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露元年战事与朝议
高贵乡公下甘露元年(丙子、256)
魏纪九 魏高贵乡公甘露元年(丙子,公元256年)
春,
春季,
正月,
正月,
汉姜维进位大将军。
蜀汉姜维升任为大将军。
二月,
二月,
丙辰,
丙辰(初九),
帝宴群臣于太极东堂,
魏帝在太极东堂宴请群臣,
与诸儒论夏少康、汉高祖优劣,
与各位儒生讨论夏少康和汉高祖的优劣,
以少康为优。
魏帝认为少康优于汉高祖。
夏,
夏季,
四月,
四月,庚戌(初四),
赐大将军昭衮冕之服,
赐给大将军司马昭绣龙的礼服和冠冕,
赤舄副焉。
另加一双帝王穿用的赤色木底靴。
丙辰,
丙辰(初十),
帝幸太学,
魏帝到太学去,
与诸儒论《书》、《易》及《礼》,
与各位儒生讨论《书》、《易》和《礼》,
诸儒莫能及。
各位儒生都自愧不如。
帝尝与中护军司马望、侍中王沈、散骑常侍裴秀、黄门侍郎钟会等讲宴于东堂,
魏帝曾与中护军司马望、侍中王沈、散骑常侍裴秀、黄门侍郎钟会等人在东堂饮宴讲论学术,
并属文论,
并作文论,
特加礼异,
对他们特别加以礼遇,
谓秀为儒林丈人,
并称裴秀是儒林丈人,
沈为文籍先生。
王沈是文籍先生。
帝性急,
魏帝性急,
请召欲速,
请人前来就希望快点到达,
以望职在外,
因为司马望在宫外任职,
特给追锋车、虎贲五人,
就特地赐给他一辆追锋车和勇士五人,
每有集会,
每当有集会,
辄奔驰而至。
就奔驰而至。
秀,潜之子也。
裴秀是裴潜之子。
六月,
六月,
丙午,
丙午(初一),
改元。
改年号为甘露。
姜维在钟提,
姜维在钟提,
议者多以为维力已竭,
人们议论多认为他兵力已经衰竭,
未能更出。
不能再次出征。
安西将军邓艾曰:
但安西将军邓艾说:
“洮西之败,
“我们在洮西的失败,
非小失也,
并不是小的损失,
士卒凋残,
士卒伤残严重,十分衰弱,
仓廪空虚,
粮食仓库也已经空虚,
百姓流离。
百姓们流离失所。
今以策言之,
如今从谋略方面说,
彼有乘胜之势,
他们有乘胜进军的实力,
我有虚弱之实,
而我们的现状却虚弱不堪,
一也。
这是一。
彼上下相习,
他们官兵上下相互熟习,
五兵犀利,
兵器齐备而犀利,
我将易兵新,
而我们更换了将领,更新了士兵,
器仗未复,
兵器也不完备,
二也。
这是二。
彼以船行,
他们是坐船行进,
吾以陆军,
而我们是陆地行军,
劳逸不同,
劳逸不同,
三也。
这是三。
狄道、陇西、南安、祁山各当有守,
狄道、陇西、南安、祁山各地都应当有人守卫,
彼专为一,
他们是专门进攻一处,
我分为四,
而我们却分守四方,
四也。
这是四。
从南安、陇西因食羌谷,
他们从南安、陇西进军可以就地食用羌人的粮食,
若趣祁山,
如果向祁山进军,
熟麦千顷,
那里成熟的麦子有千顷之多,
为之外仓。
足以成为他们的外部粮仓,这是五。
贼有黠计,
敌人素来狡黠善于算计,
其来必矣。”
他们来进攻是必然的。”
秋,
秋季,
七月,
七月,
姜维复率众出祁山,
姜维再次率兵出祁山,
闻邓艾已有备,
听说邓艾已有防备,
乃回,
就撤兵返回,
从董亭趣南安;
从董亭奔向南安;
艾据武城山以拒之。
邓艾据守武城山来抵抗姜维。
维与艾争险不克,
姜维与邓艾争夺险要之地未能成功,
其夜,
当天夜里,
渡渭东行,
他渡过渭水向东而行,
缘山趣上,
沿山奔向上,
艾与战于段谷,
邓艾又与姜维在段谷交战,
大破之。
把姜维打得大败。
以艾为镇西将军、都督陇右诸军事。
魏国任命邓艾为镇西将军,都督陇右诸军事。
维与其镇西大将军胡济期会上,
姜维与蜀汉的镇西大将军胡济约定在上会合,
济失期不至,
胡济误期未能到达,
故败,
因此姜维失败了,
士卒星散,
士兵们四散奔逃,
死者甚众,
伤亡惨重,
蜀人由是怨维。
蜀人因此而埋怨姜维。
维上书谢,
姜维上书谢罪,
求自贬黜,
自求贬职,
乃以卫将军行大将军事。
蜀汉就让他改卫将军代行大将军的职权。
吴国内乱与权臣更迭
八月,
八月,
庚午,
庚午(二十六日),
诏司马昭加号大都督,
诏令司马昭加大都督封号,
奏事不名,
奏事可以不称名,
假黄钺。
出师持黄钺。
癸酉,
癸酉(二十九日),
以太尉司马孚为太傅。
任命太尉司马孚为太傅。
九月,
九月,
以司徒高柔为太尉。
任命司徒高柔为太尉。
文钦说吴人以伐魏之利,
文钦向吴人游说讨伐魏国之利,
孙峻使钦与骠骑将军吕据及车骑将军刘纂、镇南将军朱异、前将军唐咨自江都入淮、泗,
孙峻派文钦与骠骑将军吕据以及车骑将军刘纂、镇南将军朱异、前将军唐咨等人从江都进入淮水、泗水,
以图青、徐。
以图攻取青州、徐州。
峻饯之于石头,
孙峻在石头城为他们饯别,
遇暴疾,
突然得了暴病,
以后事付从父弟偏将军。
就把后事托付给叔父偏将军孙。
丁亥,
丁亥(十四日),
峻卒。
孙峻去世。
吴人以为侍中、武卫将军、都督中外诸军事,
吴人任命孙为侍中、武卫将军、都督中外诸军事,
召吕据等还。
又召吕据等人返回。
己丑,
己丑(十六日),
吴大司马吕岱卒,
吴国大司马吕岱去世,
年九十六。
终年九十六岁。
始,
起初,
岱亲近吴郡徐原,
吕岱亲近吴郡人徐原,
慷慨有才志,
徐原慷慨大方而有才志,
岱知其可成,
吕岱知道他能够取得成就,
赐巾,
就赐与他巾帻、单衣等庶人穿戴的礼服,
与共言论,
并与他一起交谈,
后遂荐拔,
后来就推荐提拔他,
官至侍御史。
官至侍御史。
原性忠壮,
徐原性情忠厚豪放,
好直言,
喜好直言,
岱时有得失,
吕岱有时出现失误,
原辄谏争,
徐原就直言进谏争辩,
又公论之;
又公然在众人之中议论;
人或以告岱,
有人告诉了吕岱,
岱叹曰:
吕岱感叹地说:
“是我所以贵德渊者也!”
“这是我所以看重徐原的原因。”
及原死,
徐原死时,
岱哭之甚哀,
吕岱哭得十分哀痛,
曰:
说:
“徐德渊,
“徐原啊,
吕岱之益友,
我的好友,
今不幸,
如今你不幸而去,
岱复于何闻过!”
我又从何处听人指出我的错误?”
谈者美之。
谈论的人十分赞美这件事。
吕据闻孙代孙峻辅政,
吕据听说孙代替孙峻辅佐朝政,
大怒,
勃然大怒,
与诸督将连名共表荐滕胤为丞相;
就与诸位都督、将领连名共同上表推荐滕胤为丞相;
更以胤为大司马,
孙改任滕胤为大司马,
代吕岱驻武昌。
代替吕岱驻守武昌。
据引兵还,
吕据领兵返回,
使人报胤,
使人报告滕胤,
欲共废。
想共同废掉孙。
冬,
冬季,
十月,
十月,丁未(初四),
遣从兄宪将兵逆据于江都,
孙派遣堂兄孙宪率兵在江都迎住吕据,
使中使敕文钦、刘纂、唐咨等共击取据,
让中使下令文钦、刘纂、唐咨等人共同击杀吕据,
又遣侍中左将军华融、中书丞丁晏告喻胤宜速去意。
又派遣侍中左将军华融、中书丞丁晏去告诉滕胤,让他迅速离开都城前往武昌。
胤自以祸及,
滕胤自认为灾祸已经来临,
因留融、晏勒兵自卫,
就拘留了华融、丁晏整兵自卫,
召典军杨崇、将军孙咨告以为乱,
招来典军杨崇、将军孙咨,告诉他们孙要作乱,
迫融等使有书难,
并迫使华融等人写书信责难孙。
不听,
孙不听,
表言胤反,
上表说滕胤要造反,
许将军刘丞以封爵,
又许愿给将军刘丞封爵,
使率兵骑攻围胤。
让他率兵马去围攻滕胤。
胤又劫融等使诈为诏发兵,
滕胤又劫持华融等人让他假作诏书发兵起事,
融等不从,
华融等人不从,
皆杀之。
滕胤把他们都杀了。
或劝胤引兵至苍龙门,
有人劝滕胤领兵到苍龙门,
将士见公出,
认为将士们见他出来,
必委就公。
必定弃孙而跟从他。
时夜已半,
当时已经过了半夜,
胤恃与据期,
滕胤仗着与吕据有约,
又难举兵向宫,
又难以向宫中发兵,
乃约令部曲,
就勒令部曲不得散乱,
说吕侯兵已在近道,
并说吕据的军队已经在附近的路上,
故皆为胤尽死,
因此手下兵士都为滕胤尽死守护,
无离散者。
没有一个离散的。
胤颜色不变,
滕胤脸不变色,
谈笑如常。
谈笑如常。
时大风,
当时刮起了大风,
比晓,
到了拂晓,
据不至,
吕据仍没到来,
兵大会,
而孙的兵大举进攻,
遂杀胤及将士数十人,
结果杀了滕胤及他手下将士数十人,
夷胤三族。
并诛灭滕胤三族。
己酉,
己酉(初六),
大赦,
实行大赦,
改元太平。
改年号为太平。
或劝吕据奔魏者,
有人劝吕据投奔魏国,
据曰:
吕据说:
“吾耻为叛臣。”
“我耻为叛臣。”
遂自杀。
于是就自杀而死。
以司空郑冲为司徒,
任命司空郑冲为司徒,
左仆射卢毓为司空。
左仆射卢毓为司空。
毓固让骠骑将军王昶、光禄大夫王观、司隶校尉琅邪王祥,
卢毓坚决辞让并推荐骠骑将军王昶、光禄大夫王观、司隶校尉琅邪人王祥,
诏不许。
但诏令不准。
祥性至孝,
王祥生性大孝,
继母朱氏遇之无道,
继母朱氏对他很不好,
祥愈恭谨。
但王祥对她更加恭敬。
朱氏子览,
朱氏的亲儿子王览,
年数岁,
那年才几岁,
每见祥被楚挞,
见到王祥被鞭打,
辄涕泣抱持母;
就哭泣着抱住母亲让她不要打;
母以非理使祥,
母亲让王祥干力不能及的苦差事,
览辄与祥俱往。
王览就与王祥一同去。
及长,
长大后,
娶妻,
都娶了妻子,
母虐使祥妻,
母亲又暴虐地役使王祥之妻,
览妻亦趋而共之,
王览之妻也赶快跑去一起干,
母患之,
母亲心有顾忌,
为之少止。
惩罚就少了一些。
祥渐有时誉,
王祥逐渐有了一些声誉,
母深疾之,
母亲深深地忌恨他,
密使鸩祥。
就暗地里在酒里下毒想要毒死王祥。
览知之,
王览知道了此事,
径起取酒,
就跑过去抢酒,
祥争而不与,
王祥争执着不给他,
母遽夺反之。
母亲却突然夺过去倒掉了。
自后,
从此后,
母赐祥馔,
母亲 每次给王祥什么吃的东西,
鉴辄先尝,
王览总要先尝一尝,
母惧览致毙,
母亲害怕王览死掉,
遂止。
于是就不再下毒了。
汉末遭乱,
东汉末年天下大乱,
祥隐居三十余年,
王祥就隐居了三十多年,
不应州郡之命,
不应州郡的征召,
母终,
母亲去世,
毁瘁,
他哀痛得身心交瘁,
杖而后起。
拄着拐杖才能站起来。
徐州刺史吕虔檄为别驾,
徐州刺史吕虔写信来召他担任别驾,
委以州事,
委任他管理州中事务,
州界清静,
结果州界境内平静安定,
政化大行,
政事教化顺利推行,
时人歌之曰:
当时的人歌唱道:
“海沂之康,
“海沂之康,
实赖王祥;
实赖王祥;
邦国不空,
邦国不空,
别驾之功!”
别驾之功。”
十一月,
十一月,
吴孙迁大将军。
吴国孙升任大将军。
负贵倨傲,
孙自负高贵倨傲不群,
多行无礼。
干了很多无礼之事。
峻从弟宪尝与诛诸葛恪,
孙峻的堂弟孙宪曾参与诛杀诸葛恪之事,
峻厚遇之,
所以孙峻给他非常厚重的待遇,
官至右将军、无难督,
官至右将军、无难督,
平九官事。
平九官事。
遇宪薄于峻时,
孙对待孙宪不如孙峻对他那么优厚,
宪怒,
孙宪十分恼怒,
与将军王谋杀,
就与将军王密谋杀掉孙,
事泄,
事情败露,
杀,
孙杀掉王,
宪服药死。
孙宪则服毒自杀。
二年(丁丑、257)
二年(丁丑,公元257年)
春,
春季,
三月,
三月,
大梁成侯卢毓卒。
大梁成侯卢毓去世。
夏,
夏季,
四月,
四月,
吴主临正殿,
吴王亲临正殿,
大赦,
实行大赦,
始亲政事。
开始亲自执政。
孙表奏,
孙的上表奏章,
多见难问,
多次受到他的质问,
又科兵子弟十八已下、十五以上三千余人,
又选兵士子弟十八岁以下、十五岁以上的三千多人,
选大将子弟年少有勇力者,
选大将子弟中勇武有力的,
使将之,
让他们领兵,
日于苑中教习,
每天都在苑囿中练兵习武,
曰:
他说:
“吾立此军,
“我建立这支军队,
欲与之俱长。”
是想和他们一起成长。”
又数出中书视大帝时旧事,
他还多次拿出府藏书册阅览先帝时的旧事,
问左右侍臣曰:
问左右侍臣说:
“先帝数有特制,
“先帝常常亲自书写诏书,
今大将军问事,
而如今大将军奏事,
但令我书可邪?”
为什么只让我签字认可呢?”
尝食生梅,
他要生吃酸梅,
使黄门至中藏取蜜,
让黄门到库里去取蜂蜜,
蜜中有鼠矢;
蜜中有鼠屎;
召问藏吏,
就召来守库官询问,
藏吏叩头。
守库官叩头谢罪。
吴主曰:
吴王说:
“黄门从尔求蜜邪?”
“黄门从你那儿要过蜂蜜吗?”
吏曰:
守库官说:
“向求,
“以前曾要过,
实不敢与。”
我没敢给他。”
黄门不服。
黄门不服。
吴主令破鼠矢,
吴王让人破开鼠屎,
矢中燥,
屎中是干燥的,
因大笑谓左右曰:
于是他大笑着对左右说:
“若矢先在蜜中,
“如果鼠屎事先就在蜜中,
中外当俱湿;
那么里外都应是湿的,
今外湿里燥,
现在外面湿而里面干燥,
此必黄门所为也。”
这必定是黄门放进去的。”
诘之,
诘问黄门,
果服;
他果然服了罪。
左右莫不惊悚。
左右之人都很震惊恐惧。
诸葛诞反叛与寿春围城
征东大将军诸葛诞素与夏侯玄、邓等友善,
征东大将军诸葛诞平时与夏侯玄、邓等人关系亲密,
玄等死,
夏侯玄等人死了,
王凌、丘俭相继诛灭,
王凌、丘俭等也相继被诛杀,
诞内不自安,
诸葛诞内心很不安,
乃倾帑藏振施,
于是就尽量拿出官府库中的财物广泛地赈济施舍,
曲赦有罪以收众心,
又屈法赦免那些有罪之人以收买众人之心,
畜养扬州轻侠数千人以为死士。
还蓄养了扬州的轻捷侠客数千人当做护卫自己的敢死队。
因吴人欲向徐,
因为吴国人想要攻打徐,
请十万众以守寿春,
诸葛诞就请求率十万兵众去守卫寿春,
又求临淮筑城以备吴寇。
又要求滨临淮水建筑一座城以防备吴人进犯。
司马昭初秉政,
司马昭刚刚执掌朝政,
长史贾充请遣参佐慰劳四征,
长史贾充建议派遣部下去慰劳征东、征南、征西、征北四将军,
且观其志。
并观察他们的志趣、动向。
昭遣充至淮南,
司马昭派贾充到了淮南,
充见诞,
贾充见到诸葛诞,
论说时事,
一起谈论时事,
因曰:
贾充说道:
“洛中诸贤,
“洛中的诸位贤达之人,
皆愿禅代,
都希望实行禅让,
君以为如何?”
您认为如何?”
诞厉声曰:
诸葛诞严厉地说:
“卿非贾豫州子乎?
“你不是贾豫州的儿子吗?
世受魏恩,
你家世代受到魏国的恩惠,
岂可欲以社稷输人乎!
怎能想把国家转送他人?
若洛中有难,
如果洛中发生危难,
吾当死之。”
我愿为国家而死。”
充默然;
贾充默然无语。
还,
回来之后,
言于昭曰:
贾充对司马昭说:
“诸葛诞再在扬州,
“诸葛诞再次到扬州后,
得士众心。
深得士众之心。
今召之,
如今召他来,
必不来,
他必然不来,还会反叛,
然反疾而祸小;
但早反叛祸害不大;
不召,
如果不召他来,
则反迟而祸大,
那么晚反叛祸害就大了,
不如召之。”
因此不如召他来。”
昭从之。
司马昭采纳了这个意见。
甲子,
甲子(二十四日),
诏以诞为司空,
诏令任命诸葛诞为司空,
召赴京师。
并召他往赴京师。
诞得诏书,
诸葛诞得到诏书,
愈恐,
更加恐惧,
疑扬州刺史乐间己,
怀疑是扬州刺史乐离间自己,
遂杀,
于是就杀掉乐,
敛淮南及淮北郡县屯田口十余万官兵,扬州新附胜兵者四五万人,
聚集了在淮南及淮北郡县屯田的十余万官兵和扬州地区新招募的身强力壮的兵士四五万人,
聚谷足一年食,
又聚集了足够食用一年的粮食,
为闭门自守之计。
作了闭门自守的长期准备。
遣长史吴纲将少子靓至吴,
又派遣长史吴纲带着他的小儿子诸葛靓到吴国,
称臣请救,
向吴王称臣请求救援,
并请以牙门子弟为质。
并请求再让部下将士的子弟当做人质。
吴滕胤、吕据之妻,
吴国滕胤和吕据之妻,
皆夏口督孙壹之妹也。
都是夏口督孙壹的妹妹。
六月,
六月,
孙使镇南将军朱异自虎林将兵袭壹。
孙派镇南将军朱异从虎林领兵去袭击孙壹。
异至武昌,
朱异到武昌时,
壹将部曲来奔。
孙壹率领部曲前来投奔。
乙巳,
乙巳(初六),
诏拜壹车骑将军、交州牧,
朝廷下诏任命孙壹为车骑将军、交州牧,
封吴侯,
封为吴侯,
开府辟召,
开建府署征召僚属,
仪同三司,
仪同三司,
衮冕赤舄,
又赐给帝王服用的全套服饰,
事从丰厚。
各种事情都给予丰厚待遇。
司马昭奉帝及太后讨诸葛诞。
司马昭侍奉魏帝和太后共同去讨伐诸葛诞。
吴纲至吴,
吴纲到了吴国,
吴人大喜,
吴人大喜,
使将军全怿、全端、唐咨、王祚将三万众,
派将军全怿、全端、唐咨、王祚等人领兵三万人,
与文钦同救诞;
与文钦一起去救援诸葛诞;
以诞为左都护,
任命诸葛诞为左都护,
假节、大司徒、骠骑将军、青州牧,
持符节、大司徒、骠骑将军、青州牧,
封寿春侯。
并封为寿春侯。
怿,琮之子;端,
全怿是全琮之子,
其从子也。
全端是全琮之侄。
六月,
六月,
甲子,
甲子(二十五日),
车驾次项,
魏帝车驾到达项县,
司马昭督诸军二十六万进屯丘头,
司马昭率诸军二十六万人进驻丘头。
以镇南将军王基行镇东将军、都督扬·豫诸军事,
让镇南将军王基为行镇东将军,都督扬、豫诸军事,
与安东将军陈骞等围寿春。
并与安东将军陈骞等人围攻寿春。
基始至,
王基刚到寿春,
围城未合,
包围圈还未形成时,
文钦、全怿等从城东北,因山乘险,
文钦、全怿等人从城东北凭借险要的山势,
得将其众突入城。
才得以率领军队突入城中。
昭敕基敛军坚壁。
司马昭命令王基聚拢军队坚守壁垒不与敌人交战。
基累求进讨,
王基屡次要求进攻,
会吴朱异率三万人进屯安丰,
恰好吴国的朱异率领三万人进驻安丰,
为文钦外势,
成为文钦的外部接应势力,
诏基引诸军转据北山。
诏令王基率领诸军转移占据北山。
基谓诸将曰:
王基对诸将说:
“今围垒转固,
“如今包围的营垒已经坚固了,
兵马向集,
兵马也近于集中,
但当精修守备以待越逸,
此时只应精心整治守备力量以等待敌人突围逃跑,
而更移兵守险,
但是却命令我们转移兵力把守险要之地,
使得放纵,
使城内敌人得以放纵,如果这样做,
虽有智者,
即使有聪明之人,
不能善其后矣!”
也不能很好地处理以后的战事!”
遂守便宜,
于是就坚持有利的做法继续包围寿春,
上疏曰:
同时又上疏说:
“今与贼家对敌,
“如今与敌人对峙,
当不动如山,
我们就像山那样岿然不动,
若迁移依险,
如果转移部队依据险要,
人心摇荡,
人心就会动荡不安,
于势大损。
对于形势有很大损害。
诸军并据深沟高垒,
各军都已据守深沟高垒的营盘,
众心皆定,
众心都已稳定,
不可倾动,
不可再加以动摇,
此御兵之要也。”
这是治军的要领。”
书奏,
上奏章之后,
报听。
回报说同意王基的意见。
于是基等四面合围,
于是王基等人四面合围,
表里再重,
形成里外两层包围圈,
堑垒甚峻。
深沟高垒的防御工事非常坚固。
文钦等数出犯围,逆击,
文钦等人多次出城企图突破包围,
走之。
都受到迎面还击而逃回。
司马昭又使奋武将军监青州诸军事石苞督兖州刺史州泰、徐州刺史胡质简锐卒为游军,
司马昭又派奋武将军监青州诸军事石苞统领兖州刺史州泰、徐州刺史胡质的轻装精锐士卒作为游动军队,
以备外寇。
以防备外面的敌兵。
泰击破朱异与阳渊,
州泰在阳渊击败了朱异,
异走,
朱异逃走,
泰追之,
州泰在后面追赶,
杀伤二千人。
杀伤了敌兵二千人。
秋,
秋季,
七月,
七月,
吴大将军大发兵出屯镬里,
吴国大将军孙出动众多兵力驻扎在镬里,
复遣朱异帅将军丁奉、黎斐等五人前解寿春之围。
又派朱异率将军丁奉、黎斐等五人前去解寿春之围。
异留辎重于都陆,
朱异把辎重粮草留在都陆,
进屯黎浆,
进驻黎浆,
石苞、州泰又击破之。
石苞、州泰又击败了他。
太山太守胡烈以奇兵五千袭都陆,
太山太守胡烈率奇兵五千人偷袭了都陆,
尽焚异资粮,
全部焚毁了朱异的物资粮草,
异将余兵食葛叶,
朱异率领剩余兵力吃着葛叶,
走归孙;
逃归孙处;
使异更死战,
孙让朱异再次拼死出战,
异以士卒乏食,
朱异以士卒缺乏粮食为由,
不从命。
不服从孙的命令。
怒,
孙大怒,
九月,
九月,
己巳,
己巳(初一),
斩异于镬里。
孙在镬里杀了朱异。
辛未,
辛未(初三),
引兵还建业。
领兵回到建业。
既不能拔出诸葛诞,
孙既不能救出诸葛诞,
而丧败士众,
而且又伤亡了大量士卒,
自戮名将,
还杀戮自己的名将,
由是吴人莫不怨之。
因此吴人没有不怨恨他的。
司马昭曰:
司马昭说:
“异不得至寿春,
“朱异不能到达寿春,
而吴人杀之,
不是他的罪过,
非其罪也,
但吴人却杀了他,
欲以谢寿春而坚诞意,
这是想以此来安抚寿春的将士而坚定诸葛诞守城的意志,
使其犹望救耳。
让他仍然盼望着救兵。
今当坚围,
如今应加强包围,
备其越逸,
防备他们突围逃跑,
而多方以误之。”
而且要想方设法使他们判断失误。”
乃纵反间,
于是到处放风行反间之计,
扬言“吴救方至,
扬言说:“吴国救兵就要到了,
大军乏食,
魏国的大军缺乏粮食,
分遣羸疾就谷淮北,
要分散派遣病弱的士卒到淮北去吃那里的粮食,
势不能从。”
看形势围攻不会太久了。”
诞等益宽恣食,
诸葛诞等人更加放宽心任意吃粮,
俄而城中乏粮,
没过多久城中粮食告乏,
外救不至。
而外边的救兵仍然未到。
将军蒋班、焦彝,
将军蒋班、焦彝,
皆诞腹心谋主也,
都是诸葛诞的心腹主谋之人,
言于诞曰:
此时对诸葛诞说:
“朱异等以大众来而不能进,
“朱异等人率众多兵力前来而不能进城,
孙杀异而归江东,
孙杀掉朱异而回到江东,
外以发兵为名,
表面上是以发救兵为名,
内实坐须成败。
内里实际上是要坐等成败。
今宜及从心尚固,
如今应趁众人之心还能稳定,
士卒思用,
士卒愿意效力,
并力决死,攻其一面,
集中力量拼死命攻其一面,
虽不能尽克,
尽管不能获全胜,
犹有可全者,
仍有可能保全部队实力,
空坐守死,
如果空坐这里死守,
无为也。”
是没有出路的。”
文钦曰:
文钦说:
“公今举十余万之众归命于吴,
“您如今率领十余万士卒来归附于吴国,
而钦与全端等皆同居死地,
而我与全端等人都与您共同居于死地,
父兄子弟在江表,
我们的父兄子弟都在江南,
就孙不欲来,
即使孙不想来,
主上及其亲戚岂肯听乎!
而主上及其亲戚又怎么肯听他的呢?
且中国无岁无事,
而且魏国没有一年是没事的,
军民并疲,
军民都很疲惫,
今守我一年,
如今他们围守我们一年,
内变将起,奈何舍此,
内变就将兴起,
欲乘危徼幸乎!”
为什么我们要舍弃这里而想冒着危险侥幸一战呢?
班、彝固劝之,
蒋班、焦彝仍坚持劝他,
钦怒。
文钦十分恼怒。
诞欲杀班、彝,
诸葛诞要杀掉蒋班、焦彝,
二人惧,
二人非常害怕,
十一月,
十一月,
弃诞逾城来降。
他们背弃诸葛诞越过城墙来投降。
全怿兄子辉、仪在建业,
全怿哥哥的儿子全辉、全仪在建业,
与其家内争讼,
与家内之人发生争执,
携其母将部曲数十家来奔。
就带着母亲率领部曲数十家来投奔魏国。
于是怿与兄子靖及全端弟翩、缉皆将兵在寿春城中,
此时全怿与其兄之子全靖以及全端之弟全翩、全缉都领兵在寿春城中,
司马昭用黄门侍郎钟会策,
司马昭采用黄门侍郎钟会的计策,
密为辉、仪作书,
秘密地替全辉、全仪写了书信,
使辉、仪所亲信赍入城告怿等,
并让全辉、全仪的亲信之人送入城中告诉全怿等人,
说“吴中怒怿等不能拔寿春,
说:“吴国朝廷恼怒全怿等人不能击败包围寿春的敌兵,
欲尽诛诸将家,
而想要杀尽诸将的家属,
故逃来归命。”
因此跑出来归顺魏国。”
十二月,
十二月,
怿等帅其众数千人开门出降,
全怿等人率领手下兵将数千人开城门出来投降,
城中震惧,
城中的人十分震恐,
不知所为。
不知怎么办好。
诏拜怿平东将军,
诏令任命全怿为平东将军,
封临汀侯,
封临湘侯,
端等封拜各有差。
全端等人的拜官封职各有差等。
汉姜维闻魏分关中兵以赴淮南,
蜀汉的姜维听说魏国分出关中的兵力去支援淮南,
欲乘虚向秦川,
想乘虚攻向秦川,
率数万人出骆谷,
于是就率领数万人出骆谷,
至沈岭。
到达沈岭。
时长城积谷甚多,
当时长城一带积存的粮食很多,
而守兵少,
而守兵很少,
征西将军都督雍、凉诸军事司马望及安西将军邓艾进兵据之,
征西将军都督雍州、凉州诸军事司马望和安西将军邓艾就进兵占据了那里,
以拒维。
以抵挡姜维。
维壁于芒水,
姜维筑营垒于芒水一带,
数挑战,
多次出来挑战,
望、艾不应。
而司马望、邓艾不应战。
是时,
当时,
维数出兵,
姜维屡次出兵征战,
蜀人悉苦,
蜀人愁苦不堪,
中散大夫谯周作《仇国论》以讽之曰:
中散大夫谯周作《仇国论》以讽谏说:
“或问往古能以弱胜强者,
“有人问古代能以弱胜强者,
其术如何?
他们的方法如何?
曰:
曰:
吾闻之,
我听说,
处大无患者常多慢,
处于大国地位而无祸患者常常多有轻慢,
处小有忧者常思善;
处于小国地位而有忧虑者常常想着向善;
多慢则生乱,
怠轻之事多就会出现内乱,
思善则生治,
想着向善就能使国家安定,
理之常也。
这是普遍的道理。
故周文养民,
因此周文王善于养民,
以少取多,
就能以少取多;
句践恤众,
句践能够抚恤众人,
以弱毙强,
就能以弱胜强,
此其术也。
这是他们的方法。
或曰:
有人说:
曩者,
以前,
项强汉弱,
项羽强而汉高祖弱,
相与战争,
互相交战,
项羽与汉约分鸿沟,
后来项羽与汉高祖约定中分天下以鸿沟为界,
各归息民,
各归本土生息养民,
张良以为民志已定,
张良认为民心一旦安定,
则难动也,
就难以再发动,
率兵追羽,
于是率兵追击项羽,
终毙项氏。
终于消灭了他。
岂必由文王之事乎?
难道一定要像文王那样行事吗?
曰:
回答说:
当商、周之际,
在商、周之际,
王侯世尊,
王侯世代尊贵,
君臣久固,
君臣之分久已稳固,
民习所专;
人民已习惯于专心事其君上;
深根者难拔,
深深扎根的东西难以拔除,
据固者难迁。
依托稳固的东西难以迁移。
当此之时,
在那个时代,
虽汉祖安能杖剑鞭马而取天下乎!
即使是汉高祖又怎能靠持剑策马而夺取天下呢?
及秦罢侯置守之后,
到秦朝废弃分封侯国设置郡守之后,
民疲秦役,
百姓被秦朝的苦役搞得疲惫不堪,
天下土崩,
天下已经土崩瓦解,
或岁易主,
或者每年换个君主,
或月易公,
或者每月换个主公,
鸟惊兽骇,
如同鸟兽般惊恐不安,
莫知所从,
不知所从,
于是豪强并争,
于是豪强们并力争夺天下,
虎裂狼分,
如狼似虎地撕裂分割,
疾博者获多,
迅速搏杀者所获就多,
迟后者见吞。
行动迟缓者就被吞并。
今我与彼皆传国易世矣,
如今我们与古代都是经历改朝换代而流传的国家,
既非秦末鼎沸之时,
既不是秦朝末年天下鼎沸纷争的时代,
实有六国并据之势,
实际上却有六国并立称雄的形势,
故可为文王,
因此可以行文王之事,
难为汉祖。
难以有汉高祖的作为。
夫民之疲劳,则骚扰之兆生,
百姓的疲劳就是产生骚动不安的前兆;
上慢下暴,
在上位的骄慢而在下位残暴,
则瓦解之形起。
就会出现土崩瓦解的形势。
谚曰:
谚语说:
‘射幸数跌,
‘射箭如果屡次不中,
不如审发。
不如慎重瞄准之后再发射。
’是故智者不为小利移目,
’因此有智谋的人不为蝇头小利而动心,
不为意似改步,
不为似是而非的情况改变常态,
时可而后动,
时机成熟以后再行动,
数合而后举,
形势适宜以后再举兵,
故汤、武之师不再战而克,
所以商汤、周武的军队不用再次战斗就能取胜,
诚重民劳而度时审也。
实在是因为重视人民的劳苦状况而能审时度势。
如遂极武黩征,
如果竟然竭尽武力滥用征伐,
土崩势生,
出现了土崩瓦解的形势,
不幸遇难,
又不幸遭遇危难,
虽有智者将不能谋之矣。”
那么即使有有智谋的人也将不会有挽回局势的谋略了。”
三年(戊寅、258)
三年(戊寅,公元258年)
春,
春季,
正月,
正月,
文钦谓诸葛诞曰:
文钦对诸葛诞说:
“蒋班、焦彝谓我不能出而走,
“蒋班、焦彝认为我们不能出城而走,
全端、全怿又率众逆降,
全端、全怿又已率众投降,
此敌无备之时也,
这正是敌人没有防备的时机,
可以战矣。”
可以出城一战了。”
诞及唐咨等皆以为然,
诸葛诞和唐咨等人都认为很对,
遂大为攻具,
于是就大力准备进攻的器具,
昼夜五六日攻南围,
连续五六个昼夜进攻南面的包围,
欲决围而出。
想要突破重围而出。
围上诸军临高发石车火箭,
包围圈上的魏国诸军站在高处发射石车火箭,
逆烧破其攻具,
迎面烧破敌方的进攻器具,
矢石雨下,
箭石像雨一样泻下,
死伤蔽地,
死伤者遍地,
血流盈堑,
流血充满堑沟,
复还城。
诸葛诞等又被迫返回城中。
城内食转竭,
城内的粮食越来越少,
出降者数万口。
出城投降者有数万人之多。
钦欲尽出北方人省食,
文钦想让北方人都出城投降以节省粮食,
与吴人坚守,
留下他与吴国人一起坚守,
诞不听,
但诸葛诞不同意,
由是争恨。
从此两人之间互相怨恨。
钦素与诞有隙,
文钦平时就与诸葛诞有矛盾,
徒以计合,
只是因为反对司马昭的想法相同而结合,
事急愈相疑。
事态紧急了就愈加互相猜疑。
钦见诞计事,
文钦进见诸葛诞商量事情,
诞遂杀钦。
诸葛诞就杀掉了文钦。
钦子鸯、虎将兵在小城中,
文钦之子文鸯、文虎领兵在小城中,
闻钦死,
听到文钦的死讯,
勒兵赴之,
就想带兵去为父报仇,
众不为用,
但众人不为他们效命,
遂单走逾城出,
二人随即独自越过城墙逃出来,
自归于司马昭。
投降了司马昭。
军吏请诛之,
军吏请求杀了他们,
昭曰:
司马昭说:
“钦之罪不容诛,
“文钦罪不容诛,
其子固应就戮;
他的儿子本来也应该杀掉;
然鸯、虎以穷归命,
但文鸯、文虎因走投无路而归顺,
且城未拔,
而且城还没攻破,
杀之是坚其心也。”
杀了他们就更坚定了城内敌兵的死守之心。”
乃赦鸯、虎,
于是赦免了文鸯、文虎,
使将数百骑巡城,呼曰:
让他们率数百骑兵巡城高呼:
“文钦之子犹不见杀,
“文钦之子尚且不被杀,
其余何惧!”
其余之人有什么可害怕!”
又表鸯、虎皆为将军,
又让文鸯、文虎都担任将军,
赐爵关内侯。
并赐爵关内侯。
城内皆喜,
城内之人闻讯都很高兴,
且日益饥困。
而且人们也日益饥饿困乏。
司马昭身自临围,
司马昭亲自来到包围圈,
见城上持弓者不发,
见城上持弓者不发箭,
曰:
就说:
“可攻矣!”
“可以进攻了。”
乃四面进军,
于是下令四面进军,
同时鼓噪登城。
同时鼓噪呐喊登上城墙,
二月,
二月,
乙酉,
乙酉(二十日),
克之。
攻克寿春城。
诞窘急,
诸葛诞情急窘迫,
单马将其麾下突小城欲出,
单枪匹马率领麾下突击小城想要闯出城,
司马胡奋部兵击斩之,
司马胡奋手下的兵士把他杀死,
夷其三族。
又诛杀其三族。
诞麾下数百人,
诸葛诞麾下的数百人,
皆拱手为列,
都拱手排成队列,
不降,
却不投降,
每斩一人,
每杀一人,
辄降之,
就问其余的人降不降,
卒不变,
而他们的态度终究不变,
以至于尽。
以至于最后全部杀尽。
吴将于诠曰:
吴将于诠说:
“大丈夫受命其主,
“大丈夫受命于君主,
以兵救人,
带兵来救人,
既不能克,
既不能取胜,
又束手于敌,
又要被敌人俘虏,
吾弗取也。”
我决不如此。”
乃免胄冒陈而死。
于是就脱掉盔甲突入敌人兵阵而战死。
唐咨、王祚等皆降。
唐咨、王祚等人都投降了。
吴兵万众,
俘虏的吴国兵卒有一万多人,
器仗山积。
缴获的兵器堆得像山一样。
司马昭初围寿春,
司马昭当初包围寿春之时,
王基、石苞等皆欲急攻之,
王基、石苞等人都想加紧攻城,
昭以为“寿春城固而众多,
司马昭认为:“寿春城墙坚固而兵力众多,
攻之必力屈;
攻城必然损失兵力,
若有外寇,
如果再有外部敌人来犯,
表里受敌,
就要表里受敌,
此危道也。
这是危险的做法。
今三叛相聚于孤城之中,
现在三个叛将相聚在孤城之中,
天其或者使同就戮,
天意或许会让他们同时被杀,
吾当以全策縻之。
我当以完备的计策把他们围困在城中。
但坚害三面,
我们只坚守三面,
若吴贼陆道而来,
如果吴兵从陆地而来,
军粮必少;
军粮必少,
吾以游兵轻骑绝其转输,
我们就用游动的轻骑兵断绝他们的运粮道路,
可不战而破也。
这样可以不战而打败敌人。
吴贼破,
吴兵失败,
钦等必成禽矣!”
文钦等人必成笼中之鸟了。”
乃命诸军按甲而守之,
于是命令诸军停止进攻坚守不动,
卒不烦攻而破。
终于不用频频进攻而破城取胜。
议者又以为“淮南仍为叛逆,
议论者又认为:“淮南地区仍为叛逆之徒所占据,
吴兵室家在江南,
这些吴兵的家室都在江南,
不可纵,
不可放他们回去,
宜悉坑之。”
应该把他们全活埋。”
昭曰:
司马昭说:
“古之用兵,
“古人用兵,
全国为上,
以保全对方的国家为上策,
戮其元恶而已。
只杀其首恶而已。
吴兵就得亡还,
吴兵得以逃回去,
适可以示中国之大度耳。”
正好可以显示我国的宽宏大度。”
一无所杀,
结果一个不杀,
分布三河近郡以安处之。
把俘虏分布在三河地区接近京师的地方加以安置。
拜唐咨安远将军,
又授予唐咨安远将军之职,
其余裨将,
其余的副将,
咸假位号,
也都给了他们相应的地位和封号,
众皆悦服。
众人都心悦诚服。
其淮南将士吏民为诞所胁略者,
那些淮南将士吏民被诸葛诞所胁迫掠虏而来的,
皆赦之。
也都赦免放回。
听文鸯兄弟收敛父丧,
听任文鸯兄弟收敛其父之尸,
给其车牛,
并给他们车与牛,
致葬旧墓。
拉到旧墓安葬。
昭遗王基书曰:
司马昭给王基写信说:
“初议者云云,
“当初议论众说纷纭,
求移者甚众,
要求转移到北山的人很多,
时未临履,
当时我没有亲临营垒实地勘察,
亦谓宜然。
也认为应该转移。
将军深算利害,
将军深入地考虑利害得失,
独秉固志,
独自坚持固定的意志,
上违诏命,
上边违背朝廷诏命,
下拒众议,
下面拒绝众人之议,
终至制敌禽贼,
终于制服敌人擒获贼兵,
虽古人所述,
即使是古人所说那些忠臣良将,
不是过也。”
也不能超过你。”
昭欲遣诸军轻兵深入,
司马昭想派遣诸军轻兵深入,
招迎唐咨等子弟,
招抚迎接唐咨等人的子弟,
因衅有灭吴之势。
利用敌人的内部裂痕造成消灭吴国的形势。
王基谏曰:
王基进谏说:
“昔诸葛恪乘东关之胜,
“以前诸葛恪乘着东关获胜之机,
竭江表之兵以围新城,
竭尽江南的兵力以围攻新城,
城既不拔,
城既没有攻克,
而众死者大半。
而兵士也死了大半。
姜维因洮西之利,
姜维凭借洮西的便利条件,
轻兵深入,
轻兵深入,
粮饷不继,
结果粮饷不继,
军覆上。
军队在上遭到覆没。
夫大捷之后,
在取得大胜之后,
上下轻敌,
上下之人就会轻敌,
轻敌则虑难不深。
轻敌则考虑困难的一面就不深。
今贼新败于外,
如今敌人在外部刚刚失败,
又内患未弭,
内部忧患又没有弭合,
是其修备设虑之时也。
这正是他们加紧防备设计御敌的时候。
且兵出逾年,
而且我们的兵士外出已经一年多了,
人有归志,
人人都有归家之心,
今俘馘十万,
如今我们歼灭敌兵十万,
罪人斯得,
擒获罪人,
自历代征伐,
自历代征伐以来,
未有全兵独克如今之盛者也。
还没有既保全兵力又获得全面胜利的战役能象这次这样盛大的。
武皇帝克袁绍于官渡,
武皇帝在官渡战胜袁绍,
自以所获已多,
自认为所获已很多,
不复追奔,
就不再追杀,
惧挫威也。”
这是惧怕挫伤自己的威势。”
昭乃止。
于是司马昭就停止了这次行动。
以基为征东将军、都督扬州诸军事,
任命王基为征东将军,都督扬州诸军事,
进封东武侯。
并晋封他为东武侯。
习凿齿曰:
习凿齿曰:
君子谓司马大将军于是役也,
君子认为,司马大将军在这次战役中,
可谓能以德攻矣。
可说是能以仁德进攻了。
夫建业者异道,
建功立业者采用的方法不同,
各有所尚而不能兼并也。
各有所崇尚却不能同时兼顾。
故穷武之雄,
因此穷兵黩武的雄杰,
毙于不仁;
就会死于不仁;
存义之国,
心存礼义之国,
丧于懦退。
就会丧于懦弱退让。
今一征而禽三叛,
如今一次征战而擒获三个叛逆,
大虏吴众,
俘虏众多吴国兵士,
席卷淮浦,
全部占据了淮浦地区,
浮馘十万,
歼敌十万,
可谓壮矣。
可以说是宏伟了。
而未及安坐,
但还没等坐安稳,
赏王基之功;
就奖赏王基的功劳;
种惠吴人,
在吴人中播种恩惠,
结异类之情;
拢络异国之人的感情;
宠鸯葬钦,
恩宠文鸯,安葬文钦,
忘畴昔之隙;
不记往日的怨恨;
不咎诞众,
不责怪诸葛诞手下的兵将,
使扬土怀愧。
使扬州的人们心怀惭愧。
功高而人乐其成,
功高盖世而人们乐于看到他的成功,
业广而敌怀其德。
业绩广大而敌人也怀念他的恩德。
武昭既敷,
武功的光芒既已流布天下,
文算又洽,
文德的计划又非常广博,
推是道也,
把这种道义推而广之,
天下其孰能当之哉!
天下还有谁能够抵挡呢?
司马昭之克寿春,
司马昭攻克寿春,
钟会谋画居多;
钟会出谋划策很多;因此,
昭亲待日隆,
司马昭对他日益亲近重视,
委以腹心之任,
委任他办理机密要事,
时人比之子房。
当时人把他比之为汉代的张良。
汉姜维闻诸葛诞死,
蜀汉的姜维听到诸葛诞已死,
复还成都,
又返回成都,
复拜大将军。
重新担任大将军之职。
夏,
夏季,
五月,
五月,
诏以司马昭为相国,
诏令任命司马昭为相国,
封晋公,
封为晋公,
食邑八郡,
食邑八个郡,
加九锡;
加赐九锡;
昭前后九让,
司马昭先后推辞了九次,
乃止。
才收回成命。
秋,
秋季,
七月,
七月,
吴主封故齐王奋为章安侯。
吴王封以前的齐王孙奋为章安侯。
八月,
八月,
以骠骑将军王昶为司空。
任命骠骑将军王昶为司空。
诏以关内侯王祥为三老,
诏令以关内侯王祥为三老,
郑小同为五更,
郑小同为五更,
帝率群臣诣太学,
魏帝率领群臣到太学去,
行养老乞言之礼。
行养老乞求善言的礼仪。
小同,玄之孙也。
郑小同是郑玄之孙。
吴国政变与帝位更替
吴孙以吴主亲览政事,
吴国孙因吴王亲自管理政事,
多所难问,
对他又多次质问,
甚惧;
就非常害怕;
返自镬里,
从镬里返回之后,
遂称疾不朝,
就称病不上朝,
使弟威远将军据入仓龙门宿卫,
又让他的弟弟威远将军孙据进入苍龙门担任宿卫,
武卫将军恩、偏将军干、长水校尉分屯诸营,
武卫将军孙恩、偏将军孙、长水校尉孙,分别驻守各军营,
欲以自固。
想用以自保。
吴主恶之,
吴王非常厌恶他,
乃推朱公主死意,
于是就追问朱公主被杀的情况,
全公主惧曰:
全公主害怕地说:
“我实不知,
“我实在不知情,
皆朱据二子熊、损所白。”
都是朱据的两个儿子朱熊、朱损所说的。”
是时熊为虎林督,
当时朱熊担任虎林督,
损为外部督,
朱损担任外部督,
吴主皆杀之。
吴王把他们都杀了。
损妻,
朱损之妻,
即孙峻妹也。
就是孙峻的妹妹。
谏,
孙劝谏,
不从,
吴王不从,
由是益惧。
从此孙更加恐惧。
吴主阴与全公主及将军刘丞谋诛。
吴王暗地里与全公主和将军刘丞谋划杀掉孙。
全后父尚为太常、卫将军,
全后的父亲全尚任太常、卫将军,
吴主谓尚子黄门侍郎纪曰:
吴王对全尚之子黄门侍郎全纪说:
“孙专势,
“孙专擅权势,
轻小于孤。
轻视小看我。
孤前敕之使速上岸,
我以前命令他迅速上岸,
为唐咨等作援,
为唐咨等人作后援,
而留湖中不上岸一步;
但他却留在湖中不上岸一步;
又委罪于朱异,
他又把罪责推卸给朱异,
擅杀功臣,
擅自杀掉有功之臣,
不先表闻;
也不事先上表奏明;
筑第桥南,
他还在朱雀桥南建筑府第,
不复朝见。
不再上朝进见。
此为自在,
在家自由自在,
无所复畏,
无所忌惮,不知还有君上,
不可久忍,
这种情况不能长久忍耐,
今规取之。
我如今要图谋取缔他。
卿父作中军都督,
你的父亲担任中军都督,
使密严整士马,
让他秘密地整顿兵马,
孤当自出临桥,
我当亲自出宫登临桥上,
率宿卫虎骑、左右无难一时围之,
率领宿卫虎骑、左右无难突然包围孙府第,
作版诏敕所领皆解散,
再作版诏命令孙统领的兵士都解散,
不得举手。
不得反抗。
正尔,
如果一切事情都按我所说的去做,
自当得之;
必然能够成功;
卿去,
你出去,
但当使密耳!
必须秘密行事!
卿宣诏卿父,
向你的父亲宣明诏令,
勿令卿母知之;
千万不要让你母亲知道;
女人既不晓大事,
女人既不明晓大事,
且同堂姊,
而且她又是孙的姐姐,
邂逅漏泄,
如果见到孙泄漏出去,
误孤非小也!”
就会误我大事!”
纪承诏以告尚。
全纪接受诏令告诉了全尚。
尚无远虑,
但全尚没有认真考虑,
以语纪母,
就把此事告诉了全纪的母亲,
母使人密语。
她又派人秘密地告诉了孙。
九月,
九月,
戊午,
戊午(二十六日),
夜以兵袭尚,
孙深夜派兵袭击全尚,
执之,
把他扣押起来,
遣弟恩杀刘承于苍龙门外,
又派其弟孙恩在苍龙门外杀掉刘承,
比明,
等到天将明时,
遂围宫。
就包围了王宫。
吴主大怒,
吴王勃然大怒,
上马带执弓欲出,
骑上马带了弓箭就要出宫,
曰:
说道:
“孤大皇帝适子,
“我是大皇帝的嫡子,
在位已五年,
在位已经五年,
谁敢不从者!”
谁敢不服从我!”
侍中近臣及乳母共牵攀止之,
侍中近臣以及乳母等人一起连牵带扯地制止他,
不得出,
未能出宫。
叹咤不食,
吴王叹气发怒不吃饭,
骂全后曰:
又大骂全后说:
“尔父愦愦,
“你的父亲昏愦无能,
败我大事!”
坏了我的大事!”
又遣呼纪,
又派人去叫全纪,
纪曰:
全纪说:
“臣父奉诏不谨,
“我父亲奉行诏命不谨慎,
负上,
辜负了皇上,
无面目复见。”
我没有脸面再见皇上了。”
因自杀。
然后就自杀而死。
使光禄勋孟宗告太庙,
孙让光禄勋孟宗祭告太庙,
废吴主为会稽王。
把吴王废为会稽王。
召群臣议曰:
又召来群臣议论说:
“少帝荒病昏乱,
“少帝耽于享乐多病昏乱,
不可以处大位,
不可以处于天子之位,
承宗庙,
继承宗庙统绪,
已告先帝废之。
已经祭告先帝把他废了,
诸君若有不同者,
诸君若有不同意者,
下异议。”
请提出异议。”
皆震怖,
众人都很震惊恐怖,
曰:
说道:
“唯将军令!”
“愿服从将军的命令!”
遣中书郎李崇夺吴主玺绶,
孙派中书郎李崇夺来吴王的玺绶,
以吴主罪班告远近。
把吴王的罪状布告远近各地。
尚书桓彝不肯署名,
尚书桓彝不肯签署名字,
怒,
孙大怒,
杀之。
杀掉了他。
典军施正劝迎立琅邪王休,
典军施正劝孙把琅邪王孙休迎来立为天子,
从之。
孙同意了。
己未,
己未(二十七日),
使宗正楷与中书郎董朝迎琅邪王于会稽。
孙派宗正孙楷与中书郎董朝到会稽迎接琅邪王。
遣将军孙耽送会稽王亮之国,
派遣将军孙耽送会稽王孙亮到他的封国,
亮时年十六。
孙亮这年十六岁。
徙全尚于零陵,
把全尚迁徙到零陵,
寻追杀之;
随即又去追杀了他,
迁全公主于豫章。
把全公主迁到豫章。
冬,
冬季,
十月,
十月,
戊午,
戊午(疑误),
琅邪王行至曲阿,
琅邪王走到曲阿,
有老公遮王叩头曰:
有位老人拦住他叩头说:
“事久变生,
“事久生变,
天下喁喁。”
天下人都在仰望于陛下。”
是日,
这一天,
进及布塞亭。
行进到布塞亭。
孙以琅邪王未至,
孙因琅邪王没到,
欲入居宫中,
想要进入宫中居住,
召百官会议,
召集百官商议,
皆惶怖失色,
众人都惊惶失色,
徒唯唯而已。
只唯唯地应着而不置可否。
选曹郎虞汜曰:
选曹郎虞汜说:
“明公为国伊、周,
“您是国家的伊尹、周公,
处将相之任,
担当将相的重任,
擅废立之威,
执掌废立的大权,
将上安宗庙,
必将上安定宗庙社稷,
下惠百姓,
下施恩惠于百姓,
大小踊跃,
上下大小之人一片欢呼跳跃,
自以伊、霍复见。
认为您是伊尹、霍光再现于世。
今迎王未至而欲入宫,
现在琅邪王还未迎来而您却想入宫居住,
如是,
如果这样,
群下摇荡,
那么群臣百姓就会动荡不安,
众听疑惑,
众人的心里就会产生疑惑,
非所以永终忠孝,扬名后世也。”
这不是永远发扬忠孝、扬名于后世的做法。”
不怿而止。
孙很不高兴地放弃入宫居住的作法。
汜,翻之子也。
虞汜是虞翻之子。
命弟恩行丞相事,
孙让其弟孙恩执行丞相的职事,
率百僚以乘舆法驾迎琅邪王于永昌亭。
率领百官用皇帝乘坐的车到永昌亭去迎接琅邪王,修筑行宫,用军队的帐篷临时搭起便殿,设置了御座。
孙恩奉上玺符,
己卯(十八日),琅邪王到达便殿,止于东厢。孙恩奉上御玺,
王三让,乃受。
琅邪王辞让三次才接受。
群臣以次奉引,
群臣按照次序在前导引车驾,
王就乘舆,
琅邪王上了乘舆,
百官陪位。
百官在旁陪伴。
以兵千人迎于半野,
孙率兵千人到郊外迎接,
拜于道侧;
拜于道旁;
王下车答拜。
琅邪王下车答拜。
即日,
当天,
御正殿,
驾临正殿,
大赦,
实行大赦,
改元永安。
改年号为永安。
孙称“草莽臣”,
孙自称“草莽臣”,
指阙上书,
在殿前上书,
上印绶、节钺,
交上印绶、节钺,
求避贤路。
请求避让进贤之路。
吴主引见慰谕,
吴王引见他并以好言慰解,
下诏以为丞相、荆州牧,
又下诏任命孙为丞相、荆州牧,
增邑五县;
增加封邑五个县;
以恩为御史大夫、卫将军、中军督,
任命孙恩为御史大夫、卫将军、中军督,
封县侯。
封为县侯。
孙据、干、皆拜将军,
孙据、孙、孙也都授予将军之职,
封侯。
进封侯爵。
又以长水校尉张布为辅义将军,
又任命长水校尉张布为辅义将军,
封永康侯。
封为永康侯。
先是,
早先,
丹阳太守李衡数以事侵琅邪王,
丹阳太守李衡多次因事侵扰琅邪王,
其妻习氏谏之,
他的妻子习氏劝止他,
衡不听。
他也不听。
琅邪王上书乞徙他郡,
后来琅邪王上书请求迁居其他郡,
诏徙会稽。
诏命让他迁到会稽。
及琅邪王即位,
等到琅邪王即位为天子,
李衡忧惧,
李衡十分恐惧,
谓妻曰:
就对他妻子说:
“不用卿言,
“没听你的话,
以至于此。
结果弄到这个地步。
吾欲奔魏,
我想去投奔魏国,
何如?”
怎么样?”
妻曰:
其妻说:
“不可。
“不行。
君本庶民耳,
你本是一个庶民百姓,
先帝相拔过重,
先帝把你破格提拔,
既数作无礼,
现在你既已多次对琅邪王无礼,
而复逆自猜嫌,
而又在心里胡乱猜疑,
逃叛求活,
还想逃亡背主乞求活命,
以此北归,
以你这样的情况跑到北方,
何面目见中国人乎!
又有什么脸面去见中原之人呢?”李衡说:“那我应该怎么办?”其妻说:
琅邪王素好善慕名,
“琅邪王平时就好善而追求声名,
方欲自显于天下,
现在他正想使自己显扬于天下,
终不以私嫌杀君明矣。
终究不会因私人怨恨而杀你,这是很明白的。
可自囚诣狱,
你可以到牢狱把自己囚禁起来,
表列前失,
上表陈述以前的过失,
显求受罪。
公开地要求接受处罚。
如此,
这样,
乃当逆见优饶,
就会反而受到更优厚的待遇,
非但直活而已。”
岂只是仅仅保住性命而已。”
衡从之。
李衡照她的话做了。
吴主诏曰:
吴王下诏说:
“丹阳太守李衡,
“丹阳太守李衡,
以往事之嫌,
因往事的一些嫌隙,
自拘司败。
自我拘禁到刑狱之中。
夫射钩、斩祛,
春秋时管仲箭射齐桓公带钩,寺人披砍断晋文公的衣袖,
在君为君,
但齐桓、晋文当了君主就行君主之事而不计前嫌,我也会如此。
其遣衡还郡,
送李衡回郡,
勿令自疑。”
让他不要自我生疑。”
又加威 远将军,
同时授李衡威远将军之职,
授以戟。
又赠以显示官阶品级的戟。
己丑,
己丑(二十八日),
吴主封故南阳王和子为乌程侯。
吴王封已故南阳王孙和之子孙为乌程侯。
群臣奏立皇后、太子,
群臣奏请立皇太后、太子,
吴主曰:
吴王说:
“朕以寡德,奉承洪业,
“我以微薄之德继承了祖宗的大业,
事日浅,
即位时间很短,
恩泽未敷,
也没有广施恩泽,
后妃之号,嗣子之位,
所以后妃名号、太子地位的确立,
非所急也。
不是当务之急。”
有司固请,
有关部门仍坚持要求,
吴主不许。
但吴王不准。
孙奉牛酒诣吴主,
孙带着牛和酒去拜见吴王,
吴主不受,
但吴王不收,
赍诣左将军张布;
只好送到左将军张布家里;
酒酣,
酒意正浓的时候,
出怨言曰:
孙口出怨言说:
“初废少主时,
“当初废掉少主之时,
多劝吾自为之者;
很多人劝我自立为君;
吾以陛下贤明,
我认为陛下贤明,
故迎之。
因此把他迎来。
帝非我不立,
没有我他当不了皇帝,
今上礼见拒,
但我今天给他送礼却遭到拒绝,
是与凡臣无异,
这是对我与一般大臣没有区别,
当复改图耳。”
我当再另立别人为君。”
布以告吴主,
张布把这些话告诉了吴王,
吴主衔之,
吴王怀恨在心,
恐其有变,
恐怕他发动变乱,
数加赏赐。
所以多次加以赏赐。
戊戌,
戊戌(疑误),
吴主诏曰:
吴王下诏说:
“大将军掌中外诸军事事统烦多,
“大将军掌管中外诸军事,事务繁多,
其加卫将军、御史大夫恩侍中,
今加卫将军、御史大夫孙恩侍中之职,
与大将军分省诸事。”
与大将军一起分担各种事务。”
或有告怀怨侮上,
有人报告孙心怀怨恨侮辱主上,
欲图反者,
想图谋造反,
吴主执以付,
吴王就把那人抓起来交给孙,
杀之,
孙把那人杀了,
由是益惧,
但从此心里更加害怕,
因孟宗求出屯武昌,
通过孟宗向吴王要求外出驻扎在武昌,
吴主许之。
吴王答应了。
尽敕所督中营精兵万余人,
孙命令他所统领的中军精兵万余人,
皆令装载;
都让他们上船,
又取武库兵器,
又取走了武库中的兵器,
吴主咸令给与。
吴王都下令给他。
求中书两郎典知荆州诸军事,
孙又要求让中书两郎一同去管理荆州诸军事,
主者奏中书不应外出,
主管者奏明中书不应外出,
吴主特听之。
但吴王也特许孙带走中书。
其所请求,一无违者。
孙所要求的事没有一件不同意的。
将军魏邈说吴主曰:
将军魏邈对吴王说:
“居外,
“孙居住在外,
必有变。”
必然会有变乱。”
武卫士施朔又告谋反。
武卫士施朔也报告说孙要谋反。
吴主将讨,
吴王将要讨伐孙,
密问辅义将军张布,
就秘密地向辅义将军张布询问计策,
布曰:
张布说:
“左将军丁奉,
“左将军丁奉,
虽不能吏书,
虽不能撰写文书,
而计略过人,
但他计谋过人,
能断大事。”
能决断大事。”
吴主召奉告之,
吴王召来了丁奉,讲了自己的想法,
且问以计画,
并向他询问计策,
奉曰:
丁奉说:
“丞相兄弟支党甚盛,
“丞相的兄弟党羽很多,
恐人心不同,
恐怕人心不同,
不可卒制;
不能突然制服他,
可因腊会有陛兵以诛之。”
可以乘腊祭集会之机用宿卫之兵杀掉他。”
吴主从之。
吴王同意了。
十二月,
十二月,
丁卯,
丁卯(初七),
建业中谣言明会有变,
建业城中有谣言流传说明日腊祭要有事变,
闻之,
孙听到后,
不悦。
很不高兴。
夜,
夜里,
大风,
刮起了大风,
发屋扬沙,
吹掀了屋顶扬起漫天风沙,
益惧。
孙更加害怕。
戊辰,
戊辰(初八),
腊会,
腊祭集会,
称疾不至;
孙称疾不去;
吴主强起之,
吴王强令他来,
使者十余辈,
派使者催促十余次,
不得已,
孙不得已,
将入,
将要入宫,
众止焉。
众人劝他别去。
曰:
孙说:
“国家屡有命,
“国家多次下令,
不可辞。
我不可推辞。
可豫整兵,
你们可以预先整顿好兵力,
令府内起火,
在府内放一把火,
因是可得速还。”
以这个为借口我可以很快回来。”
遂入,
随即入宫,
寻而火起,
不久府内起了火,
求出,
孙要求出去看看,
吴主曰:
吴王说:
“外兵自多,
“外面兵力自然很多,
不足烦丞相也。”
不用麻烦丞相亲自去。”
起离席,
孙起身离席,
奉、布目左右缚之。
丁奉、张布目示左右之人把他绑起来。
叩头曰:
孙叩头说:
“愿徙交州。”
“我愿意迁徙到交州。”
吴主曰:
吴王说:
“卿何不徙滕胤、吕据于交州乎!”
“你为什么不把滕胤、吕据迁到交州?”
复曰:
孙又说:
“愿没为官奴。”
“我愿当个官家奴隶。”
吴主曰:
吴王说:
“卿何不以胤、据为奴乎!”
“你为什么不让滕胤、吕据为奴呢?”
遂斩之。
随即就把他杀了。
以首令其众曰:
又拿着孙的首级对他手下的兵将说:
“诸与同谋者,
“凡与孙同谋的人,
皆赦之。”
一律赦免。”
放仗者五千人。
放下兵器投降者有五千人。
孙乘船欲降北,
孙乘船逃走想要投降魏国,
追杀之。
吴王派人追杀了他。
夷三族,
诛杀了孙的三族,
发孙峻棺,
又掘开孙峻的坟墓,
取其印绶,
取出他的印绶,
斫其木而埋之。
消薄了他的棺木然后再埋上。
己巳,
己巳(初九),
吴主以张布为中军督。
吴王任命张布为中军督。
改葬诸葛恪、滕胤、吕据等,
又改葬了诸葛恪、滕胤、吕据等人,
其罹恪等事远徒者,一切召还。
凡受诸葛恪等人之事连累而迁徙远方的人全部召回。
朝臣有乞为诸葛恪立碑者,
朝廷大臣中有人请求为诸葛恪立碑,
吴主诏曰:
吴王下诏说:
“盛夏出军,
“他盛夏出军,
士卒伤损,
士卒损伤严重,
无尺寸之功,
又没有取得任何成功,
不可谓能;
不能说是有才能;
受托孤之任,
他接受托孤的重任,
死于竖子之手,
却死在一个小子手里,
不可谓智。”
不能说是有智。”
遂寝。
于是为他立碑的建议就作罢了。
初,
当初,
汉昭烈留魏延镇汉中,
蜀汉昭烈帝刘备留魏延镇守汉中,
皆实兵诸围以御外敌,
他在各个外围城中布满兵力以抵御入侵之敌,
敌若来攻,
敌人如果来进攻,
使不得入。
不让他们攻入。
及兴势之役,
在兴势的战役中,
王平捍拒曹爽,
王平勇猛地抗拒曹爽,
皆承此制。
也都承用了这种用兵之法。
及姜维用事,
到姜维掌兵时,
建议以为“错守诸围,
提出建议,认为“置兵驻守各个据点,
适可御敌,
只能抵御入侵之敌,
不获大利。
不能获得大胜。
不若使敌至,
不如让敌兵进入,
诸围皆敛兵聚谷,
各据点都收敛兵力积聚粮食,
退就汉、乐二城,
退守汉、乐二城,
听敌入平,
任凭敌人进入平原之地,
重关头镇守以捍之,
我们镇守重要的关口以抵御敌人,
令游军旁出以伺其虚。
再派游动军队在附近埋伏以伺察敌人的虚弱之处加以攻击。
敌攻关不克,
敌人攻关不能取胜,
野无散谷,
野外又没有分散的粮食,
千里运粮,
他们从千里之外运送粮食,
自然疲乏;
自然会非常疲乏劳顿;
引退之日,
乘敌人撤兵的时候,
然后诸城并出,
我们各城守军一起出击,
与游军并力搏之,
与游动军队共同与敌人拼杀,
此殄敌之术也。”
这是消灭敌人的战术。”
于是汉主令督汉中胡济却住汉寿,
于是汉后主下令让督领汉中的胡济撤兵进驻汉寿,
监军王含守乐城,
让监军王含镇守乐城,
护军蒋斌守汉城。
让护军蒋斌镇守汉城。
四年(己卯、259)
四年(己卯,公元259年)
春,
春季,
正月,
正月,
黄龙二见宁陵井中。
黄龙两次出现于宁陵的井中。
先是,
在此之前,
顿丘、冠军、阳夏井中屡有龙见,
顿丘、冠军、阳夏地方的井中多次有龙出现,
群臣以为吉祥,
群臣认为这是吉祥的象征,
帝曰:
魏帝说:
“龙者,君德也。
“龙代表了君主之德。
上不在天,
它上不在天,
下不在田,
下不在田,
而数屈于井,
而多次屈居圩井中,
非嘉兆也。”
这不是好的兆头。”
作《潜龙诗》以自讽,
于是作《潜龙诗》以自我讽喻,
司马昭见而恶之。
司马昭看后十分不满。
夏,
夏季,
六月,
六月,
京陵穆侯王昶卒。
京陵穆侯王昶去世。
汉主封其子谌为北地王,
汉后主封其子刘谌为北地王,
询为新兴王,
刘询为新兴王,
虔为上党王。
刘虔为上党王。
尚书令陈祗以巧佞有宠于汉主,
尚书令陈祗因善于花言巧语逢迎讨好,深得汉王宠幸,
姜维虽位在祗上,
姜维的地位虽在孙祗之上,
而多率众在外,
但大部分时间率兵在外,
希亲朝政,
很少参与朝政,
权任不及祗。
所以权力不如陈祗大。
秋,
秋季,
八月,
八月,
丙子,
丙子(二十日),
祗卒;
陈祗去世;
汉主以仆射义阳董厥为尚书令,
汉后主任命仆射、义阳人董厥为尚书令,
尚书诸葛瞻为仆射。
尚书诸葛瞻为仆射。
冬,
冬季,
十一月,
十一月,
车骑将军孙壹为婢所杀。
车骑将军孙壹被奴婢所杀。
是岁,
这一年,
以王基为征南将军,
任命王基为征南将军,
都督荆州诸军事。
都督荆州诸军事。
元皇帝上景元元年(庚辰、260)
魏元帝景元元年(庚辰,公元260年)
曹魏末路与晋公崛起
春,
春季,
正月,朔,
正月朔(初一),
日有食之。
发生日食。
夏,
夏季,
四月,
四月,
诏有司率遵前命,
诏令有关官员一切遵照以前的命令,
复进大将军昭位相国,
再次晋升大将军司马昭为相国,
封晋公,
封为晋公,
加九锡。
加赐九锡。
帝见威权日去,
魏帝见自己的权力威势日渐削弱,
不胜其忿。
感到不胜忿恨。
五月,
五月,
己丑,
己丑(初七),
召侍中王沈、尚书王经、散骑常侍王业,
召见侍中王沈、尚书王经、散骑常侍王业,
谓曰:
对他们说:
“司马昭之心,
“司马昭的野心,
路人所知也。
连路上的行人都知道。
吾不能坐受废辱,
我不能坐等被废黜的耻辱,
今日当与卿自出讨之。”
今日我将亲自与你们一起出去讨伐他。”
王经曰:
王经说:
“昔鲁昭公不忍季氏,
“古时鲁昭公因不能忍受季氏的专权,
败走失国,
讨伐失败而出走,丢掉了国家,
为天下笑。
被天下人所耻笑。
今权在其门,为日久矣,
如今权柄掌握在司马昭之手已经很久了,
朝廷四方皆为之致死,不顾逆顺之理,
朝廷内以及四方之臣都为他效命而不顾逆顺之理,
非一日也。
也不是一天了。
且宿卫空阙,
而且宫中宿卫空缺,
兵甲寡弱,
兵力十分弱小,
陛下何所资用;
陛下凭借什么?
而一旦如此,
而您一旦这样做,
无乃欲除疾而更深之邪!
不是想要除去疾病却反而使病更厉害了吗?
祸殆不测,
祸患恐怕难以预测,
宜见重祥。”
应该重新加以详细研究。”
帝乃出怀中黄素诏投地曰:
魏帝这时就从怀中拿出黄绢绍书扔在地上说:
“行之决矣!
“这样做已经决定了!
正使死保惧,
纵使死了又有什么可怕的,
况不必死邪!”
何况不一定会死呢!”
于是入白太后。
说完就进内宫禀告太后。
沈、业奔走告昭,
王沈、王业跑出去告诉司马昭,
呼经欲与俱,
想叫王经与他们一起去,
经不从。
但王经不去。
帝遂拔剑升辇,
魏帝随即拔出剑登辇,
率殿中宿卫苍头官僮鼓噪而出。
率领殿中宿卫和奴仆们呼喊着出了宫。
昭弟屯骑校尉遇帝于东止车门,
司马昭的弟弟屯骑校尉司马在东止车门遇到魏帝,
左右呵之,
魏帝左右之人怒声呵斥他们,
众奔走。
司马的兵士被吓得逃走了。
中护军贾充自外入,
中护军贾充从外而入,
逆与帝战于南阙下,
迎面与魏帝战于南面宫阙之下,
帝自用剑。
魏帝亲自用剑拼杀。
众欲退,
众人想要退却,
骑督成弟太子舍人济问充曰:
骑督成之弟太子舍人成济问贾充说:
“事急矣,
“事情紧急了,
当云何!”
你说怎么办?”
充曰:
贾充说:
“司马公畜养汝等,
“司马公养你们这些人,
正为今日。
正是为了今日。
今日之事,
今日之事,
无所问也!”
没什么可问的!”
济即抽戈前刺帝,
于是成济立即抽出长戈上前刺杀魏帝,
殒于车下。
把他杀死于车下。
昭闻之,大惊,
司马昭闻讯大惊,
自投于地。
自己跪倒在地上。
太傅孚奔往,
太傅司马孚奔跑过去,
枕帝股而哭甚哀,
把魏帝的头枕在自己的腿上哭得十分悲哀,
曰:
哭喊着说:
“杀陛下者,
“陛下被杀,
臣之罪也!”
是我的罪过啊!”
昭入殿中,
司马昭进入殿中,
召群臣会议。
召集群臣议论。
尚书左仆射陈泰不至,
尚书左仆射陈泰不来,
昭使其舅尚书荀召之,
司马昭让陈泰之舅尚书荀去叫他,
泰曰:
陈泰说:
“世之论者以泰方于舅,
“人们议论说我陈泰可以和您相比,
今舅不如泰也。”
今天看来您不如我陈泰。”
子弟内外咸共逼之,
但子弟们里里外外都逼着陈泰去,
乃入,
这才不得已而入宫,
见昭,
见到司马昭,
悲恸,
悲恸欲绝,
昭亦对之注曰:
司马昭也对着他流泪,说:
“玄伯,
“玄伯,
卿何以处我?”
你将怎样对待我呢?”
泰曰:
陈泰说:
“独有斩贾充,
“只有杀掉贾充,
少可以谢天下耳。”
才能稍稍谢罪于天下。”
昭久之曰:
司马昭考虑了很久才说:
“卿更思其次。”
“你再想想其他办法。”
泰曰:
陈泰说:
“泰言惟有进于此,
“我说的只能是这些,
不知其次。”
不知其他。”
昭乃不复更言。,
司马昭就不再说话了。
之子也。
荀是荀之子。
太后下令,
太后下令,
罪状高贵乡公,
列举高贵乡公的罪状,
废为庶人,
把他废为庶人,
葬以民礼。
以百姓的丧礼安葬。
收王经及人其家属付廷尉。
拘捕了王经及其家属交付廷尉处置。
经谢其母,
王经向他母亲谢罪,
母颜色不变,
他母亲脸色不变,
笑而应曰:
笑着回答说:
“不谁不死,
“人谁能不死,
正恐不得其所;
只恐怕死的不得其所。
以此并命,
为此事大家同死,
何恨之有!”
还有什么遗恨!”
及就诛,
到被诛杀的那天,
故吏向雄哭之,
故吏向雄为之痛哭,
哀动一市。
悲哀之情感动了整个街市之人。
王沈以功封安平侯。
王沈因有功被封为安平侯。
庚寅,
庚寅(初八),
太傅孚等上言,
太傅司马孚等人向朝廷进言,
请以王礼葬高贵乡公,
请求以藩王的丧礼安葬高贵乡公,
太后许之。
太后同意了。
使中护军司马炎迎燕王宇之子常道乡公璜于邺,
派中护军司马炎到邺城去迎接燕王曹宇之子常道乡公曹璜,
以为明帝嗣。
作为魏明帝的继承人。
炎,昭之子也。
司马炎是司马昭之子。
辛卯,
辛卯(初九),
群公奏太后自今令书皆称诏制。
各位公侯向太后奏明,从今日起太后下达的命令文书都称为诏。
癸卯,
癸卯(二十一日),
司马昭固让相国、晋公、九锡之命,
司马昭坚决推辞封锡相国、晋公、九锡的命令,
太后诏许之。
太后下诏同意。
戊申,
戊申(二十六日),
昭上言:
司马昭进言说:
“成济兄弟大逆不道,
“成济兄弟大逆不道,
夷其族。”
要诛灭其族。”
六月,
六月,
癸丑,
癸丑(初一),
太后诏常道乡公更名奂。
太后下诏让常道乡公改名为奂。
甲寅,
甲寅(初二),
常道乡公入洛阳,
常道乡公进入洛阳,
是日,
当天,
即皇帝位,
即皇帝位,
年十五,
时年十五岁。
大赦,
实行大赦,
改元。
改年号为景元。
丙辰,
丙辰(初四),
诏进司马昭爵位九锡如前,
诏令晋升司马昭的爵位、九锡如前所命,
昭固让,
司马昭坚决推辞,
乃止。
于是作罢。
癸亥,
癸亥(十一日),
以尚书右仆射王观为司空。
任命尚书右仆射王观为司空。
吴都尉严密建议作浦里塘,
吴国都尉严密建议建造浦里塘,
群臣皆以为难;
群臣都认为很困难,
唯卫将军陈留濮阳兴以为可成,
只有卫将军、陈留人濮阳兴认为可以建成,
遂会诸军民就诈,
于是集中各地军民去建造,
功费不可胜数。
工程耗资巨大,
士卒多死亡,
士卒也有很多人死亡,
民大愁怨。
百姓十分愁苦怨恨。
会稽郡谣言王亮当还为天子,
会稽郡有谣言说会稽王孙亮会重返天子之位,
而亮宫人告亮使巫祷祠,
而孙亮的宫人告发说孙亮让巫者祈祷,
有恶言,
说了些不好的话,
有司以闻。
有关官吏把这些情况奏告朝廷。
吴主黜亮为候官侯,
吴王贬孙亮为侯官侯,
遣之国;
并遣送他去封国;
亮自杀,
孙亮自杀,
卫送者皆伏罪。
护送之人也都被治罪。
冬,
冬季,
十月,
十月,
阳乡肃侯王观卒。
阳乡肃侯王观去世。
十一月,
十一月,
诏尊燕王,
诏令尊崇燕王曹宇,
待以殊礼。
并待以特殊的礼遇。
十二月,
十二月,
甲午,
甲午(十六日),
以司隶校尉王祥为司空。
任命司隶校尉王祥为司空。
尚书王沈为豫州刺史。
尚书王沈担任豫州刺史。
初到,
上任之初,
下教敕属城及士民曰:
下命令给所辖各城邑及士民百姓说:
“若有能陈长吏可否,
“如有能陈述官吏的好坏,
说百姓所患者,
诉说百姓忧虑的人,
给谷五百斛。
赐给粮食五百斛。
若说刺史得失,
如有能说出刺史得失,
朝政宽猛者,
朝政宽严的人,
给谷千斛。”
赐给粮食一千斛。”
主簿陈、褚入白曰:
主簿陈、褚入府禀告说:
“教旨思闻苦言,
“教令的宗旨是想听一听百姓的苦衷之言,
示以劝赏。
加以劝勉和赏赐。
窃恐拘介子士或惮赏而不言,
我们恐怕那些清正廉洁之士害怕受赏而不说,
贪昧之人将慕利而妄举。
而那些贪婪昏昧之人将要求利而胡言乱语。
苟不合宜,
如果说得不合适,
赏不虚行,
赏赐不会白白地给他,
则远听者未知当否之所在,
但那些不了解内情的人不知正确错误之所在,
徒见言之不用,
只看到说的话不被采用,
因谓设而不行。
于是认为您设置赏格而不真正实行。
愚以为告下之事,
我们认为告示百姓之事,
可少须后。”
可以稍等一等再说。”
沈又教曰:
王沈又下令说:
“夫兴益于上,
“进言有益于上,
受分于下,
赏赐给予百姓,
斯乃君子之操,
这是君子的德操,
何不言之有!”
有什么理由不说?”
褚复白曰:
褚又禀告说:
“尧、舜、周公所以能致忠 谏者,
“尧、舜、周 公之所以能使人忠心进谏,
以其款诚之心著也。
是因为他们诚恳真挚的心十分显著。
冰炭不言而冷热之质自明者,
冰炭不会说话而其冷热的本质自然很明确,
以其有实也。
这是因为它们是真实的。
若好忠直,
如果喜好忠直之言,
如冰炭之自然,
能象冰炭那样自然,
则谔谔之言将不求而自至。
那么忠直之言将不用求就会自然而至。
若德不足以配唐、虞,
如果德操不足以同唐尧、虞舜相配,
明不足以并周公,
贤明不足以同周公相比,
实不可以同冰炭,
真实不能象冰炭一样,
虽悬重赏,
那么尽管出具重赏,
忠谏之言未可致也。”
忠心直谏之言也不会听到。”
沈乃止。
于是王沈就停止了赏赐进言的作法。
二年(辛巳、261)
二年(辛巳,公元261年)
春,
春季,
三月,
三月,
襄阳太守胡烈表言:
襄阳太守胡烈上表说:
吴将邓由、李光等十八屯同谋归化,
“吴国将领邓由、李光等十八个营垒共同商定归顺我国,
遣使送质任,
并派遣使者送来人质,
欲令郡兵临江迎拔。”
想让我们的军队开到长江边去迎取。”
诏王基部分诸军径造沮水以迎之。
诏令让王基布置军队直接到沮水去迎接。诏书说:
“若由等如期到者,
“如果邓由等人能如期到达,
便当因此震荡江表。”
就会因此而震荡江表。”
基驰驿遗司马昭书,
王基派驿使快速送信给司马昭,
说由等可疑之状,
陈述邓由等人的可疑情况,说:
“且当清澄,
“此事还应当进一步澄清查证,
未宜便举重兵深入应之。”
不应立即发重兵深入敌境去接应。”
又曰:
又说:
“夷陵东西皆险狭,
“夷陵东西两边都是险要狭隘之地,
竹木丛蔚,
竹木丛密茂盛,
卒有要害,
如果敌人突然在要害之地出击,
弩马不陈。
那么我们的兵马就不能施展力量。
今者盘角濡弱,
如今正值春夏之交,弓弩受潮而柔软无力,
水潦方降,
而且正当降雨之后,
废盛农之务,
此时废弃繁忙的农事,
要难必之利,
邀取难以必得的利益,
此事之危者也。
这是危险的事情。
姜维之趣上,
姜维趋进上,
文钦之据寿春,
文钦占据寿春,
皆深入求利,以取覆没,
都是因深入敌境求取利益而遭到全军覆没的结局,
此近事之鉴戒也。
这是近来之事的戒鉴。
嘉平已来,
嘉平年间以来,
累有内难,
多次发生内部危难,
当今之宜,
当今我们应做的事宜,
当务镇安社稷,
最重要的是力求安定国家社稷,
抚宁上下,
抚慰上下臣民,
力农务本,
努力从事农业生产。
怀柔百姓,
安抚百姓,
未宜动众以求外利也。”
不应兴师动众以求外部利益。”
昭累得基书,
司马昭多次得到王基书信,
意狐疑,
犹豫不定,
敕诸军已上道者,且权停住所在,
命令已经上路的诸军暂时停止前进就地驻扎,
须候节度。
等候新的部署。
基复遗诏书曰:
王基又给司马昭写信说:
“昔汉祖纳郦生之说,
“以前汉高祖采纳郦食其的意见,
欲封六国,
想要分封六国,
寤张良之谋而趣销印。
明白张良的谋略后就迅速追回销毁了已刻之印。
基谋虑浅短,诚不及留侯,
我的谋虑短浅实在不如留侯张良,
亦惧襄阳有食其之谬。”
但也害怕襄阳之事会出现听信郦食其之言的错误。”
昭于是罢兵,
于是司马昭停止进兵,
报基书曰:
又给王基写回信说:
“凡处事者多曲相从顺,
“一般人处事大多曲己而顺从,
鲜能确然共尽理实,
很少能明确而详尽地向我陈述实在的道理。
诚感忠爱,
真诚地感谢你的忠爱,
每见规示,
多次得到你的规劝晓喻。
辄依来旨,
现在就依照你来信的意思,
已罢军严。”
已经停止了发兵。”
既而由等果不降。烈,
到了约定日期,邓由等人果然不来投降。
奋之弟也。
胡烈是胡奋之弟。
秋,
秋季,
八月,
八月,
甲寅,
甲寅(疑误),
复命司马昭进爵位如前,
再次命令司马昭晋升爵位像以前那样,
不受。
他仍然不接受。
冬,
冬季,
十月,
十月,
汉主以董厥为辅国大将军,
汉后主任命董厥为辅国大将军,
诸葛瞻为都护、卫将军,
诸葛瞻为都护、卫将军,
共平尚书事,
共同管理尚书事,
以侍中樊建为尚书令。
又任命侍中樊建为尚书令。
时中常侍黄皓用事,
当时宦官中常侍黄皓当政,
厥、瞻皆不能矫正,
董厥、诸葛瞻都不能纠正他的错误行事,
士大夫多附之,
士大夫们也都依附于他,
唯建不与皓往来。
只有樊建不与黄皓往来。
秘书令正久在内职,
秘书令正多年在宫内任职,
与皓比屋,
与黄皓的房屋相邻,
周旋三十余年,
周旋共处三十余年,
澹然自守,
淡然自守,
以书自娱,
每日以读书为乐,
既不为皓所爱,
既不被黄皓所喜爱,
亦不为皓所憎,
也不被黄皓所憎恶,
故官不过六百石,
因此官职不过六百石,
而亦不罹其祸。
但也没遭受祸患。
汉主弟甘陵王永憎皓,
汉后主的弟弟甘陵王刘永憎恶黄皓,
皓谮之,
黄皓就在汉后主面前诋毁他,
使十年不得朝见。
使他十年都不得朝见。
吴主使五官中朗将薛聘于汉,
吴王派五官中朗将薛到蜀汉去访问,
及还,
回来后,
吴主问汉政得失,
吴王向他询问蜀汉朝政的得失,
对曰:
他回答说:
“主暗而不知其过,
“主上昏乱暗弱而不知自己的错误,
臣下容身以求免罪,
臣下安身其间只求免罪不思进取,
入其朝不闻直言,
进入其朝廷听不到忠直之言,
经其野民皆菜色。
途经其田野看到百姓们都面有饥色。
臣闻燕雀处堂,
我听说燕雀处于堂屋之上,
子母相乐,
子母之间相互嘻乐,
以为至安也,
认为这是最安定的地方,
突决栋焚,
烟囱破裂屋栋被焚,
而燕雀怡然不知祸之将及,
而燕雀仍怡然自得而不知祸之将至,
其是之谓乎!”,综之子也。
这指的就是蜀汉目前的状况。”
是岁,
这一年,
鲜卑索头部大人拓跋力微始遣其子沙漠汗入贡,
鲜卑族索头部大人拓跋力微第一次派他的儿子沙漠汗入朝进贡,
因留为质。
于是就留下他为人质。
力微之先,
拓跋力微的祖先,
世居北荒,
世代居住在北部荒远之地,
不交南夏。
不与南方的华夏交往。
至可汗毛,
到可汗拓跋毛时,
始强大,
开始强大起来,
统国三十六,
统治的小国有三十六个,
大姓九十九;
大姓之族九十九个;
后五世至可汗推寅,
经历五代到可汗拓跋推寅,
南迁大泽;
向南迁至大泽;
又七世至可汗邻,
又经历了七世至可汗拓跋邻,
使其兄弟七人及族人乙旃氏、车氏分统部众为十族,
让他的兄弟七人以及同族人乙旃氏、车氏,分开统领部族百姓成为十个部族,
邻老,
拓跋邻老了之后,
以位授其子诘汾,
传位给他的儿子拓跋诘汾,
使南迁,
让他再往南迁,
遂居匈奴故地。
就定居在匈奴人的故地。
诘汾卒,
拓跋诘汾死后,
力微立,
拓跋力微即位,
复徙居定襄之盛乐,
又迁居到定襄郡的盛乐县,
部众浸盛,
部族的兵民日益强盛,
诸部皆畏服之。
其他各部族都畏惧服从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