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宗神武圣文皇帝三建中四年(癸亥、783)
唐纪四十四唐德宗建中四年(癸亥,公元783年)
李希烈叛乱始末
春,
春季,
正月,
正月,
丁亥,
丁亥(初十),
陇右节度使张镒与吐蕃尚结赞盟于清水。
陇右节度使张镒与吐蕃尚结赞在清水结盟。
庚寅,
庚寅(十三日),
李希烈遣其将李克诚袭陷汝州,
李希烈派遣他的将领李克诚袭击并攻陷了汝州,
执别驾李元平。
捉住别驾李元平。
元平,本湖南判官,
李元平原来是湖南判官,
薄有才艺,
稍有才学技艺,
性疏傲,
生性疏散傲慢,
敢大言,
敢说大话,
好论兵;
喜欢谈论用兵,
播奇之,
关播将他视为奇才,
荐于上,
便向德宗推荐,
以为将相之器,
说他有出将入相的才能。
以汝州距许州最近,
由于汝州距离许州最近,
擢元平为汝州别驾,
便提升李元平为汝州别驾,
知州事。
并且代理州中事务。
元平至汝州,
李元平来到汝州,
即募工徒治城;
立即招募工匠和劳力整治州城。
希烈阴使壮士应募执役,
李希烈暗地里让军中勇士前去应募服役,
入数百人,
入城有数百人之多,
元平不之觉。
李元平没有觉察。
希烈遣克诚将数百骑突至城下,
李希烈派遣李克诚带领骑兵数百人突击到汝州城下,
应募者应之于内,
应募的人在城里响应,
缚元平驰去。
捆绑着李元平急奔而去。
元平为人眇小,
李元平个子矮小,
无须,
不长胡须,
见希烈恐惧,
见到李希烈,惊恐畏惧,粪尿齐下,
便液污地。
污臭满地。
希烈骂之曰:
李希烈骂他说:
“盲宰相以汝当我,
“瞎了眼的宰相用你来抵挡我,
何相轻也!”
真是太小看我了!”
以判官周晃为汝州刺史,
李希烈任命判官周晃为汝州刺史,
又遣别将董待名等四出抄掠,
又派遣别将董待名等人四下里抢劫财物,
取尉氏,
攻取尉氏县,
围郑州,
围困郑州城,
官军数为所败。
官军好几次都被董待名等人打败。
逻骑西至彭婆,
李希烈巡逻游弋的骑兵向西到了彭婆镇,
东都士民震骇,
东都洛阳的士绅百姓为之震惊恐骇,
窜匿山谷;
纷纷逃避到山谷,
留守郑叔则入保西苑。
留守郑叔则也入城西守卫西苑。
上问计于卢杞,
德宗向卢杞询问计策,
对曰:
卢杞回答说:
“希烈年少骁将,
“李希烈是一员年轻骁勇的将领,
恃功骄慢,
仗恃着立了军功,骄横简慢,
将佐莫敢谏止;
将佐工人敢于规劝和阻止他。
诚得儒雅重臣,
假如能够选出一位温文尔雅的朝廷重臣,
奉宣圣泽,
奉旨前去宣示圣上的恩泽,
为陈逆顺祸福,
向李希烈讲清逆为祸、顺为福的道理,
希烈必革心悔过,
李希烈一定能够革心洗面,翻然悔过,
可不劳军旅而服。
可以不用兴师动众而使他归服。
颜真卿三朝旧臣,
颜真卿是玄宗、肃宗、代宗三朝老臣,
忠直刚决,
为人忠厚耿直,刚正果决,
名重海内,
名声为海内所推重,
人所信服,
人人都信服他,
真其人也!”
真是出使的最好人选!”
上以为然。
德宗认为有理。
甲午,
甲午(十七日),
命真卿诣许州宣慰希烈。
德宗命令颜真卿到许州安抚李希烈,
诏下,
诏书颁下,
举朝失色。
举朝大惊失色。
真卿乘驿至东都,
颜真卿乘驿车来到东都洛阳,
郑叔则曰:
郑叔则说:
“往必不免,
“若是前往,一定不能幸免。
宜少留,
最好是稍作逗留,
须后命。”
等待尔后发来的命令。”
真卿曰:
颜真卿说:
“君命也,
“这是皇上的命令啊,
将焉避之!”
我能躲避到哪里去呢!”
遂行。
于是出发了。
李勉表言:
李勉上表说:
“失一元老,
“丧失一位元老,
为国家羞,
乃是朝廷的羞辱,
请留之。”
请将颜真卿留下来吧。”
又使人邀真卿,
李勉又让人拦截颜真卿,
不及。
但没有赶上他。
真卿与其子书,
颜真卿给他儿子去信,
但敕以“奉家庙、抚诸孤”而已。
只命他“供奉家庙,抚育孤子”罢了。
至许州,
来到许州,
欲宣诏旨,
颜真卿准备宣布诏旨,
希烈使其养子千余人环绕慢骂,
李希烈让他的养子千余人环绕着他谩骂,
拔刃拟之,
还拔出刀剑向他比划着,
为将啖之势;
作出要将他细割吞食的架势。
真卿足不移,
颜真卿脚不移动,
色不变。
脸不变色。
希烈遽以身蔽之,
李希烈急忙用身体遮挡他,
麾众令退,
挥手命令众人退下,
馆真卿而礼之。
将颜真卿安置在馆舍,礼貌地对待他。
希烈欲遣真卿还,
李希烈打算将颜真卿放回去,
会李元平在座,
正值李元平在座,
真卿责之,
颜真卿责备了他。
元平惭而起,
李元平惭愧地站起来,
以密启白希烈;
以密信向李希烈提出建议。
希烈意遂变,
于是李希烈改变了主意,
留真卿不遣。
把颜真卿留下,不让他回去。
朱滔、王武俊、田悦、李纳各遣使诣希烈,
朱滔、王武俊、田悦、李纳各自派遣使者到李希烈处,
上表称臣,
上表称臣,
劝进,
劝他称帝。
使者拜舞于希烈前,
使者们在李希烈面前行拜舞礼,
说希烈曰:
劝李希烈说:
“朝廷诛灭功臣,
“朝廷杀害有功之臣,
失信天下;
对天下言而无信。
都统英武自天,
都统英明威武,得自天授,
功烈盖世,
功业压倒当世,
已为朝廷所猜忌,
已经遭到朝廷的嫌猜疑忌,
将有韩、白之祸,
将有如韩信、白起被害的大祸。
愿亟称尊号,
希望都统早称皇帝尊号,
使四海臣民知有所归。”
使全国的臣民知道有所归依。”
希烈召颜真卿示之曰:
李希烈叫来颜真卿,让他看四镇派来的使者,并说:
“今四王遣使见推,
“现在冀、魏、赵、齐四王派遣使者推戴我,
不谋而同,
不谋而合,
太师观此事势,
太师看看这事态时势,
岂吾独为朝廷所忌无所自容邪!”
难道我仅仅被朝廷猜忌而无地自容吗?”
真卿曰:
颜真卿说:
“此乃四凶,
“这四人乃是四凶,
何谓四王!
怎么叫四王!
相公不自保功业,
你不肯自保所建树的功劳业绩,
为唐忠臣,
做唐朝的忠臣,
乃与乱臣贼子相从,
反而与乱臣贼子相互追随,
求与之同覆灭邪!”
是要和他们一齐覆灭吗?”
希烈不悦,
李希烈心中不快,
扶真卿出。
将颜真卿扶了出去。
他日,
另一天,
又与四使同宴,
颜真卿又与四镇的使者一起参加宴会,
四使曰:
四镇的使者说:
“久闻太师重望,
“早就听说太师崇高威望,
今都统将称大号而太师适至,
现在都统就要称帝号,而太师恰好到来,
是天以宰相赐都统也。”
这是上天把宰相赐给都统啊。”
真卿叱之曰:
颜真卿大声呵斥四镇使者说:
“何谓宰相!
“说什么宰相!
汝知有骂安禄山而死者颜杲卿乎?
你们知道有个痛骂安禄山而死的颜杲卿吗?
乃吾兄也。
他便是我的哥哥。
吾年八十,
我已经八十岁了,
知守节而死耳,
只知道恪守臣节而死,
岂受汝辈诱胁乎!”
难道受你们的引诱胁迫吗!”
四使不敢复言。
四镇使者不敢再说话了。
希烈乃使甲士十人守真卿于馆舍,
于是李希烈让甲士十人在馆舍中看守颜真卿,
掘坎于庭,
在庭院中挖了一个坑穴,
云欲坑之,
说是准备活埋他。
真卿怡然,
颜真卿神色安然,
见希烈曰:
见李希烈说:
“死生已定,
“既然我的生死已经决定,
何必多端!
何必玩弄花样!
亟以一剑相与,
赶快一剑砍死我,
岂不快公心事邪!”
岂不使你心中更痛快些吗?”
希烈乃谢之。
于是李希烈向他道歉。
四镇联兵与朝廷应对
戊戌,
戊戌(二十一日),
以左龙武大将军哥舒曜为东都、汝州节度使,
德宗任命左龙武大将军哥舒曜为东都、汝州节度使,
将凤翔、宁、泾原、奉天、好行营兵万余人讨希烈,
率领凤翔、宁、泾原、奉天、好行营兵马一万余人讨伐李希烈,
又诏诸道共讨之。
又颁诏命各道共同讨伐。
曜行至郏城,
哥舒曜来到郏城时,
遇希烈前锋将陈利贞,
与李希烈的前锋将领陈利贞遭遇,
击破之;
并打败了他,
希烈势小沮。
李希烈军的声势稍挫。
曜,翰之子也。
哥舒曜是哥舒翰的儿子。
希烈使其将封有麟据邓州,
李希烈让他的将领封有麟占据邓州,
南路遂绝,
南方的通路于是断绝了,
贡献、商旅皆不通。
运送贡物以及商人旅客都不能通过。
壬寅,
壬寅(二十五日),
诏治上津山路,
德宗颁诏修治上津县的山路,
置邮驿。
并设置了通邮的驿站。
二月,
二月,
戊申朔,
戊申朔(初一),
命鸿胪卿崔汉衡送区颊赞还吐蕃。
德宗命令鸿胪卿崔汉衡送区颊赞返回吐蕃。
丙寅,
丙寅(十九日),
以河阳三城、怀、卫州为河阳军。
朝廷以河阳三城、怀州、卫州设置河阳军。
丁卯,
丁卯(二十日),
哥舒曜克汝州,
哥舒曜攻克汝州,
擒周晃。
擒获周晃。
三月,
三月,
戊寅,
戊寅(初一),
江西节度使曹王皋败李希烈将韩霜露于黄梅,
江西节度使曹王李皋在黄梅打败李希烈的将领韩霜露,
斩之;
并斩杀了他。
辛卯,
辛卯(十四日),
拔黄州。
曹王李皋攻克黄州。
时希烈兵栅蔡山,
当时,李希烈的兵马在蔡山树起栅垒,
险不可攻。
形势险要,难以攻打。
皋声言西取蕲州,
李皋声称西取蕲州,
引舟师溯江而上,
带领水军溯长江而上,
希烈之将引兵循江随战。
李希烈的将领带兵沿着长江尾随而战。
去蔡山三百余里,
当离开蔡山三百余里的时候,
皋乃复放舟顺流而下,
李皋便又放开船只,顺流而下,
急攻蔡山,
急攻蔡山,
拔之。
并将蔡山攻克。
希烈兵还救之,不及而败。
李希烈回军救援不及而失败。
皋遂进拔蕲州,
李皋接着进军攻克蕲州,
表伊慎为蕲州刺史,
上表请求任命伊慎为蕲州刺史,
王锷为江州刺史。
王锷为江州刺史。
周曾兵变与连锁反应
淮宁都虞候周曾、镇遏兵马使王玢、押牙姚、韦清密输款于李勉。
淮宁都虞候周曾、镇遏兵马使王玢、押牙姚、韦清暗中向李勉表示归诚之意。
李希烈遣曾与十将康季琳将兵三万攻哥舒曜,
李希烈派遣周曾与十将康秀琳带领兵马三万人攻打哥舒曜,
至襄城,
来到襄城以后,
曾等密谋还军袭希烈,
周曾等人秘密策划回军袭击李希烈,
奉颜真卿为节度使,
拥戴颜真卿为节度使,
使玢、、清为内应。
让王玢、姚、韦清担任内应。
希烈知之,
李希烈得知此事以后,
遣别将李克诚将骡军三千人袭曾等,
派遣别将李克诚带领骡军三千人袭击周曾等人,
杀之,
杀掉了周曾,
并杀玢、及其党。
并且杀掉王玢、姚及其同党。
甲午,
甲午(十七日),
诏赠曾等官。
朝廷颁诏追赠周曾等人官位。
始,
开始的时候,
韦清与曾等约,
韦清与周曾等人约定,
事泄不相引,
一旦事情泄露,不可相互牵连,
故独得免。
所以他独自得以幸免。
清恐终及祸,
韦请担心终究还会招致祸患,
说希烈请诣朱滔乞师,
便劝说李希烈请让他到朱滔那里请求援兵,
希烈遣之,
李希烈派他去了,
行至襄邑,
他来到襄邑县的时候,
逃奔刘洽。
便逃奔到刘洽那里去了。
希烈闻周曾等有变,
李希烈听说周曾等人已有变故,
闭壁数日;
便将营垒关闭了好几天,
其党寇尉氏、郑州者闻之,
他的那些前去侵犯尉氏、郑州的党羽闻知此事,
亦遁归。
也逃了回来。
希烈乃上表归咎于周曾等,
于是,李希烈向朝廷上表,将一切罪名都推到周曾等人身上,
引兵还蔡州,
自己领兵返回蔡州,
外示悔过从顺,
表面上表示悔过,顺从朝廷,
实待朱滔等之援也。
实际上却是等候朱滔等人的援兵。
置颜真卿于龙兴寺。
他把颜真卿安置在龙兴寺。
丁酉,
丁酉(二十日),
荆南节度使张伯仪与淮宁兵战于安州,
荆南节度使张伯仪与淮宁兵在安州交战,
官军大败,
官军大败,
伯仪仅以身免,
张伯仪仅自身幸免于难,
亡其所持节。
还失去了所持旌节。
希烈使人以其节及俘馘示颜真卿;
李希烈叫人把张伯仪的旌节以及被俘士兵的左耳给颜真卿看,
真卿号恸投地,
颜真卿痛哭扑地,
绝而复苏,
气绝而复苏,
自是不复与人言。
从此不再与人讲话。
夏,
夏季,
四月,
四月,
上以神策军使白志贞为京城召募使,
德宗任命神策军使白志贞为京城召募使,
募禁兵以讨李希烈。
招募禁兵以讨伐李希烈。
志贞请诸尝为节度、观察、都团练使者,
白志贞请求让各个曾经担任过节度使、观察使、都团练使的官员,
不问存没,
不论在世的或殁世的,
并勒其子弟帅奴马自备资装从军,
都勒令他们的子弟带着奴仆与马匹,自己备办衣物参军,
授以五品官;
授给他们五品官职。
贫者甚苦之,
家境贫寒的人深以为苦,
人心始摇。
民心开始动摇。
上命宰相、尚书与吐蕃区颊赞盟于丰邑里,
德宗命令宰相、尚书与吐蕃区颊赞在丰邑里会盟,
区颊赞以清水之盟,疆场未定,
区颊赞因清水会盟未将边疆确定,
不果盟。
便没来会盟。
己未,
己未(十三日),
命崔汉衡入吐蕃,
德宗命令崔汉衡前往吐蕃,
决于赞普。
由吐蕃赞普作出决断。
庚申,
庚申(十四日),
加永平、宣武、河阳都统李勉淮西招讨使,
德宗加任永平、宣武、河阳都统李勉为淮西招讨使,
东都、汝州节度使哥舒曜为之副,
以东都、汝州节度使哥舒曜作他的副职,
以荆南节度使张伯仪为淮西应援招讨使,
任命荆南节度使张伯仪为淮西应援招讨使,
山南东道节度使贾耽、江西节度使曹王皋为之副。
以山南东道节度使贾耽、江西节度使曹王李皋作为他的副职。
上督哥舒曜进兵,曜至颍桥,
德宗督促哥舒曜到颖桥时,
遇大雨,
遇到大雨,
还保襄城。
便回军防守襄城。
李希烈遣其将李光辉攻襄城;
李希烈派遣他的将领李光辉攻打襄城,
曜击却之。
哥舒曜将他击退。
五月,
五月,
乙酉,
乙酉(初九),
颍王薨。
颍王李去世。
乙未,
乙未(十九日),
以宣武节度使刘洽兼淄青招讨使。
德宗让宣武节度使刘洽兼任淄青招讨使。
李晟谋取涿、莫二州,
李晟策划攻取涿、莫二州,
以绝幽、魏往来之路,
以便截断幽州与魏州往来的通路,
与张孝忠之子升云围朱滔所署易州刺史郑景济于清苑,
与张孝忠的儿子张升云在清苑围困朱滔所署任的易州刺史郑景济,
累月不下。
但好几个月未能攻打下。
滔以其司武尚书马实为留守,
朱滔任命他的司武尚书马为留守���
将步骑万余守魏营,
带领步兵骑兵一万余人防守魏州营垒,
自将步骑万五千救清苑,
自己带领步兵、骑兵一万五千人援救清苑。
李晟军大败,
李晟军被打得大败,
退保易州。
退守易州。
滔还军瀛州,
朱滔回军瀛州,
张升云奔满城。
张升云逃奔满城。
会晟病甚,
适逢李晟患病甚重,
引军还保定州。
便带领军队回保定州。
王武俊以滔既破李晟,
由于朱滔打败李晟,
留屯瀛州,
留在瀛州屯驻,
未还魏桥,
没有返回魏桥,
遣其给事中宋端趣之。
王武俊便派遣他的给事中宋端前去催促朱滔。
端见滔,
宋端见到朱滔,
言颇不逊,
说话颇欠谦恭,
滔怒,
朱滔很生气,
使谓武俊曰:
让他告诉王武俊说:
“滔以热疾,
“我因身患热病,
暂未南还,
暂时未能南回,
大王二兄遽有云云。
大王二哥便骤然有如此说法。
滔以救魏博之故,
我因救援魏博的原故,
叛君弃兄,
背叛国君,抛弃兄弟,
如脱屣耳。
就象脱去无跟的鞋子一样。
二兄必相疑,
二哥如果一定要怀疑我,
惟二兄所为!”
那就但凭二哥为所欲为吧!”
端还报,
宋端回报王武俊,
武俊自辨于马实,实以状白滔,
王武俊向马为自己分辩,
言:
马将此情状禀告朱滔说:
“赵王知宋端无礼于大王,
“赵王知道宋端对大王无礼,
深加责让,
狠狠地责备了他,
实无他志。”
赵王实在并无他意。”
武俊亦遣承令官郑和随实使者见滔,
王武俊也派遣承令官郑和跟随马的使者去见朱滔,
谢之。
向他表示歉意。
滔乃悦,
于是朱滔高兴起来,
相待如初。
对待王武俊一如既往。
然武俊以是益恨滔矣。
然而,王武俊因此事却益发怨恨朱滔了。
六月,
六月,
李抱真使参谋贾林诣武俊壁诈降。
李抱真让参谋贾林到王武俊的营垒诈称归降,
武俊见之。
王武俊接见了贾林。
林曰:
贾林说:
“林来奉诏,
“我是奉诏而来的,
非降也。”
并不是投降的。”
武俊色动,
王武俊脸色变了,
问其故,
问其中原故,
林曰:
贾林说:
“天子知大夫宿著诚效,
“皇上知道大夫对朝廷一向归诚效命,
及登坛之日,
及至登上坛场称王时,
抚膺顾左右曰:
还捶着胸口环顾随从说:
‘我本徇忠义,
‘我本来是要献身忠义的,
天子不察。
奈何皇上不能详察。
’诸将亦尝共表大夫之志。
’诸将领也曾经共同上表讲过大夫的志向,
天子语使者曰,
皇上对使者说:
‘朕前事诚误,
‘以前的事,诚然是朕的失误,
悔之无及。
后悔也来不及了。
朋友失意,
朋友之间意见不合,
尚可谢,
还可以道歉,
况朕为四海之主乎!
何况我是四海之主呢!
’”武俊曰:
’”王武俊说:
“仆胡人也,
“我是个胡人,
为将尚知爱百姓;
作为将领,还知道爱护百姓,
况天子,
何况身为皇上,
岂专以杀人为事乎!
哪能专门从事杀人呢!
今山东连兵,
现在崤山以东接连用兵,
暴骨如莽,
白骨暴露,有如草莽,
就使克捷,
即使朝廷能够获胜,
与谁守之!
将与何人来共守呢!
仆不惮归国,
我并不害怕归顺国家,
但已与诸镇结盟。
只是我已经与各镇结下盟约。
胡人性直,
胡人生性耿直,
不欲使曲在己,
不愿让自己委曲。
天子诚能下诏赦诸镇之罪,
倘若皇上能够下诏赦免各镇的罪过,
仆当首唱从化;
我自当第一个倡议归顺王化,
诸镇有不从者,
各镇如有不服从的,
请奉辞伐之。
请让我遵奉正义之辞讨伐他们。
如此,
果能如此,
则上不负天子,
我便上不辜负皇上,
下不负同列,
下不辜负与我同列之人,
不过五旬,
不超过五十天,
河朔定矣。”
河朔地区便可安定了。”
使林还报抱真,
王武俊让贾林回报李抱真,
阴相约结。
暗中相互联络。
泾原兵变与奉天之难
庚戌,
庚戌(初五),
初行税间架、除陌钱法。
开始施行税间架法和除陌钱法。
时河东、泽潞、河阳、朔方四军屯魏县,
当时,河东、泽潞、河阳、朔方四军屯驻在魏县,
神策、永平、宣武、淮南、浙西、荆南、江泗、沔鄂、湖南、黔中、剑南、岭南诸军环淮宁之境。
神策、永平、宣武、淮南、浙西、荆南、江泗、沔鄂、湖南、黔中、剑南、岭南各军环绕在淮宁周围。
旧制,
根据原有制度,
诸道军出境,
各道军队开出本道,
皆仰给度支;
一概由度支提供给养。
上优恤士卒,
德宗优待体恤士兵,
每出境,
每当出境时,
加给酒肉,
增加酒肉供给,
本道粮仍给其家,
士兵在本道的口粮仍然拨给他们的家庭,
一人兼三人之给,
一人可以得到三人的给养,
故将士利之。
所以将士愿从中获利,
各出军才逾境而止,
于是各自出军,才越过本道便停下来,
月费钱百三十余万缗,
每月消耗钱一百三十余万缗,
常赋不能供。
通常的赋税无法保证供给。
判度支赵赞乃奏行二法:
判度支赵赞于是上奏施行税间架和除陌钱二法。
所谓税间架者,
所谓税间架法,
每屋两架为间,
每房屋两架为一间,
上屋税钱二千,
上等房屋征税二千钱,
中税千,
中等的征税一千,
下税五百,
下等的征税五百。
吏执笔握算,
吏人拿着笔,握着计算工具算,
入人室庐计其数。
进入百姓家中,计算应征税额。
或有宅屋多而无他资者,
有些住宅房屋多而没有其他资财的人家,
出钱动数百缗。
交出的税钱动不动就是数百缗。
敢匿一间,
敢于隐藏房屋一间的,
杖六十,
杖责六十,
赏告者钱五十缗。
奖赏告发人钱五十缗。
所谓除陌钱者,
所谓除陌钱法,
公私给与及卖买,
就是凡公家私人所给与和买卖所得的钱,
每缗官留五十钱,
官家每缗钱中留取五十钱,
给他物及相贸易者,
对于给与其他物品和以物易物所得到的,
约钱为率。
约计成钱,进行计算。
敢隐钱百,
敢于瞒钱一百的,
杖六十,
杖责六十,
罚钱二千,
罚钱二千,
赏告者钱十缗,
奖赏告发人钱十缗,
其赏钱皆出坐事之家。
这奖赏钱一律出在获罪的人家。
于是愁怨之声,
于是,愁苦怨恨之声,
盈于远近。
充满了远近各地。
丁卯,
丁卯(二十二日),
徙郴王逾为丹王,
德宗改封郴王李逾为丹王,
王为简王。
王李为简王。
庚午,
庚午(二十五日),
答蕃判官监察御史于与吐蕃使者论刺没藏至自青海,
答蕃判官、监察御史于与吐蕃使者论剌没藏从青海回朝,
言疆场已定,
说是双方边界已经确定,
请遣区颊赞归国。
请让区颊赞回国。
秋,
秋季,
七月,
七月,
甲申,
甲申(初九),
以礼部尚书李揆为入蕃会盟使。
德宗任命礼部尚书李揆为入蕃会盟使。
壬辰,
壬辰(十七日),
诏诸将相与区颊赞盟于城西。
德宗颁诏命令诸将相与区颊赞在城西会盟。
李揆有才望。
李揆素有才干与威望,
卢杞恶之,
卢杞憎恶他,
故使之入吐蕃。
所以让他出使吐蕃。
揆言于上曰:
李揆对德宗说:
“臣不惮远行,
“我不害怕走远路,
恐死于道路,
只是担心死在路途之中,
不能达诏命!”
不能将诏命送到。”
上为之恻然,
德宗为李揆的话而悲伤,
谓杞曰:
便对卢杞说:
“揆无乃太老!”
“李揆恐怕过于老迈了吧!”
杞曰:
卢杞说:
“使远夷,
“到远方的夷人出使,
非谙练朝廷故事者不可。
不熟悉朝廷旧典的人是不行的。
且揆行,
而且,李揆去了,
则自今年少于揆者,
今后年纪小于李揆的人,
不敢辞远使矣。”
便不敢推辞去远方出使了。”
八月,
八月,
丁未,
丁未(初二),
李希烈将兵三万围哥舒曜于襄城,
李希烈领兵三万人在襄城包围哥舒曜,
诏李勉及神策将刘德信将兵救之。
诏令李勉以及神策军将领刘德信领兵援救哥舒曜。
乙卯,
乙卯(初十),
希烈将曹季昌以随州降,
李希烈的将领曹季昌率随州归降,
寻复为其将康叔夜所杀。
不久又被他的将领康叔夜杀死。
初,
当初,
上在东宫,
德宗在东宫当太子时,
闻监察御史嘉兴陆贽名,
听说监察御史嘉兴人陆贽的名声。
即位,
德宗即位以后,
召为翰林学士,
便召陆贽担任翰林学士,
数问以得失。
屡次向他询问朝政得失。
时两河用兵久不决,
当时河南、河北地区用兵长久不能结束,
赋役日滋,
赋税劳役日益增多,
贽以兵穷民困,
陆贽因兵源穷竭,百姓困顿,
恐别生内变,
恐怕内部生出别的变故,
乃上奏,
便进上奏章,
其略曰:
大略是说:
“克敌之要,
“打败敌人的关键,
在乎将得其人;
在于任用将领能够得当;
驭将之方,
驾驭将领的办法,
在乎操得其柄。
在于掌握用人的权柄。
将非其人者,
任用将领不得当,
兵虽众不足恃;
兵马虽然众多,也是不足依恃的;
操失其柄者,
失去用人的权柄,
将虽材不为用。”
将领虽然有才干,还是不能为朝廷所用。”
又曰:
陆贽又说:
“将不能使兵,
“将领不能指挥士兵,
国不能驭将,
国家不能驾驭将领,
非止费财玩寇之弊,
这不仅有耗费资财、玩忽寇盗的弊端,
亦有不自焚之灾。”
而且也会有兵火不息而终至自焚的灾祸。”
又曰:
又说:
“今两河、淮西为叛乱之帅者,
“现在河北、河南、淮西发起叛乱的主将,
独四五凶人而已。
只是四五个凶人罢了。
尚恐其中或遭诖误,
尚且恐怕其中有的人是遭受连累而受到损害,
内蓄危疑;
心中积蓄着自危的疑虑,匆忙之间,
苍黄失图,
考虑不周,
势不得止。
为情势所趋,不能停止。
况其余众,
何况其余众人,
盖并胁从,
恐怕全是因受人胁迫而跟随反叛的,
苟知全生,
如果知道还有生路,
岂愿为恶!”
哪里还愿意作恶呢!”
又曰:
又说:
“无纾目前之虞,
“如果不解除眼前的忧虑,
或兴意外之变。
也许还会引起意外的变故。
人者,
百姓是国家的根本,
邦之本也。
财利是百姓的核心。
财者,
核心受到伤害,
人之心也。
根本也就会受到伤害;
其心伤则其本伤,
根本受到伤害,
其本伤则枝干颠瘁矣。”
枝干也就因过度疲劳跌落。”
又曰:
又说:
“人摇不宁,
“人心动摇,不得安宁,
事变难测,
事故变幻,难以测度,
是以兵贵拙速,
所以用兵以拙而速为可贵,
不贵巧迟。
不以巧而迟为可贵。
若不靖于本而务救于末,
假如不能安定根本而去致力于救助末梢,那么,
则救之所为,
救助末梢所做的事情,
乃祸之所起也。”
也正是祸患所起的原因。”
又论关中形势,
陆贽又论说关中的形势,
以为:
他认为:
“王者蓄威以昭德,
“做天子的应该积蓄威严,昭示恩德,
偏废则危;
若是偏废,便有危险;
居重以驭轻,
应该居于重兵防守之地,以便控制轻兵屯戍之地,
倒持则悖。
如果轻重颠倒,便不合乎事理。
王畿者,
皇上所在的京都周围地区,
四方之本也。
是四方的根本。
太宗列置府兵,
太宗布置府兵,
分隶禁卫,
分别隶属于禁卫,
大凡诸府八百余所,
大概军府共有八百余所,
而在关中者殆五百焉。
而安排在关中的军府便约有五百所,
举天下不敌关中,
全国敌不住关中,那么,
则居重驭轻之意明矣。
居于重兵防守之地,以便控制轻兵屯戍之地的意图是很明白的了。
承平渐久,
国家安定的日子长了,
武备浸微,
军备逐渐衰败,
虽府卫具存而卒乘罕习。
虽然军府、卫所都依然存在,但是兵马演练却很罕见了。
故禄山窃倒持之柄,
所以安禄山窃取被重颠倒的权柄,
乘外重之资,
乘着外有重兵的资本,发动叛乱,
一举滔天,
有如洪水滔天,
两京不守。
两京相继失守。
尚赖西边有兵,
还是靠着西部边疆有军队,
诸牧有马,
诸牧监有马,
每州有粮,
各州有粮食,
故肃宗得以中兴。
所以肃宗才得以复兴。
乾元之后,
乾元以后,
继有外虞,
外患又相继发生,
悉师东讨,
整个军队向东讨伐,
边备既驰,
边疆的军备既已废驰,
禁戎亦空,
禁兵复又空虚,
吐蕃乘虚,
吐蕃乘国家虚弱,
深入为寇,
深入内地侵扰,
故先皇帝莫与为御,
所以先帝无法抵御,
避之东游。
便避开吐蕃东游。
是皆失居重驭轻之权,
这都是因为失去居于重兵防守之地,以控制轻兵屯戍之地的权柄,
忘深根固柢之虑。
忘记考虑深深培固根柢。
内寇则淆、函失险,
内有寇盗,崤山、函谷关便失去险要;
外侵则、渭为戎。
外有攻侵,州、渭州便都成了外族的天下。
于斯之时,
在这样的时候,
虽有四方之师,
虽有各地的军队,
宁救一朝之患?
难道能救助一朝发生的祸患吗?
陛下追想及此,
陛下回顾往事至此,
岂不为之寒心哉!
难道不为此而寒心吗?
今朔方、太原之众,远在山东;
现在朔方、太原的军队远在崤山以东,
神策六军之兵,继出关外,
神策等六军又相继开出关外。
傥有贼臣啖寇,
倘若在贼臣勾引敌寇,
黠虏觑边,
狡猾的敌虏窥伺边疆,
伺隙乘虚,
看准缝隙,乘虚而入,
微犯亭障,
悄悄侵犯边防的亭障,
此愚臣所窃忧也。
这是愚臣在私下里所担忧的啊,
未审陛下其何以御之!
不知陛下将如何抵御?
侧闻伐叛之初,
我从侧面得知,开始讨伐叛军时,
议者多易其事,
议事的人大多把用兵看得轻而易举,
佥谓有征无战,
都说只有调兵出征而实无战事,
役不逾时,
兵役不会超越时限,
计兵未甚多,
算起来需要兵员不会太多,
度费未甚广,
估计费用也不会太大,
于事为无扰,
国事并无骚扰,
于人为不劳;
百姓并无辛劳。
曾不料兵连祸拿,
谁曾料到后来战事相继,灾祸频仍,
变故难测,
变故难以测度,
日引月长,
随着时间延长,
渐乖始图。
逐渐背离了初始的谋划。
往岁为天下所患,
以往被天下视为灾祸,
咸谓除之则可致升平者,
都说铲而除之便可再回到太平之世的,
李正已、李宝臣、梁崇义、田悦是也。
是李正己、李宝臣、梁崇义、田悦诸人;
往岁为国家所信,
以往被朝廷所信任,
咸谓任之则可除祸乱者,
都说任而用之便可除去祸乱的,
朱滔、李希烈是也。
是朱滔、李希烈等人。不久前,
既而正已死,
李正己死了,
李纳继之;
李纳接续了他;
宝臣死,
李宝臣死了,
惟岳继之;
李惟岳接续了他;
崇义平,
梁崇义被平定了,
希烈叛;
李希烈又反叛了;
惟岳戮,
李惟岳被杀掉了,
朱滔携。
朱滔又叛离了。这样说来,
然则往岁之所患者,
以往年被视为祸患的人,
四去其三矣,
四个已经去掉三个了,
而患竟不衰;
但祸患终竟未曾减弱;
往岁之所信,
以住被信任的人,
今则自叛矣,
现在却自行反叛了,
而余又难保。
而剩下来的人也难保不叛。
是知立国之安危在势,
由此可知,立国的安定与否在于形势,
任事之济否在人。
办事的成功与否在于用人。
势苟安,
如果形势安定,
则异类同心也;
那么异族也会与朝廷一条心的;
势苟危,
如果形势危殆,
则舟中敌国也。
那么同船之人也会成为敌人的。
陛下岂可不追鉴往事,
陛下岂能不以往事为借鉴,
惟新令图,
革新法度,
修偏废之柄以靖人,
修复被偏废的权柄,以便安定人心,
复倒持之权以固国!
恢复被倒持的权力,以巩固国家,
而乃孜孜汲汲,
却反而这样孜孜不倦,汲汲以求,
极思劳神,
费尽思索,劳尽心神,
徇无已之求,
屈从于没完没了的欲求,
望难必之效乎!
而期待难以必成的功效呢!
今关辅之间,征发已甚,
如今关中畿辅地区征发兵员已经太多,
宫苑之内,备卫不全。
宫廷苑囿之中警备不全。
万一将帅之中,又如朱滔、希烈,
万一将帅中有人又步朱滔、李希烈的后尘,
或负固边垒,
或者依仗边塞壁垒险固,
诱致豺狼,
引诱招致异族入侵,
或窃发郊畿,
或者偷偷发兵京郊畿辅,
惊犯城阙,
震动京城,干犯宫阙,
此亦愚臣所窃为忧者也,
这也是我私下里所担忧的啊,
未审陛下复何以备之!
不知陛下又如何防备这种情况呢?
陛下傥过听愚计,
倘使陛下肯屈尊听我的计策,那么,
所遣神策六军李晟等及节将子弟,悉可追还;
应该全部追回朝廷派遣的神策六军李晟等人以及诸使节、将领的子弟,
明敕泾、陇、、宁,
明文敕令泾、陇、、宁各州,
但令严备封守,
只要严密防守四境,
仍云更不征发,
还要说明再不征调兵员,
使知各保安居。
使人们知道各保安定生活。
又降德音,
又须颁降德音,
罢京城及畿县间架等杂税,
罢除京城与畿辅各县的间架等杂税,
则冀已输者弭怨,
此则可望使已经交税的人消弭怨恨,
见处者获宁,
使现在居住在京城与畿辅各县的人们获得安宁,
人心不摇,
人心不再动摇,
邦本自固。”
国家的根本自然就强固了。”
上不能用。
德宗未能采用这些建议。
壬戌,
壬戌(十七日),
以汴西运使崔纵兼魏州四节度都粮料使。纵,
德宗让汴西运使崔纵兼任魏州四节度都粮料使。
涣之子也。
崔纵是崔涣的儿子。
九月,
九月,
丙戌,
丙戌(十二日),
神策将刘德信、宣武将唐汉臣与淮宁将李克诚战,
神策军将领刘德信、宣武军将领唐汉臣与淮宁军将领李克诚接战,
败于沪涧。
在涧被打败。
时李勉遣汉臣将兵万人救襄城,
当时,李勉派遣唐汉臣领兵一万人援救襄城,
上遣德信帅诸将家应募者三千人助之。
德宗派遣刘德信率领在诸将领家应募的三千人协助唐汉臣。
勉奏:
李勉上奏说:
“李希烈精兵皆在襄城,
“李希烈的精兵都在襄城,
许州空虚,
许州空虚,
若袭许州,
如果袭击许州,
则襄城围自解。”
襄城的围兵便自然解除了。”
遣二将趣许州,
李勉派遣高德信、唐汉臣两位将领进趋许州。
未至数十里,
还没有走出几十里地,
上遣中使责其违诏,
德宗派遣中使责备刘德信、唐汉臣违抗诏旨,
二将狼狈而返,
两位将领狼狈而归,
无复斥候。
不再侦察敌情。
克诚伏兵邀之,
李克诚埋伏兵马,拦击两位大将领,
杀伤大半。
杀伤两位将领的兵马有一大半。
汉臣奔大梁,
唐汉臣逃往大梁,
德信奔汝州;
刘德信逃往汝州,
希烈游兵剽掠至伊阙。
李希烈流动巡哨的兵马已经劫掠到了伊阙。
勉复遣其将李坚帅四千人助守东都,
李勉再派遣他的将领李坚率四千人协助守东都,
希烈以兵绝其后,
李希烈派兵截断李坚军的后路,
坚军不得还。
李坚军无法返还。
汴军由是不振,
由此,汴军不能振作,
襄城益危。
襄城愈加危殆。
上以诸军讨淮宁者不相统一,
因讨伐淮宁各军相互之间不能统一,
庚子,
庚子(二十六日),
以舒王谟为荆襄等道行营都元帅,
德宗任命舒王李谟为荆襄等道行营都元帅,
更名谊;
改名为李谊,
以户部尚书萧复为长史,
任命户部尚书萧复为长史,
右庶子孔巢父���左司马,
右庶子孔巢父为左司马,
谏议大夫樊泽为右司马,
谏议大夫樊泽为右司马,
自余将佐皆选中外之望。
其余将佐,也都是选任朝廷内外有名望的人物。
未行,
这些人还未启程,
会泾师作乱而止。
适逢泾原军发生叛乱,
复,
只好作罢。
嵩之孙也;
萧复是萧嵩的孙子。
巢父,孔子三十七世孙也。
孔巢父是孔子的三十七世孙。
上发泾原诸道兵救襄城。
德宗征发泾原各道兵马援助襄城。
冬,
冬季,
十月,
十月,
丙午,
丙午(初二),
泾原节度使姚令言将兵五千至京师。
泾原节度使姚令言领兵五千人来到京城。
军士冒雨,
士兵冒雨而行,
寒甚,
甚是寒冷,
多携子弟而来,
他们多数携带着自家子弟前来,
冀得厚赐遗其家,
希望得到丰厚的赏赐送给自己家中的人,
既至,
来到以后,
一无所赐。
却没有得到任何赏赐。
丁未,
丁未(初三),
发至水,
泾原军出发来到水,
诏京兆尹王翊犒师,
诏命京兆尹王犒劳军队,
惟粝食菜;
送去的只有粗米饭和菜饼。
众怒,
众人愤怒了,
蹴而覆之,
便踢翻了犒劳品,
因扬言曰:
并借机扬言说:
“吾辈将死于敌,
“我们将要赴敌而死,
而食且不饱,
却连口饱饭都吃不上,
安能以微命拒白刃邪!
怎么能够拿自己的小命去往雪白的刀刃上撞呢!
闻琼林、大盈二库,金帛盈溢,
听说皇上琼林、大盈两个内库里金银锦帛装得满满的,
不如相与取之。”
我们不如一块儿去取吧。”
乃擐甲张旗鼓噪,
于是众人穿上铠甲,举起旗帜,擂鼓呐喊,
还趣京城。
回军开向京城。
令言入辞,
姚令言入朝辞行,
尚在禁中,
还在宫中,
闻之,
听说此事,
驰至长乐阪,
乘马急驰来到长乐坂,
遇之。
与众人相遇。
军士射令言,
士兵用箭射姚令言,
令言抱马鬣突入乱兵,
姚令言伏在马背上冲进哗乱的士兵之中,
呼曰:
呼喊道:
“诸君失计!
“诸位打错了主意!
东征立功,
这次东征,前去立功,
何患不富贵,
还愁不能富贵吗,
乃为族灭之计乎!”
怎么竟作这种满族抄斩的打算呢!”
军士不听,
士兵不听劝告,
以兵拥令言而西。
用兵器簇拥着姚令言西进京城。
上遽命赐帛,
德宗急忙命令赐给锦帛,
人二匹;
每人两匹。
众益怒,
众人更加愤怒,
射中使。
用箭射中使。
又命中使宣慰,
德宗又命令中使前去安抚,
贼已至通化门外,
而乱兵已经来到通化门外,
中使出门,
中使才出了通化门,
贼杀之。
乱兵便将他杀死。
又命出金帛二十车赐之;
德宗又命令拿出金银锦帛二十车赐给乱兵,
贼已入城,
但是乱兵已经进入城内,
喧声浩浩,
喧哗之声浩大,
不复可遏。
再不能够遏止。
百姓狼狈骇走,
百姓惊惶狼狈而逃,
贼大呼告之曰:
乱兵大声喊叫着告诉他们:
“汝曹勿恐,
“你们不必恐慌,
不夺汝商货僦质矣!
不会夺取你们的商货典当的利钱了,
不税汝间架陌钱矣!”
不会向你们征缴间架税和除陌钱了!”
上遣普王谊、翰林学士姜公辅出慰谕之;
德宗派遣普王李谊与翰林学士姜公辅出来劝慰乱兵,
贼已陈于丹凤门外,
而乱兵已经在丹凤门外结成阵列,
小民聚观者以万计。
聚来观看的百姓数以万计。
初,
当初,
神策军使白志贞掌召募禁兵,
神策军使白志贞主持招募禁兵,
东征死亡者志贞皆隐不以闻,
对东征死亡的兵员一概隐瞒不报,
但受市井富儿赂而补之,
但凡收受到市井商贾富人的贿赂,便将他补为兵员。
名在军籍受给赐,
这些人名字写在军籍里,享受供给与赏赐,
而身居市廛为贩鬻。
而自身仍然住在商肆之中贩卖货物。
司农卿段秀实上言:
司农卿段秀实上言:
“禁兵不精,
“禁兵不精良,
其数全少,
员额全都缺少,
卒有患难,
倘若猝然发生祸难,
将何待之!”
那将如何防御呢!”
不听。
德宗不听段秀实的进言。
至是,
至此,
上召禁兵以御贼,
德宗召集禁兵去抵御乱兵,
竟无一人至者。
竟然没有一人到来。
贼已斩关而入,
乱兵已经杀开关门而入,
上乃与王贵妃、韦淑妃、太子、诸王、唐安公主自苑北门出,
德宗这才与王贵妃、韦淑妃、太子、诸王、唐安公主等人从宫苑的北门出走,
王贵妃以传国宝系衣中以从;
王贵妃把传国之宝系在衣服中从行,
后宫诸王、公主不及从者什七八。
后宫中的诸王、公主来不及跟从德宗出走的人有十分之七八。
初,
当初,
鱼朝恩既诛,
鱼朝恩既已诛除,
宦官不复典兵,
宦官不再掌管军事。
有窦文场、霍仙鸣者,
有名叫窦文场、霍仙鸣的,
尝事上于东宫,
曾经在德宗居东宫时事奉过他,
至是,
至此,
帅宦官左右仅百人以从,
他们带领宦官侍从仅一百人跟随德宗出走。
使普王谊前驱,
德宗让普王李谊在前面开路,
太子执兵以殿。
太子手握兵器殿后。
司农卿郭曙以部曲数十人猎苑中,
司农卿郭曙带着家兵数十人在禁苑中打猎,
闻跸,
听说德宗车驾出行,
谒道左,
便在道东谒见,
遂以其众从。
并带着他的家兵随行。
曙,暧之弟也。
郭曙是郭暧的弟弟。
右龙武军使令狐建方教射于军中,
右龙武军使令狐建正在军中教练射箭,
闻之,
得知消息后,
帅麾下四百人从,
便率领部下四百人从行,
乃使建居后为殿。
于是德宗让令狐建在后面作为殿军。
姜公辅叩马言曰:
姜公辅挽住德宗的马缰进言说:
“朱尝为泾帅,
“朱曾经担任过泾原的节帅,
坐弟滔之故,
由于受到弟弟朱滔牵连的原故,
废处京师,
遭到废黜,闲居京城,
心尝怏怏。
内心一度郁郁不乐。
臣谓陛下既不能推心待之,
我认为陛下既然不能推心置腹地对待他,
则不如杀之,
便不如将他杀掉,
毋贻后患。
不要留下后患。
今乱兵若奉以为主,
现在哗乱的士兵如果拥戴他为首领,
则难制矣。
那就难于控制了。
请召使从行。”
请将朱召来,让他随从出走。”
上仓猝不暇用其言,
德宗在仓猝间无暇照着姜公辅的话去办,
曰:
说:
“无及矣!”
“来不及了!”
遂行。
便出发了。
夜至咸阳,
夜里来到咸阳,
饭数匕而过。
大家只吃了几勺饭便过去了。
时事出非意,
当时,事情出于意料之外,
群臣皆不知乘舆所之。
群臣都不知道德宗的去向。
卢杞、关播逾中书垣而出。
卢杞、关播从中书省逾墙而出。
白志贞、王翊及御史大夫于颀、中丞刘从一、户部侍郎赵赞、翰林学士陆贽、吴通微等追及上于咸阳。
白志贞、王以及御史大夫于颀、中丞刘从一、户部侍郎赵赞、翰林学士陆贽、吴通微等人在咸阳追上了德宗。
颀,之从父兄弟;从一,
于颀是于的叔伯兄弟。
齐贤之从孙也。
刘从一是刘齐贤的从孙。
朱泚僭位与忠臣抗逆
贼入宫,
乱兵进入宫中,
登含元殿,
登上含元殿,
大呼曰:
大声喊叫着说:
“天子已出,
“皇上已经出走,
宜人自求富!”
应该让人各自想法发财了!”
遂欢噪,
于是乱兵欢呼鼓噪,
争入府库,
争着进入府库,
运金帛,
运走金银锦帛,直到运不动了,
极力而止。
才停止下来。
小民因之,
乘此时机,
亦入宫盗库物,
百姓也进入宫中,盗窍库房中的物品,
通夕不已。
彻夜不止。
其不能入者,
那些未能进入宫中库房的人们,
剽夺于路。
便在路上抢劫。
诸坊居民各相帅自守。
诸坊的居民都各自聚在一起自行守卫。
姚令言与乱兵谋曰:
姚令言和哗乱士兵商议说:
“今众无主,
“现在大家没有主子,
不能持久,
不可能长久。
朱太尉闲居私第,
朱太尉正在私人府第中闲居,
请相与奉之。”
请一起拥戴他吧。”
众许诺。
大家答应,
乃遣数百骑迎于晋昌里第。
便派出几百人骑马到晋昌里府第迎接朱。
夜半,
半夜时分,朱紧扣马缰缓行,
按辔列炬,
张列火炬,
传呼入宫,
前后传呼着进入宫中,
居含元殿,
在含元殿住下,
设警严,
设置了严密的警戒,
自称权知六军。
自称暂且统辖六军。
戊申旦,
戊申(十六日),早晨,
徒居白华殿,
朱移居白华殿,
出榜于外,
在宫外张出告示,
称:
声称:
“泾原将士久处边陲,
“泾原的将士长期身居边疆,
不闲朝礼,
不熟悉朝廷的礼仪,
辄入宫阙,
便进入宫中,
至惊乘舆,
使圣上受到惊动,
西出巡幸。
西出巡幸。
太尉已权临六军,
朱太尉已经暂且统辖六军。
应神策军士及文武百官凡有禄食者,
神策军士兵以及文武百官凡是靠俸禄过活的,
悉诣行在;
应当全部前往圣上出巡的地方,
不能往者,
不能前往的,
即诣本司。
可到本官官署来。
若出三日,
如果超过三天,
检勘彼此无名者,
查出两处都未具名的人,
皆斩!”
一概斩首。”
于是百官出见,
于是百官只好出来见朱。
或劝迎乘舆,
有的人劝说朱前去迎接德宗,
不悦,
朱不高兴,
百官稍稍遁去。
于是百官逐渐逃走。
源休以使回纥还,
源休出使回纥归来,
赏薄,怨朝廷,
由于赏赐菲薄而埋怨朝廷,
入见,
这时他入宫去见朱,
屏入密语移时,
屏退在场的人,秘密交谈了一段时间。
为陈成败,
他为朱陈述古今成败之理,
引符命,
征引符命之说,
劝之僭逆。
劝朱称帝。
喜,
朱大喜,
然犹未决。
但还犹豫未决。
宿卫诸军举白幡降者,
在宫中为皇上值宿警卫的各支军队举起白旗归降朱的人,
列于阙前甚众。
排列在宫门前面,为数很多。
夜于苑门出兵,
朱在夜间由宫苑大门放出士兵,
旦自通化门人,
到天亮再由通化门进来,
骆驿不绝,
络绎不绝,
张弓露刃,
弩张剑拔,
欲以威众。
打算以此向群众示威。
上思桑道茂之言,
德宗想起桑道茂的话,
自咸阳幸奉天。
便从咸阳前往奉天。
县僚闻车驾猝至,
县中的官员听说皇上的车驾突然来到,
欲逃匿山谷;
打算逃到山谷中躲藏起来,
主簿苏弁止之。
主薄苏弁制止了他们。
弁,良嗣之兄孙也。
苏弁是苏良嗣之兄的孙子。这时,
文武之臣稍稍继至;
文武臣僚逐渐地相继到来。
己酉,
己酉(初五),
左金吾大将军至奉天。
左金吾大将军浑到达奉天。
素有威望,
浑素来便有威望,
众心恃之稍安。
大家倚恃浑,心情稍微安定。
庚戌,
庚戌(初六),
源休劝朱禁十城门,
源休劝说朱关闭长安的十个城门,
毋得出朝士,
不许将朝廷官员放出城外。
朝士往往易服为佣仆潜出。
朝廷官员往往改换服装,扮作雇工或仆人,暗中出城。
休又为说诱文武之士,
源休又为朱劝诱文武官员,
使之附。
让他们依附朱。
检校司空、同平章事李忠臣久失兵柄,
检校司空、同平章事李忠臣长期失去兵权,
太仆卿张光晟自负其才,
太仆卿张光晟以才干自负,
皆郁郁不得志,
都郁郁不得志,
悉起而用之。
朱全都起用了他们。
工部侍郎蒋镇出亡,
工部侍郎蒋镇出逃时,
坠马伤足,
掉下马来,脚部摔伤,
为所得。
也被朱得到。在此之前,
先是休以才能,
由于源休才能出众,
光晟以节义,
张光晟能守节义,
镇以清素,
蒋镇清正俭朴,
都官员外郎彭偃以文学,
都官员外郎彭偃有文采学识,
太常卿敬以勇略,
太常卿敬勇敢而有谋略,
皆为时人所重,
都为当时人所推重,
至是皆为用。
至此,他们都被朱所起用。
凤翔、泾原将张廷芝、段诚谏将数千人救襄城,
凤翔、泾原将领张廷芝、段诚谏带领数千人援助襄城,
未出潼关闻朱据长安,
还未走出潼关,听说朱占据长安,
杀其大将陇右兵马使戴兰,
便杀死大将陇右兵马使戴兰,
溃归于。
乱哄哄地归降了朱。
于是自谓众心所归,
朱因此自认为人心所向,
谋反遂定。
便决定谋反。
以源休为京兆尹、判度支,
他任命源休为京兆尹、判度支,
李忠臣为皇城使。
李忠臣为皇城使。
百司供亿,
各部门的供给,
六军宿卫,
六军宿卫宫禁,
咸似乘舆。
都仿照皇帝的设置。
辛亥,
辛亥(初七),
以浑为京畿、渭北节度使,
德宗任命浑为京畿、渭北节度使,
行在都虞候白志贞为都知兵马使,
行在都虞候白志贞为都知兵马使,
令狐建为中军鼓角使,
令狐建为中军鼓角使,
以神策都虞候侯仲庄为左卫将军兼奉天防城使。
神策都虞候侯仲庄为左卫将军兼任奉天防城使。
朱以司农卿段秀实久失兵柄,
朱因司农卿段秀实长期失去兵权,
意其必怏怏,
猜想他必定会郁郁不乐,
遣数十骑召之。
便派遣数十人骑马传召他。
秀实闭门拒之,
段秀实闭门拒绝来使,
骑士逾垣入,
骑兵跳墙而入,
劫之以兵。
用兵器劫持了他。
秀实自度不免,
段秀实估计自己不能幸免,
乃谓子弟曰:
便对子弟说:
“国家有患,
“国家蒙受灾难,
吾于何避之,
我能够躲避到何处去!
当以死徇社稷;
我自当为国家殉难,
汝曹宜人自求生。”
你们应去自求生路。”
乃往见。
于是段秀实去见朱。
喜曰:
朱高兴地说:
“段公来,
“段公一来,
吾事济矣。”
我的大事可望成功了。”
延坐问计。
朱请段秀实入坐,向他询问计谋,
秀实说之曰:
段秀实劝说他道:
“公本以忠义著闻天下,
“你本来以忠义著称于天下,
今泾军以犒赐不丰,
现在泾原军因犒劳赏赐不丰厚,
遽有披猖,
骤然猖獗而起,
使乘舆播越。
致使圣上流离失所。
夫犒赐不丰,
若说犒劳赏赐不够丰厚,
有司之过也,
那是有关部门的过错,
天子安得知之!
圣上哪里能够知道此事!
公宜以此开谕将士,
你最好用这个道理开导将士,
示以祸福,
讲清祸福,
奉迎乘舆,
迎接圣上,
复归宫阙,
再回宫中,
此莫大之功也!”
这是没有比这更大的功劳了!”
默然不悦,
朱默不作声,心中不快,
然以秀实与已皆为朝廷所废,
但是认为段秀实与自己都是被朝廷所废黜的,
遂推心委之。
所以还是推心置腹地委任他。
左骁卫将军刘海宾、泾原都虞候何明礼、孔目官岐灵岳,
左骁卫将军刘海宾、泾原都虞候何明礼、孔目官岐灵岳,
皆秀实素所厚也,
都是段秀实平素所厚待的人,
秀实密与之谋诛,
段秀实暗中与他们计议诛杀朱,
迎乘舆。
迎接德宗。
上初至奉天,
德宗来到奉天之初,
诏征近道兵入援。
下诏征调邻近各道兵马前来援救。
有上言:
有人上言说:
“朱为乱兵所立,
“朱被哗乱的士兵所拥立,
且来攻城,
将来攻打奉天城,
宜早修守备。”
应早做防守的准备。”
卢杞切齿言曰:
卢杞咬牙切齿地说:
“朱忠贞,
“朱的忠贞,
群臣莫及,
是群臣所赶不上的,
奈何言其从乱,
怎么能说他随从作乱,
伤大臣心!
而伤大臣的心呢!
臣请以百口保其不反。”
我请求以举家一百口人担保朱不会造反。”
上亦以为然。
德宗也认为是这样,
又闻群臣劝奉迎,
又听说群臣劝说朱迎接自己,
乃诏诸道援兵至者皆营于三十里外。
便下诏已经到来的各道援兵都在距离奉天三十里外扎营。
姜公辅谏曰:
姜公辅规劝说:
“今宿卫单寡,
“现在宫中值宿警卫的兵力非常薄弱,
防虑不可不深,
防范和顾虑不能不缜密一些。
若竭忠奉迎,
如果朱竭尽忠心迎接陛下,
何惮于兵多;
他对援兵多有什么忌惮的?
如其不然,
倘若朱并不是这样,
有备无患。”
那也是有备无患。”
上乃悉召援兵入城。
于是德宗传召援兵全部入城。
卢杞及白志贞言于上曰:
卢杞及白志贞对德宗说:
“臣观朱心迹,
“我看朱内心的真情,
必不至为逆,
必定不至于叛逆。
愿择大臣入京城宣慰以察之。”
希望陛下选择大臣前往京城安抚他,以便观察他的态度。”
上以诸从臣皆畏惮,
德宗因诸随从出走的朝臣都心怀畏惧,
莫敢行;
不敢前去,
金吾将军吴溆独请行,
只有金吾将军吴溆请求前去,
上悦。
心中很高兴。
溆退而告人曰:
吴溆退朝后告诉别人说:
“食其禄而违其难,
“接受国家的俸禄而逃避国家的危难,
何以为臣!
怎么能够做人臣呢!
吾幸托肺附,
我有幸做为帝室的微末之亲,
非不知往必死,
不是不知道前往必定会死,
但举朝无蹈难之臣,
但是举朝没有赴难的臣下,
使圣情慊慊耳!”
也太让圣上遗憾了!”于是,
遂奉诏诣。
吴溆带着诏书去见朱。
反谋已决,
朱已经决定谋反,
虽阳为受命,
虽然佯装接受诏命,
馆溆于客省,
把吴溆安置在客省,
寻杀之。
但不久便将他杀了。
溆,凑之兄也。
吴溆是吴凑的哥哥。
遣泾原兵马使韩将锐兵三千,
朱派遣泾原兵马使韩带领精锐兵马三千人,
声言迎大驾,
声称迎接德宗,
实袭奉天。
实际上是袭击奉天。
时奉天守备单弱,
当时奉天的防守非常薄弱,
段秀实谓岐灵岳曰:
段秀实对岐灵岳说:
“事急矣!”
“事情危急了!”
使灵岳诈为姚令言符,
他让岐灵岳盗用姚令言的印符,
令是且还,
命令韩暂且回军,
当与大军俱发。
与大队人马同时出发。
窃令言印未至,
由于姚令言的印信未能盗来,
秀实倒用司农印印符,
段秀实便倒用司农印的印符,
募善走者追之。
招募了擅长奔走的人去追赶韩。
至骆驿,
韩行至骆驿,
得符而还。
得到印符便回军了。
秀实谓同谋曰:
段秀实与共同策划的人们说:
“来,
“韩一回来,
吾属无类矣!
我辈是要无一幸免的了。
我当直搏杀之,
我自当直接与朱搏斗,将他杀死,
不克则死,
若不能成功,便一死了之,
终不能为之臣也!”
终究不能作朱的臣属的!”
乃令刘海宾、何明礼阴结军中之士,
于是段秀实让刘海宾、何明礼暗中联络军中的将士,
欲使应之于外。
准备使他们从外部响应。
兵至,
韩军回来后,
、令言大惊;
朱和姚令言极为震惊,
岐灵岳独承其罪而死,
岐灵岳独自承担了罪名而死,
不以及秀实等。
没有牵连段秀实等人。
是日,
这一天,
召李忠臣、源休、姚令言及秀实等议称帝事。
朱传召李忠臣、源休、姚令言以及段秀实等人商议称帝事宜,
秀实勃然起,
段秀实猛然站起来,
夺休象笏,
夺去源休的象牙朝笏,
前唾面,
走上前去,唾朱的脸,
大骂曰:
大骂道:
“狂贼!
“狂妄的叛贼!
吾恨不斩汝万段,
我恨不能将你斩为万段,
岂从汝反邪!”
岂肯随从你造反呢!”
因以笏击,
于是用朝笏击打朱,
举手捍之,
朱举起手来抵挡笏击,
才中其额,
朝笏只击中了朱的额头,
溅血洒地。
血花溅到地上。
与秀实相搏凶凶,
朱与段秀实呼喝着相互搏斗,
左右猝愕,
他的侍从由于事出仓猝,
不知所为。
惊慌不知如何是好。
海宾不敢进,
刘海宾不敢上前,
乘乱而逸。
乘着混乱逃走。
忠臣前助,
李忠臣前去帮助朱,
得匍匐脱走。
朱得以匍匐着脱身逃走。
秀实知事不成,
段秀实知道事情不能成功,
谓党曰:
便对朱的党羽说:
“我不同汝反,
“我不和你们一起造反,
何不杀我!”
为什么不杀死我!”
众争前杀之。
众人争着上前去杀段秀实,
一手承血,
朱一手给自己止着血,
一手止其众曰:
一手制止众人说:
“义士也!
“他是义士啊!
勿杀。”
不要杀他。”
秀实既死,
段秀实死去以后,
哭之甚哀,
朱哭他甚是悲哀,
以三品礼葬之。
还以三品官的丧礼埋葬了他。
海宾服而逃,
刘海宾穿着丧服逃走,
后二日,
过了两天,
捕得,
朱逮捕了他,
杀之;
将他杀了,
亦不引何明礼。
而他也不曾牵连何明礼。
明礼从攻奉天,
何明礼跟随朱攻打奉天,
复谋杀,
再次策划诛杀朱,
亦死。
也死去了。
上闻秀实死,
德宗听到段秀实的死讯,
恨委用不至,
悔恨当初没有任用他,
涕泗久之。
涕泪交流地哭了许久。
壬子,
壬子(初八),
以少府监李昌为京畿、渭南节度使。
德宗任命少府监李昌为京畿、渭南节度使。
凤翔节度使、同平章事张镒,
凤翔节度使、同平章事张镒,
性儒缓,
性情儒雅迂徐,
好修饰边幅,
喜欢修饰边幅,
不习军事,
并不熟悉军事。
闻上在奉天,
张镒听说德宗出走奉天,
欲迎大驾,
准备迎驾,
具服用货财,
备办衣服用具、货物资财,
献于行在。
献到行在。
后营将李楚琳,为人剽悍,
后营将领李楚琳为人矫捷勇猛,
军中畏之,
军中将士都畏惧他。
尝事朱,
他曾事奉过朱,
为所厚。
朱待他不薄。
行军司马齐映与同幕齐抗言于镒曰:
行军司马齐映与幕僚齐抗对张镒说:
“不去楚琳,
“若不将李楚琳除去,
必为乱首。”
他必定会成为变乱的祸首。”
镒命楚琳出戍陇州。
张镒命令李楚琳出去戍守陇州,
楚琳托事不时发。
李楚琳借口有事,没有按时出发。
镒方以迎驾为忧,
张镒正在因迎接大驾而忧心,
谓楚琳已去矣。
自以为李楚琳已经离开了。
楚琳夜与其党作乱,
李楚琳与他的同党在夜间发起变乱,
镒缒城而走,
张镒系绳越城逃走,
贼追及,
李楚琳追上了他,
杀之,
将他杀死。
判官王沼等皆死。
判官王沼等人全都死去。
映自水窦出,
齐映从水洞中出城,
抗为佣保负荷而逃,
齐抗扮成雇工背负肩挑地逃了出去,
皆免。
均得不死。
始,
开始时,
上以奉天迫隘,
德宗嫌奉天过于狭小,
欲幸凤翔,
打算前往凤翔,
户部尚书萧复闻之,
户部尚书萧复闻讯,
遽请见曰:
急忙求见德宗说:
“陛下大误,
“陛下大大地错了。
凤翔将卒皆朱故部曲,
凤翔将士都是朱过去的家兵,
其中必有与之同恶者。
其中必定有人与朱共同作恶。
臣尚忧张镒不能久,
对张镒我尚且担心他不能长久,
岂得以銮舆蹈不测之渊乎!”
岂能让陛下的车驾陷入不可测度的深渊呢!”
上曰:
德宗说:
“吾行计已决,
“我去凤翔,主意已定,
试为卿留一日。”
权且为你逗留一天吧!”
明日,
次日,
闻凤翔乱,
德宗听说凤翔已经发生变乱,
乃止。
便不再到凤翔去。
齐映、齐抗皆诣奉天,
齐映、齐抗都到达奉天,
以映为御史中丞,
德宗任命齐映为御史中丞,
抗为侍御史。
齐抗为侍御史。
楚琳自为节度使,
李楚琳自称节度使,
降于朱;
投降朱;
陇州刺史郝通奔于楚琳。
陇州刺史郝通投奔了李楚琳。
商州团练兵杀其刺史谢良辅。
商州练团练的士兵杀死了他们的刺史谢良辅。
朱自白华殿入宣政殿,
朱从白华殿进入宣政殿,
自称大秦皇帝,
自称大秦皇帝,
改元应天。
更改年号为应天。
癸丑,
癸丑(初九),
以姚令言为侍中、关内元帅,
朱任命姚令言为侍中、关内元帅,
李忠臣为司空兼侍中,
李忠臣为司空兼侍中,
源休为中书侍郎、同平章事、判度支,
源休为中书侍郎、同平章事、判度支,
蒋镇为吏部侍郎,
蒋镇为吏部侍郎,
樊系为礼部侍郎,
樊系为礼部侍郎,
彭偃为中书舍人,
彭偃为中书舍人,
自余张光晟等各拜官有差。
其余张光晟等人也都分别封拜官职,大小不等。
立弟滔为皇太弟。
又立弟弟朱滔为皇太弟。
姚令言与源休共掌朝政,
姚令言与源休共同执掌朝政,
凡之谋划、迁除、军旅、资粮,
凡是朱的谋划、任官、军事和物资粮草等事,
皆禀于休。
都要向源休禀报。
休劝诛翦宗室在京城者以绝人望,
源休劝说朱消灭留在京城的宗室,以便根绝人们的期望,
杀郡王、王子、王孙凡七十七人。
杀郡王、王子、王孙共七十七人。不久,
寻又以蒋镇为门下侍郎,
朱又任命蒋镇为门下侍郎,
李子平为谏议大夫,
李子平为谏议大夫,
并同平章事。
二人并同平章事。
镇忧惧,
蒋镇又愁又怕,
每怀刀欲自杀,
每每怀揣刀子,准备自杀,
又欲亡窜,
又打算逃亡,
然性怯,
然而生性怯懦,
竟不果。
终究未能实施。
源休劝诛朝士之窜匿者以胁其余,
源休劝说朱诛杀逃亡隐匿的朝臣,以便胁迫其余的朝臣,
镇力救之,
蒋镇尽力营救他们,
赖以全者甚众。
赖蒋镇得以全身的人甚多。
樊系为撰册文,
樊系为朱撰写册文,
既成,
写完以后,
仰药而死。
便服毒自杀。
大理卿胶水蒋诣行在,
大理卿胶水人蒋前往行在,
为贼所得,
被叛军捉住。
绝食称病,
蒋拒绝进食,佯称染病,暗中逃去,
潜窜得免。
幸免于难。
哥舒曜食尽,
哥舒曜军粮吃光,
弃襄城奔洛阳;
放弃襄城,逃奔洛阳,
李希烈陷襄城。
李希烈攻陷了襄城。
右龙武将军李观将卫兵千余人从上于奉天,
右龙武将军李观带领卫兵一千余人到奉天跟随德宗,
上委之召募,
德宗委托他招募兵员。
数日,
数天之后,
得五千余人,
李观募得五千余人,
列之通衢,
将他们排列在大道上,
旗鼓严整,
军容布列严整,
城人为之增气。
奉天城中的人们因此而勇气大增。
姚令言之东出也,
姚令言东出泾原时,
以兵马使京兆冯河清为泾原留后,
让兵马使京兆人冯河清担任泾原留后,
判官河中姚况知泾州事。
让判官河中人姚担任知泾州事。
河清、况闻上幸奉天,
冯河清和姚况听说德宗出走奉天,
集将士大哭,
集合将士,当场大哭,
激以忠义,
以忠义激发将士,
发甲兵、器械百余车,
发出铠甲、兵器、器械等一百余车,
通夕输行在。
彻夜运往行在。
城中方苦无甲兵,
奉天城中正苦于没有铠甲兵器,
得之,
得到这些供给,
士气大振。
士气大振。
诏以河清为四镇、北庭行营、泾原节度使,
德宗颁诏任命冯河清为四镇、北庭行营、泾原节度使,
况为行军司马。
姚况为行军司马。
上至奉天数日,
德宗来到奉天数日,
右仆射、同平章事崔宁始至,
右仆射、同平章事崔宁方始来到,
上喜甚,
德宗甚为高兴,
抚劳有加。
对他大加抚慰。
宁退,
崔宁退下来后,
谓所亲曰:
对亲近的人说:
“主上聪明英武,
“皇上聪慧明达,英俊威武,
从善如流,
从善如流,
但为卢杞所惑,
只是被卢杞所迷惑,
以至于此!”
以至落到这般地步!”
因潸然出涕。
于是扑簌簌地流下了眼泪。
杞闻之,
卢杞闻知此事,
与王谋陷之。
便与王图谋陷害他。
言于上曰:
王对德宗说:
“臣与宁俱出京城,
“我与崔宁一块儿从京城出来,
宁数下马便液,
崔宁好几次下马便溺,
久之不至,
以至好长时,
有顾望意。”
这是存心观望。”
会朱下诏,
适逢朱颁下诏旨,
以左丞柳浑同平章事,
任命左丞柳浑为同平章事,
宁为中书令。
崔宁为中书令。
浑,襄阳人也,
柳浑是襄阳人,
时亡在山谷。
当时正逃亡在山谷。
使尉康湛诈为宁遗朱书,
王指使县尉康湛伪造崔宁给朱的书信,
献之。
并将书信献给朝廷。
杞因谮宁与朱结盟,
卢杞因此诬陷崔宁与朱结有盟约,
约为内应,
约定做朱的内应,
故独后至。
所以只有崔宁后到奉天。
乙卯,
乙卯(十一日),
上遣中使引宁就幕下,
德宗派遣中使将崔宁领到帐幔下面,
云宣密旨,
说是传达密旨,
二力士自后缢杀之,
让两个力士从背后将他缢杀。
中外皆称其冤;
朝廷内外都说崔宁冤枉,
上闻之,
德宗听说以后,
乃赦其家。
便将崔宁全家赦免了。
朱遣使遗朱滔书,
朱派遣使者给朱滔送信,
称:
内称:
“三秦之地,
“三秦一带,
指日克平;
在屈指可数的日子里使可平定。
大河之北,
大河以北,
委卿除殄,
委托你来消灭敌军,
当与卿会于洛阳。”
我自当与你在洛阳见面。”
滔得书,宣示军府,
朱滔接到书信便向军府宣布,
移牒诸道,
并向诸道发布文书,
以自夸大。
借以自夸自大。
上遣中使告难于魏县行营,
德宗派遣中使向魏县行营通告蒙难,
诸将相与恸哭。
各位大将在一块儿放声大哭。
李怀光帅众赴长安,
李怀光率领部众开赴长安,
马燧、李各引兵归镇,
马燧、李各自领兵回归本镇,
李抱真退屯临。
李抱真退兵屯扎临。
丁巳,
丁巳(十三日),
以户部尚书萧复为吏部尚书,
德宗任命户部尚书萧复为吏部尚书,
吏部郎中刘从一为刑部侍郎,
吏部郎中刘从一为刑部侍郎,
翰林学士姜公辅为谏议大夫,
翰林学士姜公辅为谏议大夫,
并同平章事。
三人并同平章事。
朱自将逼奉天,
朱亲自领兵进逼奉天,
军势甚盛。
军队的声势甚为盛大。
以姚令言为元帅,
他任命姚令言为元帅,
张光晟副之,
张光晟为其副职,
以李忠臣为京兆尹、皇城留守,
任命李忠臣为京兆尹、皇城留守,
仇敬忠为同、华等州节度、拓东王,
仇敬忠为同、华等州节度使、拓东王,
以捍关东之师,
以抵御关东的军队,
李日月为西道先锋经略使。
还任命李日月为西道先锋经略使。
奉天保卫战
宁留后韩游,庆州刺史论惟明,监军翟文秀,
宁留后韩游、庆州刺史论惟明、监军翟文秀,
受诏将兵三千拒于便桥,
接受诏旨,带领兵马三千人在便桥抵御朱,
与遇于醴泉。
与朱在醴泉遭遇,
游欲还趣奉天,
韩游打算回军直趋奉天,
文秀曰:
翟文秀说:
“我向奉天,
“我军开向奉天,
贼亦随至,
敌军也会随后而来,
是引贼以迫天子也。
这是招引敌军来逼迫圣上啊。
不若留壁于此,
不如留下来,在此扎营,
贼必不敢越我向奉天;
敌军必定不敢越过我军,开向奉天。
若不顾而过,
如果敌军不顾我军便开过去,
则与奉天夹攻之。”
那我军便与奉天军两面夹攻敌军。”
游曰:
韩游说:
“贼强我弱,
“敌强我弱,
若贼分军以缀我,
如果敌军分出一支军队拖住我军,
直趣奉天,
大军直趋奉天,
奏天兵亦弱,
奉天的兵马也很薄弱,
何夹攻之有!
还谈什么两面夹攻!
我今急趣奉天,
现在我军赶忙开往奉天,
所以卫天子也。
这正是为了保卫圣上啊。
且吾士卒饥寒而贼多财,
而且,我军士兵饥饿寒冷,而敌军的财物很多,
彼以利诱吾卒,
敌军若用财物诱惑我军士兵,
吾不能禁也。”
我是无法禁止的。”
遂引兵入奉天;
于是韩游领兵开入奉天。
亦随至。
朱随在韩游后面也赶到了,
官军出战,不利,
官军出城交战失利。
兵争门,
朱军争夺城门,
欲入;
打算进城,
浑与游血战竟日。
浑与韩游血战了一整天。
门内有草车数乘,
城门里面有几辆草车,
使虞候高固帅甲士以长刀斫贼,
浑让虞候高固率领身穿铠甲的战士用长刀砍杀敌人,
皆一当百,
个个以一当百,
曳车塞门,
又把草车拖过来堵塞在城门口,
纵火焚之,
放火烧车,
众军乘火击贼,
各军乘着火势出击敌人,
贼乃退,
敌军只好后退。
会夜,
到了夜晚,
营于城东三里,
朱在奉天城东三里扎营,
击柝张火,布满原野,
击木梆报时的声音和燃起的火堆布满了原野。
使西明寺僧法坚造攻具,
朱让西明寺僧人法坚制造攻城用具,
毁佛寺以为梯冲。
毁掉指寺,取其木材,制作云梯和冲车。
韩游曰:
韩游说:
“寺材皆乾薪,
“西明寺的木材都是干燥柴禾,
但具火以待之。”
只要准备好火种,
固,
等着敌人攻城。”
侃之玄孙也。
高固是高侃的玄孙。
自是日来攻城,
此后朱每天都来攻城,
、游等昼夜力战。
浑、韩游等昼夜奋力作战。
幽州兵救襄城者闻反,
派去 援救襄城的幽州兵听说朱造反,
突入潼关,
便冲入潼关,
归于奉天,
在奉天归附了朱,
普润戍卒亦归之,
戍守普润的士兵也归附了他,
有众数万。
朱的兵马达到数万人。
上与陆贽语及敌故,
德宗与陆贽谈到变乱的原故,
深自克责。
深深自责。
贽曰:
陆贽说:
“致今日之患,皆群臣之罪也。”
“招致今日的祸患都是群臣的罪过。”
上曰:
德宗说:
“此亦天命,
“这也是天命,
非由人事。”
并不关乎人事。”
贽退,
陆贽退朝后,
上疏,
奏上章疏,
以为:
他认为:
“陛下志壹区宇,
“陛下志在统一疆域,
四征不庭,
四次征伐不朝之徒,
凶渠稽诛,
凶恶的魁首终至受戮,
逆将继乱,
叛逆的将领却又相继作乱,
兵连祸结,
战争的灾祸接连不断,
行及三年。
已经有三个年头。
征师日滋,
征发军队日渐增多,
赋敛日重,
征收赋税日渐繁重,
内自京邑,
内起京城,
外洎边陲,
外至边疆,
行者有锋刃之忧,
行路之人有刀兵的忧虑,
居者有诛求之困。
居家之人有苛刻索求的困苦。
是以叛乱继起,
所以叛乱相继发生,
怨并兴,
痛恨与怨言一同兴起,
非常之虞,
非同寻常的忧患,
亿兆同虑。
为民众所共同担心。
唯陛下穆然凝邃,
只有陛下蒙在鼓里,
独不得闻,
不得而知,
至使凶卒鼓行,
以致使凶兵击鼓噪进,
白昼犯阙,
在大白天里干犯宫门,
岂不以乘我间��,
这难道不就是由于朝廷出现漏洞,
因人携离哉!
人心已经背离,给他们造成了可乘之机吗!
陛下有股肱之臣,
陛下有辅政得力的大臣,
有耳目之任,
有亲信,
有谏诤之列,
有谏官,
有备卫之司,
有防卫部门,
见危不能竭其诚,
他们见到危险而不能够竭尽诚心,
临难不能效其死;
面临灾难而不能够效力赴死,
臣所谓致今日之患,
我所说的招致今日的祸患,
群臣之罪者,
是群臣的罪过的话,
岂徒言欤!
难道只是空言吗!
圣旨又以国家兴衰,
陛下又认为国家的兴盛与衰落,
皆有天命。
都是有天命的。
臣闻天所视听,
我听说上天的所见所闻,
皆因于人。
都是本着人们的所见所闻的。
故祖伊责纣之辞曰:
所以祖伊斥责殷纣的文辞说:
‘我生不有命在天!
‘我生来是没有在天之命的!
’武王数纣之罪曰:
’周武王数落殷纣的罪行说:
‘乃曰吾有命,
‘竟然说我有天命的在身,
罔惩其侮。
不肯以自己所受的侮辱为戒。
’此又舍人事而推天命必不可之理也!
’这又是在说明抛开人事来推求天命是定然不可的道理啊。
《易》曰:
《易经》说:
‘视履考祥。
‘观此履卦,考究吉祥。
’又曰:
’又说:
‘吉凶者,失得之象。
‘吉凶是得失的表象。
’此乃天命由人,
’这便是说天命是由人掌握的,
其义明矣。
天命的意义是讲得很明了的了。这样说来,
然则圣哲之意,
圣人贤哲的本意,
《六经》会通,
在《六经》中会合贯通,
皆谓祸福由人,
都说祸福是由人掌握的,
不言盛衰有命。
没有说过盛衰是由天命支配的。一般地说来,
盖人事理而天命降乱者,
把人事治理好了而天命却降下变乱的事,
未之有也;
是没有的;
人事乱而天命降康者,
把人事处理乱了而天命却降下安康的事,
亦未之有也。
也是没有的。
自顷征讨颇频,
自不久以前,征讨颇为频繁,
刑网稍密,
刑法稍嫌过密,
物力耗竭,
物力消耗已尽,
人心惊疑,
民心惊恐疑虑,
如居风涛,
就象置身于风波之上,
汹汹靡定。
总是动荡不安。
上自朝列,
上自朝臣,
下达蒸黎,
下至百姓,
日夕族党聚谋,
宗族邻里日夜相聚商量,
咸忧必有变故,
都担心必定要发生变故,
旋属泾原叛卒,
不久恰有泾原叛兵事件,
果如众庶所虞。
果真便如大家所曾预料。
京师之人,
京城的百姓,
动逾亿计,
往往超过十万,
固非悉知算术,
固然不会人人尽知推算之术,
皆晓占书,
个个都懂占卜之书,
则明致寇之由,
这正说明招致敌寇的原由,
未必尽关天命。
未必全都与天命有关。
臣闻理或生乱,
我听说治理有时会生出变乱,
乱或资理,
变乱有时会有助于治理;
有以无难而失守,
有因没有危难而失去成业的,
有以多难而兴邦。
有因诸多磨难而振兴邦国的。现在,
今生乱失守之事,
生出变乱和失去成业的事情,
则既往而不可复追矣;
已经成为既往,是不能再追回来的;
其资理兴邦之业,
而那有助于治理和振兴邦国的业绩,
在陛下克励而谨修之。
就看陛下是否能够深自勉励而慎重地修明其事了。
何忧乎乱人,
叛乱之人有什么可担心的,
何畏于厄运!
苦难的命运有什么可怕的!
勤励不息,
勤勉自励不止,
足致升平,
足以再致太平之世,
岂止荡涤妖氛,
岂是只扫荡叛敌,
旋复宫阙而已!”
光复朝廷罢了!”
田悦说王武俊,
田悦劝说王武俊,
使与马共击李抱真于临。
让他与马在临共同进击李抱真。
抱真复遣贾林说武俊曰:
李抱真又派遣贾林规劝王武俊说:
“临兵精而有备,
“临士卒精锐,并有防备,
未易轻也。
是不应该轻视的。
今战胜得地,
如今您战胜了,得到地盘,
则利归魏博;
而利益却归于魏博;
不胜,
如果不能取胜,
则恒冀大伤。
恒冀便大遭伤害。
易、定、沧、赵,
易、定、沧、赵各州,
皆大夫之故地也,
都是大夫您原来就有的辖地,
不如先取之。”
不如先攻取这些地方。”
武俊乃辞悦,
于是王武俊推辞了田悦的请求,
与马北归。
与马回军北归。
壬戌,
壬戌(十八日),
悦送武俊于馆陶,
田悦在馆陶给王武俊送行,
执手泣别,
拉着王武俊的手洒泪而别,
下至将士,
对王武俊的将士,
赠遗甚厚。
他所赠送的物品都甚为丰厚。
先是,
在此之前,
武俊召回纥兵,
王武俊招来回纥兵马,
使绝李怀光等粮道,
让回纥人断绝李怀光等人的运粮通道。
怀光等已西去,
李怀光等人已经西去,
而回纥达干将回纥千人、杂虏二千人适至幽州北境。
而回纥达干带领回纥一千人和杂编各族兵马两千人却恰好来到幽州北部边境。
朱滔因说之,
朱滔因而劝说回纥人,
欲与俱诣河南取东都,
打算与回纥人一起到河南地区去攻取东都洛阳,
应接朱,
接应朱,
许以河南子女赂之。
并答应将那里的男女用来贿赂回纥。
滔娶回纥女为侧室,
朱滔娶了回纥女子作为偏房,
回纥谓之朱郎,
回纥人把朱滔称为朱郎,
且利其俘掠,
而且贪图对河南地区的俘获虏掠,
许之。
便应承了朱滔。
贾林复说武俊曰:
贾林再次劝王武俊说:
“自古国家有患,
“自古以来,国家蒙受祸患,
未必不因之更兴;
未必不因祸患而再次兴起,
况主上九业天子,
何况圣上已是九世天子,
聪明英武,
聪慧明达,英俊威武,
天下谁肯舍之共事朱乎!
天下之人有谁肯于舍弃圣上而共同事奉朱呢!
滔自为盟主以来,
朱滔自从当了盟主以来,
轻蔑同列。
看不起共同发难的人们,
河朔古无冀国,
河朔自古以来便没有冀国,
冀乃大夫之封域也。
冀乃是大夫的封地。
今滔称冀王,
如今朱滔号称冀王,
又西倚其兄,
又在西边依赖他的哥哥,
北引回纥,
从北边招引回纥,
其志欲尽吞河朔而王之,
他的意图是想将河朔全部吞并,自称为王,
大夫虽欲为之臣,
尽管大夫想做他的臣属,
不可得矣。
也是不可能的。
且大夫雄勇善战,
况且,大夫雄强勇武,善于作战,
非滔之比;
不是朱滔所能比拟的。加之,
又本以忠义手诛叛臣,
大夫原是本着忠义亲手诛杀叛臣李惟岳的,
当时宰相处置失宜,
当时宰相处理失当,
为滔所诳诱,
又被朱滔所诳骗诱惑,
故蹉跌至此。
所以才失误到这个地步。
不若与昭义并力取滔,
不如与昭义合力攻取朱滔,
其势必获。
势必成功。
滔既亡,
朱滔既已灭亡,
则自破矣。
朱便自然会被打败。
此不世之功,
这是并非每个世代都有的功绩,
转祸为福之道也。
是转祸为福的途径啊。现在,
今诸道辐凑攻,
各道兵马象辐条集中于车毂般地合力攻打朱,
不日当平。
过不了多久,自当将朱平定。
天下已定,
到天下已经安定,
大夫乃悔过而归国,
大夫才去悔悟过错,归顺国家,
则已晚矣!”
那就为时太晚了!”
时武俊已与滔有隙,
当时,王武俊与朱滔已经有了嫌隙,
因攘袂作色曰:
因而捋起袖子,奋然作色地说:
“二百年天子吾不能臣,
“对于享有二百年国祚的天子,我都不能给他做臣属,
岂能臣此田舍儿乎!”
我又怎么能给这个乡下穷小子做臣属呢!”
遂与抱真及马燧相结,
王武俊于是与李抱真以及马燧相结纳,
约为兄弟;
约定互为兄弟,
然犹外事滔,
但表面上仍然事奉朱滔,
礼甚谨,
执礼甚是小心。
与田悦各遣使见滔于河间,
他与田悦各自派遣使者在河间拜见朱滔,
贺朱称尊号,
祸贺朱加称皇帝尊号,
且请马之兵共攻康日知于赵州。
而且邀请马的兵马与他共同在赵州攻打康日知。
汝、郑应援使刘德信将子弟军在汝州,
汝、郑应援使刘德信带领由诸使子弟组成的军队驻扎在汝州,
闻难,
听说德宗蒙难,
引兵入援,
便领兵入援,
与众战于见子陵,
与朱兵在见子陵接战,
破之;
并打败了朱兵。
以东渭桥有转输积粟,
由于东渭桥有转运输送时积下来的粮食。
癸亥,
癸亥(十九日),
进屯东渭桥。
刘德信便进兵屯驻东渭桥。
朱夜攻奉天东、西、南三面。
朱在夜间攻打奉天城的东、西、南三面,
甲子,
甲子(二十日),
浑力战却之;
浑奋力而战,击退了朱,
左龙武大将军吕希倩战死。
左龙武大将军吕希倩战死。
乙丑,
乙丑(二十一日),
复攻城,
朱又来攻城,
将军高重捷与将李日月战于梁山之隅,
将军高重捷与朱的将领李日月在梁山的一个角落中交战,
破之;
打败了李日月。
乘胜逐北,
高重捷乘胜追击败兵,
身先士卒,
身先士卒,
贼伏兵擒之。
敌军用伏兵将他擒获。
其麾下十余人奋不顾死,
高重捷部下有十余人奋不顾身,
追夺之;
追赶并援救高重捷,
贼不能拒,
敌军不能抵挡,
乃斩其首,
便砍去高重捷的头颅,
弃其身而去。
丢下他的躯体走了。
麾下收之入城,
部下将高重捷的躯体收起,带进城来,
上亲抚而哭之尽哀,
德宗亲自抚摩着高重捷的躯体,极度悲哀地向他哭泣着,
结蒲为首而葬之,
用香蒲结扎成头颅将他埋葬,
赠司空。
还追封他为司空。
朱见其首,
朱见到高重捷的头颅,
亦哭之曰:
也哭着说:
“忠臣也!”
“他是一位忠臣啊!”
束蒲为身而葬之。
朱用香蒲结扎成躯体而埋葬了他。
李日月,之骁将也,
李日月是朱的一员骁将,
战死于奉天城下;
在奉天城下战死,
归其尸于长安,
朱将他的尸体送回长安,
厚葬之。
予以厚葬。
其母竟不哭,
他的母亲始终没有哭,
骂曰:
还骂着说:
“奚奴!
“奚人的奴才!
国家何负于汝而反?
国家哪儿辜负了你,你非要造反?
死已晚矣!”
你死得已经很晚了!”
及败,
及至朱败亡,
贼党皆族诛,
敌人的同党都遭到灭族的杀戮,
独日月之母不坐。
只有李日月的母亲未受牵连。
己巳,
己巳(二十五日),
加浑京畿、渭南·北、金商节度使。
德宗加封浑为京畿、渭南北、金商节度使。
壬申,
壬申(二十八日),
王武俊与马实至赵州城下。
王武俊与马来到赵州城下。
初,
当初,
朱镇凤翔,
朱出任凤翔节帅,
遣其将牛云光将幽州兵五百人戍陇州,
派遣他的部将牛云光带领幽州兵五百人戍守陇州,
以陇右营田判官韦皋领陇右留后。
任命陇右营田判官韦皋兼任陇右留后。
及郝通奔凤翔,
及至郝通逃奔凤翔,
牛云光诈疾,
牛云光佯病,
欲俟皋至,
打算等韦皋到来,
伏兵执之以应,
用伏兵擒获韦皋以响应朱,
事泄,
由于事情泄露了,
帅其众奔。
他便率领部下逃奔朱。
至阳,
牛云光来到阳,
遇遣中使苏玉赍诏书加皋中丞,
遇到朱派遣中使苏玉携带诏书前去加封韦皋为中丞,
玉说云光曰:
苏玉劝牛云光说:
“韦皋,书生也。
“韦皋是一个书生,
君不如与我俱之陇州,
你不如与我一起前往陇州,
皋幸而受命,
如果韦皋幸而接受任命,
乃吾人也;
便是我们的人。
不受命,
不接受任命,
君以兵诛之,
你派兵杀掉他,
如取孤犯耳!”
就象抓一只没有爹娘的猪崽子一样!”
云光从之。
牛云光听从了苏玉的话。
皋从城上问云光曰:
韦皋从城上问牛云光说:
“者不告而行,
“前些时候,你不告诉我一声就走了,
今而复来,
如今再次回来,
何也?”
这是为什么呢?”
云光曰:
牛云光说:
“者未知公心,
“过去我不知道你的本心,
今公有新命,
现在你有了新的任命,
故复来,
所以我再次回来,
原托腹心。”
愿意把诚心交托给你。”
皋乃先纳苏玉,
于是韦皋先接纳了苏玉,
受其诏书;
接受了他带来的诏书,
谓云光曰:
然后对牛云光说:
“大使苟无异心,
“大使如果没有别的心思,
请悉纳甲兵,
请将铠甲兵器悉数交出来,
使城中无疑,
使城中人没有疑虑,
众乃可入。”
你的人马才可以进城。”
云光以皋书生,
牛云光因韦皋是个书生,
易之,
轻看了他,
乃悉以甲兵输之而入。
于是将全部铠甲兵器搬送给韦皋,然后进了城。
明日,
次日,
皋宴玉、云光及其卒于郡舍,
韦皋在郡中的公舍里宴请苏玉、牛云光及其士兵,
伏甲诛之。
伏下甲兵,诛杀了牛云光。
筑坛,
韦皋筑起坛场,
盟将士曰:
与将士立盟说:
“李楚琳贼虐本使,
“李楚琳残害本部的节度使,
既不事上,
既然不能事奉上司,
安能恤下,
怎能怜恤部下,
宜相与讨之!”
应该一起讨伐他!”
遣兄平、诣奉天,
韦皋派遣哥哥韦平、韦前往奉天,
复遣使求援于吐蕃。
又派遣使者向吐蕃求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