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98 晋纪二十 - 资治通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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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98 晋纪二十

文白对照

司马光

后赵内乱频发,石氏诸子相残,冉闵篡位建魏,慕容燕国乘势崛起,桓温北伐中原。

孝宗穆皇帝上之下永和四年(戊申、348)
晋纪二十 晋穆帝永和四年(戊申,公元348年) 
 
夏,
夏季, 
四月,
四月, 
林邑寇九真,
林邑国的军队进犯九真郡, 
杀士民什八九。
当地的士兵百姓十之八九被杀。 
 

石氏兄弟相残

赵秦公韬有宠于赵王虎,
后赵秦公石韬受到后赵王石虎宠爱, 
欲立之,
石虎想立他为太子, 
以太子宣长,
可是因为已立太子石宣为长, 
犹豫未决。
犹豫不决。 
宣尝忤旨,
石宣曾违背后赵王的指令, 
虎怒曰:
石虎气愤地说: 
“悔不立韬也!”
“真后悔当初没立石韬为太子!” 
韬由是益骄,
石韬因此而更加傲慢无忌。 
造堂于太尉府,
他在太尉府建造了一座殿堂, 
号曰宣光殿,
命名为宣光殿, 
梁长九丈。
横梁长达九丈。 
宣见之,
石宣看到后认为冒犯了他的姓名, 
大怒,
勃然大怒, 
斩匠,
便杀掉了工匠, 
截梁而去;
截断了横梁,拂袖而去。 
韬怒,
石韬对此也怒不可遏, 
增之至十丈。
又把横梁加长到十丈。 
宣闻之,
石宣听说后, 
谓所幸杨杯、牟成、赵生曰:
对他的亲信杨杯、牟成、赵生说: 
“凶竖傲愎乃敢尔!
“这小子竟敢如此傲慢刚愎! 
汝能杀之,
你们如果能把他杀掉, 
吾入西宫,
我即位入主西宫后, 
当尽以韬之国邑分封汝等。
一定把他现在占据的封国郡邑全都分封给你们。 
韬死,
石韬死后, 
主上必临丧,
主上一定会亲临哀悼, 
吾因行大事,
到时我趁机把他也杀掉, 
蔑不济矣。”
没有不能成功的。” 
杯等许诺。
杨杯等人同意了。 
 
秋,
秋季, 
八月,
八月, 
韬夜与僚属宴于东明观,
石韬因为和他手下的同僚在东明观夜宴, 
因宿于佛精舍。
就宿于佛精舍。 
宣使杨杯等缘猕猴梯而入,
石宣乘机派杨杯等人爬着梯子溜进佛精舍, 
杀韬,
杀死了石韬, 
置其刀箭而去。
扔下杀人刀箭潜逃而去。 
旦曰,
第二天, 
宣奏之,
石宣禀报了石韬被杀的消息, 
虎哀惊气绝,
石虎闻讯后悲惊交加,顿时昏厥过去, 
久之方苏。
许久才苏醒过来。 
将出临其丧,
当他正要前往参加丧事活动时, 
司空李农谏曰:
司空李农劝他说: 
“害秦公者未知何人,
“杀害秦公石韬的人现在还不知道是谁, 
贼在京师,
凶手尚在京师, 
銮舆不宜轻出。”
国王的车乘不宜轻率出动。” 
虎乃止,
石虎于是取消了亲临丧事的计划, 
严兵发哀于太武殿。
命令士兵严加戒备,只在太武殿进行哀悼。 
宣往临韬丧,
石宣前往参加石韬的丧事活动, 
不哭,
不仅不哭, 
直言“呵呵”,
还“呵呵”窃笑, 
使举衾观尸,
又让人揭开覆盖尸体的被子观看尸体, 
大笑而去。
然后大笑离去。 
收大将军记室参军郑靖、尹武等,
他又把大将军记室参军郑清、尹武等人抓了起来, 
将委之以罪。
准备委罪于他们。 
 
虎疑宣杀韬,
石虎怀疑石宣杀害了石韬, 
欲召之,
想召见他, 
恐其不入,
又怕他不来, 
乃诈言其母杜后哀过危;
于是便谎称他母亲杜后因悲哀过度而病危。 
宣不谓见疑,
石宣没有察觉已怀疑到了自己头上, 
入朝中宫,
入朝来到中宫, 
因留之。
便被扣留了起来。 
建兴人史科知其谋,
建兴人史科知道石宣策划杀害石韬的计谋, 
告之;
告发了他们, 
虎使收杨杯、牟成,
石虎便派人去抓杨杯、牟成, 
皆亡去;
但他们都逃跑了, 
获赵生,
只抓到了赵生。 
诘之,
经过追问, 
具服。
他全部招供。 
虎悲怒弥甚,
石虎听完后更加悲痛愤怒, 
囚宣于席库,
于是便把石宣囚禁在贮藏坐具的仓库中, 
以铁环穿其颔而锁之,
用铁环穿透他的下巴颏并上了锁, 
取杀韬刀箭舐其血,
拿来杀害石韬的刀箭让他舔上面的血, 
哀号震动宫殿。
石宣的哀鸣嚎叫声震动宫殿。 
佛图澄曰:
佛图澄对石虎说: 
“宣、韬皆陛下之子,
“石宣、石韬都是陛下的儿子, 
今为韬杀宣,
今天如果为了石韬被杀而再杀了石宣, 
是重祸也。
这便是祸上加祸了。 
陛下若加慈恕,
陛下如果能对他施以仁慈宽恕, 
福祚犹长;
福祚的气运尚可延长; 
若必诛之,
如果一定要杀了他, 
宣当为彗星下扫邺宫。”
石宣当化为彗星而横扫邺宫。” 
虎不从。
石虎没有听从劝说。 
积柴于邺北,
他命令在邺城之北堆上柴草, 
树标其上,
上面架设横杆, 
标末置鹿卢,
横杆的末端安置辘轳, 
穿之以绳,
绕上绳子, 
倚梯柴积,
把梯子倚靠在柴堆上, 
送宣其下,
将石宣押解到下边, 
使韬所幸宦者郝稚、刘霸拔其发,
又让石韬所宠爱的宦官郝稚、刘霸揪着石宣的头发, 
抽其舌,
拽着石宣的舌头, 
牵之登梯;
拉他登上梯子; 
郝稚以绳贯其颔,
郝稚把绳索套在他的脖子上, 
鹿卢绞上。
用辘轳绞上去。 
刘霸继其手足,
刘霸砍断他的手脚, 
斫眼溃肠,
挖出他的眼睛,刺穿他的肠子, 
如韬之伤。
使他被伤害的程度和石韬一样。 
四面纵火,
然后又在柴堆四周点火, 
烟炎际天。
浓烟烈焰冲天而起。 
虎从昭仪已下数千人登中台以观之。
石虎则跟随昭仪官以下数千人登上中台观看。 
火灭,
火灭以后, 
取灰分置诸门交道中。
又取来灰烬分别放在通向各个城门的十字大路当中。 
杀其妻子九人。
还杀掉了石宣的妻儿九人。 
宣少子才数岁,
石宣的小儿子刚刚几岁, 
虎素爱之,
石虎平素非常喜爱他, 
抱之而泣,
因此临杀前抱着他哭泣, 
欲赦之,
意欲赦免, 
其大臣不听,
但手下的大臣们却不同意, 
就抱中取而杀之;
从怀抱中要过来就给杀掉了。 
儿挽虎衣大叫,
当时小孩拽着石虎的衣服大叫大闹, 
至于绝带,
以至于连腰带都拽断了, 
虎因此发病,
石虎也因此得了大病。 
又废其后杜氏为庶人。
石虎还黜废了石宣的母后杜氏,贬其为庶人。 
诛其四率已下三百人,
又杀掉了石宣周围的三百人, 
宦者五十人,
宦官五十人, 
皆车裂节解,
全都是车裂肢解以后, 
弃之漳水。
抛尸于漳水河中。 
其东宫以养猪牛。
石宣居住的太子东宫被改作饲养猪牛的地方。 
东宫卫士十余万人皆谪戍凉州。
东宫卫士十多万人全都被贬谪戍卫凉州。谋杀石韬事发之前, 
先是赵揽言于虎曰:
赵揽曾对石虎说: 
“宫中将有变,
“宫中将有变故, 
宜备之。”
宜加防备。” 
及宣杀韬,
等到石宣谋杀石韬以后, 
虎疑其知而不告,
石虎怀疑他早知此事而不禀告, 
亦诛之。
把他也杀了。 
 
朝廷论平蜀之功,
东晋朝廷讨论平定蜀汉的功劳, 
欲以豫章郡封桓温。
想把豫章郡赐封给桓温。 
尚书左丞荀蕤曰:
尚书左丞荀蕤说: 
“温若复平河、洛,
“桓温如果再平定了黄河、洛水一带, 
将何以赏之?”
那将用什么赏赐他呢?” 
乃加温征西大将军、开府仪同三司,
于是朝廷让桓温担任征西大将军、开府仪同三司, 
封临贺郡公;
封为临贺郡公, 
加谯王无忌前将军;
让谯王司马无忌担任前将军, 
袁乔龙骧将军,
让袁乔出任龙骧将军, 
封湘西伯。
并封为湘西伯。 
蕤,菘之子也。
荀蕤是荀菘的儿子。 
 
温既灭蜀,
桓温平定了蜀地以后, 
威名大振,
权威日盛,名声大振, 
朝廷惮之。
连朝廷对他也惧怕三分。 
会稽王昱以扬州刺史殷浩有盛名,
会稽王司马昱认为扬州刺史殷浩素有盛名, 
朝野推服,
朝野对他都很推崇佩服, 
引为心膂,
便以他作为心腹骨干, 
与参综朝权,
让他参与总揽朝廷权力, 
欲以抗温;
想以此来和桓温抗衡。 
由是与温相疑贰。
从此殷浩和桓温便逐渐开始互相猜忌,进而彼此产生了异心。 
 
浩以征北长史荀羡、前江州刺史王羲之,夙有令名,
殷浩认为征北长史荀羡和前任江州刺史王羲之历来名声不错, 
擢羡为吴国内史,
便提升荀羡为吴国内史, 
羲之为护军将军,
提升王羲之为护军将军, 
以为羽翼。
作为自己的辅佐。 
羡,蕤之弟;羲之,
荀羡是荀蕤的弟弟, 
导之从子也。
王羲之是王导的侄子。 
羲之以为内外协和,
王羲之认为只有朝廷内外融洽团结、和谐相处, 
然后国家可安,
然后国家才能安定, 
劝浩不宜与温构隙;
于是就劝说殷浩不要和桓温制造隔阂, 
浩不从。
但殷浩却没有听从。 
 
燕王有疾,
前燕王慕容身患疾病, 
召世子俊属之曰:
他召来太子慕容俊嘱咐说: 
“今中原未平,
“如今中原尚未平定, 
方资贤杰以经世务。
正是需要依靠贤良杰出人士掌管朝政的时候。 
恪智勇兼济,
慕容恪智勇双全, 
才堪任重,
才能出众, 
汝其委之,
你应当委他以重任, 
以成吾志!”
以实现我入主中原的远大志向!” 
又曰:
又说: 
“阳士秋士行高洁,
阳鹜具有高尚的士大夫品行, 
忠干贞固,
忠诚不二,坚贞不屈, 
可托大事,
可以委托他掌管大事, 
汝善待之!”
一定要很好地对待他!” 
九月,
九月, 
丙申,
丙申(十七日), 
薨。
前燕王慕容去世。 
 
赵王虎议立太子;
后赵王石虎与群臣商议立太子。 
太尉张举曰:
太尉张举说: 
“燕公斌有武略,
“燕公石斌长于军事统治, 
彭城公遵有文德,
彭城公石遵长于礼乐教化, 
惟陛下所择。”
只看陛下选择。” 
虎曰:
石虎说: 
“卿言正起吾意。”
“你的意见正合我意。” 
戎昭将军张豺曰:
戎昭将军张豺则说: 
“燕公母贱,
“燕公石斌,其母亲出身低贱, 
又尝有过;
本人又曾经有过过错; 
彭城公母前以太子事废,
彭城公石遵,其母亲以前因为太子石邃的事情被黜废, 
今立之,
如今再立石遵为太子, 
臣恐不能无微恨,
我担心他对您不可能没有丝毫的忌恨, 
陛下宜审思之!”
愿陛下慎重考虑!” 
初,
当初, 
虎之拔上也,
石虎攻克上的时候, 
张豺获前赵主曜幼女安定公主,
张豺虏获了前赵主刘曜的小女儿安定公主, 
有殊色,
因姿色出众, 
纳于虎,
被石虎纳为妾, 
虎嬖之,
并深得宠爱, 
生齐公世。
生下了齐公石世。 
豺以虎老病,
眼下张豺考虑到石虎年老有病, 
欲立世为嗣,
想立石世为继承人, 
冀刘氏为太后,
希望刘氏为太后, 
己得辅政,
这样自己便能得以辅佐朝政。基于这种考虑, 
乃说虎曰:
张豺劝石虎说: 
“陛下再立太子,
“陛下以前两次立太子, 
其母皆出于倡贱,
他们的母亲全都出身低贱, 
故祸乱相寻;
所以才导致了朝廷祸乱不断。 
今宜择母贵子孝者立之。”
如今应该选择母贵子孝者立为太子了。” 
虎曰:
石虎回答: 
“卿勿言,
“你不必说了, 
吾知太子处矣。”
我知道太子该是谁了。” 
虎再与群臣议于东堂,
此后,石虎又一次和群臣在东堂商议。 
虎曰:
石虎说: 
“吾欲以纯灰三斛自涤其肠,
“我要用三斛纯净的灰洗涮我内脏的秽恶, 
何为专生恶子,
否则为什么我专生凶恶无赖的儿子, 
年逾二十辄欲杀父!
年龄一过二十就要杀害他的父亲! 
今世方十岁,
如今石世年方十岁, 
比其二十,
等到他二十岁时, 
吾已老矣。”
我已经老了!” 
乃与张举、李农定议,
于是便与张举、李农作出决定, 
令公卿上书请立世为太子。
命令公卿大臣们上书,请求立石世为太子。 
大司农曹莫不肯署名,
大司农曹莫不肯在上书上签名, 
虎使张豺问其故,
石虎派张豺去询问原因, 
莫顿首曰:
曹莫叩头拜首回答道: 
“天下重器,
“治理天下这样的重任, 
不宜立少,
不应该选择年少者, 
故不敢署。”
所以我不敢签名。” 
虎曰:
石虎说: 
“莫,忠臣也,
“曹莫确实是忠臣, 
然未达朕意;
然而却没有领会朕的用意; 
张举、李农知朕意矣,
张举、李农深知朕意, 
可令谕之。”
可以让他们去说明一下。” 
遂立世为太子,
于是便确立石世为太子, 
以刘昭仪为后。
以刘昭仪为后。 
 
冬,
冬季, 
十一月,
十一月, 
甲辰,
甲辰(二十六日), 
葬燕文明王;
安葬前燕王慕容。 
世子俊即位,
太子慕容俊即位, 
赦境内;
境内实行大赦。 
遣使诣建康告丧。
慕容俊派遣使臣到建康向东晋朝廷报告了丧事。 
以弟交为左贤王,
他还任命弟弟慕容交为左贤王, 
左长史阳骛为郎中令。
任命左长史阳鹜为郎中令。 
 
十二月,
十二月, 
以左光禄大夫、领司徒、录尚书事蔡谟为侍中、司徒。
东晋朝廷任命左光禄大夫、领司徒、录尚书事蔡谟为侍中、司徒。 
谟上疏固让,
蔡谟上疏,执意推辞。 
谓所亲曰:
他对周围比较亲近的人说: 
“我若为司徒,
“如果我当了司徒, 
将为后代所哂,
必将为后人所耻笑, 
义不敢拜也。”
所以按照道义我不敢接受任命。” 
 
五年(己酉、349)
五年(己酉,公元349年) 
 
春,
春季, 
正月,
正月, 
辛未朔,
辛未朔(疑误)。 
大赦。
晋穆帝实行大赦。 
 
赵王虎即皇帝位,
后赵王石虎即皇帝位, 
大赦,
实行大赦, 
改元太宁;
改年号为太宁, 
诸子皆进爵为王。
并将儿子们的爵位全都晋升为王。 
 
故东宫高力等万余人谪戍凉州,
原来守卫石宣东宫号称“高力”的一万多人被贬戍凉州, 
行达雍城,
此时已行至雍城, 
既不在赦例,
因为他们不在赦免的范围内, 
又敕雍州刺史张茂送之,
石虎又命令雍州刺史张茂继续遣送他们。 
茂皆夺其马,
张茂却乘机扣留了他们所有的马匹, 
使之步推鹿车,至粮戍所。
让他们推着运粮的小车徒步前往凉州。 
高力督定阳梁犊因众心之怨,
高力督定阳人梁犊利用众人内心的怨恨, 
谋作乱东归,
策划造反作乱,返回家园。 
众闻之,
众人听说后, 
皆踊大呼。
全都跳跃欢呼。 
犊乃自称晋征东大将军,
于是梁犊便自称晋朝征东大将军, 
帅众攻拔下辨;
率领众卫士攻克了下辨。 
安西将军刘宁自安定击之,
安西将军刘宁率兵从安定出发攻打梁犊, 
为犊所败。
却被梁犊打败。 
高力皆多力善射,
这些号称“高力”的卫士们全都身强力壮,善于射箭, 
一当十余人,
一人足以抵挡十余人。 
虽无兵甲,
他们虽然没有武器盔甲, 
掠民斧,
但抢来老百姓的斧头, 
施一丈柯,
再安上一丈来长的斧柄, 
攻战若神,
交战时用起来出神入化, 
所向崩溃;
所向披靡。 
戍卒皆随之,
卫士们跟随着梁犊, 
攻陷郡县,
攻克郡县, 
杀长吏、二千石,
杀掉郡守、县令等官吏, 
长驱而东,
长驱直入,向东而来。 
比至长安,
等到抵达长安时, 
众已十万。
参加的人已达十万。 
乐平王苞尽锐拒之,
乐平王石苞率领全部精锐士兵阻挡他们, 
一战而败。
但一交战就被打败。 
犊遂东出潼关,
梁犊于是东出潼关, 
进趣洛阳。
向洛阳进发。 
赵主虎以李农为大都督、行大将军事,
后赵国主石虎任命李农为大都督、行大将军事, 
统卫军将军张贺度等步骑十万讨之,
统领卫军将军张贺度等人的步兵、骑兵十万人前来讨伐, 
战于新安,
在新安交战, 
农等大败;
李农等大败; 
战于洛阳,
在洛阳交战, 
又败,
又被打败, 
退壁成皋。
只好退至成皋,坚壁防守。 
 
犊遂东掠荥阳、陈留诸郡,
梁犊于是继续东进,攻取荥阳、陈留等郡。 
虎大惧,
石虎十分害怕, 
以燕王斌为大都督,
任命燕王石斌为大都督, 
督中外诸军事,
掌管内外各种军事事务, 
统冠军大将军姚弋仲、车骑将军蒲洪等讨之。
统领冠军大将军姚弋仲、车骑将军蒲洪等人的部队前来讨伐。 
弋仲将其众八千余人至邺,
姚弋仲率领他的士兵八千多人来到了邺城, 
求见虎。
求见石虎。 
虎病,
石虎正在患病, 
未之见,
没有见他, 
引入领军省,
而是派人把他带到领军省, 
赐以己所御食。
用专供自己所吃的御食赏赐他。 
弋仲怒,
姚弋仲勃然大怒, 
不食,
不仅不吃, 
曰:
还说: 
“主上召我来击贼,
“主上召唤我前来讨伐乱贼, 
当面见授方略,
理当向我面授计谋, 
我岂为食来邪!
难道我是为了吃一顿饭才来的吗! 
且主上不见我,
再说如果主上不见我, 
我何以知其存亡邪?”
我怎么知道他现在是死是活呢?” 
虎力疾见之,
石虎勉强支撑着病体会见了他。 
弋仲让虎曰:
姚弋仲责怪石虎说: 
“儿死,
“儿子死了, 
愁邪,
很忧愁吧, 
何为而病?
要不然为什么病了呢? 
儿幼时不择善人教之,
儿子小的时候你不选择好人教育他, 
使至于为逆;
这才使他长大后干出了叛逆之事; 
既为逆而诛之,
既然是因为干了叛逆之事才杀了他, 
又何愁焉!
又有什么可忧愁的呢? 
且汝久病,
再说你已经病了很久, 
所立儿幼,
立为太子的儿子年龄幼小, 
汝若不愈,
如果你病情不见好转, 
天下必乱,
天下必将大乱, 
当先忧此,
这才是首先应该忧虑的, 
勿忧贼也!
不必忧虑那些乱贼! 
犊等穷困思归,
梁犊等人因为穷困无路, 
相聚为盗,
思家心切才相聚成为强盗, 
所过残暴,
他们在所经过的地方烧杀抢掠, 
何所能至!
能成什么事! 
老羌为汝一举了之!”
老夫为你一举消灭他们!” 
弋仲性狷直,
姚弋仲性情耿直暴躁, 
人无贵贱皆汝之,
对人不论贵贱高下都直呼为“你”, 
虎亦不之责。
因此石虎也不责怪他, 
于坐授使持节、征西大将军,
当即坐在座位上任命他为使持节、征西大将军, 
赐以铠马。
并赏赐给他铠甲、战马。 
弋仲曰:
姚弋仲说: 
“汝看老羌堪破贼否?”
“你看老夫能打败乱贼吗?” 
乃被铠跨马于庭中,
说着在庭院里就披挂盔甲,跨上战马, 
因策马南驰,
然后扬鞭策马, 
不辞而出。
连告辞的话也没说便南驰而去。 
遂与斌等击犊于荥阳,
于是,姚弋仲和石斌等率部在荥阳攻打梁犊, 
大破之,
大获全胜, 
斩犊首而还,
斩掉梁犊的头颅返回。 
讨其余党,
接着又讨伐其残余士卒, 
尽灭之。
把他们也干净彻底地消灭了。 
虎命弋仲剑履上殿,入朝不趋,
石虎因此给予姚弋仲可以佩剑穿鞋上殿、允许他大步入朝晋见国君的特殊礼遇, 
进封西平郡公;
并晋封他为西平郡公。 
蒲洪为车骑大将军、开府仪同三司、都督雍·秦州诸军事、雍州刺史,
任命蒲洪为车骑大将军、开府仪同三司、都督雍、秦州诸军事、雍州刺史, 
进封略阳郡公。
并晋封为略阳郡公。 
 
始平人马勖聚兵,
始平人马勖纠集兵卒, 
自称将军,
自称将军。 
赵乐平王苞讨灭之,
后赵乐平王石苞率兵讨伐消灭了他们, 
诛三千余家。
杀掉三千多家。 
 
夏,
夏季, 
四月,
四月, 
益州刺史周抚、龙骧将军朱焘击范贲,
益州刺史周抚、龙骧将军朱焘率兵攻打范贲, 
斩之,
将其斩杀, 
益州平。
益州得以平定。 
 
诏遣谒者陈沈如燕,
东晋穆帝下诏书派遣使者陈沈前往前燕, 
拜慕容俊为使持节、侍中、大都督、督河北诸军事、幽·平二州牧、大将军、大单于、燕王。
授予慕容俊使持节、侍中、大都督、督河北诸军事以及,幽、平二州牧、大将军、大单于、燕王等官职。 
 
桓温遣督护滕帅交、广之兵击林邑王文于卢容,
桓温派督护滕率领交、广二州的士兵在卢容攻击林邑王范文, 
为文所败,
反被范文打败, 
退屯九真。
只好撤退驻扎在九真郡。 
 
乙卯,
乙卯(初九), 
赵王虎病甚,
后赵国主石虎病情恶化, 
以彭城王遵为大将军,
任命彭城王石遵为大将军, 
镇关右;
镇守关右; 
燕王斌为丞相,
任命燕王石斌为丞相, 
录尚书事;
总领尚书职事; 
张豺为镇卫大将军、领军将军、吏部尚书;
任命张豺为镇卫大将军、领军将军、吏部尚书。 
并受遗诏辅政。
他们还接受遗诏,辅佐朝政。 
 
刘后恶斌辅政,
刘皇后讨厌石斌辅佐朝政, 
恐不利于太子,
怕这样对太子不利, 
与张豺谋去之。
因此和张豺一起谋划想除掉他。 
斌时在襄国,
当时石斌在襄国, 
遣使诈谓斌曰:
她派遣使者前往欺骗石斌说: 
“主上疾已渐愈,王须猎者,
“主上的病情已逐渐好转, 
可少停也。”
您可以稍迟些再前来。” 
斌素好猎、嗜酒,
石斌历来喜好打猎喝酒, 
遂留猎,
听到这消息后, 
且纵酒。
便又开始打猎纵酒。 
刘氏与豺因矫诏称斌无忠孝之心,
刘氏和张豺于是就假传诏令,称石斌毫无忠孝之心, 
免官归第,
将他免官归家, 
使豺弟雄帅龙腾五百人守之。
派张豺的弟弟张雄率宫中的龙腾卫士五百人看守他。 
 
乙丑,
乙丑(十九日), 
遵自幽州至邺,
石遵从幽州来到邺城, 
敕朝堂受拜,
传诏让他在朝堂接受任命, 
配禁兵三万遣之,
给他配备了三万宫中的亲兵, 
遵涕泣而去。
便让他回去,石遵流着眼泪走了。 
是日,
这天, 
虎疾小瘳,
石虎的病情稍有好转, 
问:
问道: 
“遵至未?”
“石遵来了没有?” 
左右对曰:
左右的人回答说: 
“去已久矣。”
“已经离开很久了。” 
虎曰:
石虎说: 
“恨不见之!”
“真痛心没有见到他!” 
 
虎临西阁,
石虎来到太武殿的西阁, 
龙腾中郎二百余人列拜于前,
担任宫中护卫任务的龙腾中郎二百多人上前列队拜见。 
虎问:
石虎问: 
“何求?”
“你们有什么请求?” 
皆曰:
众卫士回答说: 
“圣体不安,
“主上圣体欠安, 
宜令燕王入宿卫,
应该让燕王石斌入宫主管警卫, 
典兵马,”
典掌兵马。” 
或言:
有的人还说: 
“乞以为皇太子。”
“请求以他为皇太子。” 
虎曰:
石虎说: 
“燕王不在内邪?
“燕王不在宫内吗? 
召以来!”
把他召来!” 
左右言:
左右的人回答: 
“王酒病,
“燕王因纵酒而病, 
不能入。”
不能入宫了。” 
虎曰:
石虎说: 
“促持辇迎之,
“赶快用我乘坐的车子把他接来, 
当付玺绶。”
应当把玺印交给他。” 
亦竟无行者。
但左右竟然始终无人行动。不一会儿, 
寻眩而入。
石虎因头昏目眩,只好回去了。 
张豺使张雄矫诏杀斌。
张豺派张雄假传诏令杀掉了石斌。 
 
戊辰,
戊辰(二十二日), 
刘氏复矫诏以豺为太保、都督中外诸军,
刘氏再次假传诏令,任命张豺为太保、都督中外诸军, 
录尚书事,
总管尚书职事, 
如霍光故事。
就像西汉霍光辅政专权一样。 
侍中徐统叹曰:
侍中徐统叹息道: 
“乱将作矣,
“祸乱将要来临了, 
吾无为预之。”
我不必参与它。” 
仰药而死。
随即服毒自杀身亡。 
 
己已,
己巳(二十三日), 
虎卒,
石虎去世, 
太子世即位,
太子石世即位, 
尊刘氏为皇太后。
尊奉刘氏为皇太后。 
刘氏临朝称制,
刘氏当朝行使皇帝的权力, 
以张豺为丞相;
任命张豺为丞相。 
豺辞不受,
张豺辞让不肯接受, 
请以彭城王遵、义阳王鉴为左右丞相,
请求任命彭城王石遵、义阳王石鉴为左右丞相, 
以慰其心,
以此来安抚他们, 
刘氏从之。
刘氏听从了。 
 
豺与太尉张举谋诛司空李农,
张豺找太尉张举谋划诛杀司空李农, 
举素与农善,
然而张举和李农历来关系密切, 
密告之;
就把此事悄悄地告诉了李农。 
农奔广宗,
李农闻讯后逃到广宗, 
帅乞活数万家保上白,
率领乞活等残余部众数万家固守上白, 
刘氏使张举统宿卫诸军围之。
刘氏派张举统领多路朝廷禁卫军队包围了他们。 
豺以张离为镇军大将军,
张豺任命张离为镇军大将军, 
监中外诸军事,
监督朝廷内外的各项军务, 
以为己副。
以作为自己的副手。 
 
彭城王遵至河内,
彭城王石遵行至河内时, 
闻丧;
听到了父亲病故的丧讯。 
姚弋仲、蒲洪、刘宁及征虏将军石闵、武卫将军王鸾等讨梁犊还,
姚弋仲、蒲洪、刘宁以及征虏将军石闵、武卫将军王鸾等人在讨伐梁犊后的归途中, 
遇遵于李城,
和石遵在李城相遇。 
共说遵曰:
他们一起劝石遵说: 
“殿下长且贤,
“殿下年长而且德才兼备, 
先帝亦有意以殿下为嗣;
先帝也曾有意让殿下当继承人。 
正以末年惑,
正是因为他晚年昏然迷惑, 
为张豺所误。
才被张豺所欺误。 
今女主临朝,
如今女主当朝, 
奸臣用事,
奸臣独揽朝政, 
上白相持未下,
上白那里双方相持不下, 
京师宿卫空虚,
京师的守卫力量空虚, 
殿下若声张豺之罪,
殿下如果声讨张豺的罪行, 
鼓行而讨之,
击鼓进军对他进行讨伐, 
其谁不开门倒戈而迎殿下者!”
有谁不打开城门、掉转武器而迎接殿下呢!” 
遵从之。
石遵听从了劝说。 
 
遵自李城举兵,
石遵自李城发兵, 
还趣邺,
掉头直奔邺城。 
洛州刺史刘国帅洛阳之众往会之。
洛州刺史刘国率领洛阳的部众前来与他会合。 
檄至邺,
讨伐檄文到邺城后, 
张豺大惧,
张豺十分害怕, 
驰召上白之军。
急忙命令包围上白的军队返回。 
丙戌,
丙戌(十一日), 
遵军于荡阴,
石遵的部队驻扎在荡阴, 
戎卒九万,
士兵达九万人, 
石闵为前锋。
石闵为前锋。张豺打算出去拦截, 
耆旧、羯士皆曰:
但邺城的德高望重的老人和羯族士兵都说: 
“彭城王来奔丧,
“彭城王前来奔丧, 
吾当出迎之,
我们应当出城迎接他, 
不能为张豺守城也!”
再也不能为张豺守城了!” 
逾城而出,
于是纷纷翻越城墙跑了出来, 
豺斩之,
张豺虽然以杀头来制止, 
不能止。
但也不能奏效。 
张离亦帅龙腾二千,
就连张离也率领龙腾卫士二千人, 
斩关迎遵。
冲破关卡,准备迎接石遵。 
刘氏惧,
刘氏十分恐惧, 
召张豺入,
召张豺来到宫中, 
对之悲哭曰:
裴痛地对他边哭边说: 
“先帝梓宫未殡,
“先帝的棺材还没有入土, 
而祸难至此!
而祸乱就到了这种地步! 
今嗣子冲幼,
如今太子年幼, 
托之将军;
只能依靠将军您了。 
将军将若之何?
将军您打算怎么办呢? 
欲加遵重位,
我想给石遵加封显赫的官位, 
能弭之乎?”
这样能安抚住他吗?” 
豺惶怖不知所出,
张豺这时也十分惊慌害怕,不知道该怎样回答,只是说: 
但云“唯唯”。
“是的是的。” 
乃下诏,
于是刘氏便发下诏令, 
以遵为丞相,
任命石遵为丞相, 
领大司马、大都督、督中外诸军,
兼领大司马、大都督、督中外诸军, 
录尚诸事,
总管尚书职事, 
加黄钺、九锡。
并给予他以持黄钺、加九锡等特殊权力和礼遇。 
己丑,
己丑(十四日), 
遵至安阳亭,
石遵抵达安阳亭, 
张豺惧而出迎,
张豺十分害怕,出来迎接, 
遵命执之。
石遵命令拘捕了他。 
庚寅,
庚寅(十五日), 
遵擐甲曜兵,
石遵身穿铠甲,炫耀武力, 
入自凤阳门,
从凤阳门进入邺城, 
升太武前殿,
登上太武前殿,捶胸顿足, 
擗踊尽哀,
宣泄悲哀, 
退如东阁。
然后退至东阁。 
斩张豺于平乐市,
在平乐市杀了张豺, 
夷其三族。
还灭了他的三族。 
假刘氏令曰:
石遵借刘氏之令说: 
“嗣子幼冲,
“太子年幼, 
先帝私恩所授,
之所以立他为太子,那是先帝个人的情义所致。 
皇业至重,
然而国家大业至关重要, 
非所克堪;
不是他所能承担的。 
其以遵嗣位。”
应当以石遵为继位人。” 
于是遵即位,
于是石遵便即皇帝位, 
大赦,
实行大赦, 
罢上白之围。
并解除了对上白的包围。 
辛卯,
辛卯(十六日), 
封世为谯王,
封石世为谯王, 
废刘氏为太妃;
废黜刘氏为太妃。过了不久, 
寻皆杀之。
便把他们全都杀了。 
 
李农来归罪,
李农前来归附谢罪, 
使复其位。
石遵让他官复原位。 
尊母郑氏为皇太后,
尊奉石遵的母亲郑氏为皇太后, 
立妃张氏为皇后,
立妃张氏为皇后, 
故燕王斌子衍为皇太子。
原来燕王石斌的儿子石衍被立为皇太子。 
以义阳王鉴为侍中、太傅,
任命义阳王石鉴为侍中、太傅; 
沛王冲为太保,
沛王石冲为太保; 
乐平公苞为大司马,
乐平王石苞为大司马; 
汝阴王琨为大将军,
汝阴王石琨为大将军; 
武兴公闵为都督中外诸军事、辅国大将军。
任武兴公石闵为都督中外诸军事、辅国大将军。 
 
甲午,
甲午(十九日), 
邺中暴风拔树,
邺城内狂风拔树, 
震电,
雷电交加, 
雨雹大如盂升。
下的冰雹像盂钵和粮升一样大。 
太武晖华殿灾,
太武殿、晖华殿发生火灾, 
及诸门观阁荡然无余,
波及到许多门观亭阁,烧得荡然无存, 
乘舆服御,
皇宫的车乘服饰, 
烧者太半,
也被烧了大半, 
金石皆尽,
金银玉石之类,全都损失殆尽。 
火月余乃灭。
大火一直烧了一个多月才灭。 
 
时沛王冲镇蓟,
当时沛王石冲正在镇守蓟城, 
闻遵杀世自立,
当听说石遵杀掉了石世自立以后, 
谓其僚佐曰:
就对辅佐他的同僚们说: 
“世受先帝之命,
“石世是秉承先帝的旨意继位的, 
遵辄废而杀之,
石遵专横地把他废黜并杀掉, 
罪莫大焉!
再也没有比这更大的罪过了! 
其敕内外戒严,
命令内外严加戒备, 
孤将亲讨之。”
我要亲自出征去讨伐他!” 
于是留宁北将军沭坚戍幽州,
于是石冲留下宁北将军沭坚守卫幽州, 
帅众五万自蓟南下,
自己率领五万士兵自蓟城南下, 
传檄燕、赵,
并将讨伐檄文传递到燕、赵之地。他每到一地, 
所在云集;
人们都云集而来, 
比至常山,
等到抵达常山, 
众十余万,
兵众已有十多万。 
军于苑乡;
驻扎在苑乡时, 
遇遵赦书,
石冲见到了石遵实行大赦的诏书, 
冲曰:
他说: 
“皆吾弟也;
“石世、石遵都是我的弟弟, 
死者不可复追,
死去的已无法复生, 
何为复相残乎!
为什么还要再互相残杀呢! 
吾将归矣。”
我要返回去了。” 
其将陈暹曰:
石冲手下的将领陈暹却说: 
“彭城篡弑自尊,
“彭城王石遵杀君夺位,自立为帝, 
为罪大矣!
罪大恶极! 
王虽北旆,
虽然君主您要挥旗北返, 
臣将南辕,
但我还将继续南进, 
俟平京师,
等到平定了京师, 
擒彭城,
擒获了彭城王, 
然后奉迎大驾。”
然后再来恭迎您的大驾。”听到这话, 
冲乃复进。
石冲又改变了主意,于是继续前进。 
遵驰遣王擢以书喻冲,
石遵急速派王擢送信劝说石冲, 
冲弗听。
但石冲没有听从。 
遵使武兴公闵及李农帅精卒十万讨之,
石遵便派武兴公石闵及李农率领精锐士卒十万人讨伐石冲。 
战于平棘,
双方在平棘交战, 
冲兵大败;
石冲的军队大败。 
获冲于元氏,
他本人在元氏县被擒。 
赐死;
石遵赐他自杀, 
坑其士卒三万余人。
并活埋了石冲手下的士卒三万多人。 
 
武兴公闵言于遵曰:
武兴公石闵对石遵进言说: 
“蒲洪,人杰也;
“蒲洪是杰出的人才, 
今以洪镇关中,
如今让他镇守关中, 
臣恐秦、雍之地非国家之有。
我恐怕秦州、雍州之地就不再会归赵国所有了。 
此虽先帝临终之命,
让蒲洪镇守关中虽然是先帝临终前的指令, 
然陛下践阼,
然而如今陛下登位, 
自宜改图。”
自然应当改变谋略。” 
遵从之,
石遵听从了进言, 
罢洪都督,
罢免了蒲洪的都督官职, 
余如前制。
其他的官职待遇则一如从前。 
洪怒,
蒲洪对此感到愤怒, 
归枋头,
回到枋头后, 
遣使来降。
便派使者前来向东晋投降。 
 

慕容燕国扩张

燕平狄将军慕容霸上书于燕王俊曰:
前燕平狄将军慕容霸给前燕王慕容俊上书说: 
“石虎究凶极暴,
“石虎穷凶极恶,残暴无比, 
天之所弃,
已被上天所抛弃。 
余烬仅存,
其仅存的一点残余, 
自相鱼肉。
还自相鱼肉残食。 
今中国倒悬,
如今中原之国危难至极, 
企望仁恤,
人们急切盼望以仁爱安恤, 
若大军一振,
如果您统率大军奋起, 
势必投戈。”
石氏的士兵势必会放下武器。” 
北平太守孙兴亦表言:
北平太守孙兴也上表说: 
“石氏大乱,
“眼下石氏内部大乱, 
宜以时进取中原。”
应当不失时机地进取中原。” 
俊以亲遭大丧,
慕容俊考虑到先帝大丧刚刚过去, 
弗许。
没有答应。 
霸驰诣龙城,
慕容霸急忙来到龙城, 
言于俊曰:
对慕容俊进言说: 
“难得而易失者,
“难以得到而容易失去的东西, 
时也。
是时机。 
万一石氏衰而复兴,
万一石氏由衰败转而复兴, 
或有英雄据其成资,
抑或出现英雄之辈占据了他们已有的积聚, 
岂惟失此大利,
这岂止是痛失大利, 
亦恐更为后患。”
更恐怕是给我们留下了后患。” 
俊曰:
慕容俊说: 
“邺中虽乱,
“邺城中虽已大乱, 
邓恒据安乐,
但邓桓占据着安乐, 
兵强粮足,
兵力强大粮草充足, 
今若伐赵,
如今若要讨伐赵国, 
东道不可由也,
东面的道路无法通过, 
当由卢龙;
只能经由卢龙。 
卢龙山径险狭,
然而卢龙的山路险峻狭隘, 
虏乘高断要,
敌人如果居高山之势把我们的部队拦腰截断, 
首尾为患,
则首尾受敌, 
将若之何?”
那将怎么办呢?” 
霸曰:
慕容霸说: 
“恒虽欲为石氏拒守,
“邓桓虽然想为石氏抵抗坚守, 
其将士顾家,
但其将士念家, 
人怀归志,
人怀归心, 
若大军临之,
如果我们的大军一到, 
自然瓦解。
他们自然就会土崩瓦解。 
臣请为殿下前驱,
我请求率部作为殿下的前锋, 
东山徒河,
东出徒河, 
潜趣令支,
暗赴令支, 
出其不意,
出其不意。 
彼闻之,
等到他们闻讯后, 
势必震骇,
势必感到震惊,这时, 
上不过闭门自守,
其上策不过是闭门固守而已, 
下不免弃城逃溃,
下策就不免要弃城溃逃了, 
何暇御我哉!
哪有功夫抵抗我呢! 
然则殿下可以安步而前,
然而殿下却可以慢慢前进, 
无复留难矣。”
这样就不会出现被截留围困的灾难了。” 
俊犹豫未决,
慕容俊仍然犹豫不决, 
以问五材将军封奕,
以此去询问五材将军封奕, 
对曰:
封奕对他说: 
“用兵之道,
“用兵之道, 
敌强则用智,
在于碰到强大的敌人就用智取, 
敌弱则用势。
碰到软弱的敌人就用势夺。 
是故以大吞小,
所以以大吞小, 
犹狼之食豚也;
就像狼吃小猪一样; 
以治易乱,
拨乱反正, 
犹日之消雪也。
就像太阳融化积雪一样。 
大王自上世以来,
大王自先帝在世以来, 
积德累仁,
积累道德仁义, 
兵强士练。
士兵强悍武器精良。 
石虎极其残暴,
石虎则因残暴至极, 
死未瞑目,
死未瞑目, 
子孙争国,
其子孙便 争夺天下, 
上下乖乱。
上下一片混乱。 
中国之民,
中原地区的百姓, 
坠于涂炭,
落入水深火热的深渊, 
延颈企踵以待振拔。
翘首盼望起兵拯救。 
大王若扬兵南迈,
大王如果率兵南进, 
先取蓟城,
先攻取蓟城, 
次指邺都,
再直指邺城, 
宣耀威德,
炫耀威力,弘扬道德, 
怀抚遗民,
关怀安抚亡国之民, 
彼孰不扶老提幼以迎大王;
有谁能不扶老携幼迎接大王呢? 
凶党将望旗冰碎,
石氏那些凶残的党羽必将是一望见大王的旗帜就像冰块破碎一样倾刻崩溃, 
安能为害乎!”
怎么还能继续为害呢?” 
从事中郎黄泓曰:
从事中郎黄泓说: 
“今太白经天,
“如今太白星中天可见, 
岁集毕北,
木星停留在毕宿之北, 
阴国受命,此必然之验也,
这正是北方之国必然接受天命的应验。 
宜速出师,
大王应尽快出师, 
以承天意。”
以禀承天意。” 
折冲将军慕舆根曰:
折冲将军慕舆根说: 
“中国之民困于石氏之乱,
“中原地区的百姓久困于石氏的祸乱, 
咸思易主以救汤火之急,
全都想改换君主以摆脱水深火热的危急苦难, 
此千载一时,
这是一个千载难逢的时机, 
不可失也。
不能丧失。 
自武宣王以来,
我国自武宣王慕容以来, 
招贤养民,
广招贤士,养育百姓, 
务农训兵,
致力农耕,训练士兵, 
正俟今日。
等待的正是今天。 
今时至不取,
如今时机已到,如果弃而不用, 
更复顾虑,
顾虑再三, 
岂天意未欲使海内平定邪,
难道是天意不想使海内安定, 
将大王不欲取天下也?”
还是大王不想夺取天下呢?” 
俊笑而从之。
慕容俊笑着听从了他们的劝告。 
以慕容恪为辅国将军,
任命慕容恪为辅国将军, 
慕容评为辅弼将军,
慕容评为辅弼将军, 
左长史阳骛为辅义将军,
左长史阳鹜为辅义将军, 
谓之“三辅”。
称之为“三辅”。 
慕容霸为前锋都督、建锋将军,
任命慕容霸为前锋都督、建锋将军, 
选精兵二十余万,
选择精兵二十多万, 
讲武戒严,
讲习武艺,进入临战状态, 
为进取之计。
为进攻石氏做准备。 
 
六月,
六月, 
葬赵王虎于显原陵,
后赵国主石虎被安葬在显原陵, 
庙号太祖。
上庙号为太祖。 
 
桓温闻赵乱,
桓温听说后赵国大乱, 
出屯安陆,
便出兵驻扎安陆, 
遣诸将经营北方。
派遣手下几员大将去开创北方。 
赵扬州刺史王浃举寿春降;
后赵的扬州刺史王浃拱手让出寿春投降。 
西中郎将陈逵进据寿春。
桓温手下的西中郎将陈逵占据了寿春。 
征北大将军褚裒上表请伐赵,
征北大将军褚裒向晋朝廷上表,请求讨伐后赵, 
即日戒严,
并从当天开始进入临战的戒备状态, 
直指泗口。
目标直指泗口。 
朝议以裒事任贵重,
朝廷商议考虑到褚裒肩负着镇守京口的重大责任,不应过于深入, 
宜先遣偏师。
而应当先派遣其他部分的军队出征。 
裒奏言:
褚裒上书奏言: 
前已遣督护王颐之等径造彭城,
“前已派前锋督护王颐之等人直接前往彭城, 
后遣督护麋嶷进据下邳,
后又派督护麋嶷进据下邳, 
今宜速发,
如今应该迅速发兵, 
以成声势。”
以造成强大的声势。” 
秋,
秋季, 
七月,
七月, 
加裒征讨大都督,
朝廷授予褚裒征讨大都督, 
督徐、兖、青、扬、豫五州诸军事。
监督徐、兖、青、扬、豫五州的各种军务。 
裒帅众三万,
褚裒率领三万兵众, 
径赴彭城,
直接开赴彭城, 
北方士民降附者日以千计。
北方地区投降归附的士人百姓日以千计。 
 
朝野皆以为中原指期可复,
东晋朝野上下都认为光复中原指日可待, 
光禄大夫蔡谟独谓所亲曰:
只有光禄大夫蔡谟对和他亲近的人说: 
“胡灭诚为大庆,
“胡人被消灭确实是非常值得庆贺的事情, 
然恐更贻朝廷之忧。”
然而恐怕这更给朝廷带来了忧患。” 
其人曰:
听的人问: 
“何谓也?”
“您说的是什么意思呢?” 
谟曰:
蔡谟答道: 
“夫能顺天乘时济群生于艰难者,
“能够顺应天意、掌握时机把百姓从艰难困苦中拯救出来的事业, 
非上圣与英雄不能为也,
如果不是最杰出的圣人和英雄是不能承担的。 
自余则莫若度德量力。
不如老老实实地衡量一下自己的德行与力量。 
观今日之事,
反观如今讨伐赵国之事, 
殆非时贤所及,
恐怕不是当今的贤达之辈就能办成的。结果只能步步为营, 
必将经营分表,
分兵攻守, 
疲民以逞;
这是以劳民伤财为代价,来炫耀个人的志向。 
既而才略疏短,
最后会因为才能和见识粗陋平庸, 
不能副心,
难以遂心, 
财殚力竭,
财力耗尽, 
智勇俱困,
智慧和勇气全都变得窘困, 
安得不忧及朝廷乎!”
怎么能不给朝廷带来忧患呢!” 
 
鲁郡民五百余家相与起兵附晋,
鲁郡的五百多家百姓相聚起兵,归附东晋, 
求援于褚裒,
他们向褚裒求援, 
裒遣部将王龛、李迈将锐卒三千迎之。
褚裒派部将王龛、李迈率领精锐士兵三千人去迎接他们。 
赵南讨大都督李农帅骑二万与龛等战于代陂,
后赵的南讨大都督李农率领二万骑兵和王龛等在代陂交战, 
龛等大败,
王龛等大败, 
皆没于赵。
都被后赵俘获。 
八月,
八月, 
裒退屯广陵。
褚裒后退驻扎在广陵。 
陈逵闻之,
陈逵听说后, 
焚寿春积聚,
把寿春城里贮存的粮草武器付之一炬, 
毁城遁还。
破坏了城池,然后逃了回去。 
裒上疏乞自贬,
褚裒主动上疏请求贬职处分, 
诏不许;
穆帝下诏不予同意, 
命裒还镇京口,
命令褚裒回去继续镇守京口, 
解征讨都督。
解除了他征讨都督的职务。 
时河北大乱,
这时黄河以北大乱, 
遗民二十余万口渡河欲来归附,
二十多万晋朝遗民渡过黄河,要来归附东晋。 
会裒已还,
但褚裒正好在这时已回到了京口, 
威势不接,
声威气势已去,不能接应, 
皆不能自拔,
结果遗民们陷于孤立无援的境地而不能自救, 
死亡略尽。
几乎全部死亡。 
 
赵乐平王苞谋帅关右之众攻邺,
后赵乐平王石苞谋划率领关右的兵众攻打邺城, 
左长史石光、司马曹曜等固谏,
左长史石光、司马曹曜等人竭力劝谏, 
苞怒,
石苞大怒, 
杀光等百余人。
杀掉了石光等一百多人。 
苞性贪而无谋,
石苞生性贪婪但无谋略, 
雍州豪杰知其无成,
雍州的豪杰之士都知道他一事无成, 
并遣使告晋,
于是就一起派人把他想攻打邺城的事情报告了东晋朝廷, 
梁州刺史司马勋帅众赴之。
梁州刺史司马勋便率领兵众开赴雍州。 
 
杨初袭赵西城;破之。
杨初袭击并攻破了后赵国的西城。 
 
九月,
九月, 
凉州官属共上张重华为丞相、凉王、雍·秦·凉州三牧。
凉州的官吏们共同拥戴张重华为丞相、凉王及雍、秦、凉三州的州牧。 
重华屡以钱帛赐左右宠臣;
张重华经常用钱帛赏赐周围所宠信的大臣们, 
又喜博弈,
又喜欢玩六博和围棋, 
颇废政事。
很耽误政事。 
征事索振谏曰:
征事索振劝他说: 
“先王夙夜勤俭以实府库,
“先王昼夜勤于政务,生活简朴,以使国家府库充实, 
正以雠耻未雪,
正是由于仇恨未报,耻辱未雪, 
志平海内故也。
立志要平定海内的缘故。 
殿下嗣位之初,
殿下刚刚即位的时候, 
强寇侵逼,
强敌前来进犯, 
赖重饵之故,
依赖重赏, 
得战士死力,
才得到战士们的拼死效力, 
仅保社稷。
勉强保住江山。 
今蓄积已虚而寇雠尚在,
如今积蓄已经空虚,而敌人与仇恨依然存在, 
岂可轻有耗散,
怎么能轻易地耗费, 
以与无功之人乎!
把它送给无功之辈呢? 
昔汉光武躬亲万机,
过去汉光武帝日理万机, 
章奏诣阙,
奏章文书送到朝廷后, 
报不终日,
复诏不出当天就发下, 
故能隆中兴之业。
所以他才能使中兴大业兴隆昌盛。 
今章奏停滞,
如今奏章文书滞留积压, 
动经时月,
往返传递动辄数月, 
下情不得上通,
下情不能上达, 
沈冤困于囹圄,
沉冤困在牢狱, 
殆非明主之事也。”
这大概不是英明的君主所干的事情。” 
重华谢之。
张重华对索振表示谢罪。 
 
司马勋出骆谷,
司马勋率兵出骆谷, 
破赵长城戍,
攻克了后赵的长城戍, 
壁于悬钩,
在悬钩设置营垒, 
去长安二百里,
离长安二百里。 
使治中刘焕攻长安,
他派治中刘焕攻打长安, 
斩京兆太守刘秀离,
杀掉了京兆太守刘秀离。 
又拔贺城;
又攻克了贺城。 
三辅豪杰多杀守令以应勋,
三辅地区的豪杰之士大多都杀掉郡守县令等官吏,以响应司马勋。此时, 
凡三十余壁,
司马勋共有三十多座营垒, 
众五万人。
五万兵众。 
赵乐平王苞乃辍攻邺之谋,
后赵乐平王石苞于是也就放弃了攻打邺城的图谋, 
使其将麻秋、姚国等将兵拒勋。
派他的部将麻秋、姚国等统领士兵抵抗司马勋。 
赵主遵遣车骑将军王朗帅精骑二万以讨勋为名,
后赵国主石遵派车骑将军王朗率领二万精锐骑兵,以讨伐司马勋为名, 
因劫苞送邺。
顺势劫持了石苞送到邺城。 
勋兵少,
司马勋这时手下兵力不足, 
畏朗不敢进;
由于害怕王朗的精锐骑兵,不敢继续前进。 
冬,
冬季, 
十月,
十月, 
释悬钩,
司马勋放弃了悬钩, 
拔宛城,
攻克宛城, 
杀赵南阳太守袁景,
杀掉了后赵南阳太守袁景, 
复还梁州。
又回到了梁州。 
 
初,
当初, 
赵主遵之发李城也,
后赵国主石遵在李城起兵时, 
谓武兴公闵曰:
曾经对武兴公石闵说: 
“努力!
“努力干吧! 
重成,
事成以后, 
以尔为太子。”
让你当太子。” 
既而立太子衍。
但后来却立石衍为太子。 
闵恃功,
石闵自恃有功, 
欲专朝政,
想要专擅朝政, 
遵不听。
但石遵不听他的。 
闵素骁勇,
石闵历来英勇善战, 
屡立战功,
屡立战功, 
夷、夏宿将皆惮之。
四夷和中原久经沙场的老将都害怕他。 
既为都督,
眼下他既然做了都督, 
总内外兵权,
总揽内外兵权, 
乃抚循殿中将士,
便安抚手下的将士, 
皆奏为殿中员外将军,
奏请让他们全都出任殿中员外将军, 
爵关外侯。
封爵关外侯。 
遵弗之疑,
石遵对于石闵的所做所为不加怀疑, 
而更题名善恶以挫抑之,
反而对这些人题记姓名,品评善恶,加以贬抑, 
众咸怨怒。
于是众将士都怨恨愤怒。 
中书令孟准、左卫将军王鸾劝遵稍夺闵兵权,
中书令孟准、左卫将军王鸾劝石遵应该逐渐剥夺石闵的兵权, 
闵益恨望,
石闵越发心怀不满。 
准等咸劝诛之。
孟准等人全都劝说石遵把石闵杀掉。 
 
十一月,
十一月, 
遵召义阳王鉴、乐平王苞、汝阴王琨、淮南王昭等入议于郑太后 前,
石遵召义阳王石鉴、乐平王石苞、汝阴王石琨、淮南王石昭等人入宫,来到郑太后面前进行商议。 
曰:
石遵说: 
“闵不臣之迹渐著,
“石闵不忠于君主的迹象已逐渐明显, 
今欲诛之,
如今我想把他杀掉, 
如何?”
怎么样?” 
鉴等皆曰:
石鉴等人都说: 
“宜然!”
“应当如此!” 
郑氏曰:
郑氏说: 
“李城还兵,
“当初在李城起兵时, 
无棘奴,
如果没有石闵, 
岂有今日;
岂能有今天?石闵有点居功自傲, 
小骄纵之,
应当对他有所宽纵, 
何可遽杀!”
怎么能急急忙忙把他杀掉呢?” 
鉴出,
这时石鉴借故外出, 
遣宦者杨环驰以告闵。
派宦官杨环迅速去把这一消息告诉石闵。 
闵遂劫李农及右卫将军王基密谋废遵,
石闵闻讯后就胁迫了李农及右卫将军王基密谋废黜石遵, 
使将军苏彦、周成帅甲士三千人执遵于南台。
派将军苏彦、周成率领披甲士兵三千人在南台把石遵捉拿起来。 
遵方与妇人弹棋,
士兵们来到石遵的住处时,他正和妇人玩弹。 
问成曰:
他问周成说: 
“反者谁也?”
“造反的是谁?” 
成曰:
周成说: 
“义阳王鉴当立。”
“义阳王石鉴应当立为继承人。” 
遵曰:
石遵说: 
“我尚如是,
“我尚且如此, 
鉴能几时!”
石鉴又能支撑多长时间!” 
遂杀之于琨华殿,
于是,在琨华殿把石遵杀掉了, 
并杀郑太后、张后、太子衍、孟准、王鸾及上光禄张斐。
同时杀了郑太后、张后、太子石衍、孟准、王鸾以及上光禄张斐。 
 
鉴即位,
石鉴即位, 
大赦,
实行大赦。 
以武兴公闵为大将军,
任命武兴公石闵为大将军, 
封武德王;
封为武德王。 
司空李农为大司马,
任命司空李农为大司马, 
并录尚书事。
同时统管尚书职事。 
郎为司空,
任命郎为司空, 
秦州刺史刘群为尚书左仆射,
秦州刺史刘群为尚书左仆射, 
侍中卢谌为中书监。
侍中卢谌为中书监。 
 
秦、雍流民相帅西归,
秦州、雍州的流民结伴西归, 
路由枋头,
路经枋头时, 
共推蒲洪为主,
共同推举蒲洪为首领, 
众至十余万。
部众多达十余万。 
洪子健在邺,
蒲洪的儿子蒲健在邺城, 
斩关出奔枋头。
这时也冲破关卡投奔枋头。 
鉴惧洪之逼,
石鉴害怕蒲洪过于靠近自己, 
欲以计遣之,
想用计谋把他调开, 
乃以洪为都督关中诸军事、征西大将军、雍州牧、领秦州刺史。
于是就任命蒲洪为都督关中诸军事、征西大将军、雍州牧、领秦州刺史。 
洪会官属,
蒲洪召集手下的官吏, 
议应受与不;
商量是否接受任命。 
主簿程朴请且与赵连和,
主簿程朴请求暂且和赵讲和, 
如列国分境而治。
就像诸侯列国一样分地而治。 
洪怒曰:
蒲洪大怒,说道: 
“吾不堪为天子邪,
“我不配做天子吗? 
而云列国乎!”
要不为什么说列国分地而治的话呢!” 
引朴斩之。
因此把程朴拉出去杀了。 
 
都乡元侯褚裒还至京口,
都乡元侯褚裒回到京口, 
闻哭声甚多,
听见到处是哭声, 
以问左右,
他问周围的人, 
对曰:
人们对他说: 
“皆代陂死者之家也。”
“全是代陂之战中阵亡者的家属。” 
裒惭愤发疾;
褚裒既惭愧又愤恨,因此就病倒了。 
十二月,
十二月, 
己酉,
己酉(初七), 
卒。
去世。 
以吴国内史荀羡为使持节、监徐兖二州·扬州之晋陵诸军事、徐州刺史,
东晋朝廷任命吴国内使荀羡为使持节、监徐兖二州及扬州之晋陵诸军事、徐州刺史。 
时年二十八,
荀羡时年二十八岁, 
中兴方伯未有如羡之少者。
晋朝中兴以来的地方长官中,没有一个像他这样年轻的。 
 
赵主鉴使乐平王苞、中书令李松、殿中将军张才夜攻石闵、李农于琨华殿,
后赵国主石鉴派乐平王石苞、中书令李松、殿中将军张才夜里去琨华殿攻打石闵、李农, 
不克,
没有成功, 
禁中扰乱。
引起了宫中的混乱。 
鉴惧,
石鉴很害怕, 
伪若不知者,
装作不知其事的样子, 
夜斩松、才于西中华门,
当夜就在西中华门杀掉了李松、张才, 
并杀苞。
并杀了石苞。 
 
新兴王祗,
新兴王石祗, 
虎之子也,
是石虎的儿子, 
时镇襄国,
这时镇守襄国。 
与姚弋仲、蒲洪等连兵,
他与姚弋仲、蒲洪等人联合兵力, 
移檄中外,
四处传递檄文, 
欲共诛闵、农;
想一起杀掉石闵、李农。 
闵、农以汝阴王琨为大都督,
石闵、李农闻讯后,任命汝阴王石琨为大都督, 
与张举及侍中呼延盛帅步骑七万分讨祗等。
和张举以及侍中呼延盛 率领七万步兵、骑兵,分路出发讨伐石祗等人。 
 

冉闵夺权建魏

中领军石成、侍中石启、前河东太守石晖谋诛闵、农;
中领军石成、侍中石启、以前的河东太守石晖谋划诛杀石闵、李农。 
闵、农皆杀之。
石闵、李农把他们都杀掉。 
龙骧将军孙伏都、刘铢等帅羯士三千伏于胡天,
龙骧将军孙伏都、刘铢等率领羯族士兵三千人埋伏在宫中叫做胡天的地方, 
亦欲诛闵、农。
也想诛杀石闵、李农。 
鉴在中台,
当时石鉴正在中台, 
伏都帅三十余人将升台挟鉴以攻之。
孙伏都率领三十多人想进入中台挟持石鉴一起攻打石闵、李农。 
鉴见伏都毁阁道,
石鉴看见孙伏都捣毁了楼阁通道, 
临问其故。
便上前询问原因。 
伏都曰:
孙伏都说: 
“李农等反,
“李农等人造反, 
已在东掖门,
眼下已在东掖门, 
臣欲帅卫士讨之,
我想率领卫士讨伐他, 
谨先启知。”
特地先来禀告您。” 
鉴曰:
石鉴说: 
“卿是功臣,
“你是朝廷的功臣, 
好为官陈力,
好好为朕出力讨伐。 
朕从台上观,
朕在中台上观看, 
卿勿虑无报也。”
你不必顾虑事成之后没有丰厚的赏赐。” 
于是伏都、铢帅众攻闵、农,
于是孙伏都、刘铢率领兵众攻打石闵、李农, 
不克,
但没有成功, 
屯于凤阳门。
只好屯兵于凤阳门。 
闵、农帅众数千毁金明门而入。
石闵、李农率领数千兵众捣毁金明门,进入中台。 
鉴惧闵之杀己,
石鉴害怕石闵杀掉自己, 
驰招闵、农,
急忙招来石闵、李农, 
开门内之,
开门接纳, 
谓曰:
对他们说: 
“孙伏都反,
“孙伏都造反, 
卿宜速讨之。”
你们应该迅速去讨伐他。” 
闵、农攻斩伏都等。
于是石闵、李农前去攻打,斩杀了孙伏都等一大批人, 
自凤阳至琨华,
以至于从凤阳门至琨华殿, 
横尸相枕,
横尸遍地, 
流血成渠。
血流成渠。 
宣令内外六夷,
石闵还向内外宣布命令:六夷如果有胆敢拿起武器的, 
敢称兵仗者斩!
一律斩首! 
胡人或斩关、或逾城而出者,
胡人中有的冲破关卡,有的翻越城墙, 
不可胜数。
逃出来的不计其数。 
 
闵使尚书王简,少府王郁帅众数千守鉴于御龙观,
石闵派尚书王简、少府王郁率领数千兵众把石鉴看押在御龙观, 
悬食以给之。
用绳子把食品悬吊进去让石鉴吃。 
下令城中曰:
石闵还在邺城中颁布命令说: 
“近日孙、刘构逆,
“近日孙伏都、刘铢制造叛逆, 
支党伏诛,
他们的亲信党羽已经全都被杀掉, 
良善一无预也。
好人没有一个参与其事。 
今日已后,
从今天以后, 
与官同心者留,
凡是和我同心一致的人留下, 
不同者各任所之。
不同心的人想去哪里悉尊其便。 
敕城门不复相禁。”
我命令城门不再关闭。” 
于是赵人百里内悉入城,
于是方圆百里之内的汉族人全都蜂拥进城, 
胡、羯去者填门。
而胡人、羯人则争相离去,以致挤满了城门。 
闵知胡之不为己用,
石闵知道胡人不会为自己所用, 
班令内外:
便又在宫廷内外颁布命令: 
“赵人斩一胡首送凤阳门者,
“凡是斩掉一个胡人的脑袋并送到凤阳门的汉人, 
文官进位三等,
文官晋升官位三等, 
武官悉拜牙门。”
武官全都升为牙门将。”命令发布后, 
一日之中,
一天之中, 
斩首数万。
被斩首的胡人多达数万。 
闵亲帅赵人以诛胡、羯,
石闵亲自率领汉人诛杀胡人、羯人, 
无贵贱,
不论贵贱、男女、老幼, 
男女、少长皆斩之,
全都斩首, 
死者二十余万,
被杀掉的人有二十多万, 
尸诸城外,
尸体堆在城外, 
悉为野犬豺狼所食。
全让野狗豺狼吃掉了。 
其屯戍四方者,
对于屯戍边疆的胡人、羯人, 
闵皆以书命赵人为将帅者诛之,
石闵以书信下达命令,让军队中汉人当将帅的把属下胡人、羯人统统杀掉。 
或高鼻多须滥死者半。
以至于长得鼻子高一点、胡须多一点的人,大半都被滥杀而死。 
 
燕王俊遣使至凉州,
前燕王慕容俊派遣使者到凉州, 
约张重华共击赵。
与张重华相约共同攻打后赵。 
 
高句丽王钊送前东夷护军宋晃于燕、燕王俊赦之,
高句丽王钊遣送以前的东夷护军宋晃到达前燕国,前燕王慕容俊赦免了他, 
更名曰活,
将其名改为宋活, 
拜为中尉。
授官中尉。 
 
六年(庚戌、350)
六年(庚戌,公元350年) 
 
春,
春季, 
正月,
正月, 
赵大将军闵欲灭去石氏之迹,
后赵大将军石闵想消除石氏的痕迹, 
托以谶文有“继赵李”,
以谶文中有“继赵李”的字样为托辞, 
更国号曰卫,
便更改国号叫卫, 
易姓李氏,
改姓李氏, 
大赦,
实行大赦, 
改元青龙。
改年号为青龙。 
太宰赵庶、太尉张举,中军将军张春、光禄大夫石岳、抚军石宁、武卫将军张季及公侯、卿、校、龙腾等万余人,
太宰赵庶、太尉张举、中军将军张春、光禄大夫石岳、抚军石宁、武卫将军张季,以及公侯、卿、校、龙腾卫士等一万多人, 
出奔襄国,
全都投奔襄国。 
汝阴王琨奔冀州。
汝阴王石琨投奔冀州。 
抚军将军张沈据滏口,
抚军将军张沈占据着滏口, 
张贺度据石渎,
张贺度占据着石渎, 
建义将军段勤据黎阳,
建义将军段勤占据着黎阳, 
宁南将军杨群据桑壁,
宁南将军杨群占据着桑壁, 
刘国据阳城,
刘国占据着阳城, 
段龛据陈留,
段龛占据着陈留, 
姚弋仲据滠头,
姚弋仲占据着滠头, 
蒲洪据枋头,
蒲洪占据着枋头, 
众各数万,
各有兵众数万, 
皆不附于闵。
全都不归附石闵。 
勤,末之子;龛,
段勤是段末的儿子; 
兰之子也。
段龛是段兰的儿子。 
 
王朗、麻秋自长安赴洛阳。
王朗、麻秋从长安奔赴洛阳。 
秋承闵书,
麻秋按照石闵书信中的命令, 
诛朗部胡千余人。
杀掉了王朗部队中的数千名胡人。 
朗奔襄国。
王朗投奔襄国。 
秋帅众归邺,
麻秋率领兵众要返回邺城, 
蒲洪使其子龙骧将军雄迎击,
蒲洪派他的儿子龙骧将军蒲雄迎头攻击, 
获之,
俘获了麻秋, 
以为军师将军。
任命他为军师将军。 
 
汝阴王琨及张举、王朗帅众七万伐邺,
汝阴王石琨以及张举、王朗率领七万兵众攻打邺城, 
大将军闵帅骑千余与战于城北;
大将军石闵率领千余骑兵和他们在城北交战。 
闵操两刃矛,
石闵手持双刃矛, 
驰骑击之,
策马攻击, 
所向摧陷,
所向披靡, 
斩首三千级,
斩首三千级, 
琨等大败而去。
石琨等大败而逃。 
闵与李农帅骑三万讨张贺度于石渎。
石闵与李农率领三万骑兵在石渎讨伐张贺度。 
 
闰月,
闰二月, 
卫主鉴密遣宦者赍书召张沈等,
卫国主石鉴秘密派遣宦官给张沈等人送去书信, 
使乘虚袭邺。
让他们乘石闵率兵外出后方空虚前来袭击邺城。 
宦者以告闵、农,
送信的宦官却把消息告诉了石闵、李农。 
闵、农驰还,
石闵、李农急忙返回, 
废鉴,
废黜石鉴, 
杀之,
并把他杀掉, 
并杀赵主虎二十八孙,
一起被杀的还有后赵国主石虎的二十八个孙子, 
尽灭石氏。
石氏家族的人全被消灭。 
姚弋仲子曜武将军益、武卫将军若帅禁兵数千斩关奔滠头。
姚弋仲的儿子曜武将军姚益、武卫将军姚若率领宫廷卫兵数千人冲破关卡,投奔滠头。 
弋仲帅众讨闵军于混桥。
姚弋仲率领兵众讨伐石闵,驻扎在混桥。 
 
司徒申钟等上尊号于闵,
司徒申钟等人向石闵进献尊号, 
闵以让李农,
石闵要谦让给李农, 
农固辞。
李农执意推辞,不肯接受。 
闵曰:
石闵说: 
“吾属故晋人也,
“我们原是晋朝的人士, 
今晋室犹存,
如今晋皇室尚在, 
请与诸君分割州郡,
我希望和诸君一起分割州郡而治, 
各称牧、守、公、侯,
各自称为牧、守、公、侯, 
奉表迎晋天子还都洛阳。”
然后上表迎接晋朝天子返回故都洛阳。” 
尚书胡睦进曰:
尚书胡睦进言说: 
“陛下圣德应天,
“陛下的圣德顺应天意, 
宜登大位,
理应登上天子之位。 
晋氏衰微,
如今晋氏衰败, 
远窜江表,
远逃江南, 
岂能总驭英雄,
怎么能驾驭各路英雄, 
混一四海乎!”
统一四海江山呢!” 
闵曰:
石闵说: 
“胡尚书之言,
“胡尚书之言, 
可谓识机知命矣。”
真可谓识时务知天命啊。” 
乃即皇帝位,
于是石闵便即皇帝位, 
大赦,
实行大赦, 
改元永兴,
改年号为永兴, 
国号大魏。
立国号为大魏。 
 
朝廷闻中原大乱,
东晋朝廷听到中原大乱的消息, 
复谋进取。
再次谋划进取收复。 
己丑,
己丑(十八日), 
以扬州刺史殷浩为中军将军、假节、都督扬、豫、徐、兖、青五州诸军事;
任命扬州刺史殷浩为中军将军、假节和都督扬、豫、徐、兖、青五州诸军事。 
以蒲洪为氐王、使持节、征北大将军、都督河北诸军事、冀州刺史、广川郡公;
任命蒲洪为氐王、使持节、征北大将军、都督黄河以北诸军事、冀州刺史、广川郡公。 
蒲健为假节、右将军、监河北征讨前锋诸军事、襄国公。
任命蒲健为假节、右将军、监黄河以北征讨前锋诸军事、襄国公。 
 
姚弋仲、蒲洪各有据关右之志。
姚弋仲、蒲洪都怀有占据关右的志向。 
弋仲遣其子襄帅众五万击洪,
姚弋仲派他的儿子姚襄率领五万兵众攻击蒲洪, 
洪迎击,
蒲洪迎头反击, 
破之,
打败了姚襄, 
斩获三万余级。
斩杀三万多人。 
洪自称大都督、大将军、大单于、三秦王,
蒲洪自称为大都督、大将军、大单于、三秦王, 
改姓苻氏。
改姓为苻。 
以南安雷弱儿为辅国将军;
任命南安人雷弱儿为辅国将军, 
安定梁楞为前将军。
安定人梁楞为前将军, 
领左长史;
并兼任左长史。 
冯翊鱼遵为右将军,
任命冯翊人鱼遵为后将军, 
领右长史;
并兼任右长史。 
京兆段陵为左将军,
任命京兆人段陵为左将军, 
领左司马;
并兼任左司马,王堕为右将军,兼任右司马。 
天水赵俱、陇西牛夷、北地辛牢皆为从事中郎,
天水人赵俱、陇西人牛夷、北地人辛牢全都被任命为从事中郎, 
氐酋毛贵为单于辅相。
氐族酋长毛贵则被任命为单于辅相。 
 
二月,
二月, 
燕王俊使慕容霸将兵二万自东道出徒河,
前燕王慕容俊派慕容霸统率兵卒二万人由东路出徒河, 
慕舆于自西道出塞,
慕舆于由西路出塞, 
俊自中道出卢龙塞以伐赵。
慕容俊自己则由中路出卢龙塞,前去讨伐赵。 
以慕容恪、鲜于亮为前驱,
他以慕容恪、鲜于亮为前锋, 
命慕舆槎山通道。
命令慕舆开通山路。 
留世子晔守龙城,
留下世子慕容晔镇守龙城, 
以内史刘斌为大司农,
任命内史刘斌为大司农, 
与典书令皇甫真留统后事。
和典书令皇甫真一起留下统管后方事务。 
 
霸军至三陉,
慕容霸的军队抵达三陉, 
赵征东将军邓恒惶怖,
后赵国征东将军邓恒惊慌恐怖, 
焚仓库,
焚烧了储备粮饷武器的仓库后, 
弃安乐遁去,
弃安乐城逃走, 
与幽州刺史王午共保蓟。
去和幽州刺史王午一起保卫蓟城。 
徒河南部都尉孙泳急入安乐,
徒河南部都尉孙泳迅速开进安乐城, 
扑灭余火,
扑灭余火, 
籍其谷帛。
没收了粮食、布匹。 
霸收安乐、北平兵粮,
慕容霸收取了安乐、北平的武器粮饷后, 
与俊会临渠。
与慕容俊会师于临渠。 
 
三月,
三月, 
燕兵至无终,
前燕国的军队抵达无终, 
王午留其将王佗以数千人守蓟,
王午留下部将王佗带领数千人守卫蓟城, 
与邓恒走保鲁口。
自己与邓恒一起前去保卫鲁口。 
乙巳,
乙巳(初五), 
俊拔蓟,
慕容俊攻下了蓟城, 
执王佗,斩之。
抓到王佗把他杀掉。 
俊欲悉坑其士卒千余人,
慕容俊还想把王佗手下的一千多士兵全部活埋, 
慕容霸谏曰:
慕容霸劝道: 
“赵为暴虐,
“赵国施行暴虐, 
王兴师伐之,
大王您才兴师讨伐,目的是想把百姓从水深火热之中拯救出来, 
将以拯民于涂炭而抚有中州也;
进而安抚占据整个中原地区。 
今始得蓟而坑其士卒,
如今刚刚攻下蓟城,就要坑杀赵国的士兵, 
恐不可以为王师之先声也。”
恐怕不能以此作为国王军队的先声。” 
俊入都于蓟,
慕容俊于是释放了这些兵士,把都城定在蓟城, 
中州士女降者相继。
中原地区的士人百姓相继来归降。 
 
燕兵至范阳,
前燕国的军队抵达范阳, 
范阳太守李产欲为石氏拒燕,
范阳太守李产想替石氏抵抗后燕军, 
众莫为用,
但手下的兵众却拒不听命上阵, 
乃帅八城令长出降;
李产只好率领所辖八县的县令出来投降。 
俊复以产为太守。
慕容俊又任命李产为太守。 
 
产子绩为幽州别驾,
李产的儿子李绩任幽州别驾, 
弃其家从王午在鲁口。
他远离家乡跟随王午守卫鲁口。 
邓恒谓午曰:
邓恒对王午说: 
“绩乡里在北,
“李绩的家乡在鲁口之北, 
父已降燕,
他的父亲已经投降了前燕国, 
今虽在此,
眼下他虽然身在此地, 
恐终难相保,
但恐怕最终也难与我们相互保全, 
徒为人累,
徒然成为我们的忧患。 
不如去之。”
不如趁早把他灭掉。” 
午曰:
王午说: 
“此何言也!
“这叫什么话呢? 
夫以当今丧乱,
面对当今这样的丧乱局势, 
而绩乃能立义捐家,
李绩仍然能够坚持大义,置家园于不顾, 
情节之重,
这种高尚的情操, 
虽古烈士无以过;
即使是古代的刚烈之士也难以超越, 
乃欲以猜嫌害之,
而你却想以毫无根据的猜忌谋害他。 
燕、赵之士闻之,
如果让燕、赵的将士们知道后, 
谓我直相聚为贼,
只能说我们不过是一帮乌合之众, 
了无意识。
毫无见识。 
众情一散,
大家的心情一离散, 
不可复集,
就再也难以凝聚了, 
此为坐自屠溃也。”
这是坐以自毙。” 
恒乃止。
邓恒放弃了杀害李绩的念头。 
午犹虑诸将不与己同心,
王午仍然担心手下的将领们持有异见, 
或致非意,
或许会违背自己的意愿而擅自杀害李绩, 
乃遣绩归。
于是就打发李绩返回家乡。 
绩始辞午往见燕王俊,
李绩辞别了王午就去拜见前燕王慕容俊, 
俊让之曰:
慕容俊责备他说: 
“卿不识天命,
“你不识天命, 
弃父邀名,
背弃了父亲而去沽名钓誉, 
今日乃始来邪!”
直到今天才迷途知返呀!” 
对曰:
李绩回答说: 
“臣眷恋旧主,
“我一直眷恋旧主, 
志存微节,
心存小小的气节, 
官身所在,
但我的身子是官家的, 
何事非君。
什么事不由君主做主呢! 
殿下方以义取天下,
如今正是殿下以道义夺取天下的时候, 
臣未谓得见之晚也。”
我不认为投奔您为时已晚。” 
俊悦,
慕容俊听后很高兴, 
善待之。
便很好地对待他。 
 
俊以弟宜为代郡城郎,
慕容俊任命弟弟慕容宜为代郡城郎, 
孙泳为广宁太守,
孙泳为广宁太守, 
悉置幽州郡县守宰。
并且全部安置了幽州郡县的地方官。 
 
甲子,
甲子(二十四日), 
俊使中部俟厘慕舆句督蓟中留事,
慕容俊派中部俟厘慕舆句监督蓟城中的留守事务, 
自将击邓恒于鲁口。
自己将率兵前往鲁口攻打邓恒。 
军至清梁,
部队行进到清梁时, 
恒将鹿勃早将数千人夜袭燕营,
邓恒的将领鹿勃早统领数千人乘夜偷袭前燕军的营地, 
半已得入,
当半数士兵潜入营地后, 
先犯前锋都督慕容霸,
先去捉拿前锋都督慕容霸。 
突入幕下,
士兵们突然冲进慕容霸的军帐中, 
霸起奋击,
慕容霸起而反击, 
手杀十余人,
亲手杀死了十多人。 
早不能进,
鹿勃早无法继续进击, 
由是燕军得严。
前燕军因此得以严加戒备。 
俊谓慕舆根曰:
慕容俊对慕舆根说: 
“贼锋甚锐,
“敌人的先锋部队很精锐, 
宜且避之。”
应该暂且躲避一下。” 
根正色曰:
慕舆根严肃地说: 
“我众彼寡,
“我众敌寡, 
力不相敌,
力量悬殊, 
故乘夜来战,
所以他们才乘夜偷袭, 
冀万一获利。
寄希望于万一取胜。 
今求贼得贼,
如今正想消灭他们,他们却送上门来, 
正当击之,
理当给以打击, 
复何所疑!
还有什么可迟疑的! 
王但安卧,
大王您只管安睡, 
臣等自为王破之!”
我等自己去为您消灭他们!” 
俊不能自安,
慕容俊当然无法自己安睡, 
内史李洪从俊出营外,
内史李洪跟随他走出营外, 
屯高冢上。
在一个高土堆上停了下来。 
根帅左右精勇数百人从中牙直前击早,
慕舆根率领左右精悍勇敢的士兵数百人从中牙军帐出发,一往直前,攻打鹿勃早,稍后, 
李洪徐整骑队还助之,
李洪也返回去整理好骑兵队伍前往助战, 
早乃退走。
鹿勃早败退逃走。 
众军追击四十余里,
众士兵穷追猛打四十多里, 
早仅以身免,
鹿勃早仅仅得以逃生, 
所从士卒死亡略尽。
其他随从士卒死亡殆尽。 
俊引兵还蓟。
慕容俊带领士兵返回蓟城。 
 
魏主闵复姓冉氏,
魏国主石闵恢复冉姓, 
尊母王氏为皇太后,
尊奉母亲王氏为皇太后, 
立妻董氏为皇后,
立妻子董氏为皇后, 
子智为皇太子,
立儿子冉智为皇太子, 
胤、明、裕皆为王。
冉胤、冉明、冉裕三个儿子全都被封为王。 
以李农为太宰、领太尉、录尚书事,
任命李农为太宰、兼太尉、录尚书事, 
封齐王,
并封为齐王, 
其子皆封县公。
李农的儿子们全都被封为县公。 
遣使者持节赦诸军屯;
冉闵派遣使者带着作为凭证的符节向驻扎在各地的将领通报任命, 
皆不从。
他们都不服从。 
 

桓温北伐与苻秦崛起

麻秋说苻洪曰:
麻秋劝苻洪说: 
“冉闵、石祗方相持,
“冉闵、石祗正在相持对峙, 
中原之乱未可平也。
中原之乱难以平定。 
不如先取关中,
您不如先攻取关中, 
基业已固,
等到大业的根基稳固以后, 
然后东争天下,
再东进争夺天下, 
谁敢敌之。”
到那时谁敢与您为敌。” 
洪深然之。
苻洪深以为然。此后不久, 
既而秋因宴鸩洪,
麻秋利用宴请的机会让苻洪喝下了有毒药的酒, 
欲并其众;
想要吞并苻洪的兵众。 
世子健收秋斩之。
太子苻健捉拿了麻秋,并把他杀掉。 
洪谓健曰:
苻洪对苻健说: 
“吾所以未入关者,
“我以前之所以没有入关的原因, 
以为中州可定;
是以为中州可以安定。 
今不幸为竖子所困。
如今我不幸被麻秋这小子困在这里。 
中州非汝兄弟所能办,
平定中州不是你们兄弟所能办到的事情, 
我死,
我死了, 
汝急入关!”
你要迅速入关!”说完这话, 
言终而卒。
苻洪便死了。 
健代统其众,
苻健代替父亲统领兵众, 
乃去大都督、大将军、三秦王之号,
因此也就除去了大都督、大将军、三秦王的称号, 
称晋官爵,
改称晋朝的官职爵位。 
遣其叔父安来告丧,
派他的叔父苻安前往东晋朝廷报告丧讯, 
且请朝命。
并且请求朝廷的旨意。 
 
赵新兴王祗即皇帝位于襄国,
后赵国新兴王石祗在襄国即皇帝位, 
改元永宁。
改年号为永宁。 
以汝阴王琨为相国,
任命汝阴王石琨为相国, 
六夷据州郡者皆应之。
占据州郡的六夷将领们全都响应他。 
祗以姚弋仲为右丞相、亲赵王,
石祗任命姚弋仲为右丞相、亲赵王, 
待以殊礼。
以特殊的礼遇对待他。 
弋仲子襄,
姚弋仲的儿子姚襄, 
雄勇多才略,
英勇过人,多才多谋, 
士民多爱之,
士人百姓大都喜爱他, 
请弋仲以为嗣,
就请求姚戈仲以他作为继承人。 
弋仲以襄非长子,
姚弋仲以姚襄不是长子为由, 
不许;
没有同意, 
请者日以千数,
但继续前来请求的人日以千计, 
弋仲乃使之将兵。
姚弋仲于是就让他统领军队。 
祗以襄为骠骑将军、豫州刺史、新昌公。
石祗任命姚襄为骠骑将军、豫州刺史、新昌公。 
又以苻健为都督河南诸军事、镇南大将军、开府仪同三司、兖州牧、略阳郡公。
又任命苻健为都督河南诸军事、镇南大将军、开府仪同三司、兖州牧、略阳郡公。 
 
夏,
夏季, 
四月,
四月, 
赵主祗遣汝阴王琨将兵十万伐魏。
后赵国主石祗派汝阴王石琨统领,十万士兵讨伐魏国。 
 
魏主闵杀李农及其三子,
魏国主冉闵杀掉了李农及他的三个儿子, 
并尚书令王谟、侍中王衍、中常侍严震、赵。
一起被杀的还有尚书令王谟、侍中王衍、中常侍严震、赵。 
闵遣使临江告晋曰:
冉闵派遣使者前往长江畔向东晋朝廷报告说: 
“逆胡乱中原,
“叛逆胡人使中原大乱, 
今已诛之;
如今已经诛杀了他们。 
能共讨者,
如果能共同讨伐乱军的话, 
可遣军来也。”
可以派遣部队来。” 
朝廷不应。
东晋朝廷不作回应。 
 
五月,
五月, 
庐江太守袁真攻魏合肥,克之,
庐江太守袁真攻克魏国的合肥, 
虏其居民而还。
掳劫那里的民众返回。 
 
六月,
六月, 
赵汝阴王琨进据邯郸,
后赵国汝阴王石琨进攻占据邯郸, 
镇南将军刘国自繁阳会之。
镇南将军刘国从繁阳来与他会师。 
魏卫将军王泰击琨,
魏国卫将军王泰攻击石琨, 
大破之,
把石琨打得大败, 
死者万余人。
死亡的将士达一万多人。 
刘国还繁阳。
刘国只好返回了繁阳。 
 
初,
当初, 
段兰卒于令支,
段兰死于令支, 
段龛代领其众,
段龛代替他率领兵众, 
因石氏之乱,
乘着石氏大乱的机会, 
拥部落南徙。
率领着部落南迁。 
秋,
秋季, 
七月,
七月, 
龛引兵东据广固,
段龛带领士兵东进,占据了广固, 
自称齐王。
自称齐王。 
 
八月,
八月, 
代郡人赵帅三百余家叛燕归赵并州刺史张平。
代郡人赵率领三百多家的兵众背叛前燕国而归附后赵国的并州刺史张平。 
燕王俊徙广宁、上谷二郡民于徐无,
前燕王慕容俊将广宁、上谷二郡的百姓迁徙到徐无, 
代郡民于凡城。
将代郡的百姓迁徙到凡城。 
 
王朗之去长安也,
王朗离开长安的时候, 
朗司马杜洪据长安,
他的司马杜洪占据了这里, 
自称晋征北将军、雍州刺史,
自称为晋朝的征北将军、雍州刺史, 
以冯翊张琚为司马;
任命冯翊人张琚为司马, 
关西夷、夏皆应之。
关西的夷人、汉人全都响应他。 
苻健欲取之,
苻健想要夺取长安, 
恐洪知之,
又怕杜洪知道, 
乃受赵官爵。
就接受了后赵国授予的官职爵位。 
以赵俱为河内太守,
他任命赵俱为河内太守, 
戍温;
戍卫温县; 
牛夷为安集将军,
任命牛夷为安集将军。 
戍怀;
戍卫怀县; 
治宫室于枋头,
在枋头修建了宫室, 
课民种麦,
督促百姓种上麦子, 
示无西意,
以表示没有西进的意图。 
有知而不种者,
如果有知道底细而不愿种麦的人, 
健杀之以徇。
苻健便将其斩杀示众。 
既而自称晋征西大将军、都督关中诸军事、雍州刺史;
此后苻健自称晋朝的征西大将军、都督关中诸军事、雍州刺史, 
以武威贾玄硕为左长史,
任命武威人贾玄硕为左长史, 
洛阳梁安为右长史,
洛阳人梁安为右长史, 
段纯为左司马,
段纯为左司马, 
辛牢为右司马,
辛牢为右司马, 
京兆王鱼、安定程肱、胡文等为军谘祭酒,
京兆人王鱼、安定人程肱、胡文等为军谘祭酒, 
悉众而西。
命令他们向西进发。 
以鱼遵为前锋,
他以鱼遵为前锋, 
行至盟津,
当行进到盟津时, 
为浮梁以济。
架设浮桥渡过了黄河。 
遣弟辅国将军雄帅众五千自潼关入,
派遣弟弟辅国将军苻雄率领五千兵众从潼关进入, 
兄子扬武将军菁帅众七千自轵关入。
派遣哥哥的儿子杨武将军苻菁率领七千兵众从轵关进入。 
临别,
临别的时候, 
执菁手曰:
苻健拉着苻菁的手说: 
“若事不捷,
“如果事情不能成功, 
汝死河北,
你死在黄河之北, 
我死河南,
我死在黄河以南, 
不复相见。”
就不再见面了。” 
既济,
渡过黄河以后, 
焚桥,
烧毁了浮桥, 
自帅大众随雄而进。
苻健亲自率领大批兵众跟随着苻雄前进。 
 
杜洪闻之,
杜洪听到消息以后, 
与健书,
给苻健写了一封信, 
侮之。
对他表示轻蔑。 
以张琚弟先为征虏将军,
杜洪任命张琚的弟弟张先为征虏将军, 
帅众万三千逆战于潼关之北。
率领兵众一万三千人在潼关以北迎战苻健。 
先兵大败,
结果张先的兵众大败, 
走还长安。
逃回到长安。 
洪悉如关中之众以拒健。
杜洪征召了关中的全部兵众以抵抗苻健。 
洪弟郁劝洪迎健,
他的弟弟杜郁劝说他去迎接苻健, 
洪不从;
他没有听从。 
郁帅所部降于健。
杜郁便率领他的部队投降苻健。 
 
健遣苻雄徇渭北。
苻健派苻雄带兵巡行渭水以北地区。当时, 
氐酋毛受屯高陵,
氐人首领毛受驻扎在高陵, 
徐磋屯好,
徐磋驻扎地在, 
羌酋白犊屯黄白,
羌人首领白犊驻扎在黄白, 
众各数万,
各有兵众数万。 
皆斩洪使,
他们全都杀死杜洪的使者, 
遣子降于健。
派儿子为代表去向苻健投降。 
苻菁、鱼遵所过城邑,
苻菁、鱼遵所经过的城乡, 
无不降附。
也无不投降归附。 
洪惧,
杜洪十分害怕, 
固守长安。
固守长安。 
 
张贺度、段勤、刘国、靳豚会于昌城,
张驾度、段勤、刘国、靳豚会师于昌城, 
将功邺。
准备进攻邺城。 
魏主闵自将击之,
魏国主冉闵亲自统领军队反击, 
战于苍亭,
在苍亭交战, 
贺度等大败,
张贺度等大败, 
死者二万八千人,
死亡二万八千人。 
追斩靳豚于阴安,
冉闵追到阴安,杀了靳豚, 
尽俘其众而归。
将其兵众全部俘虏后返回。 
闵戎卒三十余万,
冉闵的士兵达三十多万, 
旌旗、钲鼓绵亘百余里,
旌旗、战鼓绵延一百多里, 
虽石氏之盛,
就是石氏最兴盛的时候, 
无以过也。
也无法与之相比。 
 
故晋散骑常侍陇西辛谧,
过去晋朝的散骑常侍、陇西人辛谧, 
有高名,
名声高尚, 
历刘、石之世,
虽然经历了刘氏、石氏时代, 
征辟皆不就;
征召授官全都不接受。 
闵备礼徵为太常。
冉闵以完备的礼遇征召他出任太常。 
谧遗闵书,
辛谧致信冉闵, 
以为“物极则反,
认为“物极必反, 
致至则危。
到了极点就危险了。 
君王功已成矣,
如今君王大功已成, 
宜因兹大捷,
应该就此辉煌战果, 
归身晋朝,
归身于晋朝, 
必有由、夷之廉,
必定会有许由、伯夷那样的正直名声, 
享松、乔之寿矣。”
享受赤松子、王子乔那样的天年高寿。” 
因不食而卒。
接着他便绝食而死。 
 
九月,
九月, 
燕王俊南徇冀州,
前燕王慕容俊带兵南巡冀州, 
取章武、河间。
攻取了章武、河间。 
初,
当初, 
勃海贾坚,
勃海人贾坚从小崇尚气节, 
少尚气节,
效力于赵国, 
仕赵为殿中督。
任殿中督。 
赵亡,
赵灭亡后, 
坚弃魏主闵还乡里,
贾坚抛弃了魏国主冉闵回到家乡, 
拥部曲数千家。
拥有家兵数千家。 
燕慕容评徇勃海,
前燕国慕容评带兵巡行勃海, 
遣使招之,
派遣使者去招纳他, 
坚终不降;
但他始终不投降。 
评与战,
慕容评与他交战, 
擒之。
擒获了他。 
俊以评为章武太守,
慕容俊任命慕容评为章武太守, 
封裕为河间太守。
任命封裕为河间太守。 
俊与慕容恪皆爱贾坚之材,
慕容俊和慕容恪全都欣赏贾坚的才能。 
坚时年六十余,
贾坚时年六十多岁, 
恪闻其善射,
慕容恪听说他善长射箭, 
置牛百步上以试之。
便把一头牛放在百步以远的地方以试验他的箭法。 
坚曰:
贾坚说: 
“少之时能令不中,
“年轻时能让箭不射中牛, 
今老矣,
如今老了, 
往往中之。”
往往要射中牛了。” 
乃射再发,
于是就射了两箭, 
一矢拂脊,
一箭擦着牛的脊梁而过, 
一矢磨腹,
一箭擦着牛的肚皮而过,上下两箭都是紧擦牛皮, 
皆附肤落毛,
射落牛毛, 
下下如一,
上、下全一样, 
观者咸服其妙。
围观的人地不佩服他箭法的神妙。 
俊以坚为乐陵太守,
慕容俊任命贾坚为乐陵太守, 
治高城。
治所为高城。 
 
苻菁与张先战于渭北,
苻菁与张先在渭水以北交战。 
擒之,
擒获了张先, 
三辅郡县堡壁皆降。
周围的三个郡、县以及营垒、营寨全都投降。 
冬,
冬季, 
十月,
十月, 
苻健长驱至长安,
苻健长驱直入到达长安, 
杜洪、张琚奔司竹。
杜洪、张琚逃奔到司竹。 
 
燕王俊还蓟,
前燕王慕容俊回到蓟城, 
留诸将守之;
留下了一些将领镇守该地。 
俊还至龙城,
他自己又回到龙城, 
谒陵庙。
拜谒陵庙。 
 
十一月,
十一月, 
魏主闵帅步骑十万攻襄国。
魏国主冉闵率领步兵、骑兵十万人攻打襄国。 
署其子太原王胤为大单于、骠骑大将军,
委任他的儿子太原王冉胤为大单于、骠骑大将军, 
以降胡一千配之为麾下。
并给他手下配备了一千名投降的胡族士兵。 
光禄大夫韦谏曰:
光禄大夫韦劝谏冉闵说: 
“胡、羯皆我之仇敌,
“胡族、羯族都是我们的仇敌, 
今来归附,
如今他们归附投降, 
苟存性命耳;
只是为了苟全性命罢了, 
万一为变,
万一他们哗变, 
悔之何及。
后悔怎么来得及? 
请诛屏降胡,
请求您斩尽杀绝那些投降的胡兵! 
去单于之号,
去掉单于的称号, 
以防微杜渐。”
以防微杜渐。” 
闵方欲抚纳群胡,
冉闵正想要安抚招纳群胡,听了此话, 
大怒,
勃然大怒, 
诛及其子伯阳。
杀掉了韦以及他的儿子韦伯阳。 
 
甲午,
甲午(疑误), 
苻健入长安,
苻健进入长安, 
以民心思晋,
考虑到民心都思念晋朝, 
乃遣参军杜山伯诣建康献捷,
就派参军杜山伯到建康去进献俘虏和战利品, 
并修好于桓温。
并要与桓温重归于好。 
于是秦、雍夷夏皆附之,
因此秦州、雍州的夷人、汉人全都归附了他。 
赵凉州刺史石宁独据上不下,
后赵国凉州刺史石宁独自占据着上,暂时没有被攻下。 
十二月,
十二月, 
苻雄击斩之。
苻雄率兵攻击,斩杀了石宁。 
 
蔡谟除司徒,
蔡谟被东晋朝廷任命为司徒后, 
三年不就职;
三年没去就职。 
诏书屡下,
诏令多次下达, 
太后遣使谕意,
太后也派人去说明意图, 
谟终不受。
蔡谟最终还是不接受任命。 
于是帝临轩,
于是穆帝亲自临朝, 
遣侍中纪据、黄门郎丁纂征谟;
派侍中纪据、黄门郎丁纂去征召蔡谟。 
谟陈疾笃,
蔡谟向他们陈说自己身患重病, 
使主簿谢攸陈让。
并派主簿谢攸陈述自己愿意辞让的意见。 
自旦至申,
从早到晚, 
使者十余返,
朝廷派来征召蔡谟的使者往返十多次, 
而谟不至。
然而蔡谟就是不去任职。 
时帝方八岁,
当时穆帝年仅八岁, 
甚倦,
临朝一天,非常疲倦。 
问左右曰:
他问周围的人说: 
“所召人何以至今不来?
“所征召的人为什么到现在还不来? 
临轩何时当竟?”
临朝什么时候才能结束?” 
太后以君臣俱疲,
太后考虑到穆帝和臣下们都很疲劳, 
乃诏:
就下诏说: 
“必不来者,
“一定不来的话, 
宜罢朝。”
就结束临朝吧。” 
中军将军殷浩奏免吏部尚书江官。
中军将军殷浩奏请免除吏部尚书江的官职。 
会稽王昱令曹曰:
会稽王司马昱给尚书曹下令说: 
“蔡公傲违上命,
“蔡谟傲慢地违抗皇上的命令, 
无人臣之礼。
这是没有臣下之礼的行为。 
若人主卑屈于上,
如果皇上在上卑躬屈膝, 
大义不行于下,
臣子在下又不履行君臣大义, 
亦不知所以为政矣。”
那么也就不知道靠什么来处理朝政了。” 
公卿乃奏“谟悖慢傲上,
于是公卿们便进上奏书说:“蔡谟狂妄傲慢地对待皇上的命令, 
罪同不臣,
罪同叛逆, 
请送廷尉以正刑书。”
请求将他送交廷尉依法论处。” 
谟惧,
蔡谟十分害怕, 
帅子弟诣阙颡,
率领他的子弟们到朝廷去叩头谢罪, 
自到廷尉待罪。
并自己到廷尉处等待治罪。 
殷浩欲加谟大辟;
殷浩想处以蔡谟死刑, 
会徐州刺史荀羡入朝,
恰巧这时徐州刺史荀羡来到朝廷, 
浩以问羡,
殷浩就此询问荀羡, 
羡曰:
荀羡回答说: 
“蔡公今日事危,
“如果蔡公今天被处死, 
明日必有桓、文之举,”
明天就一定会出现齐桓公、晋文公那样举兵问罪的行动。” 
浩乃止。
于是殷浩放弃了处死蔡谟的打算, 
下诏免谟为庶人。
下达诏书将其免官并贬为庶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