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280 后晋纪一 - 资治通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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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280 后晋纪一

文白对照

司马光

石敬瑭借契丹之力反后唐,割让幽云十六州称儿皇帝,后晋建立,后唐灭亡。

石敬瑭与后唐矛盾激化

高祖圣文章武明德孝皇帝上之上天福元年(丙申、936)
后晋纪一后晋高祖天福元年(丙申,公元936年) 
 
春,
春季, 
正月,
正月, 
吴徐知诰始建大元帅府,
吴国徐知诰开始建立大元帅府, 
以幕职分判吏、户、礼、兵、刑、工部及盐铁。
用他的幕僚分别执掌吏、户、礼、兵、邢、工六部及盐铁。 
 
丁未,
丁未(十七日), 
唐主立子重美为雍王。
后唐末帝李从珂册立他的儿子李重美为雍王。 
 
癸丑,
癸丑(二十三日), 
唐主以千春节置酒,
后唐末帝在自己的生日千春节置酒设宴, 
晋国长公主上寿毕,
晋国长公主上寿祝贺完毕, 
辞归晋阳。
告辞回晋阳。 
帝醉,
当时末帝已经醉了, 
曰:
说道: 
“何不且留,遽归,
“为什么不多留些时候, 
欲与石郎反邪!”
忙着赶回去想帮助石郎造反哪!” 
石敬瑭闻之,
石敬瑭听说后, 
益惧。
更加害怕。 
 
三月,
三月, 
丙午,
丙午(十七日), 
以翰林学士、礼部侍郎马胤孙为中书侍郎、同平章事。
末帝任用翰林学士、礼部侍郎马胤孙为中书侍郎、同平章事。 
胤孙性谨懦,
马胤孙性格谨慎懦弱, 
中书事多凝滞,
中书省办事往往凝滞不能畅达, 
又罕接宾客,
又很少接待宾客, 
时人目为“三不开”,谓口、印、门也。
时人说他们是口、印、门“三不开”。 
 
石敬瑭尽收其货之在洛阳及诸道者归晋阳,
石敬瑭把他在洛阳及诸道的财货全部收拢送回到晋阳, 
托言以助军费,
托词说是帮助军费, 
人皆知其有异志。
人们都知道他是心怀异志。 
唐主夜与近臣从容语曰:
唐主在夜间同近臣从容平淡地说: 
“石郎于朕至亲,
“石郎是朕的至亲, 
无可疑者;
没有什么可猜疑的; 
但流言不释,
但是流言总是不断, 
万一失欢,
万一和他失掉和好, 
何以解之?”
怎么办为好?” 
皆不对。
众臣都不回答。 
 

谋略与契丹联盟

端明殿学士、给事中李崧退谓同僚吕琦曰:
端明殿学士、给事中李崧退下来对同僚吕琦说: 
“吾辈受恩深厚,
“我们这些人受恩深厚, 
岂得自同众人,
怎能把自己等同于众人, 
一概观望邪!
一概观望呢, 
计将安出?”
现在能想些什么办法呢?” 
琦曰:
吕琦说: 
“河东若有异谋,
“河东那里如果有其他打算, 
必结契丹为援。
必然要勾结契丹作援助。 
契丹母以赞华在中国,
契丹太后因为他的长子李赞华降归中国, 
屡求和亲,
屡次要求和亲, 
但求剌等未获,
但是,他们要求释放剌回去没有获得结果, 
故和未成耳。
所以和议未能成功。现在, 
今诚归剌等与之和,
如果真能把剌等放归与他们议和, 
岁以礼币约直十余万缗遗之,
每年用大约值十多万缗的礼物、钱财送给他们, 
彼必欢然承命。
他们必定会欢欣地答应。 
如此,
如果做到这样, 
则河东虽欲陆梁,
那么河东虽然想蠢动, 
无能为矣。”
也无能为力了。” 
崧曰:
李崧说: 
“此吾志也。
“你说的与我的想法一样。 
然钱谷皆出三司,
然而钱、粮都要从三司支出, 
宜更与张相谋之。”
需要进一步同张丞相商量。” 
遂告张延朗,
便把事情告诉了张延朗, 
延朗曰:
张延朗说: 
“如学士计,
“按学士的策划, 
不惟可以制河东,
不但可以制约河东, 
亦省边费之什九,
也可以节省戍边费用十分之九, 
计无便于此者。
计谋没有比这更好的了。 
若主上听从,
如果主上听从了这个意见, 
但责办于老夫,
只要责成老夫去办理就行了, 
请于库财之外捃拾以供之。”
可以在国家财库之外去搜集,以供其用。” 
他夕,
又一个晚间, 
二人密言于帝,
二人秘密地把这个办法陈述给末帝, 
帝大喜,
末帝大喜, 
称其忠,
称道二人的忠心, 
二人私草遗契丹书以俟命。
二人私下草拟《遗契丹书》来等待命令。 
 
久之,
过了些时候, 
帝以其谋告枢密直学士薛文遇,
末帝把他们的谋略告诉了枢密直学士薛文遇, 
文遇对曰:
薛文遇回答说: 
“以天子之尊,
“以天子的尊崇, 
屈身奉夷狄,
屈身来侍奉夷狄野人, 
不亦辱乎!
不是太耻辱了吗! 
又,
再者, 
虏若循故事求尚公主,
如果那胡虏按照过去的做法来谋求迎娶公主去和亲, 
何以拒之?”
用什么来拒绝他?” 
因诵戎昱昭君诗曰:
接着就诵读唐人戎昱的《昭君诗》说: 
“安危托妇人。”
“安危托妇人。” 
帝意遂变。
末帝的思想便改变了。 
一日,
一天, 
急召崧、琦至后楼,
紧急召来李崧和吕琦到后楼, 
盛怒,
很恼火, 
责之曰:
责备他们说: 
“卿辈皆知古今,
“你们这些人都是懂得历史的, 
欲佐人主致太平;
是想要辅佐人主获得天下太平的; 
今乃为谋如是!
怎么现在竟然出了这么个主意! 
朕一女尚乳臭,
朕有一个女儿还没有脱离乳臭, 
卿欲弃之沙漠邪?
你们是要想把她抛弃到大沙漠吗? 
且欲以养士之财输之虏庭,
而且,要把国家养兵的财力输送给胡虏那里去, 
其意安在?”
是什么居心?” 
二人惧,
李崧和吕琦很惶恐, 
汗流浃背,
汗流浃背, 
曰:
说道: 
“臣等志在竭愚以报国,
“臣等的本意是要竭尽愚拙的想法用以报效国家, 
非为虏计也,
不是在替胡虏作打算, 
愿陛下察之。”
希望陛下明察。” 
拜谢无数,
二人无数次拜谢求恕, 
帝诟责不已。
末帝指责不停。 
吕琦气竭,
吕琦气力不继, 
拜少止,
叩拜稍有停顿, 
帝曰:
末帝说: 
“吕琦强项,
“吕琦倔犟, 
肯视朕为人主邪!”
你还肯把朕看做人主吗?” 
琦曰:
吕琦说: 
“臣等为谋不臧,
“我们谋事不善, 
愿陛下治其罪,
愿请陛下治罪, 
多拜何为!”
多拜有什么用!” 
帝怒稍解,
末帝的恼怒稍有缓解, 
止其拜,
制止他们的叩拜, 
各赐卮酒罢之,
每人赐给一杯酒,让他们出宫了, 
自是群臣不敢复言和亲之策。
从此群臣不敢再提和亲的建议。 
丁巳,
丁巳(二十八日), 
以琦为御史中丞,
末帝任用吕琦为御史中丞, 
盖疏之也。
以表示疏远他。 
 
吴徐知诰以其子副都统景通为太尉、副元帅,
吴国徐知诰任用他的儿子副都统徐景通为太尉、副元帅, 
都统判官宋齐丘、行军司马徐为元帅府左·右司马。
都统判官宋齐丘、行军司马徐为元帅府左、右司马。 
 
闽主昶改元通文,
闽国主王昶把年号改为通文, 
立贤妃李氏为皇后,
册立贤妃李氏为皇后, 
尊皇太后曰太皇太后。
尊上皇太后称为太皇太后。 
 
静江节度使、同平章事马希杲有善政,
静江节度使、同平章事马希杲有好的政声, 
监军裴仁煦谮之于楚王希范,
监军裴仁煦向楚王马希范诽谤他, 
言其收众心,
说他收买人心, 
希范疑之。
马希范对他产生怀疑。 
夏,
夏季, 
四月,
四月, 
汉将孙德威侵蒙、桂二州,
南汉将领孙德威侵犯蒙州和桂州, 
希范命其弟武安节度副使希广权知军府事,
马希范命令他的弟弟武安节度副使马希广暂时主持军府事, 
自将步骑五千如桂州。
自己带领步兵、骑兵五千人赴桂州。 
希杲惧,
马希杲害怕, 
其母华夫人逆希范于全义岭,
他的母亲华夫人到全义岭远迎马希范, 
谢曰:
谢罪说: 
“希杲为治无状,
“希杲治理政事不得法, 
致寇戎入境,
招致敌兵入境, 
烦殿下亲涉险阻,
烦劳殿下亲自跋涉险阻之地, 
皆妾之罪也。
都是我的罪过。 
愿削封邑,
我们愿意削去封邑, 
洒扫掖庭,
去当洒扫庭院的人, 
以赎希杲罪。”
用来赎偿希杲的罪过。” 
希范曰:
马希范说: 
“吾久不见希杲,
“我很久没有见到希杲, 
闻其治行尤异,
听说他治理成绩优异, 
故来省之,
所以来看看, 
无他也。”
没有别的意思。” 
汉兵自蒙州引去,
南汉兵从蒙州退走, 
徙希杲知朗州。
便把马希杲调迁到朗州。 
 
高从诲遣使奉笺于徐知诰,
荆南高从诲遣派使者送信给徐知诰, 
劝即帝位。
劝他即皇帝之位。 
 
初,
过去, 
石敬瑭欲尝唐主之意,
石敬瑭想试探末帝的意图, 
累表自陈羸疾,
多次上表陈诉身体羸弱, 
乞解兵柄,
请求解除他的兵权, 
移他镇;
调迁到别的镇所; 
帝与执政议从其请,
末帝与执政大臣商议后答应了他的请求, 
移镇郓州。
把他移镇郓州。 
房、李崧、吕琦等皆力谏,
房、李崧、吕琦等人都极力谏劝, 
以为不可,
认为不能这样做, 
帝犹豫久之。
末帝犹疑了很长时间。 
 
五月,
五月, 
庚寅夜,
庚寅(初二)夜间, 
李崧请急在外,
李崧因有急事请假在外, 
薛文遇独直,
薛文遇独自承值夜班, 
帝与之议河东事,
末帝同他议论河东的事情, 
文遇曰:
薛文遇说: 
“谚有之:
“俗谚说: 
‘当道筑室,
‘在道路当中盖房, 
三年不成。
三年也盖不成’, 
’兹事断自圣志;
这种事情只能由主上的意志进行决断。 
群臣各为身谋,
群臣各为自身利害作打算, 
安肯尽言!
怎么肯什么话都说! 
以臣观之,
以臣看来, 
河东移亦反,
河东的事,移镇也反, 
不移亦反,
不移也要反,只是时间早晚而已, 
在旦暮耳,
不如走在前头, 
不若先事图之。”
先把他解决了。” 
先是,
以前, 
术者言国家今年应得贤佐,
术士说国家今年应该得到贤人辅佐, 
出奇谋,
提出奇谋, 
定天下,
安定天下, 
帝意文遇当之,
末帝以为这个人当由薛文遇来应验, 
闻其言,
听到他的话, 
大喜,
大为高兴, 
曰:
说道: 
“卿言殊豁吾意,
“爱卿的话,很使我心意豁然开朗, 
成败吾决行之。”
不论成功还是失败,我决心施行。” 
即为除目,
立即命薛文遇写出封授官职的拟议, 
付学士院使草制。
交付学士院草拟任命制书, 
辛卯,
辛卯(初三), 
以敬瑭为天平节度使,
任命石敬瑭为天平节度使, 
以马军都指挥使、河阳节度使宋审虔为河东节度使。
任用马军都指挥使、河阳节度使宋审虔为河东节度使。 
制出,
制令一出, 
两班闻呼敬瑭名,
文武两班听到呼叫石敬瑭的名字, 
相顾失色。
相顾失色。 
 

晋阳之战与称帝

甲午,
甲午(初六), 
以建雄节度使张敬达为西北蕃汉马步都部署,
末帝任用建雄节度使张敬达为西北蕃汉马步都部署, 
趣敬瑭之郓州。
催促石敬瑭速赴郓州。 
敬瑭疑惧,
石敬瑭很是疑惧, 
谋于将佐曰:
便和他的将佐计议说: 
“吾之再来河东也,
“我第二次来河东时, 
主上面许终身不除代;
主上曾当面答应我终身不再派别人来替换我; 
今忽有是命,
现在又忽然有了这样的命令, 
得非如今年千春节与公主所言乎?
莫不是像今年过千春节时,主上同公主所讲的那样吗? 
我不兴乱,
我如果不造反, 
朝廷发之,
朝廷要先发制人, 
安能束手死于道路乎!
怎么能束手被擒,死于道路之间呢! 
今且发表称疾以观其意,
今天我要上表说有病,来观察朝廷对我的意向, 
若其宽我,
如果他对我宽容, 
我当事之;
我就臣事他; 
若加兵于我,
如果他对我用兵, 
我则改图耳。”
那我就要另作打算了。” 
幕僚段希尧极言拒之,
幕僚段希尧极力反对, 
敬瑭以其朴直,
石敬瑭因为他为人直率, 
不责也。
并不责怪他。 
节度判官华阴赵莹劝敬瑭赴郓州;
节度判官华阴人赵莹劝石敬瑭去郓州赴任; 
观察判官平遥薛融曰:
观察判官平遥人薛融说: 
“融书生,
“我是个书生, 
不习军旅。”
不懂得遣兵作战的事。” 
都押牙刘知远曰:
都押牙刘知远说: 
“明公久将兵,
“明公您长期统率兵将, 
得士卒心;
很能受到士兵的拥护; 
今据形胜之地,
现在正占据着有利的地势, 
士马精强,
将士和马步军队都很精锐强悍, 
若称兵传檄,
如果起兵,传发檄文宣示各道, 
帝业可成,
可以完成统一国家的帝王大业, 
奈何以一纸制书自投虎口乎!”
怎么能只为一道朝廷制令便自投虎口呢!” 
掌书记洛阳桑维翰曰:
掌书记洛阳人桑维翰说: 
“主上初即位,
“主上当初即位时, 
明公入朝,
明公您入京朝贺, 
主上岂不知蛟龙不可纵之深渊邪?
主上岂能不懂得蛟龙不可纵之归渊的道理? 
然卒以河东复授公,
然而到底还是把河东再次交给您, 
此乃天意假公以利器。
这正是天意要借一把快刀给您。 
明宗遗爱在人,
先帝明宗的遗爱留给了后人, 
主上以庶孽代之,
主上却用旁支的庶子取代大位, 
群情不附。
群情是不依附于他的。 
公明宗之爱婿,
您是明宗的爱婿, 
今主上以反逆见待,
可是现在主上却把您当作叛逆看待, 
此非首谢可免,
这就不是仅仅靠表示低头服从所能取得宽免, 
但力为自全之计。
只能努力为保全自己想办法了。 
契丹素与明宗约为兄弟,
契丹向来同明宗协约做兄弟之邦,现在, 
今部落近在云、应,
他们的部落近在云州、应州, 
公诚能推心屈节事之,
您如果真能推心置腹地曲意讨好他们, 
万一有急,
万一有了急变之事, 
朝呼夕至,
早上叫他晚上就能来到, 
何患无成。”
还担心什么事不能办成吗?” 
敬瑭意遂决。
石敬瑭于是便下了造反的决心。 
 
先是,
过去, 
朝廷疑敬瑭,
朝廷猜疑石敬瑭, 
以羽林将军宝鼎杨彦询为北京副留守,
任用羽林将军宝鼎人杨彦询为北京太原的副留守, 
敬瑭将举事,
石敬瑭将要起兵造反, 
亦以情告之。
也把情况告诉了他。 
彦询曰:
杨彦询说: 
“不知河东兵粮几何,
“不知河东现在有多少兵士和粮秣, 
能敌朝廷乎?”
能够敌得过朝廷吗?” 
左右请杀彦询,
石敬瑭左右的人请求杀了杨彦询, 
敬瑭曰:
石敬瑭说: 
“惟副使一人我自保之,
“只有副使一个人,我亲自保证他没有事, 
汝辈勿言也。”
你们大家就不必再说了。” 
 
戊戍,
戊戍(初十), 
昭义节度使皇甫立奏敬瑭反。
昭义节度使皇甫立奏报石敬瑭叛乱。 
敬瑭表:
石敬瑭上表称: 
“帝养子,
“皇帝是养子, 
不应承祀,
不应该继位, 
请传位许王。”
请把皇位传给许王李从益。” 
帝手裂其表抵地,
末帝把石敬瑭的表章撕碎扔在地上, 
以诏答之曰:
用诏书回答他说: 
“卿于鄂王固非疏远,
“你同鄂王李从厚本来并不疏远, 
卫州之事,
卫州的事情, 
天下皆知;
天下人都知道; 
许王之言,
许王的话, 
何人肯信!”
谁肯听他!” 
壬寅,
壬寅(十四日), 
制削夺敬瑭官爵。
末帝下制令,削夺了石敬瑭的官爵。 
乙巳,
乙巳(十七日), 
以张敬达兼太原四面排陈使,
末帝任用张敬达兼太原四面排阵使, 
河阳节度使张彦琪为马步军都指挥使,
河阳节度使张彦琪为马步军都指挥使, 
以安国节度使安审琦为马军都指挥使,以安国节度使安审琦为马军都指挥使,
作用安国节度使安审琦为马军都指挥使, 
以保义节度使相里金为步军都指挥使,
任用保义节度使相里金为步军都指挥使, 
以右监门上将军武廷翰为壕寨使。
任用右监门上将军武廷翰为壕寨使。 
丙午,
丙午(十八日), 
以张敬达为太原四面兵马都部署,
任命张敬达为太原四面兵马都部署, 
以义武节度使杨光远为副部署,
任命义武节度使杨光远为副部署。 
丁未,
丁未(十九日), 
又以张敬达知太原行府事,
又任命张敬达主持太原行府事, 
以前彰武节度使高行周为太原四面招抚、排陈等使。
任命前彰武节度使高行周为太原四面招抚、排阵等使。 
光远既行,
杨光远离任后, 
定州军乱,
定州军作乱, 
牙将千乘方太讨平之。
牙将千乘县人方太讨伐平定了叛乱。 
 
张敬达将兵三万营于晋安乡,
张敬达统兵三万在晋安乡安营扎寨, 
戊申,
戊申(二十日), 
敬达奏西北先锋马军都指挥使安审信叛奔晋阳。审信,
张敬达奏报西北先锋马军都指挥使安审信叛奔晋阳, 
金全之弟子也,
安审信是安金全的侄子, 
敬瑭与之有旧。
与石敬瑭旧有往来。 
先是,
过去, 
雄义都指挥使马邑安元信将所部六百余人戍代州,
雄义都指挥使马邑人安元信带领所部六百余人戍守代州, 
代州刺史张朗善遇之。
代州刺史张朗待他很好。 
元信密说朗曰:
安元信暗中劝说张朗说: 
“吾观石令公长者,
“我看石令公是个长者, 
举事必成;
他举兵造反,必能成功; 
公何不潜遣人通意,
您何不暗地派人去表达心意, 
可以自全。”
可以保全自己。” 
朗不从,
张朗不听, 
由是互相猜忌。
从此二人互相猜忌。 
元信谋杀朗,
安元信企图杀了张朗, 
不克,
没有成功, 
帅其众奔审信,
便带领自己的部属兵众投奔安审信, 
审信遂帅麾下数百骑与元信掠百井奔晋阳。
安审信便率领他指挥下的几百骑兵与安元信会合,抢掠百井后,投奔晋阳。 
敬瑭谓元信曰:
石敬瑭对安元信说: 
“汝见何利害,
“你看出什么利害, 
舍强而归弱?”
竟然舍强而归弱?” 
对曰:
回答说: 
“元信非知星识气,
“我并不会观星识气, 
顾以人事决之耳。
只是用人事的判断来作决定而已。 
夫帝王所以御天下,
谈起帝王之所以能够临御天下, 
莫重于信。
没有比信誉更重要的了。现在, 
今主上失大信于令公,
主上对令公您失去大信, 
亲而贵者且不自保,
至亲而且尊贵的人尚且不能自保, 
况疏贱乎!
何况疏远而卑微的人哪! 
其亡可翘足而待,
他的灭亡可以翘着脚等待, 
何强之有!”
他算什么强啊!” 
敬瑭悦,
石敬瑭高兴, 
委以军事。
让他掌管军事。 
振武西北巡检使安重荣戍代北,
振武西北巡检使安重荣戌守代北, 
帅步骑五百奔晋阳。
也率领步兵和骑兵五百人投奔晋阳。 
重荣,朔州人也。
安重荣是朔州人。 
以宋审虔为宁国节度使、充侍卫马军都指挥使。
朝廷任命宋审虔为宁国节度使、充当侍卫马军都指挥使。 
 
天雄节度使刘延皓恃后族之势,
天雄节度使刘延皓依恃皇后家族的势力, 
骄纵,
很骄纵, 
夺人财产,
侵占别人的财产, 
减将士给赐,
扣减将士的赏赐, 
宴饮无度。
宴会饮酒没有节制。 
捧圣都虞候张令昭因众心怨怒,
捧圣都虞候张令昭因为众心怨恨, 
谋以魏博应河东,
企图用魏博来响应河东造反, 
癸丑未明,
癸丑(二十五日)天未亮, 
帅众攻牙城,
率领兵众攻打主将所居的牙城, 
克之;
攻了下来; 
延皓脱身走,
刘延皓脱自身逃去, 
乱兵大掠。
乱兵大肆抢掠。 
令昭奏:
张令昭上奏: 
“延皓失于抚御,
“刘延皓抚给驾御不当, 
以致军乱;
以致军人作乱; 
臣以抚安士卒,
臣为了要抚恤安慰士兵, 
权领军府,
暂时领管军府, 
乞赐旌节!”
请求朝廷赐给旌节!” 
延皓至洛阳,
刘延皓逃回洛阳, 
唐主怒,
末帝发怒, 
命远贬;
下令把他贬到远方, 
皇后为之请,
皇后为他说情, 
六月,
六月, 
庚申,
庚申(初三), 
止削延皓官爵,
只是削去刘延皓的官爵, 
归私第。
让他回自己的宅第。 
 
辛酉,
辛酉(初四), 
吴太保、同平章事徐景迁以疾罢,
吴国太保、同平章事徐景迁因为患病罢官, 
以其弟景遂代为门下侍郎、参政事。
任用他的弟弟徐景遂代替他做门下侍郎、参政事。 
 
癸亥,
癸亥(初六), 
唐主以张令昭为右千牛卫将军、权知天雄军府事。
后唐末帝任用张令昭为右千牛卫将军,暂时主持天雄军府事。 
令昭以调发未集,
张令昭因为调发人马没有会集, 
且受新命。
暂且接受新的任命。不久, 
寻有诏徙齐州防御使,
又有诏书命令他调任齐州防御使, 
令昭托以士卒所留,
张令昭托词说被士兵所留滞, 
实俟河东之成败。
实际上是等待观察河东起兵之成败。 
唐主遣使谕之,
后唐末帝派遣使者告谕他, 
令昭杀使者。
张令昭把使者杀了。 
甲戍,
甲戍(十七日), 
以宣武节度使兼中书令范延光为天雄四面行营招讨使、知魏博行府事,
末帝任命宣武节度使兼中书令范延光为天雄四面行营招讨使、主持魏博行府事, 
以张敬达充太原四面招讨使,
任命张敬达充当太原四面招讨使, 
以杨光远为副使。
任用杨光远为副使。 
丙子,
丙子(十九日), 
以西京留守李周为天雄军四面行营副招讨使。
任命西京留守李周为天雄军四面行营副招讨使。 
 
石敬瑭之子右卫上将军重殷、皇城副使重裔闻敬瑭举兵,
石敬瑭的儿子右卫上将军石重殷、皇城副使石重裔听说石敬瑭起兵造反, 
匿于民间井中。
躲藏在民间市井中。 
弟沂州都指挥使敬德杀其妻女而逃,
石敬瑭的弟弟沂州都指挥使石敬德杀了自己的妻子、女儿而后逃走,不久, 
寻捕得,
被捕获, 
死狱中,
死于狱中。 
从弟彰圣都指挥使敬威自杀。
叔伯弟弟彰圣都指挥使石敬威自杀。 
秋,
秋季, 
七月,
七月, 
戊子,
戊子(初二), 
获重殷、重裔,
抓获了石重殷和石重裔, 
诛之,
诛杀了他们, 
并族所匿之家。
并把藏匿他们的人家全族杀害。 
 
庚寅,
庚寅(初四), 
楚王希范自桂州北还。
楚王马希范从桂州北还。 
 
云州步军指挥使桑迁奏应州节度使尹晖逐云州节度使沙彦,
云州步军指挥使桑迁上奏:应州节度使尹晖驱逐云州节度使沙彦, 
收其兵应河东。
接收了他的兵马,响应河东造反。 
丁酉,
丁酉(十一日), 
彦表迁谋叛应河东,
沙彦上表奏称桑迁谋反响应河东, 
引兵围子城。
并且率领兵马包围了子城。 
彦犯围走出西山,
沙彦突破包围走出西山, 
据雷公口,
占据雷公口, 
明日,
第二天, 
收兵入城击乱兵,
收集兵士入城袭击乱兵, 
迁败走,
桑迁败走, 
军城复安。
军城恢复安定。 
是日,
这一天, 
尹晖执迁送洛阳,
尹晖抓住桑迁把他押送洛阳, 
斩之。
朝廷把他斩了。 
 
丁未,
丁未(二十一日), 
范延光拔魏州,
范延光攻取了魏州, 
斩张令昭。
斩杀了张令昭。 
诏悉诛其党七指挥。
朝廷下诏:把他的党羽七个指挥都诛除了。 
 
张敬达发怀州彰圣军戍虎北口,
张敬达发动怀州彰圣军戍守在虎北口, 
其指挥使张万迪将五百骑奔河东,
该军指挥使张万迪带领五百骑投奔河东, 
丙辰,
丙辰(三十日), 
诏尽诛其家。
朝廷下诏:把他的家属全部诛杀。 
 
石敬瑭遣间使求救于契丹,
石敬瑭派使者从僻路求救于契丹, 
令桑维翰草表称臣于契丹主,
让桑维翰草写表章向契丹主称臣, 
且请以父礼事之,
并且请求用对待父亲的礼节来侍奉他, 
约事捷之日,
约定事情成功之日, 
割卢龙一道及雁门关以北诸州与之。
划割卢龙一道及雁门关以北诸州给契丹。 
刘知远谏曰:
刘知远劝谏他说: 
“称臣可矣,
“称臣就可以了, 
以父事之太过。
用父亲的礼节对待他就太过份了。 
厚以金帛赂之,
用丰厚的金银财宝贿赂他, 
自足致其兵,
自然是足以促使他发兵, 
不必许以土田,
不必许诺割给他土田, 
恐异日大为中国之患,
恐怕那样以后要成中国的大患, 
悔之无及。”
后悔就来不及了。” 
敬瑭不从。
石敬瑭不听。 
表至契丹,
表章送到契丹, 
契丹主大喜,
契丹国主耶律德光非常高兴, 
白其母曰:
告诉他的母亲述律太后说: 
“儿比梦石郎遣使来,
“孩儿最近梦见石郎派遣使者来, 
今果然,
现在果然来了, 
此天意也。”
这真是天意啊。” 
乃为复书,
便向石敬瑭写了回信, 
许俟仲秋倾国赴援。
答应等到仲秋时节,发动全国人马来支援他。 
 
八月,
八月, 
己未,
己未(初三), 
以范延光为天雄节度使,
末帝任用范延光为天雄节度使, 
李周为宣武节度使、同平章事。
李周为宣武节度使、同平章事。 
 
癸亥,
癸亥(初七), 
应州言契丹三千骑攻城。
应州奏报:契丹三千骑兵进攻州城。 
 
张敬达筑长围以攻晋阳。
张敬达设置了很长的包围工事来攻打晋阳。 
石敬瑭以刘知远为马步都指挥使,
石敬瑭任用刘知远为马步都指挥使, 
安重荣、张万迪降兵皆隶焉。
把安重荣、张万迪的降兵都隶属于他。 
知远用法无私,
刘知远以法办事,没有私弊, 
抚之如一,
对军民抚恤一视同仁, 
由是人无贰心。
因此人都没有二心。 
敬瑭亲乘城,
石敬瑭亲自登城视察部属兵卒, 
坐卧矢石下,
坐卧在敌人的矢石投射之下。 
知远曰:
刘知远说: 
“观敬达辈高垒深堑,
“察看张敬达这些人筑设高垒深沟, 
欲为持久之计,
想作持久打算, 
无他奇策,
他们没有其他好的办法, 
不足虑也。
是不足为虑的。 
愿明公四出间使,
请您向各方派出走僻路的使者, 
经略外事。
经办对外事务。 
守城至易,
守城的事很容易, 
知远独能办之。”
我知远一个人就能独力办理。” 
敬瑭执知远手,
石敬瑭拉着刘知远的手, 
抚其背而赏之。
抚拍他的肩背而称赞他。 
 
戊寅,
戊寅(二十二日), 
以成德节度使董温琪为东北面副招讨使,
后唐朝廷任用成德节度使董温琪为东北面副招讨使, 
以佐卢龙节度使赵德钧。
用来帮助卢龙节度使赵德钧。 
 
唐主使端明殿学士吕琦至河东行营犒军,
后唐主派出端明殿学士吕琦到河东行营犒劳军队, 
杨光远谓琦曰:
杨光远对吕琦说: 
“愿附奏陛下,
“请您附带奏告陛下, 
幸宽宵旰。
请主上稍微减少昼夜操劳。 
贼若无援,
贼兵如果没有援兵, 
旦夕当平;
用不多天就可以平定; 
若引契丹,
如果他勾结契丹来犯, 
当纵之令入,
自当放他进来, 
可一战破也。”
一次战斗就能把他打败。” 
帝甚悦。
末帝闻奏很是高兴。 
帝闻契丹许石敬瑭以仲秋赴援,
末帝听说契丹答应石敬瑭在仲秋时节发兵来支援他, 
屡督张敬达急攻晋阳,
几次督促张敬达紧急攻打晋阳, 
不能下。
但不能攻下。 
每有营构,
每当有所营建构筑工事, 
多值风雨,
往往遇到风雨天气, 
长围复为水潦所坏,
很长的包围工事又被水浸所破坏, 
竟不能合。
竟然接合不拢。 
晋阳城中日窘,
晋阳城中日益窘迫, 
粮储浸乏。
粮食储备因浸泡而缺乏。 
 
九月,
九月, 
契丹主将五万骑,
契丹主耶律德光统领五万骑兵, 
号三十万,
号称三十万, 
自扬武谷而南,
从代州扬武谷向南进发, 
旌旗不绝五十馀里。
旌旗连绵不断达五十余里。 
代州刺史张朗、忻州刺史丁审琦婴城自守,
代州刺史张朗、忻州刺史丁审琦绕城自守, 
虏骑过城下,
敌人骑兵经过城下时, 
亦不诱胁。
也不诱降挟胁他。 
审琦,州人也。
丁审琦是州人。 
 
辛丑,
辛丑(十五日), 
契丹主至晋阳,
契丹主到达晋阳, 
陈于汾北之虎北口。
把兵马布列在汾北的虎北口。 
先遣人谓敬瑭曰:
先派人对石敬瑭说: 
“吾欲今日即破贼可乎?”
“我打算今天攻打贼兵,行不行?” 
敬瑭遣人驰告曰:
石敬瑭派人驰奔告诉他们说: 
“南军甚厚,
“南军力量很雄厚, 
不可轻,
不可以轻视, 
请俟明日议战未晚也。”
请等到明天议论好如何开战也不晚。” 
使者未至,
使者还未到达契丹军营, 
契丹已与唐骑将高行周、符彦卿合战,
契丹兵已经同后唐骑将高行周、符彦卿打了起来, 
敬瑭乃遣刘知远出兵助之。
石敬瑭便派刘知远出兵帮助他们。 
张敬达、杨光远、安审琦以步兵陈于城西北山下,
张敬达、杨光远、安审琦用步兵列阵在城西北山下, 
契丹遣轻骑三千,
契丹派轻骑兵三千人, 
不被甲,
不披铠甲, 
直犯其陈。
直奔唐兵阵列。 
唐兵见其羸,
唐兵看到契丹兵单薄, 
争逐之,
争相驱赶, 
至汾曲,
到了汾水之曲, 
契丹涉水而去。
契丹兵涉水而去。 
唐兵循岸而进,
唐兵沿着河岸向北进取, 
契丹伏兵自东北起,
契丹伏兵从东北涌起, 
冲唐兵断而为二,
冲击唐兵,把唐兵截为两段, 
步兵在北者多为契丹所杀,
在北面的步兵大多被契丹所杀, 
骑兵在南者引归晋安寨。
在南面的骑兵引退回到晋安营寨。 
契丹纵兵乘之,
契丹放开兵马乘乱攻击, 
唐兵大败,
唐兵大败, 
步兵死者近万人,
步兵死亡近万人, 
骑兵独全。
骑兵却保全了。 
敬达等收余众保晋安,
张敬达等收集余众退保晋安, 
契丹亦引兵归虎北口。
契丹也率领其兵返回虎北口。 
敬瑭得唐降兵千余人,
石敬瑭俘获后唐降兵一千余人, 
刘知远劝敬瑭尽杀之。
刘知远劝石敬瑭把他们都杀了。 
 

后唐覆灭与政局动荡

是夕,
这天晚上, 
敬瑭出北门,
石敬瑭出北门, 
见契丹主。
会见契丹主。 
契丹主执敬瑭手,
契丹主握住石敬瑭的手, 
恨相见之晚。
只恨相见晚了。 
敬瑭问曰:
石敬瑭问道: 
“皇帝远来,
“皇帝远道而来, 
士马疲倦,
兵马疲倦, 
遽与唐战而大胜,
急切同唐兵作战而取得大胜, 
何也?”
这是什么原因?” 
契丹主曰:
契丹主说: 
“始吾自北来,
“开始我从北面过来, 
谓唐必断雁门诸路,
以为唐兵必然要切断雁门的各条道路, 
伏兵险要,
埋伏兵众在险要之地, 
则吾不可得进矣。
那样我就不能顺利前进了。 
使人侦视,
我使人侦察,发现断路和伏险都没有, 
皆无之,
这样, 
吾是以长驱深入,
我才得以长驱深入, 
知大事必济也。
知道大事必然成功了。 
兵既相接,
兵马相接以后, 
我气方锐,
我方气势正锐盛, 
彼气方沮,
彼方气势正沮丧, 
若不乘此急击之,
如果不乘此时急速攻击他, 
旷日持久,
旷日持久, 
则胜负未可知矣。
那谁胜谁负就不可预料了。 
此吾所以亟战而胜,
这就是我之所以速战而胜的道理, 
不可以劳逸常理论也。”
不能用谁劳谁逸的通常的道理来衡量了。” 
敬瑭甚叹伏。
石敬瑭很是叹服。 
 
壬寅,
壬寅(十六日), 
敬瑭引兵会契丹围晋安寨,
石敬瑭率领兵马会合契丹兵马包围了晋安寨, 
置营于晋安之南,
在晋安的南面设置营地, 
长百余里,
长一百多里, 
厚五十里,
宽五十里, 
多设铃索吠犬,
密布带铃索的吠犬, 
人跬步不能过。
人们连半步也不能过去。 
敬达等士卒犹五万人,
此时张敬达等的士兵尚有五万人, 
马万匹,
马有万匹, 
四顾无所之。
四面张顾,不知往哪里去好。 
甲辰,
甲辰(十八日), 
敬达遣使告败于唐,
张敬达派出使者向后唐朝廷报告打了败仗, 
自是声问不复通。
此后便没有再通音讯了。 
唐主大惧,
唐主极为恐惧, 
遣彰圣都指挥使符彦饶将洛阳步骑兵屯河阳,
派遣彰圣都指挥使符彦饶统领洛阳步兵、骑兵屯扎在河阳, 
诏天雄节度使兼中书令范延光将魏州兵二万由青山趣榆次,
末帝下诏命令天雄节度使兼中书令范延光统领魏州兵两万从邢州青山奔赴榆次, 
卢龙节度使、东北面招讨使兼中书令北平王赵德钧将幽州兵出契丹军后,
卢龙节度使、东北面招讨使兼中书令北平王赵德钧统领幽州兵从契丹军阵之后出击, 
耀州防御使潘环合西路戍兵,由晋、绛两乳岭出慈、隰,共救晋安寨。
耀州防御使潘环纠合西路守戍的兵士从晋州、降州间的两乳岭出兵向慈州、隰州共同营救晋安寨。 
契丹主移帐于柳林,
契丹主把军帐移到柳林, 
游骑过石会关,
流动的骑兵过了石会关, 
不见唐兵。
还没有遇到唐兵。 
 
丁未,
丁未(二十一日), 
唐主下诏亲征。
后唐主下诏书,宣布亲征。 
雍王重美曰:
雍王李重美说: 
“陛下目疾未平,
“陛下眼疾还没有好, 
未可远涉风沙;
不能远路跋涉到风沙之地, 
臣虽意稚,
为臣虽然尚在童稚之年, 
愿代陛下北行。”
愿意代替陛下向北方征讨。” 
帝意本不欲行,
末帝的意念本来就不想北行, 
闻之,
听了这些话, 
颇悦。
很觉高兴。 
张延朗、刘延皓及宣徽南院使刘延朗皆劝帝行,
但是张延朗、刘延皓和宣徽南院使刘延朗却劝末帝亲征, 
帝不得已,
末帝不得已, 
戊申,
戊申(二十二日), 
发洛阳,
从洛阳出发, 
谓卢文纪曰:
对卢文纪说: 
“朕雅闻卿有相业,
“朕向来听说你有宰相才干, 
故排众议首用卿,
所以排除众议首先任用您, 
今祸难如此,
现在遭到如此祸难, 
卿嘉谋皆安在乎?”
你的好谋略都在哪里呢?” 
文纪但拜谢,
卢文纪只是拜谢, 
不能对。
但拿不出对策。 
己酉,
己酉(二十三日), 
遣刘延朗监侍卫步军都指挥使符彦饶军赴潞州,
遣派刘延朗监督侍卫步军都指挥使符彦饶的部队开赴潞州, 
为大军后援。
为前线晋安寨的大军去做后援。 
诸军自凤翔推戴以来,
诸路军队自从凤翔推戴李从珂以来, 
骄悍不为用,
日益骄悍不听指挥, 
彦饶恐其为乱,
符彦饶害怕他们作乱, 
不敢束之以法。
不敢用法纪来约束他们。 
 
帝至河阳,
末帝到了河阳, 
心惮北行,
心里害怕北行, 
召宰相、枢密使议进取方略,
召集宰相、枢密使讨论进取的方略, 
卢文纪希帝旨,
卢文纪迎合末帝的意旨,说: 
言“国家根本,
“国家的根本, 
太半在河南。
大半在黄河之南。 
胡兵倏来忽往,
契丹胡兵忽来忽走, 
不能久留;
不能久留; 
晋安大寨甚固,
晋安的大寨非常坚固, 
况已发三道兵救之。
况且已经派出范延光、赵德钧、潘环三起兵马去救援。 
河阳天下津要,
河阳是天下的津渡要路, 
车驾宜留此镇抚南北,
主上的车驾应该留在这里镇守,安抚南方和北方。 
且遣近臣往督战,
可以暂且遣派近臣前去督战, 
苟不能解围,
如果不能解围, 
进亦未晚。”
再向前进发也不晚。” 
张延朗欲因事令赵延寿得解枢务,
张延朗想借个因由来使赵延寿解除枢要机务, 
因曰:
便说: 
“文纪言是也。”
“文纪的意见是对的。” 
帝访于余人,
末帝询访其余的人, 
无敢异言者。
没有人敢讲别的意见。 
泽州刺史刘遂凝,
泽州刺史刘遂凝, 
之子也,
是刘的儿子, 
潜自通于石敬瑭,
暗中和石敬瑭有来往, 
表称车驾不可逾太行。
上表言称:“车驾不可越过太行山。” 
帝议近臣可使北行者,
于是,末帝便同他们商议近臣中可以派去北边的人。 
张延朗与翰林学士须昌和凝等皆曰:
张延朗与翰林学士须昌人和凝等人都说: 
“赵延寿父德钧以卢龙兵来赴难,
“赵延寿的父亲赵德钧带着卢龙兵马来勤王赴难, 
宜遣延寿会之。”
应该派赵延寿去与他会合。” 
庚戍,
庚戍(二十四日), 
遣枢密使、忠武节度使、随驾诸军都部署、兼侍中赵延寿将兵二万如潞州。
派遣枢密使、忠武节度使、随驾诸军都部署、兼侍中赵延寿统兵二万人开赴潞州。 
辛亥,
辛亥(二十五日), 
帝如怀州。
末帝去怀州。 
以右神武统军康思立为北面行营马军都指挥使,
任命右神武统军康思立为北面行营马军都指挥使, 
帅扈从骑兵赴团柏谷。
率领扈从骑兵开赴团柏谷。 
思立,晋阳胡人也。
康思立是晋阳的胡人。 
 
帝以晋安为忧,
末帝忧虑晋安的军事形势, 
问策于群臣,
向群臣询问对策, 
吏部侍郎永清龙敏请立李赞华为契丹主,
吏部侍郎永清人龙敏建议立李赞华为契丹国主, 
令天雄、卢龙二镇分兵送之,
命令天雄、卢龙二镇分兵送他归国, 
自幽州趣西楼,
从幽州趋向西楼, 
朝廷露檄言之,
朝廷透露檄文讲出这件事情, 
契丹主必有内顾之忧,
契丹主必有内顾不安的忧虑, 
然后选募军中精锐以击之,
然后选拔募集军中的精锐之兵去攻击他, 
此亦解围之一策也。
这也是解围的一种办法。 
帝深以为然,
末帝认为这个意见很对, 
而执政恐其无成,
而执政诸人担心不能成功, 
议竟不决。
议论之中竟然作不出决定。 
 
帝忧沮形于神色,
末帝的忧愁沮丧表现在神色之上, 
但日夕酣饮悲歌。
从早到晚只是酣饮悲歌, 
群臣或劝其北行,
群臣有人劝他北行赴阵, 
则曰:
便说: 
“卿勿言,
“你不要谈这个了, 
石郎使我心胆堕地!”
石朗已经使我的心胆掉落地上了!” 
 
冬,
冬季, 
十月,
十月, 
壬戌,
壬戌(初七), 
诏大括天下将吏及民间马;
下诏普遍搜集天下将吏以及民间的马, 
又发民为兵,
又发动百姓当兵, 
每七户出征夫一人,
每七户出一个征夫, 
自备铠仗,
自己准备铠甲兵器, 
谓之“义军”,
称作“义军”, 
期以十一月俱集,
定期在十一月全部集中, 
命陈州刺史郎万金教以战陈,
命令陈州刺史郎万金训练他们的战阵知识和技能, 
用张延朗之谋也。
这是采用张延朗的谋划。 
凡得马二千馀匹,
结果只得到马二千余匹, 
征夫五千人,
征夫五千人, 
实无益于用,
实在没有多大用处, 
而民间大扰。
但民间却因此受到很大骚扰。 
 
初,
起初, 
赵德钧阴蓄异志,
赵德钧暗中怀有异志, 
欲因乱取中原,
想要乘着动乱夺取中原, 
自请救晋安寨;
自己请求去救援晋安寨, 
唐主命自飞狐踵契丹后,
末帝命他从飞狐道出代州,绕到契丹之后, 
钞其部落,
抄袭其部落, 
德钧请将银鞍契丹直三千骑,
赵德钧请求把他在幽州用契丹降卒设置的银鞍契丹直三千骑兵, 
由土门路西入,
从土门路向西进军, 
帝许之。
末帝准许了他。 
赵州刺史、北面行营都指挥使刘在明先将兵戍易州,
赵州刺史、北面行营都指挥使刘在明原来领兵戍守在易州, 
德钧过易州,
赵德钧军过易州, 
命在明以其众自随。在明,
命令刘在明带着自己的兵从跟随他行进。 
幽州人也。
刘在明是幽州人。 
德钧至镇州,
赵德钧到了镇州, 
以董温琪领招讨副使,
任用董温琪为招讨副使, 
邀与偕行,
也邀他一起行动。 
又表称兵少,
又上表朝廷说自己兵少, 
须合泽潞兵;
须同泽潞的兵力会合; 
乃自吴儿谷趣潞州,
便从吴儿谷向潞州进发, 
癸酉,
癸酉(十八日), 
至乱柳。
到达乱柳。 
时范延光受诏将部兵二万屯辽州,
当时范延光领受诏命统领所属兵士二万人屯驻于辽州, 
德钧又请与魏博军合;
赵德钧又请求与魏博军会合; 
延光知德钧合诸军,
范延光知道赵德钧合拢诸军, 
志取难测,
意图难于测料, 
表称魏博兵已入贼境,
便上表朝廷声称魏博兵已经入了贼境, 
无容南行数百里与德钧合,
不能再向南行军数百里与赵德钧会合, 
乃止。
便停止下来。 
 
汉主以宗正卿兼工部侍郎刘浚为中书侍郎、同平章事。浚,
南汉主任用宗正卿兼工部侍郎刘浚为中书侍郎、同平章事。 
崇望之子也。
刘浚是刘崇望的儿子。 
 
十一月,
十一月, 
以赵德钧为诸道行营都统,依前东北面行营招讨使。
后唐朝廷任命赵德钧为诸道行营都统、依旧任东北面行营招讨使。 
以赵延寿为河东道南面行营招讨使,
任用赵延寿为河东道南面行营招讨使, 
以翰林学士张砺为判官。
任用翰林学士张砺为判官。 
庚寅,
庚寅(初五), 
以范延光为河东道东南面行营招讨使,
任用范延光为河东道东南面行营招讨使, 
以宣武节度使、同平章事李周副之。
任用宣武节度使、同平章事李周为副使。 
辛卯,
辛卯(初六), 
以刘延朗为河东道南面行营招讨副使。
任用刘延朗为河东道南面行营招讨副使。 
赵延寿遇赵德钧于西汤,
赵延寿在西汤遇到赵德钧, 
悉以兵属德钧。
把所统兵马全部归属于赵德钧。 
唐主遣吕琦赐德钧敕告,
末帝派吕琦赐给赵德钧敕告, 
且犒军。
并且犒赏了军队。 
德钧志在并范延光军,
赵德钧的意图是要兼并范延光的军队, 
逗留不进,
逗留不肯前进, 
诏书屡趣之,
朝廷屡次下达诏书催促他, 
德钧乃引兵北屯团柏谷口。
赵德钧便引领部队向北屯扎在团柏谷口。 
 
癸巳,
癸巳(初八)吴主杨溥下诏, 
吴主诏齐王知诰置百官,
使齐王徐知诰设置百官, 
以金陵府为西都。
以金陵府为西都。 
 
前坊州刺史刘景岩,延州人也,
前坊州刺史刘景岩是延州人, 
多财而喜侠,
家财富有而且喜爱侠义, 
交结豪杰,
交结豪杰, 
家有丁夫兵仗,
家里设置丁夫兵仗, 
人服其强,
人们都慑服他的势力强大, 
势倾州县。
整个州县无人能比。 
彰武节度使杨汉章无政,
彰武节度使杨汉章治理无当, 
失夷、夏心,
丧失夷、夏人心, 
会括马及义军,
正赶上搜集马匹和义军, 
汉章帅步骑数千人将赴军期,
杨汉章率领步兵、骑兵数千人即将按期开赴集合, 
阅之于野。
正在野外进行检阅。 
景岩潜使人挠之曰:
刘景岩暗中使人阻挠破坏此事说: 
“契丹强盛,
“契丹强盛, 
汝曹有去无归。”
你们这些人有去无回。” 
众惧,
兵众害怕, 
杀汉章,
杀了杨汉章, 
奉景岩为留后。
拥护刘景岩为留后。 
唐主不获已,
末帝不得已, 
丁酉,
丁酉(十二日), 
以景岩为彰武留后。
任命刘景岩为彰武留后。 
 
契丹主谓石敬瑭曰:
契丹主对石敬瑭说: 
“吾三千里赴难,
“我从三千里以外来帮助你解决危难, 
必有成功。
必然会成功。 
观汝器貌识量,
观察你的器宇容貌和见识气量, 
真中原之主也。
真的是个中原的国主啊。 
吾欲立汝为天子。”
我想扶立你做天子。” 
敬瑭辞让者数四,
石敬瑭推辞逊让了好几次, 
将吏复劝进,
将吏又反复劝他进大位, 
乃许之。
于是便答应了。 
契丹主作册书,
契丹主制作册封的文书, 
命敬瑭为大晋皇帝,
命令石敬瑭为大晋皇帝, 
自解衣冠授之,
自己解下衣服冠冕亲授给他, 
筑坛于柳林,
在柳林搭筑坛台, 
是日,
就在这一天, 
即皇帝位。
即了皇帝之位。 
割幽、蓟、瀛、莫、涿、檀、顺、新、妫、儒、武、云、应、寰、朔、蔚十六州以与契丹,
并割让了幽、蓟、瀛、莫、涿、檀、顺、新、妫、儒、武、云、应、寰、朔、蔚十六个州给予契丹, 
仍许岁输帛三十万匹。
仍然答应每年运输帛三十万匹给他们。 
己亥,
己亥(十四日), 
制改长兴七年为天福元年,
后晋高祖皇帝石敬瑭下制令,更改长兴七年为天福元年, 
大赦;
实行大赦; 
敕命法制,皆遵明宗之旧。
敕命各种法制都遵守明宗时的旧规。 
以节度判官赵莹为翰林学士承旨、户部侍郎、知河东军府事,
任用节度判官赵莹为翰林学士承旨、户部侍郎、知河东军府事, 
掌书记桑维翰为翰林学士、礼部侍郎、权知枢密使事,
掌书记桑维翰为翰林学士、礼部侍郎、权知枢密使事, 
观察判官薛融为侍御史知杂事,
观察判官薛融为侍御史知杂事, 
节度推官白水窦贞固为翰林学士,
节度推官白水人窦贞固为翰林学士, 
军城都巡检使刘知远为侍卫马军都指挥使,
军城都巡检使刘知远为侍卫马军都指挥使, 
客将景延广为步军都指挥使。延广,
客将景延广为步军都指挥使。 
陕州人也。
景延广是陕州人。 
立晋国长公主为皇后。
立晋国长公主为皇后。 
 
契丹主虽军柳林,
契丹主虽然把军队屯扎在柳林, 
其辎重老弱皆在虎北口,
他们的辎重和老弱士兵都在虎北口, 
每日暝辄结束,
每当太阳西落便结扎停当, 
以备仓猝遁逃,
以便于仓促之间遁逃, 
而赵德钧欲倚契丹取中国,
而赵德钧想要倚赖契丹夺取中国, 
至团柏逾月,
到达团柏一个多月, 
按兵不战,
按兵不动, 
去晋安才百里,
距离晋安才百里, 
声问不能相通。
但消息不能相通。 
德钧累表为延寿求成德节度使,
赵德钧屡次上表为他的儿子赵延寿祈求委任为成德节度使, 
曰:
他说: 
“臣今远征,
“臣现在远征在外, 
幽州势孤,
幽州形势孤弱, 
欲使延寿在镇州,
想要让延寿戍守在镇州, 
左右便于应接。”
向左向右都便于接应。” 
唐主曰:
后唐末帝说: 
“延寿方击贼,
“延寿正在与贼兵争斗, 
何暇往镇州!
哪有空暇去往镇州! 
俟贼平,
等待贼兵平定后, 
当如所请。”
可以按所请求的办理。” 
德钧求之不已,
赵德钧没完没了地请求, 
唐主怒曰:
后唐主发怒说: 
“赵氏父子坚欲得镇州,
“赵氏父子坚持要得到镇州, 
何意也?
是什么意思? 
苟能却胡寇,
如果能够打退胡寇, 
虽欲代吾位,
即使要取代我的位置, 
吾亦甘心,
我也甘心愿意, 
若玩寇邀君,
若是玩弄寇兵以胁求君主, 
但恐犬兔俱毙耳。”
只怕要落得犬兔都毙命了。” 
德钧闻之,
赵德钧听说, 
不悦。
很不高兴。 
 
闰月,
闰十一月, 
赵延寿献契丹主所赐诏及甲马弓剑,
赵延寿奉献出契丹主所赐的诏书以及铠甲、马匹、弓矢、刀剑, 
诈云德钧遣使致书于契丹主,
诈称赵德钧遣派的使者致信给契丹主, 
为唐结好,
为后唐求结和好, 
说令引兵归国;
劝说契丹让他们引兵归国; 
其实别为密书,
其实又另具秘密书信, 
厚以金帛赂契丹主,
用丰厚的金宝财帛贿赂契丹主, 
云:
并说: 
“若立己为帝,
“如果立自己为中国皇帝, 
请即以见兵南平洛阳,
请求就用现有兵马向南平定洛阳, 
与契丹为兄弟之国;
与契丹约为兄弟之国; 
仍许石氏常镇河东。”
仍然允许石敬瑭常镇河东。” 
契丹主自以深入敌境,
契丹主自以为深入敌境, 
晋安未下,
晋安没有攻下, 
德钧兵尚强,
赵德钧兵力尚强, 
范延光在其东,
范延光在他的东面, 
又恐山北诸州邀其归路,
又怕太行山以北诸州遮断他的归路, 
欲许德钧之请。
想要答应赵德钧的请求。 
 
帝闻之,
后晋帝听说, 
大惧,
很是害怕, 
亟使桑维翰契凡主,
赶紧派桑维翰去见契丹主耶律德光, 
说之曰:
劝他说: 
“大国举义兵以救孤危,
“您大国发动义兵来救援孤危, 
一战而唐兵瓦解,
一次战斗就使唐兵瓦解, 
退守一栅,
退守到一栅之后, 
食尽力穷。
食粮用尽,力量穷竭。 
赵北平父子不忠不信,
赵德钧父子不忠于唐,不信于契丹, 
畏大国之强,
只是畏惧大国之强盛, 
且素蓄异志,
而且素怀异志, 
按兵观变,
按兵不动,以窥测变化, 
非以死徇国之人,
并非以死殉国的人, 
何足可畏,
有什么可怕的。 
而信其诞妄之辞,
您怎么能因而相信他的妄诞之词, 
贪豪末之利,
贪取毫末小利, 
弃垂成之功乎!
丢弃将要完成的功业呢? 
且使晋得天下,
而且如果让晋国得了天下, 
将竭中国之财以奉大国,
将要竭尽中国之财以奉献给大国, 
岂此小利之比乎!”
哪里是这些小利可比的!” 
契丹主曰:
契丹主说: 
“尔见捕鼠者乎,
“你看见捕鼠的人吗, 
不备之,
不防备它, 
犹或啮伤其手,
还可能咬伤了手, 
况大敌乎!”
何况是大敌啊!” 
对曰:
回答说: 
“今大国已扼其喉,
“现在大国已经卡住它的喉咙, 
安能啮人乎!”
岂能再咬人啊!” 
契丹主曰:
契丹主说: 
“吾非有渝前约也,
“我不是要改变以前的约定, 
但兵家权谋不得不尔。”
只是用兵的权谋不能不这样。” 
对曰:
回答说: 
“皇家以信义救人之急,
“皇帝用信义救人的急难, 
四海之人俱属耳目,
四海人的耳目都注意到了这件事, 
奈何二三其命,
怎么能忽而这样、忽而那样, 
使大义不终!
以致使得大义不能贯彻始终, 
臣窃为皇帝不取也。”
臣私下认为皇帝不能这样做啊!” 
跪于帐前,
于是,跪在帐前, 
自旦至暮,
从早到晚, 
涕泣争之。
哭泣流涕地争辩不止。 
契丹主乃从之,
契丹主便依从了他, 
指帐前石谓德钧使者曰:
指着帐前的石头对赵德钧的使者说: 
“我已许石郎,
“我已经许诺了石郎, 
此石烂,
除非这块石头烂了, 
可改矣。”
才能改变。” 
 
龙敏谓前郑州防御使李懿曰:
龙敏对前郑州防御使李懿说: 
“君,国之近亲,
“您是国主的近亲, 
今社稷之危,
现在社稷如此危难, 
翘足可待,
跷足之间就可以灭亡, 
君独无忧乎?”
您难道唯独没有忧虑吗?” 
懿为言赵德钧必能破敌之状。
李懿为他分析赵德钧必能打败敌军的形势。 
敏曰:
龙敏说: 
“我燕人也,
“我是燕地人, 
知德钧之为人,
知道赵德钧的为人, 
怯而无谋,
他胆小而又无谋略, 
但于守城差长耳。
只是对于守城稍有长处而已。 
况今内蓄奸谋,
何况他现在内蓄奸谋, 
岂可恃乎!
这样的人怎么能依恃呢? 
仆有狂策,
在下有个冒昧的计策, 
但恐朝廷不肯为耳。
只怕朝廷不肯那样干。 
今从驾兵尚万余人,
现在随从圣驾的兵尚有万余人, 
马近五千匹,
马近五千匹, 
若选精骑一千,
如果选出精锐骑兵一千人, 
使仆与郎万金将之,
让我和郎万金指挥他们, 
自介休山路,
从介休山路出发, 
夜冒虏骑入晋安寨,
趁着夜间冲破贼阵而进入晋安寨, 
但使其半得入,
只要能有一半人进去, 
则事济矣。
事情就好办了。 
张敬达等陷于重围,
张敬达等现在陷于重围之中, 
不知朝廷声问,
不知道朝廷的信息, 
若知大军近在团柏,
如果他们知道大军近在团柏, 
虽有铁障可冲陷,
那就即使有铁的屏障也可以冲破, 
况虏骑乎!”
何况虏骑的阵列啊!” 
懿以白唐主,
李懿把这个意见报告了后唐主, 
唐主曰:
后唐主说: 
“龙敏之志极壮,
“龙敏的志向极为壮烈, 
用之晚矣。”
现在用这个办法可惜晚了。” 
 
丹州义军作乱,
丹州的义军作乱, 
逐刺史康承询,
驱逐了刺史康承询, 
承询奔州。
康承询投奔州。 
 
晋安寨被围数月,
晋安寨被围了几个月, 
高行周、符彦卿数引骑兵出战,
高行周、符彦卿多次率领骑兵出战, 
众寡不敌,
由于寡不敌众, 
皆无功,
都不能成功。 
刍粮俱竭,
粮食和草料都用完了, 
削柿淘粪以饲马,
只好削木屑淘马粪中草筋来喂马, 
马相啖,
马互相啖咬, 
尾鬣皆秃,
尾巴和颈鬃都秃了, 
死则将士分食之,
死了就由将士分而食之, 
援兵竟不至。
援兵竟还不来。 
张敬达性刚,
张敬达性情刚强, 
时谓之“张生铁”,
当时人叫他“张生铁”。 
杨光远、安审琦劝敬达降于契丹,
杨光远、安审琦劝说张敬达向契丹投降, 
敬达曰:
张敬达说: 
“吾受明宗及今上厚恩,
“我受明宗和当今皇上的厚恩, 
为元帅而败军,
当了元帅而打败仗, 
其罪已大,
罪过已经很大, 
况降敌乎!
何况向敌人投降呢! 
今援兵旦暮至,
现在援兵早晚是要到来, 
且当俟之。
暂且等待吧。 
必若力尽势穷,
如果一旦力尽势穷, 
则诸军斩我首,
那就请诸军斩了我的头, 
携之出降,
拿着去投降, 
自求多福,
以求保全自己而获多福, 
未为晚也。”
那时也还不晚。” 
光远目审琦欲杀敬达,
杨光远向安审琦使眼色要杀掉张敬达, 
审琦未忍。
安审琦不忍下手。 
高行周知光远欲图敬达,
高行周知道杨光远要暗算张敬达, 
常引壮骑尾而卫之,
常常带领精壮骑兵尾随张敬达来护卫他, 
敬达不知其故,
张敬达不知其中缘故, 
谓人曰:
对别人说: 
“行周每踵余后,
“行周常常跟在我的脚后, 
何意也?”
是什么用意?” 
行周乃不敢随之。
高行周才不敢再尾随他。 
诸将每旦集于招讨使营,
诸将每天早晨会集在招讨使的营房中, 
甲子,
甲子(初九), 
高行周、符彦卿未至,
高行周、符彦卿尚未到达, 
光远乘其无备,
杨光远乘着张敬达没有防备, 
斩敬达首,
斩了他的头, 
帅诸将上表降于契丹。
率领诸将上表向契丹投降。 
契丹主素闻诸将名,
契丹主耶律德光平素就说诸将的名声, 
皆慰劳,
都加以慰劳, 
赐以裘帽,
赐给皮帽, 
因戏之曰:
因而开玩笑说: 
“汝辈亦大恶汉,
“你们各位是非常可恨的恶汉, 
不用盐酪啖战马万匹!”
用不着我准备加盐的乳酷来喂你们上万匹的战马了!” 
光远等大惭。
杨光远等大为羞惭。 
契丹主嘉张敬达之忠,
契丹主嘉许张敬达的忠义, 
命收葬而祭之,
命令收尸安葬,并进行祭典, 
谓其下及晋诸将曰:
对他的下属及晋国诸将说: 
“汝曹为人臣,
“你们做人臣的, 
当效敬达也。”
应该仿效张敬达啊!” 
时晋安寨马犹近五千,
当时晋安寨尚有马近五千匹, 
铠仗五万,
铠甲兵杖五万, 
契丹悉取以归其国,
契丹全部取走送归本国, 
悉以唐之将卒授帝,
而把后唐的将卒全部交给后晋高祖石敬瑭, 
语之曰:
并对大家说: 
“勉事而主。”
“勉力效忠你们的主上。” 
马军都指挥使康思立愤惋而死。
马军都指挥使康思立愤恨惋伤而死。 
 
帝以晋安已降,
后晋高祖石敬瑭因为晋安已经投降, 
遣使谕诸州,
派使者谕告诸州, 
代州刺史张朗斩其使;
代州刺史张朗杀了来使; 
吕琦奉唐主诏劳北军,
吕琦奉后唐主的诏书慰劳雁门关以北诸军, 
至忻州,
到了忻州, 
遇晋使,
遇到晋国使者, 
亦斩之,
也把使者杀了。 
谓刺史丁审琦曰:
吕琦对忻州刺史丁审琦说: 
“虏过城下而不顾,
“胡虏经过城下时都不回头看。 
其心可见,
他们的心迹可以看清, 
还日必无全理,
还朝之日必定不能保全自己, 
不若早帅兵民自五台奔镇州。”
不如早日率领军民从五台奔赴镇州。” 
将行,
将要出发, 
审琦悔之,
丁审琦又后悔了, 
闭牙城不从。
关闭牙城不跟吕琦走。 
州兵欲攻之,
州兵要攻打他, 
琦曰:
吕琦说: 
“家国如此,
“国与家到了这种地步, 
何为复相屠灭!”
为什么还要相互残杀!” 
乃帅州兵趣镇州,
于是率领兵将奔向镇州, 
审琦遂降契丹。
丁审琦便向契丹投降了。 
 
契丹主谓帝曰:
契丹主对后晋高祖石敬瑭说: 
“桑维翰尽忠于汝,
“桑维翰对你很尽忠心, 
宜以为相。”
应该让他做宰相。” 
丙寅,
丙寅(十一日), 
以赵莹为门下侍郎,
高祖任命赵莹为门下侍郎, 
桑维翰为中书侍郎,
桑维翰为中书侍郎, 
并同平章事;
二人都同平章事; 
维翰仍权知枢密使事。
桑维翰仍然暂时主持枢密使的事务。 
以杨光远为侍卫马步军都指挥使,
任命杨光远为侍卫马步军都指挥使, 
以刘知远为保义节度使、侍卫马步军都虞候。
任命刘知远为保义节度使、侍卫马步军都虞候。 
 
帝与契丹主将引兵而南,
后晋高祖与契丹主将要领兵向南进军, 
欲留一子守河东,
想留下他的一个儿子戍守河东, 
咨于契丹主,
征求契丹主的意见。 
契丹主令帝尽出诸子,
契丹主让后晋高祖把他的儿子都叫出来, 
自择之。
由他自己选择。 
帝兄子重贵,
后晋高祖哥哥的儿子石重贵, 
父敬儒早卒,
其父石敬儒早亡, 
帝养以为子,
后晋高祖养育他做自己的儿子, 
貌类帝而短小,
相貌与后晋高祖相像而身材短小, 
契丹主指之曰:
契丹主指着他说: 
“此大目者可也。”
“这个大眼睛的可以。” 
乃以重贵为北京留守、太原尹、河东节度使。
因而任用石重贵为北京留守、太原尹、河东节度使。 
契丹以其将高谟翰为前锋,
契丹用他的将领高谟翰做前锋, 
与降卒偕进。
同降兵一起相偕而进。 
丁卯,
丁卯(十二日), 
至团柏,
到达团柏, 
与唐兵战,
与唐兵交战, 
赵德钧、赵延寿先遁,
赵德钧、赵延寿先逃跑, 
符彦饶、张彦琦、刘延朗、刘在明继之,
符彦饶、张彦琦、刘延朗、刘在明也跟着逃跑, 
士卒大溃,
士兵大乱溃逃, 
相腾践死者万计。
相互践踏而死的万计。 
 
己巳,
己巳(十四日), 
延朗、在明至怀州,
刘延朗、刘在明到了怀州, 
唐主始知帝即位、杨光远降。
后唐末帝才知道石敬瑭已即帝位,杨光远已经投降。 
众议以“天雄军府尚完,
众人议论认为:“天雄军府还完好, 
契丹必惮山东,
契丹必然惧怕崤山以东, 
未敢南下,
不敢南下, 
车驾宜幸魏州。”
皇帝应当到魏州去巡幸。” 
唐主以李崧素与范延光善,
后唐末帝认为李崧素来与天雄节度使范延光相友善, 
召崧谋之。
便召唤李崧来谋议。 
薛文遇不知而继至,
薛文遇不知道也跟着进来, 
唐主怒,
后唐末帝发怒, 
变色;
变了颜色; 
崧蹑文遇足,
李崧用脚踩薛文遇的脚, 
文遇乃去。
薛文遇才退去。 
唐主曰:
后唐末帝说: 
“我见此物肉颤,
“我看见这东西肉就发颤, 
适几欲抽佩刀刺之。”
刚才几乎要拔佩刀刺他。” 
崧曰:
李崧说: 
“文遇小人,
“薛文遇是个小人, 
浅谋误国,
出的主意浅薄误国, 
刺之益丑。”
刺了他更显得丑恶。” 
崧因劝唐主南还,
李崧因而劝后唐末帝南还, 
唐主从之。
后唐末帝听从了他的意见。 
 
洛阳闻北军败,
洛阳听说北方军事大败的消息, 
众心大震,
民众心里大受震动, 
居人四出,
居住城中的百姓四面出走, 
逃窜山谷。
逃窜到山谷。 
门者请禁之,
把守城门的军士禁止百姓出走, 
河南尹雍王重美曰:
河南尹雍王李重美说: 
“国家多难,
“国家多难, 
未能为百姓主,
不能当好百姓的主管, 
又禁其求生,
又禁止他们去求生, 
徒增恶名耳;
只能增加恶名; 
不若听其自便,
不如听其自便, 
事宁自还。”
事情安定了自然会归还。” 
乃出令任从所适,
于是下令任凭他们随便出走, 
众心差安。
民心稍见安宁。 
 
壬申,
壬申(十七日), 
唐主还到河阳,
后唐末帝回到河阳, 
命诸将分守南、北城。
命令诸将分守南、北城。 
张延朗请幸滑州,
张延朗请求后唐末帝再去滑州, 
庶与魏博声势相接,
以便同魏博声势相接, 
唐主不能决。
后唐末帝没能作出决定。 
 
赵德钧、赵延寿南奔潞州,
赵德钧、赵延寿向南逃奔到潞州, 
唐败兵稍稍从之,
后唐败兵稍微跟着他们, 
其将时赛帅卢龙轻骑东还渔阳。
其将领时赛率领卢龙的轻骑兵向东回到渔阳。 
帝先遣昭义节度使高行周还具食,
后晋高祖先派遣昭义节度使高行周回到潞州准备粮秣, 
至城下,
到达城下, 
见德钧父子在城上,
见赵德钧父子在城上, 
行周曰:
高行周说: 
“仆与大王乡曲,
“我和您是同乡, 
敢不忠告!
怎能不向您进言忠告! 
城中无斗粟可守,
城中没有一斗粟米可守, 
不若速迎车驾。”
不如赶快迎接晋帝车驾。” 
甲戍,
甲戍(十九日), 
帝与契丹主至潞州,
后晋高祖与契丹主到达潞州, 
德钧父子迎谒于高河,
赵德钧父子在高河迎接并谒见, 
契丹主慰谕之,
契丹主好言安慰他们, 
父子拜帝于马首,
赵氏父子在马前拜见后晋高祖, 
进曰:
又走近后晋高祖身边说: 
“别后安否?”
“分别以后安好吗?” 
帝不顾,
后晋高祖不看他们, 
亦不与之言。
也不同他们交谈。 
契丹主问德钧曰:
契丹主问赵德钧说: 
“汝在幽州所置银鞍契丹直何在?”
“你在幽州所设置的银鞍契丹兵现在哪里?” 
德钧指示之,
赵德钧指给他看, 
契丹主命尽杀之于西郊,
契丹主下令在西郊把这些人都杀了, 
丹三千人。
共有三千人。于是, 
遂琐德钧、延寿,
便拘拿了赵德钧、赵延寿, 
送归其国。
押送到契丹国。 
 
德钧见述律太后,
赵德钧谒见契丹主的母亲述律太后, 
悉以所赍宝货并籍其田宅献之,
把所有带来的宝货及没收得来的田宅都献出来作贡物, 
太后问曰:
太后问道: 
“汝近者何为往太原?”
“你最近为什么到太原去?” 
德钧曰:
赵德钧说: 
“奉唐主之命。”
“是奉唐主之命。” 
太后指天曰:
太后指着天说道: 
“汝从吾儿求为天子,
“你向我儿请求扶你当天子, 
何妄语邪!”
为什么说瞎话!” 
又自指其心曰:
又指指自己的心说: 
“此不可欺也。”
“这里是不能欺骗的。” 
又曰:
又说: 
“吾儿将行,
“我儿将要出行时, 
吾戒之云:
我告诫他说: 
赵大王若引兵北向渝关,
赵大王如果率领兵马向渝关北进时, 
亟须引归,
就赶紧带领部众回来, 
太原不可救也。
太原不必去救他。 
汝欲为天子,
你想当天子, 
何不先击退吾儿,
为什么不先把我儿击退, 
徐图亦未晚。
再慢慢谋取也不晚。 
汝为人臣,
你作为人臣, 
既负其主,
既辜负自己的君主, 
不能击敌,
不能攻击敌人, 
又欲乘乱邀利,
又想乘着危乱之时谋求自己的利益, 
所为如此,
你干出来这样的事, 
何面目复求生乎?”
还有什么面目来求生存呢?” 
德钧俯首不能对。
赵德钧低着头不能回答。 
又问:
太后又问他: 
“器玩在此,
“你所献的器物玩好在这里, 
田宅何在?”
但你所献的田宅在哪里?” 
德钧曰:
赵德钧说: 
“在幽州。”
“在幽州。” 
太后曰:
太后说: 
“幽州今属谁?”
“幽州现在是属于谁的?” 
曰:
回答说: 
“属太后。”
“属于太后。” 
太后曰:
太后说: 
“然则又何献焉?”
“那你还献什么啊!” 
德钧益惭。
赵德钧更加羞惭。 
自是郁郁不多食,
从此郁郁吃不下东西, 
逾年而卒。
一年之后便死了。 
张砺与延寿俱入契丹,
张砺与赵延寿一起进入契丹, 
契丹主复以为翰林学士。
契丹主仍然让他做翰林学士。 
 
帝将发上党,
后晋高祖将要进军上党, 
契丹主举酒属帝曰:
契丹主举着酒杯对他说: 
“余远来徇义,
“我远道而来履行协约, 
今大事已成,
现在大事已经完成, 
我若南向,
我如果再向南进军, 
河南之人必大惊骇;
黄河以南的人必然要引起大的惊骇; 
汝宜自引汉兵南下,
你应该自已率领汉兵南下, 
人必不甚惧。
人心定不会太恐惧, 
我令太相温将五千骑卫送汝至河梁,
我命令太相温带领五千骑兵保卫护送你到河阳桥, 
欲与之渡河者多少随意。
你想要多少人随你渡河由你决定。 
余且留此,
我暂时留在这里, 
俟汝音闻,
等你的消息, 
有急则下山救汝;
有紧急情况,我便下山去援救你; 
若洛阳既定,
如果你能把洛阳安定下来, 
吾即北返矣。”
我就返回北面去。” 
与帝执手相泣,
于是与后晋高祖执手相泣, 
久之不能别,
久久不能作别, 
解白貂裘以衣帝,
脱下自己的白貂裘给后晋高祖穿上, 
赠良马二十匹,
又赠送了好马二十匹, 
战马千二百匹,
战马一千二百匹, 
曰:
说: 
“世世子孙勿相忘。”
“世世代代子孙不要相忘。” 
又曰:
又说: 
“刘知远、赵莹、桑维翰皆创业功臣,
“刘知远、赵莹、桑维翰都是创业的功臣, 
无大故,
没有大的过失, 
勿弃也。”
不要丢弃他们。” 
 
初,
起初, 
张敬达既出师,
张敬达率师出征后, 
唐主遣左金吾大将军历山高汉筠守晋州。
后唐末帝派左金吾大将军历山人高汉筠戍守晋州。 
敬达死,
张敬达死后, 
建雄节度副使田承肇帅众攻汉筠于府署,
建雄节度副使田承肇率领部众在府署攻击高汉筠, 
汉筠开门延承肇入,
高汉筠打开府署大门延请田承肇进入, 
从容谓曰:
很从容地对田承肇说: 
“仆与公俱受朝寄,
“我和您都是受朝廷的委任, 
何相迫如此?”
为何如此相迫?” 
承肇曰:
田承肇说: 
“欲奉公为节度使。”
“要拥戴您做节度使。” 
汉筠曰:
高汉筠说: 
“仆老矣,
“我老了, 
义不为乱首,
道义上不允许我当作乱的头头, 
死生惟公所处。”
或死或生都听任您的处置了。” 
承肇目左右欲杀之,
田承肇目示左右要杀他, 
军士投刃于地曰:
军士们把武器投掷在地说: 
“高金吾累朝宿德,
“高金吾是几朝有德望的人, 
奈何害之!”
为什么要害他!” 
承肇乃谢曰:
田承肇这才向他谢罪说: 
“与公戏耳。”
“和您开玩笑而已。” 
听汉筠归洛阳。
听由高汉筠归还洛阳。 
帝遇诸途,
后晋高祖在路途中遇上了他, 
曰:
说道: 
“朕忧卿为乱兵所伤,
“朕担忧您为乱兵所伤, 
今见卿甚喜。”
现在见到您,我很高兴。” 
 
符彦饶、张彦琪至河阳,
符彦饶、张彦琪到达河阳, 
密言于唐主曰:
秘密地向唐末帝说: 
“今胡兵大下,
“现在胡兵大举南下, 
河水复浅,
黄河的水又很浅, 
人心已离,
人心已经离散, 
此不可守。”
此地不能固守。” 
丁丑,
丁丑(二十二日), 
唐主命河阳节度使苌从简与赵州刺史刘在明守河阳南城,
后唐末帝命令河阳节度使苌从简与赵州刺史刘在明戍守河阳南城, 
遂断浮梁,
便把渡河浮桥断毁, 
归洛阳。
回到洛阳。 
遣宦者秦继、皇城使李彦绅杀昭信节度使李赞华于其第。
派遣宦官秦继、皇城使李彦绅在昭信节度使李赞华的府邸将他杀死。 
 
己卯,
己卯(二十四日), 
帝至河阳,
后晋高祖到达河阳, 
苌从简迎降,
苌从简迎接投降, 
舟辑已具。
渡河舟楫已经准备好了。 
彰圣军执刘在明以降,
彰圣军拘执了刘在明,也来投降, 
帝释之,
后晋高祖把他释放了, 
使复其所。
让他复职返回镇所。 
 
唐主命马军都指挥使宋审虔、步军都指挥使符彦饶、河阳节度使张彦琪、宣徽南院使刘延朗将千馀骑至白马阪行战地,
后唐末帝命令马军都指挥使宋审虔、步军都指挥使符彦饶、河阳节度使张彦琪、宣徽南院使刘延朗带领千余骑兵到达白司马阪准备进行战斗的地方, 
有五十馀骑奔于北军。
有五十多骑兵投奔到北方的后晋军队。 
诸将谓审虔曰:
诸将对宋审虔说: 
“何地不可战,
“哪个地方不能战斗, 
谁肯立于此?”
谁还肯停留在这里?” 
乃还。
便带兵回来了。 
庚辰,
庚辰(二十五日), 
唐主又与四将议复向河阳,
后唐末帝又同宋、符、张、刘四将商讨再向河阳进攻, 
而将校皆已飞状迎帝。
而此时将校都已经驰送降书给晋高祖了。 
帝虑唐主西奔,
后晋高祖担心后唐末帝向西逃奔, 
遣契丹千骑扼渑池。
派遣契丹一千骑兵扼阻在渑池。 
 
辛巳,
辛巳(二十六日), 
唐主与曹太后、刘皇后,雍王重美及宋审虔等携传国宝登玄武楼自焚。
后唐末帝与曹太后、刘皇后、雍王李重美及宋审虔等携带着传国宝玺登上宣武楼自焚。 
皇后积薪欲烧宫室,
刘皇后积聚薪柴想把宫室也烧了, 
重美谏曰:
李重美劝谏说: 
“新天子至,
“新天子来了, 
必不露居,
必定不能露天居住, 
他日重劳民力;
以后修建宫室还要劳费民力; 
死而遗怨,
我们死了,还要给民众遗留怨恨, 
将安用之!”
能有什么好处!”于是, 
乃止。
便停止了焚烧宫室。 
王淑妃谓太后曰:
王淑妃对曹太后说: 
“事急矣,
“事情已经危急了, 
宜且避匿,
应该暂且躲藏一下, 
以俟姑夫。”
等候姑夫来了再说。” 
太后曰:
曹太后说: 
“吾子孙妇女一朝至此,
“我的儿子、孙子、媳妇、女儿一旦到了如此地步, 
何忍独生!
我怎么忍心独自生存! 
妹自勉之。”
妹妹你自己勉励吧。” 
淑妃乃与许王从益匿于毯场,
王淑妃便同许王李从益藏匿在毯场, 
获免。
终免一死。 
 

后晋政权确立

是日晚,
这天晚上, 
帝入洛阳,
后晋高祖石敬瑭进入洛阳, 
止于旧第。
住在自己的旧府第。 
唐兵皆解甲待罪,
后唐的兵都解脱铠甲等待问罪,后晋高祖安慰大家, 
帝尉而释之。
并加以释放。 
帝命刘知远部署京城,
后晋高祖命令刘知远部署京城的治安, 
知远分汉军使还营,
刘知远分派汉军让他们回到自己的营地, 
馆契丹于天宫寺,
把契丹兵安置在天宫寺, 
城中肃然,
城中秩序非常平静, 
无敢犯令。
没有人敢违背命令。 
士民避乱窜匿者,
士民避乱逃窜躲藏的人, 
数日皆还复业。
没有几天都回来恢复了旧业。 
 
初,
过去, 
帝在河东,
后晋高祖在河东时, 
为唐朝所忌,
受到后唐朝廷的猜忌, 
中书侍郎、同平章事、判三司张延朗不欲河东多蓄积,
中书侍郎、同平章事、判三司张延朗不愿让河东有更多的积蓄, 
凡财赋应留使之外尽收取之,
于是把除了应该留供地方使用的财物以外,全部收取上缴, 
帝以是恨之。
晋高祖因此怨恨他, 
壬午,
壬午(二十七日), 
百官入见,
百官入宫朝见, 
独收延朗付御史台,
唯独把张延朗扣押交付御史台究办, 
余皆谢恩。
其余的都谢恩免究。 
 
甲申,
甲申(二十九日), 
车驾入宫,
后晋高祖车驾入宫, 
大赦:
实行大赦: 
“应中外官吏一切不问,
“应中外官吏一切不问, 
惟贼臣张朗、刘延皓、刘延朗奸邪贪猥,
只有贼臣张延朗、刘延皓、刘延朗奸邪贪猥, 
罪难容贷;
罪行难于容忍宽贷; 
中书侍郎·平章事马胤孙、枢密使房、宣徽使李专美、河中节度使韩昭胤等,
中书侍郎、平章事马胤孙、枢密使房、宣徽使李专美、河中节度使韩昭胤等, 
虽居重位,
虽然居于重要职位, 
不务诡随,
不追求诡诈逢迎, 
并释罪除名;
一并解脱他们的罪行,予以除名; 
中外臣僚先归顺者,
内外臣僚中先归顺的, 
委中书门下别加任使。”
委令中书、门下省另行加以作用。” 
刘延皓匿于龙门,
刘延皓藏匿在龙门, 
数日,
几天后, 
自经死。
自己上吊死了。 
刘延朗将奔南山,
刘延朗将要逃奔南山, 
捕得,
捉住了他, 
杀之。
并把他杀死。 
斩张延朗;
把张延朗斩首, 
既而选三司使,
接着选拔三司使, 
难其人,
难于有合适人选, 
帝甚悔之。
后晋高祖很是后悔。 
 
闽人闻唐主之亡,
闽国人听到后唐末帝的灭亡消息后, 
叹曰:
叹息着说: 
“潞王之罪,
“潞王的罪行, 
天下未之闻也,
我们没有听说过, 
将如吾君何!”
他比起我们的国君又能怎么样呢!” 
 
十二月,
十二月, 
乙酉朔,
乙酉朔(初一), 
帝如河阳,
后晋高祖来到河阳, 
饯太相温及契丹兵归国。
设宴给太相温和契丹兵饯行,送他们回国。 
 
追废唐主为庶人。
追废后唐末帝为平民百姓。 
 
丁亥,
丁亥(初三), 
以冯道兼门下侍郎、同平章事。
高祖任用冯道兼任门下侍郎、同平章事。 
 
曹州刺史郑阮贪暴,
曹州刺史郑阮贪婪暴虐, 
指挥使石重立因乱杀之,
指挥使石重立乘着变乱,把他杀了, 
族其家。
并族灭了他的家属。 
 
辛卯,
辛卯(初七), 
以唐中书侍郎姚为刑部尚书。
高祖作用后唐中书侍郎姚为刑部尚书。 
 
初,
以前, 
朔方节度使张希崇为政有威信,
朔方节度使张希崇治理政务有威信, 
民夷爱之,
民众喜欢爱戴他, 
兴屯田以省漕运;
他兴办屯田就地取粮,从而省减了漕运, 
在镇五年,
在镇所五年, 
求内徙,
要求往内地调迁, 
唐潞王以为静难节度使。
后唐潞王李从珂任用为静难节度使。 
帝与契丹修好,
后晋高祖与契丹修好, 
恐其复取灵武,
担心契丹再次攻取灵武, 
癸巳,
癸巳(初九), 
复以希宗为朔方节度使。
仍然作用张希崇为朔方节度使。 
 
初,
当初, 
成德节度使董温琪贪暴,
成德节度使董温琪贪焚暴虐, 
积货臣万,
积蓄的财货竟达巨万, 
以牙内都虞候平山秘琼为腹心。
他把牙内都虞候平山人秘琼当作心腹。 
温琪与赵德钧俱没于契丹,
董温琪与赵德钧一起死于契丹。 
琼尽杀温琪家人,
秘琼把董温琪的家属杀了, 
瘗于一坎,
埋葬在一个坟坑里, 
而取其货,
而把他的家财都夺取了, 
自称留后,
自称留后, 
表称军乱。
上表称言军队动乱。 
 
同州小校门铎杀节度使杨汉宾,
同州的小校门铎杀了节度使杨汉宾, 
焚掠州城。
焚烧并掠抢了州城。 
 
诏赠李赞华燕王,
后晋高祖下诏封赠李赞华为燕王, 
遣使送其丧归国。
派使者护送他的丧葬回契丹。 
 
张朗将其众入朝。
代州刺史张朗带领他的兵众入京朝见后晋高祖。 
 
庚子,
庚子(十六日), 
以唐中书侍郎卢文纪为吏部尚书。
后晋高祖任用后唐中书侍郎卢文纪为吏部尚书。 
以皇城使晋阳周为大将军、充三司使;
任用皇城使晋阳人周为大将军、充任三司使; 
辞曰:
周辞谢说: 
“臣自知才不称职,
“臣自知才干不能称职, 
宁以避事见弃,
宁可因为躲避事责而被陛下见弃, 
犹胜冒宠获辜。”
也还是比冒恃陛下的宠爱而获罪要好。” 
帝许之。
后晋高祖准许了他。 
 
帝闻平卢节度使房知温卒,
后晋高祖听说平卢节度使房知温去世, 
遣天平节度使王建立将兵巡抚青州。
遣派天平节度使王建立领兵巡抚青州。 
 
改兴唐府曰广晋府。
更改兴唐府叫广晋府。 
 
安远节度使卢文进闻帝为契丹所立,
安远节度使卢文进听说后晋高祖是由契丹扶立的, 
自以本契丹叛将,
自己本是契丹的叛将, 
辛丑,
辛丑(十七日), 
弃镇奔吴。
放弃了镇所投奔吴国。 
所过镇戍,
所过镇戍之地, 
召其主将,
召唤其主将, 
告之故,
告诉他们缘故, 
皆拜辞而退。
都拜辞而退。 
 
徐知诰以镇南节度使·太尉兼中书令李德诚、德胜节度使兼中书令周本位隆重,
吴国的徐知诰因为镇南节度使、太尉兼中书令李德诚、德胜节度使兼中书令周本的地位高声望大, 
欲使之帅众推戴,
想让他们率领众将吏推戴自己当皇帝。 
本曰:
周本说: 
“我受先生大恩,
“我受先王大恩, 
自徐温父子用事,
自从徐温父子擅权用事, 
恨不能救杨氏之危,
恨自己不能挽救杨氏的危难, 
又使我为此,
现在又让我干这种事, 
可乎!”
可以吗?” 
其子弘祚强之,
他的儿子周弘祚强迫他干, 
不得已与德诚帅诸将诣江都表吴主,
不得已与李德诚率领诸将到江都上表吴主杨溥, 
陈知诰功德,
陈述徐知诰的功德, 
请行册命;
请吴主施行册命; 
又诣金陵劝进。
又到金陵向徐知诰劝进。 
宋齐丘谓德诚之子建勋曰:
宋齐丘对李德诚的儿子李建勋说: 
“尊公,太祖元勋,
“令尊是太祖的元勋, 
今日扫地矣。”
今天名声扫地了。”这个时候, 
于是吴宫多妖,
吴宫发生许多妖异的事情, 
吴主曰:
吴主说: 
“吴祚其终乎!”
“吴国的福祚大概将要完了!” 
左右曰:
左右的人说: 
“此乃天意,
“这是天意, 
非人事也。”
不是人事所能改变的啊!” 
 
高丽王建用兵击破新罗、百济,
高丽王王建发兵击破新罗、百济, 
于是东夷诸国皆附之,
从此东夷诸国都归附于他, 
有二京,六府,九节度,
拥有二京、六府、九节度, 
百二十郡。
一百二十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