵撤回,
还屯上。
驻扎在上。
泰每以一方有事,
陈泰常常认为,凡是发生情况,
辄以虚声忧动天下,
有关人员总要虚张声势扰动全国,
故希简上事,
因此他自己奏事既稀少又简略,
驿书不过六百里。
传递书信不用每日超过六百里的加急文书。
大将军昭曰:
大将军司马昭说:
“陈征西沈勇能断,
“征西将军陈泰沉着勇敢能果断行事,
荷方伯之重。
承担了一个方面的重任。
救将陷之城,而不求益兵,
救援将要失陷的城池而不要求增加兵力,
又希简上事,
上书言事又稀少而简略,
必能办贼者也。
是个必能打败敌兵的人。
都督大将不当尔邪!”
都督大将难道不应象他那样么!”
姜维退驻钟提。
姜维退兵,驻守在钟提。
初,
当初,
吴大帝不立太庙,
吴大帝孙权不立太庙,
以武烈尝为长沙太守,
因为武烈皇帝孙坚曾任长沙太守,
立庙于临湘,
所以在临湘县立了庙,
使太守奉祠而已。
让太守供奉祭祠而已。
冬,
冬季,
十二月,
十二月,
始作太庙于建业,
开始在建业建筑太庙,
尊大帝为太祖。
尊吴大帝孙权为太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