吐蕃和亲与边疆治理
太宗文武大圣大广孝皇帝中之中贞观十五年(辛丑、641)
唐纪十二唐太宗贞观十五年(辛丑,公元641年)
春,
春季,
正月,
正月,
甲戌,
甲戌(十二日),
以吐蕃禄东赞为右卫大将军。
唐朝廷任命吐蕃禄东赞为右卫大将军。
上嘉禄东赞善应对,
太宗嘉许禄东赞善于应对,
以琅邪公主外孙段氏妻之;
欲将琅邪公主的外孙女段氏嫁给他为妻,
辞曰:
禄东赞推辞说:
“臣国中自有妇,
“臣在本国中自有妻子,
父母所聘,
是父母为我聘娶的,
不可弃也。
不能够抛弃。
且赞普未得谒公主,
而且我们的赞普首领还未曾迎娶公主,
陪臣何敢先娶!”
陪臣我怎么敢先娶呢?”
上益贤之,
太宗更加赞赏他,
然欲抚以厚恩,
然而想要以厚礼隆恩加以抚慰,
竟不从其志。
他最后还是没有从命。
丁丑,
丁丑(十五日),
命礼部尚书江夏王道宗持节送文成公主于吐蕃。
太宗令礼部尚书、江夏王李道宗持旌节护送文成公主到吐蕃。
赞普大喜,
吐蕃赞普非常高兴,
见道宗,
见到李道宗,
尽子婿礼,
完全按婿礼行事,
慕中国衣服、仪卫之美,
羡慕唐朝的服装和仪仗之美,
为公主别筑城郭宫室而处之,
将公主安置在特意营筑的城郭宫室之内,
自服纨绮以见公主。
自己穿戴着精美的丝绸服装与公主见面。
其国人皆以赭涂面,公主恶之,
吐蕃人的脸上都涂着红褐色、公主感到厌恶,
赞普下令禁之;
赞普便下令禁止涂面;
亦渐革其猜暴之性,
并且逐渐改变其猜忌粗暴的本性,
遣子弟入国学,
派遣本族子弟到长安国子学,
受《诗》、《书》。
学习《诗经》、《尚书》等典籍。
乙亥,
乙亥(疑误),
突厥侯利可汗始帅部落济河,
突厥俟利可汗开始率部落渡过黄河,
建牙于故定襄城,
在旧定襄城建牙帐,
有户三万,
共有三万户,
胜兵四万,
军队四万人,
马九万匹,
九万匹马,
仍奏言:
于是上奏言道:
“臣非分蒙恩,
“我过分地蒙受恩宠,
为部落之长,愿子子孙孙为国家一犬,
成为本部落的首领只希望子子孙孙为大唐效犬马之劳,
守吠北门。
守卫北面的大门。
若薛延陀侵逼,
假如薛延陀侵犯逼近,
请从家属入长城。”
请求允许我方家属进入长城以内。”
诏许之。
太宗下诏应允。
上将幸洛阳,
太宗将要巡幸洛阳,
命皇太子监国,
命皇太子留守监国,
留右仆射高士廉辅之。
并留下尚书右仆射高士廉辅佐太子。
辛巳,
辛巳(十九日),
行及温汤。
太宗车辇到了温汤。
卫士崔卿、刁文懿惮于行役,
卫士崔卿、刁文懿二人厌倦于行进之苦,
冀上惊而止,
希望太宗能因偶受惊吓而停止巡行,
乃夜射行宫,
于是在夜里向太宗行宫射箭,
矢及寝庭者五;
有五枝箭射入寝宫庭院;事发后,
皆以大逆论。
二人均以十恶中的大逆罪被处死。
三月,
三月,
戊辰,
戊辰(初七),
幸襄城宫,
太宗巡幸襄城宫,
地既烦热,
当地天气燥热,
复多毒蛇;
又多毒蛇出没;
庚午,
庚午(初九),
罢襄城宫,
废除襄城宫的行宫地位,
分赐百姓,
将它分赐给当地的百姓,
免阎立德官。
并罢免了营建此宫的阎立德的官职。
夏,
夏季,
四月,
四月,
辛卯朔,
辛卯朔(初一),
诏以来年二月有事于泰山。
太宗下诏宣布下一年二月份在泰山行封禅礼。
上以近世阴阳杂书,讹伪尤多,
太宗认为近代以来的阴阳杂书讹误很多,
命太常博士吕才与诸术士刊定可行者,
命太常博士吕才与众多方术之士刊定其中可以通行的内容,
凡四十七卷。
共成四十卷。
己酉,
己酉(十九日),
书成,
书修成,
上之;
进呈太宗;
才皆为之叙,
吕才每本书都写有序,
质以经史。
质证于经史书籍。
其叙《宅经》,
他为《宅经》作序,
以为:
认为:
“近世巫觋妄分五姓,
“近代以来巫觋阴阳之术,妄自划分姓氏以附会音律,
如张、王为商,
譬如张、王姓为商,
武、庚为羽,
武、庚姓为羽,
似取谐韵;
似乎是取其谐韵;
至于以柳为宫,
至于以柳姓为宫,
以赵为角,
以赵姓为角,
又复不类。
又象是不伦不类。
或同出一姓,
或者同出于一姓,
分属宫商;
却分属宫商二调;
或复姓数字,
或者属于复姓的几个字,
莫辨徵羽。
却不能分辨徵羽二调。
此则事不稽古,
这些都是不符合古代事例,
义理乖僻者也。”
也深乖义理的。”
叙《禄命》,以为:
序《禄命》一篇认为:
“禄命之书,
“福禄性命之书,
多言或中,
说的多了总能说中,
人乃信之。
人们便相信它。
然长平坑卒,
然而长平之战,秦国坑杀赵国士兵四十五万人,
未闻共犯三刑;
没有听说他们都犯了三刑;
南阳贵士,
汉光武帝时南阳人士多富贵,
何必俱当六合!
又哪里都是遇上六合的吉日。
今亦有同年同禄而贵贱悬殊,
如今也有虽然同年同榜登第,却贵贱相差悬殊,
共命共胎而寿夭更异。
共命运同胞兄弟却寿命长短有异。
按鲁庄公法应贫贱,
按命理说鲁庄公本来应该贫贱,
又弱短陋,
又懦弱见识短,
惟得长寿;
惟独得以长寿;
秦始皇法无官爵,
秦始皇不应该有官爵,
纵得禄,
纵使得到食禄,
少奴婢,
也少有奴婢,
为人无始有终;
为人没有起始而有终极;
汉武帝、后魏孝文帝皆法无官爵;
汉武帝、后魏孝文帝都是本不应有官爵;
宋武帝禄与命并当空亡,
以宋武帝的禄与命来讲都是截路空亡,
唯宜长子,
只对长子合宜,
虽有次子,
即使有次子,
法当早夭;
也应当早早夭折;
此皆禄命不验之著明者也。”
这些都是福禄性命不征验的明显证明。”
其叙葬,
吕才为《葬》作序,
以为:
认为:
“《孝经》云:
“《孝经》说:
‘卜其宅兆而安厝之,
‘卜选阴宅墓地,
’盖以窀穸既终,
然后再加以安葬’,这是因为人死后长夜漫漫,
永安体魄,
体魄永远安息,
而朝市迁变,
然而城邑集市不断变化,
泉石交侵,
泉水与石块交互侵蚀,
不可前知,
不可以预先知道,
故谋之龟筮。
所以要谋求于龟筮占卜之类。
近岁或选年月,
近几年来丧葬选年月,
或相墓田,
或相土为墓,
以为一事失所,
认为一件事偶有差失,
祸及死生。
便会累及死生的大问题。
按《礼》:
按照《周礼》的说法:
天子、诸侯、大夫葬皆有月数,
天子、诸侯与士大夫的丧葬都有规定的月数,
是古人不择年月也。
这说明古人不作年月的挑选。
春秋:
《春秋》写道:
‘九月丁巳,
‘九月丁巳(九日),
葬定公,
安葬鲁定公,
雨,
赶上天下大雨,
不克葬,
没有安葬,
戊午,日下昃,
戊午(十日)太阳西斜,
乃克葬,
才将定公安葬。
’是不择日也。
’这说明也不选择日期。
郑葬简公,
郑国安葬简公,
司墓之室当路,
看墓的房子正好档在安葬的道上,
毁之则朝而窆,
拆毁它则可以早晨落葬,
不毁则日中而窆,
不拆它则要到中午才能落葬,
子产不毁,
子产决定不拆毁而葬,
是不择时也。
这是不选择时辰。
古之葬者皆于国都之北,
古人安葬均在京城的北面,
兆域有常处,
墓地有固定的地方,
是不择地也。
这便是不另外选择墓地。
今葬书以为子孙富贵、贫贱、寿夭,
如今丧葬书上说子孙富贵与贫贱、长寿与夭折,
皆因卜葬所致。
都是由于占卜丧葬的缘故。
夫子文为令尹而三已,
子文三次做令尹而三次被罢免,
柳下惠为士师而三黜,
柳下惠三次做士师也三次被免职。
计其丘陇,
料想他们的丘陇墓地,
未尝改移。
也没有移动吧。
而野俗无识,
而乡野村俗没有知识,
妖巫妄言,
巫术妄说,
遂于擗捅之际,
于是便在捶胸顿足极度悲哀之际,
择葬地以希官爵;
选择葬地希望能得到官爵;
荼毒之秋,
痛苦不堪的时节,
选葬时以规财利。
希望选择安葬时辰来获取财物好处。
或云辰日不可哭泣,
有人说逢辰日不能哭泣,
遂莞尔而对吊客;
于是便微笑着面对吊客;
或云同属忌于临圹,
有人说家人中有忌去葬地的,
遂吉服不送其亲。
于是便身着吉服不去送亲入葬。
伤教败礼,
伤风败俗破坏礼教,
莫斯为甚!”
没有比这些更为严重的了!”
术士皆恶其言,
巫术之士都憎恶吕才的这一番言论,
而识者皆以为确论。
有识之士均许为精辟之论。
丁巳,
丁巳(二十七日),
果毅都尉席君买帅精骑百二十袭击吐谷浑丞相宣王,
果毅都尉席君买率领精锐骑兵一百二十人袭击吐谷浑丞相宣王,
破之,
重创敌军,
斩其兄弟三人。
将其兄弟三人斩首。
初,
起初,
丞相宣王专国政,
丞相宣王独掌吐谷浑国政,
阴谋袭弘化公主,
密谋袭击下嫁吐谷浑的弘化公主,
劫其王诺曷钵奔吐蕃。
劫持吐谷浑国王诺曷钵投奔吐蕃。
诺曷钵闻之,
诺曷钵事先得知消息,
轻骑奔鄯善城,
率轻骑奔赴鄯善城,
其臣威信王以兵迎之,
他手下的大臣威信王领兵迎接,
故君买为之讨诛宣王。
所以席君买便替诺曷奔讨伐宣王。
国人犹惊扰,
吐谷浑人大受惊扰,
遣户部尚书唐俭等慰抚之。
太宗派户部尚书唐俭前往安抚。
五月,
五月,
壬申,
壬申(十二日),
并州父老诣阙请上封泰山毕,
并州百姓来到朝中请求太宗在泰山封禅后,
还幸晋阳,
回来巡幸晋阳,
上许之。
太宗应允。
丙子,
丙子(十六日),
百济来告其王扶馀璋之丧,
百济派人来为他们的国王扶馀璋报丧,
遣使册命其嗣子义慈。
太宗派使节册封他的儿子义慈继任。
己酉,
己酉(疑误),
有星孛于太微,
有异星出现过于太微垣,
太史令薛颐上言,未可东封。
太史令薛颐上书认为此时不可去泰山封禅;
辛亥,
辛亥(二十一日),
起居郎褚遂良亦言之;
起居郎褚遂良也言及此事;
丙辰,
丙辰(二十六日),
诏罢封禅。
太宗下诏停止封禅。
太子失德与宫廷矛盾
太子詹事于志宁遭母丧,
太子詹事于志宁母丧丁忧离职,
寻起复就职。
不久服丧中重新复职。
太子治宫室,
当时太子修筑宫室,
妨农功;
妨碍农事;
又好郑、卫之乐;
又喜爱郑、卫等淫靡之音。
志宁谏,
于志宁反复劝谏,
不听。
太子不听。
又宠昵宦官,
又宠幸亲近宦官,
常在左右,
常让他们不离身边左右,
志宁上书,
志宁给太宗上书,
以为:
认为:
“自易牙以来,
“自从易牙以后,
宦官覆亡国家者非一。
宦官导致国家灭亡的事例很多。
今殿下亲宠此属,
如今太子殿下亲近此类人物,
使陵易衣冠,
并让他们敢于与太子换穿衣服,
不可长也。”
此风不可长。”
太子役使司驭等,
太子又私自役使皇厩驾驭手,
半岁不许分番,
半年不许他们轮流值班,
又私引突厥达哥友入宫,
又私下带引突厥人达哥友进入宫中,
志宁上书切谏,
志宁上书直言切谏,
太子大怒,
太子勃然大怒,
遣刺客张思政、纥干承基杀之。
派刺客张思政、纥干承基二人去杀于志宁。
二人入其等,
二人进入于志宁的宅第,
见志宁寝处苫块,
见志宁躺在苫席上,头枕着土地,
竟不忍杀而止。
终于不忍心杀他而罢休。
西突厥沙钵罗叶护可汗数遣使入贡。
西突厥沙钵罗叶护可汗多次派使节进献贡品。
秋,
秋季,
七月,
七月,
甲戌,
甲戌(十五日),
命左领军将军张大师持节即其所号立为可汗,
太宗命令左领军将军张大师持旌节就其已得名位立沙钵罗叶护为可汗,
赐以鼓。
赐给鼓和大旗。
上又命使者多赍金帛,
太宗又命令使者多带着金银财物,
历诸国市良马,
在沿途经过的各国购买好马,
魏徵谏曰:
魏徵劝谏说:
“可汗位未定而先市马,
“可汗的位置还未确定却先去买马,
彼必以为陛下志在市马,
他们必然认为陛下的志趣只在买马,
以立可汗为名耳。
立可汗只是虚名。
使可汗得立,
立了可汗,
荷德必浅;
他们感戴的恩德必然浅薄;
若不得立,
如果没有立可汗,
为怨实深。
他们的怨恨必然深。
诸国闻之,
各国听说这件事,
亦轻中国,
也会轻视我大唐。
市或不得,
买马也许买不成,
得亦非美。
即使买成也并非好事。
苟能使彼安宁,
如果能使西突厥安定,
则诸国之马,
那么各国的好马,
不求自至矣。”
不用买自然会送上门来。”太宗信服魏徵的话,
上欣然止之。
停止了买马的事。
乙毗咄陆可汗与沙钵罗叶护互相攻,
乙毗咄陆可汗与沙钵罗叶护相互征战,
乙毗咄陆浸强大,
乙毗咄陆日渐强大,
西域诸国多附之。
西域各国多依附于他。
未几,
不久,
乙毗咄陆使石国吐屯击沙钵罗叶护,
乙毗咄陆让掌握石国大权的突厥吐屯袭击沙钵罗叶护,
擒之以归,
将其擒获并送到乙毗咄陆那里,
杀之。
将他杀死。
丙子,
丙子(十七日),
上指殿屋谓侍臣曰:
太宗指着殿宇对身边大臣说:
“治天下如建此屋,
“治理天下如同建造这些房屋,
营构既成,
营造建成之后,
勿数改移;
不要多次改变移动;
苟易一榱,
假如换一根椽,
正一瓦,
或一片瓦,
践履动摇,
上房践踏摇动,
必有所损。
必然有所损害。
若慕奇功,
如果贪慕新奇,
变法度,
屡变法度,
不恒其德,
不恒守固有的道德,
劳扰实多。”
劳扰百姓之处实在太多。”
上遣职方郎中陈大德使高丽;
太宗派职方郎中陈大德出使高丽国,
八月,
八月,
己亥,
己亥(初十),
自高丽还。
从高丽返回长安。
大德初入其境,
陈大德起初进入高丽境内时,
欲知山川风俗,
很想知道当地山川名胜与风俗,
所至城邑,
经过某一城镇,
以绫绮遗其守者,
将绫罗绸缎送给当地官员,
曰:
说:
“吾雅好山水,
“我一向喜爱山水,
此有胜处,
此地如有名胜,
吾欲观之。”
我想去看一看。”
守者喜,
当地官员十分高兴,
导之游历,
引导他去游历,
无所不至,
无处不去,
往往见中国人,
处处见到有中原人,
自云:
自我介绍说:
‘家在某郡,
“家住在某郡,
隋末从军,
隋末充军东征,
没于高丽,
留在高丽,
高丽妻以游女,
娶离家远游的女子为妻,
与高丽错居,
与高丽杂错居处,
殆将半矣。”
几乎占当地人的一半。”
因问亲戚存没,
并向陈大德询问他们中原的亲属的生死状况,
大德绐之曰:
大德哄骗他们说:
“皆无恙”。
“均完好无恙。”
咸涕泣相告。
他们听后挥泪互相转告。
数日后,
几天后,
隋人望之而哭者,
隋朝留在高丽的中原人来见大德,都眼含泪水,
遍于郊野。
城郊野外聚集着很多人。
大德言于上曰:
大德回到朝中对太宗说:
“其国闻高昌亡,
“高丽人听说高昌已经灭亡,
大惧,
大为惊恐,
馆候之勤,
频频去馆舍中问候,
加于常数。”
超过以往。”
上曰:
太宗说:
“高丽本四郡地耳,
“高丽本来是汉武帝所设四郡,
吾发卒数万攻辽东,
我大唐如果发动数万兵力攻打辽东,
彼必倾国救之,
高丽必然要倾国相救,
别遣舟师出东莱,
如果另外派水师出东莱,
自海道趋平壤,
从海道直驱平壤,
水陆合势,
水陆合围,
取之不难。
攻取高丽并不难。
但山东州县瘵未复,
只是关东一带州县凋疲,尚未复原,
吾不欲劳之耳!”
朕不想再疲劳百姓。”
乙巳,
乙巳(十六日),
上谓侍臣曰:
太宗对身边大臣说:
“朕有二喜一惧。
“朕有二件喜事一件忧事。
比年丰稔,
连年丰收,
长安斗粟直三、四钱,
长安城一斗粟仅值三、四钱,
一喜也;
这是一喜;
北虏久服,
北方部族久已服顺,
边鄙无虞,
边境没有祸患,
二喜也。
这是二喜。
治安则骄侈易生,
政治安定则容易滋生骄奢淫逸,
骄侈则危亡立至,
骄奢淫逸则立刻遭致危亡,
此一惧也。”
此是一件忧虑的事。”
冬,
冬季,
十月,
十月,
辛卯,
辛卯(初三),
上校猎伊阙;
太宗到伊阙狩猎;
壬辰,
壬辰(初四),
幸嵩阳;
巡幸嵩阳县;
辛丑,
辛丑(十三日),
还宫。
回到宫中。
并州大都督长史李世在州十六年,
并州大都督府长史李世在并州任职十六年,
令行禁止,
令行禁止,
民夷怀服。
百姓顺服安定。
上曰:
太宗说:
“隋炀帝劳百姓,
“隋炀帝疲劳百姓,
筑长城以备突厥,
修筑长城以防备突厥的进攻,
卒无所益。
最后毫无用处。
朕唯置李世于晋阳而边尘不惊,
朕只是将李世安置在晋阳,而边境安宁,
其为长城,
将他比做长城,
岂不壮哉!”
岂不是更为壮美吗!”
十一月,
十一月,
庚申,
庚申(初三),
以世为兵部尚书。
任命李世为兵部尚书。
壬申,
壬申(十五日),
车驾西归长安。
太宗车驾西行回到长安。
薛延陀战争与边疆策略
薛延陀真珠可汗闻上将东封,
薛延陀真珠可汗听说太宗想要东去泰山行封禅礼,
谓其下曰:
对他的下属说:
“天子封泰山,
“大唐天子去泰山封禅,
士马皆众,
护卫都跟随前往,
边境必虚,
边境地区必然空虚,
我以此时取思摩,
我乘此时机攻取思摩,
如拉朽耳。”
势如摧枯拉朽。”
乃命其子大度设发同罗、仆骨、回纥、、等兵合二十万,
于是命令他的儿子大度设征发同罗、仆骨、回纥、、等族兵马,总计二十万人,
度漠南,
渡过漠南,
屯白道川,
屯兵在白道川,
据善阳岭以击突厥。
据守善阳岭,袭击突厥。
俟利可汗不能御,
俟利可汗抵挡不住,
帅部落入长城,
率领本部落进入长城,
保朔州,
守住朔州,
遣使告急。
派使者向唐朝告急。
癸酉,
癸酉(十六日),
上命营州都督张俭帅所部骑兵及奚、、契丹压其东境,
太宗命令营州都督张俭率领本部骑兵以及奚、、契丹族兵马进通薛延陀东部边境;
以兵部尚书李世为朔州道行军总管,
任命兵部尚书李世为朔州道行军总管,
将兵六万,
领兵六万,
骑千二百,
包括一千二百名骑兵,
屯羽方;
驻扎在羽方城;
右卫大将军李大亮为灵州道行军总管,
任命右卫大将军李大亮为灵州道行军总管,
将兵四万,
领兵四万,
骑五千,
骑兵五千,
屯灵武;
驻扎在灵武;
右屯卫大将军张士贵将兵一万七千,
任命右屯卫大将军张士贵领兵一万七千人,
为庆州道行军总管,
为庆州道行军总管,
出云中;
出兵云中;
凉州都督李袭誉为凉州道行军总管,
任命凉州都督李袭誉为凉州道行军总管,
出其西。
出击薛延陀西部。
诸将辞行,
众位将领向太宗辞行,
上戒之曰:
太宗告诫他们说:
“薛延陀负其强盛,
“薛延陀仗着他们强盛,
逾漠而南,
越过沙漠南下,
行数千里,
行程几千里,
马已疲瘦。
马已疲乏瘦弱。
凡用兵之道,
凡是用兵的道理,
见利速进,
须是见有利迅速推进,
不利速退。
见着不利局面迅速撤退。
薛延陀不能掩思摩不备,
薛延陀不能乘思摩不防备,
急击之,
急速进攻,
思摩入长城,
思摩进入长城以内,
又不速退。
薛延陀兵又不立即后退;
吾已敕思摩烧剃秋草,
朕已敕令思摩烧掉秋草,
彼粮糗日尽,
对方粮草日益吃尽,
野无所获。
野地中毫无所获。
顷侦者来,
刚才探马来报,
云其马啮林木枝皮略尽。
说他们的马啃吃树皮枝叶已经快光了。
卿等当与思摩共为掎角,
你们应当与思摩互成犄角之势,
不须速战,
不需要速战,
俟其将退,
等到敌人将要撤退时,
一时奋击,
一鼓作气,乘胜追击,
破之必矣。”
定会大破敌军。”
十二月,
十二月,
戊子,
戊子(初一),
车驾至京师。
太宗车驾回到长安。
己亥,
己亥(十二日),
薛延陀遣使入见,
薛延陀派使节入朝见太宗,
请与突厥和亲。
请求与突厥和亲。
甲辰,
甲辰(十七日),
李世败薛延陀于诺真水。
李世在诺真水大败薛延陀。
初,
起初,
薛延陀击西突厥沙钵罗及阿史那社尔,
薛延陀袭击西突厥沙钵罗以及阿史那社尔,
皆以步战取胜;
均以步战取胜;
及将入寇,
等到将要去进攻思摩时,
乃大教步战,
便教习士兵大练步战,
使五人为伍,
让五个人为一队,
一人执马,
一人牵马,
四人前战,
四人冲前拼战,
战胜则授以马追奔。
战胜后则骑上马追击。
于是大度设将三万骑逼长城,
当时大度设率三万骑兵进逼长城,
欲击突厥,
想要袭击突厥,
而思摩已走,
而思摩已经先行逃走,
知不可得,
望尘莫及,
遣人登城骂之。
只得派人登上城楼谩骂。
会李世引唐兵至,
适逢李世带领唐朝兵马赶到,
尘埃涨天,
尘土飞扬,一眼望不到边,
大度设惧,
大度设十分害怕,
将其众自赤柯泺北走,
率领大部队从赤柯泺向北逃去,
世选麾下及突厥精骑六千自直道激之,
李世挑选麾下及突厥精锐骑兵六千人抄近路拦截,
逾白道川,
跨越白道川,
追及于青山。
在青山追上敌军。
大度设走累日,
大度设狂奔数日,
至诺真水,
到了诺真水,
勒兵还战,
勒住兵马准备战斗,
陈亘十里。
战阵横亘十里地。
突厥先与之战,
突厥兵先和他们拼战,
不胜,
不能取胜,
还走,
退兵,
大度设乘胜追之,
大度设乘胜追击,
遇唐兵,
与唐朝的部队遭遇,
薛延陀万矢俱发,
薛延陀兵万箭齐发,
唐马多死。
唐军马匹多被射死。
世命士卒皆下马,
李世命令士兵们都下马,
执长,
手执长槊,
直前冲之。
往前直冲。
薛延陀众溃,
薛延陀兵溃散,
副总管薛万彻以数千骑收其执马者。
副总管薛万彻用数千骑兵收捕薛延陀部队中牵马的士兵。
薛延陀失马,
薛延陀兵丢失了马匹,
不知所为,
张惶失措,
唐兵纵击,
唐兵纵马追击,
斩首三千余级,
杀死三千多人,
捕虏五万余人。
俘虏五万多人。
大度设脱身走,
大度设脱身逃走,
万彻追之不及。
薛万彻追赶不及。
其众至漠北,
薛延陀兵到了漠北,
值大雪。
赶上天降大雪,
人畜冻死者什八九。
人和马匹冻死十分之八九。
李世还军定襄,
李世回师定襄,
突厥思结部居五台者叛走,
突厥思结部居住在五台县的纷纷叛逃,
州兵追之,
当地州兵追捕他们,
会世军还,
正赶上李世的部队路经此地,
夹击,
两军夹击,
悉诛之。
将他们全部杀掉。
丙子,
丙子(十九日),
薛延陀使者辞还,
薛延陀使者向太宗辞行,
上谓之曰:
太宗对他说:
“吾约汝与突厥以大漠为界,
“我约定你们与突厥以大沙漠为界,
有相侵者,
如有侵袭者,
我则讨之。
我大唐即予以讨伐。
汝自恃其强,
你们自恃强大,
逾漠攻突厥。
越过沙漠进入突厥。
李世所将才数千骑耳,
李世仅仅率领几千骑兵,
汝已狼狈如此!
你们便如此狼狈。
归语可汗:
你回去告诉你们的可汗:
凡举措利害,
做事须权衡利弊,
可善择其宜。”
可要善于选择适宜的事去做。”
上问魏徵:
太宗问魏徵:
“比来朝臣何殊不论事?”
“近来朝廷大臣们为什么不上书议论朝政?”
对曰:
魏徵答道:
“陛下虚心采纳,
“陛下虚心纳谏,
必有言者。
就一定会有上书言事者。
凡臣徇国者寡,
大臣们愿为国徇身者少,
爱身者多,
爱惜自身的人较多,
彼畏罪,
他们害怕获罪,
故不言耳。”
所以不上书言事。”
上曰:
太宗说:
“然。
“是这样。
人臣关说忤旨,
大臣们议论国事而忤怒圣意,
动及刑诛,
动辄处以刑罚,
与夫蹈汤火冒白刃者亦何异哉!
这与上刀山下火海又有什么区别呢?
是以禹拜昌言,
所以大禹给提意见的人行礼,
良为此也。”
正是为此。”
房玄龄、高士廉遇少府少监窦德素于路,
房玄龄、高士廉路上遇见少府少监窦德素,
问:
问道:
“北门近何营缮?”
“北门近来在营建什么?”
德素奏之。
窦德素奏与太宗。
上怒,
太宗大怒,
让玄龄等拜曰:
责备房玄龄等人说:
“君但知南牙政事,
“你只管执掌南衙朝中政事,
北门小营缮,
北门小小的营缮事,
何预君事!”
与你有什么相干?”
玄龄等拜谢。
房玄龄等磕头谢罪。
魏徵进曰:
魏徵进谏说:
“臣不知陛下何以责玄龄等,
“我不知道陛下为什么要责备玄龄等人,
而玄龄等亦何所谢!
玄龄等人又为什么要谢罪?
玄龄等为陛下股肱耳目,
玄龄等人身为陛下的股肱耳目之臣,
于中外事岂有不应知者!
对宫内宫外事岂有不应知道的道理!
使所营为是,
如果营造的事是对的,
当助陛下成之;
定会帮助陛下促成其事;
为非,
如果不当营造,
当请陛下罢之。
就应当请求陛下停止此事。
问于有司,
所以他们询问有关部门,
理则宜然。
也是理所当然的事。
不知何罪而责,
不知因何罪而责怪他们,
亦何罪而谢也!”
又因为什么罪而谢罪呢?”
上甚愧之。
太宗听后十分差愧。
上尝临朝谓侍臣曰:
太宗曾在上朝时对身边大臣说:
“朕为人主,
“朕为万民之主,
常兼将相之事。”
经常要兼管武将文相的事。”
给事中张行成退而上书,
给事中张行成退朝后又上书给太宗,
以为:
认为:
“禹不矜伐而天下莫与之争。
“大禹本人不自大自夸而天下人都不和他争功争能。
陛下拨乱反正,
陛下拨乱反正,
群臣诚不足望清光;
众位大臣实在是不足以眺望到圣明风采;
然不必临朝言之。
然而陛下却不必在上朝时言及此事。
以万乘之尊,
以陛下的天子尊体,
乃与群臣校功争能,
却与群臣争功比能,
臣窃为陛下不取。”
我认为深不足取。”
上甚善之。
太宗非常赞许张行成。
十六年(壬寅、642)
十六年(壬寅,公元642年)
春,
春季,
正月,
正月,
乙丑,
乙丑(初九),
魏王泰上《括地志》。
魏王李泰进呈《括地志》一书。
泰好学,
李泰勤勉好学,
司马苏勖说泰,
司马苏勖劝说李泰,
以古之贤王皆招士著书,
古代的贤能王子均招徕学者著书立说,
故泰奏请修之。
故而李泰奏请修撰《括地志》。
于是大开馆舍,
于是大开馆舍,
广延时俊,
广泛延请天下俊彦贤才,
人物辐凑,
人才济济,
门庭如市。
门庭若市。
泰月给逾于太子,
李泰每月的费用超过了太子,
谏议大夫褚遂良上疏,以为:
谏议大夫褚遂良上奏疏言道:
“圣人制礼,
“圣人制定礼仪,
尊嫡卑庶,
是为了尊嫡卑庶,
世子用物不会,
供太子用的物品不作计算,
与王者共之。
与君王待遇相共。
庶子虽爱,
对庶出的儿子虽然喜欢,
不得逾嫡,
也不得超过嫡生子,
所以塞嫌疑之渐,
这是为了堵塞嫌疑的发生,
除祸乱之源也。
除去祸乱的根源。
若当亲者疏,
如果应当亲近的人反而疏远,
当尊者卑,
应当尊贵的人反而卑贱,
则佞巧之奸,
则那些奸佞之人,
乘机而动矣。
必然会乘此时机得势。
昔汉窦太后宠梁孝王,
从前西汉窦太后宠幸梁孝王,
卒以忧死;
最后忧虑而死;
宣帝宠淮阳宪王,
汉宣帝宠幸淮阳宪王,
亦几至于败。
也几乎导致败亡。
今魏王新出阁,
如今魏王刚刚作藩王,
宜示以礼则,
应该向他显示礼仪制度,
训以谦俭,
用谦虚节俭来训导,
乃为良器,
如此才能使他成为良才,
此所谓‘圣人之教不肃而成’者也。”
正所谓‘圣人的教导不待严肃而自然有成。
上从之。
’”太宗听从其意见。
上又令泰徙居武德殿;
太宗又让李泰迁居到武德殿;
魏徵上书,以为:
魏徵上奏疏言道:
“陛下爱魏王,
“陛下喜欢魏王,
常欲使之安全,
常常想让他安全,
宜每抑其骄奢,
正应当多多抑制他的骄奢习气,
不处嫌疑之地。
不让他处于嫌疑之地。
今移居此殿,
如今移居到武德殿中,
乃在东宫之西,
位在东宫西面,
海陵昔尝居之,
当年海陵剌王李元吉曾在此居住,
时人不以为可;
时人均认为不可取;
虽时异事异,
虽然时势事情都不同,
然亦恐魏王之心不敢安息也。”
然而我也担心魏王的心里惊恐不敢安闲。”
上曰:
太宗说:
“几致此误。”
“差一点造成失误。”
遽遣泰归第。
即刻让李泰回到原宅第。
辛未,
辛未(十五日),
徙死罪者实西州,
唐朝将死罪犯人改充西州,
其犯流徒则充戍,
流放罪的改为充军,
各以罪轻重为年限。
并且各以罪行轻重划定年限。
敕天下括浮游无籍者,
敕令全国检括核查无户籍的游民,
限来年末附毕。
限定下一年年未附籍完毕。
以兼中书侍郎岑文本为中书侍郎,
太宗任命兼中书侍郎的岑文本为中书侍郎,
专知机密。
单独执掌朝廷机密事宜。
夏,
夏季,
四月,
四月,
壬子,
壬子(二十七日),
上谓谏议大夫褚遂良曰:
太宗对谏议大夫褚遂良说:
“卿犹知起居注,
“你还在兼管起居注的事,
所书可得观乎?”
朕可以看看都记了些什么吗?”
对曰:
答道:
“史官书人君言动,
“史官记载君主言行,
备记善恶,
详细记录善恶诸事,
庶几人君不敢为非,
这样君主才不敢胡作非为,
未闻自取而观之也!”
我未听说君主可以亲自看记录的 。”
上曰:
太宗说:
“朕有不善,
“朕有不妥当的事,
卿亦记之邪?”
你也记下了吗?”
对曰:
答道:
“臣职当载笔,
“我的职责在于秉笔直书,
不敢不记。”
不敢不记。”
黄门侍郎刘洎曰:
黄门侍郎刘洎说:
“借使遂良不记,
“假使褚遂良不记载下来,
天下亦皆记之。”
全国也都会记下来。”
上曰:
太宗说:
“诚然。”
“的确是这样。”
六月,
六月,
庚寅,
庚寅(初六),
诏息隐王可追复皇太子,
太宗诏令息隐王李建成可以追封恢复皇太子称号,
海陵剌王元吉追封巢王,
海陵剌王李元吉追封为巢王,
谥并依旧。
谥号一并依旧。
甲辰,
甲辰(二十日),
诏自今皇太子出用库物,
太宗诏令从即日起皇太子领出所用库府器物,
所司勿为限制。
各有关部门不必加以限制,
于是太子发取无度,
于是太子挥霍无度。
左庶子张玄素上书,以为:
左庶子张玄素上书说:
“周武帝平定山东,
“周武帝平定关东地区,
隋文帝混一江南,
隋文帝统一江南地带,
勤俭爱民,
勤俭爱护百姓,
皆为令主;
均成为一代名主;
有子不肖,
但他们的儿子不肖,
卒亡宗祀。
才使社稷灭亡。
圣上以殿下亲则父子,
圣上因与太子殿下乃是父子,
事兼家国,
行事兼有家、国,
所应用物不为节限,
所应用器物无所节度限制,
恩旨未逾六旬,
圣旨还未过六十天,
用物已过七万,
所用器物已经超过七万,
骄奢之极,
骄奢淫逸之极,
孰云过此!
没有人能够超过。
况宫臣正士,
况且东宫臣属与正直之士,
未尝在侧;
都没有在身旁;
群邪淫巧,
各种奇技淫巧,
昵近深宫。
充斥深宫。
在外瞻仰,
从外面远看,
已有此失;
已经看到了这些失误;
居中隐密,
内中深宫隐密之事,
宁可胜计!
更是无法计算。
苦药利病,
良药苦口利于病,
苦言利行,
苦言辛辣利于行,
伏惟居安思危,
应当居安思危,
日慎一日。”
一日比一日谨慎行事。”
太子恶其书,
太子讨厌张玄素的上书,
令户奴伺玄素早朝,
让守门的小奴乘张玄素上早朝的机会,
密以大马棰击之,
暗中用大马棰袭击他,
几毙。
差一点将他打死。
秋,
秋季,
七月,
七月,
戊午,
戊午(初五),
以长孙无忌为司徒,
任命长孙无忌为司徒,
房玄龄为司空。
房玄龄为司空。
庚申,
庚申(初七),
制:
太宗下制令:
“自今有自伤残者,
“从即日起有自残身体者,
据法加罪,
依法加重罪行,
���从赋役。”
并且仍要交赋服役。”
隋末赋役重数,
隋朝末年赋役繁重,
人往往自折支体,
人们往往自残身体,
谓之“福手”、“福足”;
称之为“福手”、“福足”;
至是遗风犹存,
到此时这种风气仍在存留,
故禁之。
所以加以禁止。
魏徵晚年与君臣关系
特进魏徵有疾,
特进魏徵患病,
上手诏问之,
太宗手书诏令探问病情,
且言:
且说:
“不见数日,
“几天不见,
朕过多矣。
朕的过错又多起来。
今欲自往,
如今想亲去探望,
恐益为劳。
又恐更添烦扰。
若有闻见,
你如果听到或看到什么,
可封状进来。”
可以封上状子呈进来。”
徵上言:
魏徵上书言道:
“比者弟子陵师,
“近来弟子冒犯老师,
奴婢忽主,
奴婢忽视主子,
下多轻上,
下属多轻视上级,
皆有为而然,
都是有原因的,
渐不可长。”
此风不可长。”
又言:
又说:
“陛下临朝,
“陛下临朝听政,
常以至公为言,
常常将公正挂在嘴边,
退而行之,
退朝后所做所为,
未免私僻。
却未免有所偏私。
或畏人知,
有时害怕别人知道,
横加威怒,
横施神威圣怒,
欲盖弥彰,
这样欲盖弥彰,
竟有何益!”
有什么好处呢?”
徵宅无堂,
魏徵的宅院没有厅堂,
上命辍小殿之材以构之,
太宗令将停建小殿的材料拿去建造厅堂,
五日而成,
五天即完工,
仍赐以素屏风、素褥、几、杖等以遂其所尚。
还赐给他质地平常色彩单调屏风和褥子,以及几案、手杖等,以顺应他的俭朴习惯。
徵上表谢,
魏徵上表谢恩,
上手诏称:
太宗手书诏文称:
“处卿至此,
“朕这样对侍你,
盖为黎元与国家,
都是为了黎民百姓与国家,
岂为一人,
难道是为朕一人?
何事过谢!”
何必过于客气呢。”
八月,
八月,
丁酉,
丁酉(十四日),
上曰:
太宗说:
“当今国家何事最急?”
“如今朝廷中什么事情最为急迫?”
谏议大夫褚遂良曰:
谏议大夫褚遂良说:
“今四方无虞,
“如今四方安定,
唯太子、诸王宜有定分最急。”
只有确定太子与诸王的名分最为紧要。”
上曰:
太宗说:
“此言是也。”
“这话说得有道理。”
时太子承乾失德,
当时太子李承乾德行欠缺,
魏王泰有宠,
魏王李泰得到宠爱,
群臣日有疑议,
众位大臣愈益产生疑议,
上闻而恶之,
太宗听说后十分厌恶,
谓侍臣曰:
对身边大臣说:
“方今群臣,
“当朝的臣属们,
忠直无逾魏徵,
忠直没人能超过魏徵,
我遣傅太子,
我让他做太子的老师,
用绝天下之疑。”
以此杜绝天下人的疑心。”
九月,
九月,
丁巳,
丁巳(初四),
以魏徵为太子太师。
任命魏徵为太子太师。
徵疾少愈,
魏徵病刚有好转,
诣朝堂表辞,
亲到朝堂上表推辞,
上手诏谕以:
太宗手书诏令晓谕他:
“周幽、晋献,
“周幽王、晋献公,
废嫡立庶,危国亡家。
废除嫡子立庶子造成国家危亡。
汉高祖几废太子,
汉高祖差一点儿废掉太子,
赖四皓然后安。
幸亏商山四位老人才得以保住太子位。
我今赖公,
朕如今信赖你,
即其义也。
就是这个意思。
知公疾病,
朕知道你有病在身,
可卧护之。”
可以躺在床上铺佐太子。”
徵乃受诏。
魏徵于是接受诏令。
癸亥,
癸亥(初十),
薛延陀真珠可汗遣其叔父沙钵罗泥熟俟斤来请婚,
薛延陀真珠可汗派他的叔父沙钵罗泥熟俟斤前来唐朝请求通婚,
献马三千,
并献上三千匹马,
貂皮三万八千,
三万八千张貂皮,
马脑镜一。
一只玛瑙镜子。
癸酉,
癸酉(二十日),
以凉州都督郭孝恪行安西都护、西州刺史。
唐朝廷任命凉州都督郭孝恪为安西都护、西州刺史。
高昌旧民与镇兵及谪徙者杂居西州,
高昌旧部与镇兵以及迁徙流放的犯人都居住在西州,较为混杂,
孝恪推诚抚御,
郭孝恪诚心诚意抚慰治理,
咸得其欢心。
非常受当地人的欢迎。
西突厥乙毗咄陆可汗既没杀沙钵罗叶护,
西突厥乙毗咄陆可汗杀死沙钵罗叶护以后,
并其众,
吞并其兵众,
又击吐火罗,
又袭击吐火罗,
灭之。
将其灭掉。
自恃强大,
自恃强大,
遂骄倨,
于是十分骄横,
拘留唐使者,
拘留了唐朝的使者,
侵暴西域,
侵扰西域地区,
遣兵寇伊州,
并且派兵进犯伊州,
郭孝恪将轻骑二千自乌骨邀击,
郭孝恪率二千轻骑兵从乌骨拦击,
败之。
将他们打得大��。
乙毗咄陆又遣处月、处密二部围天山,
乙毗咄陆又派处月、处密二个部族围困天山,
孝恪击走之,
孝格将其击退,
乘胜进拔处月俟斤所居城,
乘胜追击,拔下处月首领所居住的小城,
追奔至遏索山,
一直追到遏索山,
降处密之众而归。
收降处密兵众而后凯旋。
初,
起初,
高昌既平,
平定高昌以后,
岁发兵千余人戍守其地,
每年征发一千多名士卒驻守在当地,
褚遂良上疏,以为:
褚遂良上奏疏言道:
“圣王为治,
“自古圣王治理天下,
先华夏而后夷狄。
都是先华夏而后四方边族。
陛下兴兵取高昌,
陛下派军队功取了高昌,
数郡萧然,
当地数郡一片萧条,
累年不复;
多年恢复不了;
岁调千馀人屯戍,
又每年征调一千多人驻扎戍边,
远去乡里,
远离乡土,
破产办装。
破产以置备行装。
又谪徙罪人,
而且又将犯人流放到此地,
皆无赖子弟,
这些人都是些无赖之徒,
适足骚扰边鄙,
正好大肆骚扰边境,
岂能有益行陈!
岂能有益于排兵布阵。
所遣多复逃亡,
这些人又多次逃亡,
徒烦追捕。
徒劳追捕。
加以道涂所经,
再加上一路上所经过的地区,
沙碛千里,
千里大沙漠,
冬风如割,
冬季风吹如刀割,
夏风如焚,
夏季风吹如火烧,
行人往来,
行人来来往往,
遇之多死。
遇见这种情况往往难逃一死。
设使张掖、酒泉有烽燧之警,
假使张掖、酒泉有烽火报警,
陛下岂得高昌一夫斗粟之用,
陛下难道还指望用高昌的一个兵一斗粮吗,
终当发陇右诸州兵食以赴之耳。
最终还是要征发陇右各州兵马粮草再赴前方。
然则河西者,
然而河西地带,
中国之心腹;
乃是我大唐的心腹;
高昌者,
高昌,
他人之手足;
不过是他人的手足;
柰何糜弊本根以事无用之土乎!
为什么要荒废根本来占有无用的土地呢?
且陛下得突厥、吐谷浑,
而且陛下打败突厥、吐谷浑后,
皆不有其地,
都没有占有他们土地,
为之立君长以抚之,
而为他们重立君长加以安抚,
高昌独不得与为比乎!
惟独高昌不能与他们相比吗?
叛而执之,
叛离者将其抓获,
服而封之,
服顺者封他们官职,
刑莫威焉,
刑罚没有比此更威严的,
德莫存焉。
恩德没有比这更高厚的。
愿更择高昌子弟可立者,
深望陛下另外选择高昌王子中可以立为可汗的,
使君其国,
使其为高昌一国之主,
子子孙孙,
子子孙孙,
负荷大恩,
感荷陛下的大恩德,
永为唐室藩辅,
永远作为大唐帝国的屏障,
内安外宁,
内部安定外围宁静,
不亦善乎!”
这不是很好的事吗?”
上弗听。
太宗不听从其意见。
及西突厥入寇,
等到西突厥进犯,
上悔之,
太宗十分后悔,
曰:
说道:
“魏徵、褚遂良劝我复立高昌,
“魏徵、褚遂良都劝朕再立高昌国王,
吾不用其言,
朕不采纳他们的建议,
今方自咎耳。
如今正是咎由自取呀!”
乙毗咄陆西击康居,
乙毗咄陆向西进攻康居国,
道过米国,
途经米国,
破之。
将其吞灭。
虏获甚多,
俘获较多的米国人,
不分与其下,
却不分给他的下属,
其将泥熟啜辄夺取之,
其部将泥熟啜擅自抢夺俘虏,
乙毗咄陆怒,
乙毗咄陆大怒,
斩泥熟啜以徇,
将泥熟啜斩首示众,
众皆愤怒。
众人均满腹怨恨。
泥熟啜部将胡禄屋袭击之,
泥熟啜部将胡禄屋袭击咄陆,
乙毗咄陆众散,
乙毗咄陆的部下纷纷逃散,
走保白水胡城。
退守在白水胡城。
于是弩失毕诸部及乙毗咄陆所部屋利啜等遣使诣阙,
于是弩失毕各部以及乙毗咄陆部下屋利啜等人派使节到大唐,
请废乙毗咄陆,
请求废掉乙毗咄陆,
更立可汗。
重新立一个可汗。
上遣使赍玺书,
太宗派使节带着玺书,
立莫贺咄之子为乙毗射匮可汗。
立莫贺咄的儿子,是为乙毗射匮可汗。
乙毗射匮既立,
乙毗射匮即可汗位后,
悉礼遣乙毗咄陆所留唐使者,
礼待并放回乙毗咄陆所拘留的唐朝使者,
帅所部击乙毗咄陆于白水胡城。
并亲率部队进攻乙毗咄陆于白水胡城。
乙毗咄陆出兵击之,
乙毗咄陆出兵迎击,
乙毗射匮大败。
将乙毗射匮打得大败。
乙毗咄陆遣使招其故部落,
乙毗咄陆派人招募他的旧部落,
故部落皆曰:
他的旧部落都说:
“使我千人战死,
“即使我们一千人战死,
一人独存,
一人生存,
亦不汝从!”
也不会跟从你。”
乙毗咄陆自知不为众所附,
乙毗咄陆自知己不为众人钦服,
乃西奔吐火罗。
便向西投奔吐火罗。
冬,
冬季,
十月,
十月,
丙申,
丙申(十四日),
殿中监郢纵公宇文士及卒。
殿中监、郢纵公宇文士及去世。
上尝止树下,
太宗曾经停靠在一棵树下,
爱之,
很喜欢这棵树,
士及从而誉之不已,
宇文士及在身边也称赞不已,
上正色曰:
太宗正颜厉色道:
“魏徵常劝我远佞人,
“魏徵常常劝朕远离谄谀的小人,
我不知佞人为谁,
朕还不知道是指谁,
意疑是汝,
也怀疑是你,
今果不谬!”
今日一见,果然不错。”
士及叩头谢。
宇文士及磕头谢罪。
上谓侍臣曰:
太宗对身边大臣说:
“薛延陀屈强漠北,
“薛延陀在漠北称雄,
今御之止有二策,
如今制御它有二个办法,
苟非发兵殄灭之,
如果不发兵将其消灭,
则与之婚姻以抚之耳,
就与他们通婚以安抚他们,
二者何从!”
这二个办法执行哪个?”
房玄龄对曰:
房玄龄答道:
“中国新定,
“中国刚刚安定,
兵凶战危,
出兵征战凶多吉少,
臣以为和亲便。”
我认为和亲为上策。”
上曰:”
太宗说:
然。
“很对。
朕为民父母,
朕既为天下百姓的父母,
苟可利之,
如果对百姓有利,
何爱一女!”
何必爱惜一个女儿。”
先是左领军将军契何力母姑臧夫人及弟贺兰州都督沙门皆在凉州,
先前,左领军将军契何力母亲姑臧夫人及他的弟弟贺兰州都督沙门都居住在凉州,
上遣何力归觐,
太宗派契何力回去省亲,
且抚其部落。
并且得便安抚契部落。
时薛延陀方强,
当时薛延陀势力正强大,
契部落皆欲归之,
契部落都想归附薛延陀,
何力大惊曰:
何力十分惊奇地说:
“主上厚恩如是,
“大唐天子待我们如此厚恩,
柰何遽为叛逆!”
为什么还有叛离呢?”
其徒曰:
契部落的人说:
“夫人、都督先已诣彼,
“老夫人及都督此前都已到了薛延陀那里,
若之何不住!”
你何不前往?”
何力曰:
何力说:
“沙门孝于亲,
“沙门孝敬老人家,
我忠于君,
而我要对皇上忠心,
必不汝从。”
坚决不跟你们去。”
其徒执之诣薛延陀,
契人将其捆梆起来送到薛延陀部,
置真珠牙帐前。
扔在真珠可汗牙帐前。
何力箕倨,
何力伸直双腿,
拔佩刀东向大呼曰:
拔出佩刀向东面大声喊道:
“岂有唐烈士而受屈虏庭,
“岂有大唐忠烈之士受你们的污辱,
天地日月,
天日昭昭,
愿知我心!”
望你们知道我的真心。”
因割左耳以誓。
于是将左耳割掉发誓不从。
真珠欲杀之,
真珠可汗想杀死他,
其妻谏而止。
真珠妻子力劝才作罢。
上闻契叛,
太宗听说契何力叛逃,
曰:
说:
“必非何力之意。”
“肯定不是何力的本意。”
左右曰:
身边的人说:
“戎狄气类相亲,
“这些戎狄之族臭味相投,
何力入薛延陀,
何力加盟薛延陀,
如鱼趋水耳。”
如鱼得水。”
上曰:
太宗说:
“不然。
“不对。
何力心如铁石,
何力心如铁石般坚定,
必不叛我。”
肯定不会背叛我。”
会有使者自薛延陀来,
恰巧有使者从薛延陀那里回来,
具言其状,
详悉讲述了真情,
上为之下泣,
太宗听完后落下泪来,
谓左右曰:
对身边的人说:
“何力果如何?”
“何力究竟怎样了?”
即命兵部侍郎崔敦礼持节谕薛延陀,
当即命令兵部侍郎崔敦礼持旌节晓谕薛延陀,
以新兴公主妻之,
将新兴公主嫁给真珠可汗为妻,
以求何力,
以换回契何力,
何力由是得还,
何力因此得以回到朝中,
拜右骁卫大将军。
官拜右骁卫大将军。
十一月,
十一月,
丙辰,
丙辰(初四),
上校猎于武功。
太宗在武功狩猎。
丁巳,
丁巳(初五),
营州都督张俭奏高丽东部大人泉盖苏文弑其王武。
营州都督张俭上奏称高丽东部大人姓泉名叫盖苏文的杀死高丽王高武。
盖苏文凶暴多不法,
盖苏文凶残暴虐,多不守法度,
其王及大臣议诛之。
高丽王和大臣们商议将其处死。
盖苏文密知之,
盖苏文暗中得知消息,
悉集部兵若校阅者,
召集全部兵马装做校阅模样,
并盛陈酒馔于城南,
并且在城南大摆酒宴,
召诸大臣共临视,
召集众位大臣亲往观看,
勒兵尽杀之,
勒令手下士兵将他们全部杀掉,
死者百余人。
共有一百多人。
因驰入宫,
接着冲进王宫,
手弑其王,
亲手杀死高丽王,
断为数段,
腰斩数段,
弃沟中,
扔在水沟中,
立王弟子藏为王;
立高丽王的侄子高藏为王;
自为莫离支,
自封为莫离支,
其官如中国吏部兼兵部尚书也。
其官职便如同我大唐的吏部兼兵部尚书。
于是号令远近,
于是远近都听其号令,
专制国事。
独掌高丽国政。
盖苏文状貌雄伟,
盖苏文身材魁伟,
意气豪逸,
气概豪爽,
身佩五刀,
身上佩带五把短刀,
左右莫敢仰视。
身边的人都不敢抬头看他。
每上下马,
每次上马下马,
常令贵人、武将伏地而履之。
常让贵族、武将伏在地下由他踩着。
出行必整队伍,
出行定要整齐队伍,
前导者长呼,
前导者拉长声呼喊,
则人皆奔迸,
路人急忙奔逃,
不避坑谷,
也不避积水浅坑,
路绝行者,
路上绝少有行人,
国人甚苦之。
高丽国百姓叫苦连天。
壬戌,
壬戌(初十),
上校猎于岐阳,
太宗在岐阳打猎,
因幸庆善宫,
接着临幸庆善宫,
召武功故老宴赐,
召集武功县故老赐予酒宴,
极欢而罢。
尽兴而罢。
庚午,
庚午(十八日),
还京师。
返回长安。
壬申,
壬申(二十日),
上曰:
太宗说:
“朕为兆民之主,
“朕为万民之主,
皆欲使之富贵。
想让百姓们都富贵。
若教以礼义,
如果教给他们礼义,
使之少敬长、妇敬夫,
使他们年少的孝敬年长的,妻子尊敬丈夫,
则皆贵矣。
那就都尊贵了。
轻徭薄敛,
轻徭薄赋,
使之各治生业,
使他们各治产业,
则皆富矣。
那就都富足了。
若家给人足,
如果家给人足,
朕虽不听管弦,
朕即使不听音乐,
乐在其中矣。”
也自然乐在其中了。”
毫州刺史裴行庄奏请伐高丽,
毫州刺史裴行庄上奏疏请求讨伐高丽,
上曰:
太宗说:
“高丽王武职贡不绝,
“高丽国王高武每年贡赋不断,
为贼臣所弑,
被贼臣杀死后,
朕哀之甚深,
朕非常哀痛,
固不忘也。
一直不能忘怀。
但因丧乘乱而取之,
但其新丧国王,乘乱而攻取,
虽得之不贵。
即使得胜也不足为贵,
且山东弊,
而且关东地区民生凋敝,
吾未忍言用兵也。”
朕实在不忍心谈用兵呀。”
高祖之入关也,
当年唐高祖李渊进入关东时,
隋武勇郎将冯党仁弘将兵二千余人归高祖于蒲阪,
隋朝武勇郎将冯人党仁弘率部下二千多人在蒲阪归附高祖皇帝,
从平京城,
并且跟随他平定了京城。
寻除陕州总管,
不久官拜陕州总管,
大军东讨,
唐朝大军讨王世充时,
仁弘转饷不绝,
党仁弘负责转运粮饷,没有断绝,
历南宁、戎、广州都督。
历任南宁州、戎州、广州都督。
弘有材略,
仁弘有才识韬略,
所至著声迹,
所到之处均留有声誉,
上甚器之。
太宗十分器重他。
然性贪,
然而性情贪婪,
罢广州,
被罢免广州都督,
为人所讼,
被人控告,
赃百余万,
贪赃一百多万,
罪当死。
其罪应当处死刑。
上谓侍臣曰:
太宗对身边大臣说:
“吾昨见大理五奏诛仁弘,
“朕昨天看见大理寺五次上奏请求处死仁弘,
哀其白首就戮,
朕可怜他白发苍苍而被处斩,
方晡食,
正吃晚饭,
遂命撤案;
便命令把食案撤掉;
然为之求生理,
然而想为他求条生路,
终不可得。
最终也难以找到理由。
今欲曲法就公等乞之。”
如今只想变通法令请求你们同意免他一死。”
十二月,
十二月,
壬午朔,
壬午朔(初一),
上复召五品已上集太极殿前,
太宗又召见五品以上官员齐集太极殿前,
谓曰:
对他们说:
“法者,
“法令,
人君所受于天,
是君王受命于上天所得,
不可以私而失信。
不可因私情而失信。
今朕私党仁弘而欲赦之,
如今朕偏袒党仁弘想要宽赦他,
是乱其法,
这是淆乱法度,
上负于天。
有负于上天。
欲席藁于南郊,
朕想要在南郊坐在席子上,
日一进蔬食,
每日只进一次素食,
以谢罪于天三日。”
用三天时间向上天谢罪。”
房玄龄等皆曰:
房玄龄等人都劝道:
“生杀之柄,
“生杀的权柄,
人主所得专也,
都掌握在皇上一人手中,
何至自贬责如此!”
何至于如此自我贬损呢?”
上不许,
太宗不答应,
群臣顿首固请于庭,
众位大臣一再磕头请求,
自旦至日昃,
从早晨直到傍晚,
上乃降手诏,自称:
太宗才降下诏书说:
“朕有三罪:
“朕有三项罪过:
知人不明,
识别人而不能明察,
一也;
是一罪;
以私乱法,
因私情淆乱法令,
二也;
是二罪;
善善未赏,
亲近善人而未予赏赐,
恶恶未诛,
讨厌恶人而未予诛罚,
三也。
是三罪。
以公等固谏,
因为你们执意苦谏,
且依来请。”
暂且依说情者。”
于是黜仁弘为庶人,
于是将党仁弘废黜为平民,
徙钦州。
流放到钦州。
癸卯,
癸卯(二十二日),
上幸骊山温汤;
太宗巡幸骊山温泉;
甲辰,
甲辰(二十三日),
猎于骊山。
在骊山打猎。
上登山,
太宗登上骊山,
见围有断处,
看见围墙有断垣处,
顾谓左右曰:
回头对身边人说:
“吾见其不整而不刑,
“我看见没整治的地方不加治理,
则堕军法;
则是在败坏军纪;
刑之,
如果加以整治呢,
则是吾登高临下以求人之过也。”
又象是我居高临下在寻找别人的过失。”
乃托以道险,
于是推托道路险恶,
引辔入谷以避之。
牵马进入山谷以回避此处。
乙巳,
乙巳(二十四日),
还宫。
返回宫中。
刑部以“反逆缘坐律兄弟没官为轻,
刑部认为:“反叛等大罪依连坐法令,兄弟没官为奴处罚太轻,
请改从死。”
请求改为一并处死。”
敕八座议之,
太宗敕令尚书省仆射以及六部尚书共同议定,
议者皆以为“秦、汉、魏、晋之法,
议者都认为:“秦、汉、魏、晋的法律,
反者皆夷三族,
谋反罪都要夷灭三族,
今宜如刑部请为是。”
如今应当改用刑部的请求为是。”
给事中崔仁师驳曰:
给事中崔仁师反驳说:
“古者父子兄弟罪不相及,
“古时候父子兄弟犯罪互不相关,
柰何以亡秦酷法变隆周中典!
为什么要用亡秦的严刑酷法来改变使周朝兴隆的中典呢?
且诛其父子,
而且诛杀其父子,
足累其心,
已经足以累及其心灵,
此而不顾,
这一点都不顾及,
何爱兄弟!”
又如何谈到爱惜他们的兄弟呢?”
上从之。
太宗听从他的意见。
上问侍臣曰:
太宗问身边大臣:
“自古或君乱而臣治,
“自古以来有时是君主昏愦而臣下清明,
或君治而臣乱,
有时又是君主清明而臣下昏乱,
二者孰愈?”
二者之间哪个更厉害些?”
魏徵对曰:
魏徵答道:
“君治则善恶赏罚当,
“君主清明则善恶赏罚得当,
臣安得而乱之!
臣下如何能够作乱!
苟为不治,
如果不清明,
纵暴愎谏,
放纵暴虐刚愎自用,
虽有良臣,
即使有良臣在身旁,
将安所施!”
又有何作为?”
上曰:
太宗说:
“齐文宣得杨遵彦,
“齐文宣帝身边有个杨遵彦,
非君乱而臣治乎?”
难道不是君主昏愦而臣下清明吗?”
对曰:
答道:
“彼才能救亡耳,
“他也只能延缓灭亡而已,
乌足为治哉!”
如何谈得上治理好朝政呢?”
十七年(癸卯、643)
十七年(癸卯,公元643年)
春,
夏季,
正月,
正月,
丙寅,
丙寅(十五日),
上谓群臣曰:
太宗对大臣们说:
“闻外间士人以太子有足疾,
“听说外面士大夫传言承乾太子有脚病行走不便,
魏王颖悟,
魏王李泰聪颖悟性高,
多从游幸,
由于李泰多次跟随朕游幸,
遽生异议,
便突生疑义,
徼幸之徒,
一些别有企图的人,
已有附会者。
已有附会其法的。
太子虽病足,
太子虽然脚有病,
不废步履。
但并不妨碍行走。
且《礼》,
而且依据《礼记》:
嫡子死,
嫡长子死,
立嫡孙。
应立嫡长孙。
太子男已五岁,
承乾的儿子已有五岁,
朕终不以孽代宗,
朕终究不会以庶子取代嫡生子,
启窥窬之源也!”
来开启觊觎皇位的根源。”
郑文贞公魏徵寝疾,
郑文贞公魏徵卧病不起,
上遣使者问讯,
太宗派人前去问讯,
赐以药饵,
赐给他药饵,
相望于道。
送药的人往来不绝。
又遣中郎将李安俨宿其第,
又派中郎将李安俨在魏徵的宅院里留宿,
动静以闻。
一有动静便立即报告。
上复与太子同至其第,
太宗又和太子一同到其住处,
指衡山公主欲以妻其子叔玉。
指着衡山公主,想要将她嫁给魏徵的儿子魏叔玉。
戊辰 ,
戊辰(十七日),
徵薨,
魏徵去世,
命百官九品以上皆赴丧,
太宗命九品以上文武百官均去奔丧,
给羽葆鼓吹,
赐给手持羽葆的仪仗队和吹鼓手,
陪葬昭陵。
陪葬在昭陵。
其妻裴氏曰:
魏徵的妻子说:
“徵平生俭素,
“魏徵平时生活检朴,
今葬以一品羽仪,
如今用鸟羽装饰旌旗,用一品官的礼仪安葬,
非亡者之志。”
这并不是死者的愿望。”
悉辞不受,
全都推辞不受,
以布车载柩而葬。
仅用布罩上车子载着棺材安葬。
上登苑西楼,
太宗登上禁苑西楼,
望哭尽哀。
望着魏徵灵车痛哭,非常悲哀。
上自制碑文,
太宗亲自撰写碑文,
并为书石。
并且书写墓碑。
上思徵不已,
太宗不停地思念魏徵,
谓侍臣曰:
对身边的大臣说:
“人以铜为镜,
“人们用铜做成镜子,
可以正衣冠,
可以用来整齐衣帽,
以古为镜,
将历史做为镜子,
可以见兴替,
可以观察到历朝的兴衰隆替,
以人为镜,
将人比做一面镜子,
可以知得失;
可以确知自己行为的得失。
魏徵没,
魏徵死去了,
朕亡一镜矣!”
朕失去了一面绝好的镜子。”
雩尉游文芝告代州都督刘兰成谋反,
雩尉游文芝上告代州都督刘兰成谋反,
戊申,
戊申(疑误),
兰成坐腰斩。
刘兰成被处以腰斩。
右武候将军丘行恭探兰成心肝食之;
右武候将军丘行恭取出刘兰成的心、肝吃掉;
上闻而让之曰:
太宗听说后责备他说:
“兰成谋反,
“兰成谋反,
国有常刑,
国家有规定的刑罚,
何至如此!
何至于如此!
若以为忠孝,
如果以此来表示忠孝,
则太子诸王先食之矣,
则应该是太子和诸亲王先吃,
岂至卿邪!”
岂能轮到你呢?”
行恭惭而拜谢。
丘行恭惭愧,磕头谢罪。
二月,
二月,
壬午,
壬午(初二),
上问谏议大夫褚遂良曰:
太宗问谏议大夫褚遂良:
“舜造漆器,
“舜帝制造漆器,
谏者十余人。
谏阻的有十多个人。
此何足谏?”
这有什么值得进谏的?”
对曰:
答道:
“奢侈者,
“穷奢极欲,
危亡之本;
是造成危亡的根源;
漆器不已,
漆器不能满足了,
将以金玉为之。
便会进一步用金玉。
忠臣爱君,
忠臣敬爱君主,
必防其渐,
定要防微杜渐,
若祸乱已成,
如果祸乱已经形成,
无所复谏矣。”
就用不着再去行谏了。”
上曰:
太宗说:
“然。
“是这样。
朕有过,
朕一有过失,
卿亦当谏其渐。
你也应当谏于初发时。
朕见前世帝王拒谏者,
朕观察前代拒谏的帝王,
多云‘业已为之’,
多说‘已经那样做了’,
或云‘业已许之’,
或说‘已经应允的事’,
终不为改。
最终不加改悔,
如此,
这样一来,
欲无危亡,
想要不出现危亡,
得乎!”
能做得到吗?”
时皇子为都督、刺史者多幼稚,
当时做都督、刺史的皇子们大多年纪幼小,
遂良上疏,以为:
褚遂良上书道:
“汉宣帝云:
“汉宣帝曾说:
‘与我共治天下者,
‘与我共同治理天下的,
其惟良二千石乎!
就是那些称职的郡守啊!
’今皇子幼稚,
’如今皇子们年幼,
未知从政,
还不知道如何从政,
不若且留京师,
不如暂且将他们留在长安,
教以经术,
教他们治国方略,
俟其长而遣之。”
等到长大以后再派到各地。”
上以为然。
太宗认为很有道理。
壬辰,
壬辰(十二月),
以太子詹事张亮为洛州都督。
任命太子詹事张亮为洛州都督。
侯君集自以有功而下吏,
侯君集自以为有功而被拿到职司衙门,
怨望有异志。
内心怨恨而产生反叛之心。
亮出为洛州,
张亮出任洛州,
君集激之曰:
侯君集刺激他说:
“何人相排?”
“什么人排挤你?”
亮曰:
张亮说:
“非公而谁!”
“不是你又是谁呢?”
君集曰:
侯君集说:
“我平一国来,
“我刚刚平定一国归来,
逢嗔如屋大,
即遭圣上嗔怪如铺天盖地一般,
安能仰排!”
怎么还能排挤你呢?”
因攘袂曰:
因而挽起袖子说道:
“郁郁殊不聊生!
“整天郁闷过不下去了,
公能反乎?
你能造反吗?
与公反!”
我与你一同反!”
亮密以闻。
张亮密报给太宗。
上曰:
太宗说:
“卿与君集皆功臣,
“你与侯君集都是朝廷的功臣,
语是旁无他人,
说话时身旁没有别人,
若下吏,
如果审讯他,
君集必不服。
君集必然不服。
如此,
那样,
事未可知,
事情就不一定能弄清楚,
卿且勿言。”
你暂且不要说出去。”
待君集如故。
太宗仍象以前那样待侯君集。
州都督尉迟敬德表乞骸骨;
州都督尉迟敬德上表请求告老还乡;
乙巳,
乙巳(二十五日),
以敬德为开府议同三司,
朝廷任命敬德为开府仪同三司,
五日一参。
五天一上朝。
丁未,
丁未(二十七日),
上曰:
太宗说:
“人主惟有一心,
“君主只有一颗心,
而攻之者甚众。
而攻心的却有很多人。
或以勇力,
有的以勇武力量,
或以辩口,
有的只凭口才,
或以谄谀,
有的以谄谀逢迎,
或以奸诈,
有的以奸诈邪恶,
或以嗜欲,
有的以嗜好欲望,
辐凑攻之,
各类人凑在一起,
各求自售,
各自兜售自己的一套,
以取宠禄。
以图取得恩宠。
人主少懈,
君主稍有松懈,
而受其一,
而接受其中的一类人,
则危亡随之,
则危亡随之而来,
此其所以难也。”
这便是君主行事之难呐!”
戊申,
戊申(二十八日),
上命图画功臣赵公长孙无忌、赵郡元王孝恭、莱成公杜如晦、郑文贞公魏徵、梁公房玄龄、申公高士廉、鄂公尉迟敬德、卫公李靖、宋公萧、褒忠壮公段志玄、夔公刘弘基、蒋忠公屈突通、郧节公殷开山、谯襄公柴绍、邳襄公长孙顺德、郧公张亮、陈公侯君集、郯襄公张公谨、卢公程知节、永兴文懿公虞世南、渝襄公刘政会、莒公唐俭、英公李世、胡壮公秦叔宝等于凌烟阁。
太宗命人在凌烟阁画上朝廷的大功臣。他们是:赵公长孙无忌、赵郡元王李孝恭、莱成公杜如晦、郑文贞公魏徵、梁公房玄龄、��公高士廉、鄂公尉迟敬德、卫公李靖、宋公萧、褒忠壮公段志玄、夔公刘弘基、蒋忠公屈突通、郧节公殷开山、谯襄公柴绍、邳襄公长孙顺德、勋公张亮、陈公侯君集、郯襄公张公谨、卢公程知节、永兴文懿公虞世南、渝襄公刘政会、莒公唐俭、英公李世、胡壮公秦叔宝等二十四人。
齐王叛乱与后续处置
齐州都督齐王,
齐州都督齐王李,
性轻躁,
性情轻狂急躁,
其舅尚乘直长阴弘智说之曰:
他的舅舅、尚乘局直长阴弘智劝他说:
“王兄弟既多,
“您的兄弟较多,
陛下千秋万岁后,
陛下一旦驾崩,
宜得壮士以自卫。”
您应当召募壮士来自我保护。”
以为然。
李深以为是。
弘智因荐妻兄燕弘信,
弘智进而荐举妻兄燕弘信,
悦之,
李很喜欢他,
厚赐金玉,
赏赐很多金玉,
使阴募死士。
让他暗中召募壮士。
上选刚直之士以辅诸王,
太宗挑选刚直的人来辅佐众位亲王,
为长史、司马,
做长史和司马,
诸王有过以闻。
诸亲王如有过失即禀报太宗。
昵近群小,
李亲近小人,
好畋猎,
又喜好打猎,
长史权万纪骤谏,
长史权万纪直言切谏,
不听。
不听其言。
壮士昝君、梁猛彪得幸于,
壮士昝君、梁猛彪得到李的宠幸,
万纪皆劾逐之,
权万纪弹劾他们,并将他们赶走,
潜召还,
李又暗中将他们召回,
宠之逾厚。
更加宠幸。
上数以书切责,
太宗多次寄书责备李,
万纪恐并获罪,
权万纪担心会与李一同获罪,
谓曰:
便对李说:
“王审能自新,
“亲王如果确实能悔过自新,
万纪请入朝言之。”
我就请求到朝廷为您言明其事。”
乃条过失,
于是条陈李的过失,
迫令表首,
逼迫他上表自首,
惧而从之。
李内心恐惧便应允。
万纪至京师,
权万纪到了长安,
言必能悛改。
对太宗说李肯定能改过自新。
上甚喜,
太宗大为高兴,
勉万纪,
嘉勉权万纪,
而数前过,
而数落李以前的过失,
以敕书戒之。
手书敕文告诫他。
闻之,
李听说此事后,
大怒曰:
勃然大怒,说:
“长史卖我!
“权长史出卖我!
戏我而自以为功,
劝我悔改而却自己居功,
必杀之。”
我一定要杀了他。”
上以校尉京兆韦文振谨直,
太宗认为校尉、京兆人韦文振谨慎正直,
用为府典军,
任用为齐王府典军,
文振数谏,
韦文振多次进谏,
亦恶之。
李也讨厌他。
万纪性褊,
权万纪性情偏狭,
专以刻急拘持,
专以刻薄约束李,
城门外不听出,
城门外都不让他出去,
悉解纵鹰犬,
将鹰犬等放掉,
斥君谟、猛彪不得见。
又斥责昝君、梁猛彪不让他们见李。
会万纪宅中有块夜落,
恰巧权万纪宅院夜里落下土块,
万纪以为君、猛彪谋杀己,
权万纪认为君、猛彪二人想谋害自己,
悉收系,
便将他们拿入狱中,
发驿以闻,
急发驿传文书上报太宗,
并劾与同为非者数十人。
并弹劾李一同为非作歹的几十人。
上遣刑部尚书刘德威往按之,
太宗派部尚书刘德威前往按察,
事颇有验,
上告事多有验证,
诏与万纪俱入朝。
太宗下诏令李与权万纪一同入朝。
既积忿,
李对权万纪积怨较深,
遂与燕弘信兄弘亮等谋杀万纪。
便和燕弘信的哥哥燕弘亮等密谋杀掉权万纪。
万纪奉诏先行,
权万纪奉诏令先行一步,
遣弘亮等二十余骑追射杀之。
李派燕弘亮等二十多人乘马追上,将权万纪射死。
党共逼韦文振欲与同谋,
李同党一起逼迫韦文振让他与他们合谋,
文振不从,
韦文振不从命,
驰走数里,追及,
骑马逃奔几里地,
杀之。
被追上杀死。
寮属股栗,
其他僚属十分害怕,
稽首伏地,
爬在地下磕头,
莫敢仰视。
不敢仰视。
因私署上柱国、开府等官,
李进而私自署为上柱国、开府等官职,
开库物行赏,
大开府库物品行赏,
驱民入城,
又将百姓赶到城内,
缮甲兵楼堞,
全副武装、修缮兵器、城楼,
置拓东王、拓西王等官。
并设置拓东王、拓西王等官职。
吏民弃妻子夜缒出亡者相继,
官吏百姓抛弃妻子儿女相继在夜间吊下绳索出城墙外逃,
不能禁。
李不能禁止。
三月,
三月,
丙辰,
丙辰(初六),
诏兵部尚书李世等发怀��洛、汴、宋、潞、滑、济、郓、海九州兵讨之。
太宗诏令兵部尚书李世等人征发怀、洛、汴、宋、潞、滑、济、郓、海九州兵马讨伐李。
上赐手敕曰:
太宗赐给李手书敕文说:
“吾常戒汝勿近小人。
“我经常告诫你不要亲近小人,
正为此耳。”
正是为此呀!”
召燕弘亮等五人宿于卧内,
李召燕弘亮等五人住在卧室内,
馀党分统士众,
其他同党分别统领士兵,
巡城自守。
巡守城墙自我防御。
每夜与弘亮等对妃宴饮,
李每天夜晚与燕弘亮等人对着妃子饮酒,
以为得志;
得意洋洋;
戏笑之际,
谈笑之际,
语及官军,
说到官府军队,
弘亮等曰:
弘亮等说:
“王不须忧!
“大王不必忧虑。
弘亮等右手持酒卮,
弘亮等右手端着酒怀,
左手为王挥刀拂之!”
左手为王挥刀击退他们!”
喜,
李非常高兴,
以为信然。
以为确实能这样。
传檄诸县,
又传布檄文到所属各县,
皆莫肯从。
但各县都不肯追从造反。
时李世兵未至,
当时李世的兵马还未到,
而青、淄等数州兵已集其境。
而青、淄等几州的兵众已聚集在齐州边境地带。
齐府兵曹杜行敏等阴谋执,
齐王府兵曹杜行敏等人暗中谋划要抓住李,
左右及吏民非同谋者无不响应。
李身边的人及官吏百姓中非其死党者都群起响应。
庚申,
庚申(初十),
夜,
夜间,
四面鼓噪,
四面击鼓呼叫,
声闻数十里。
声闻达数十里。
党有居外者,
李同伙有居住在外面的,
众皆攒刃杀之。
众人挥刀将他们杀死。
问何声,
李问这是什么声音,
左右绐云:
身边的人欺骗他说:
“英公统飞骑已登城矣。”
“英公李世统率飞骑兵已经登上城墙了。”
行敏分兵凿垣而入,
杜行敏分兵几路凿开城垣而入城,
与弘亮等被甲执兵入室,
李与燕弘亮等披甲胄持兵器进入宫室内,
闭扉拒战,
关上门户抵抗,
行敏等千余人围之,
杜行敏等一千多人围攻,
自旦至日中,
自早晨到中午,
不克。
久攻不下。
行敏谓曰:
杜行敏对李说:
“王昔为帝子,
“大王从前为皇帝的儿子,
今乃国贼,
如今乃是国贼,
不速降,
如不立即投降,
立为煨烬矣。”
将要被烧成灰烬了。”
因命积薪欲焚之,
于是命令士兵堆积柴草想要焚烧李藏身的房子。
自牖间谓行敏曰:
李从窗户里对杜行敏说:
“即启扉,
“我立刻开门,
独虑燕弘亮兄弟死耳。”
只是担心燕弘亮兄弟必死无疑。”
行敏曰:
杜行敏说:
“必相全。”
“一定会保全他们的性命。”
等乃出。
李等人听此言便走出来。
或抉弘亮目,
有人挖下燕弘亮的眼睛,
投睛于地,
扔在地上,
余皆折其股而杀之。
其余的人则打折他的四肢,最后将他杀死。
执出牙前示吏民,
又将李捆绑起来带出衙署前示众,
还,
然后送回去,
锁之于东厢。
关押在东厢。
齐州悉平。
齐州全部平定。
乙丑,
乙丑(十五日),
敕李世等罢兵。
太宗敕令李世等收兵。
至京师,
李被押解到长安,
赐死于内侍省,
赐死在内侍省,
同党诛者四十四人,
同党被诛的有四十四人,
余皆不问。
其余的人都不追究。
之初反也,
李当初谋反时,
齐州人罗石头面数其罪,
齐州人罗石头曾当面数落其罪行,
援枪前,
并抢枪在手,
欲刺之,
上去想要刺杀李,
为燕弘亮所杀。
被燕弘亮杀死。
引骑击高村,
李带领几名骑兵袭扰高村,
村人高君状遥责曰:
村里人高君状站在远处责备他说:
“主上提三尺剑取天下,
“当今皇上手提三尺剑打下江山,
亿兆蒙德,
百姓们承蒙恩德,
仰之如天。
如对上天一般景仰。
王忽驱城中数百人欲为逆乱以犯君父,
你忽然驱使城内数百人想要作乱以冒犯你的父王,
无异一手摇泰山,
这与用一只手摇撼泰山有什么不同,
何不自量之甚也!”
你怎么能如此不自量力呢?”
纵击,
李纵马出击,
虏之,
将其擒获,
惭不能杀。
终因惭愧而没有杀他。
敕赠石头毫州刺史。
太宗敕令追赠罗石头为毫州刺史。
以君状为榆社令,
又任命高君状为榆社县令,
以杜行敏为巴州刺史,
杜行敏为巴州刺史,
封南阳郡公;
封为南阳郡公;
其同谋执者官赏有差。
合伙抓住李者都有不同的升官或赏赐。
上检家文疏,
太宗检核李家中文章奏疏,
得记室城孙处约谏书,
得到记室城人孙处约的谏书,
嗟赏之,
颇为赞赏,
累迁中书舍人。
几次升迁他官至中书舍人。
庚午,
庚午(二十日),
赠权万纪齐州都督,
追赠权万纪为齐州都督,
赐爵武都郡公,
赐爵位武都郡公,
谥曰敬;
谥号为敬;
韦文振左武卫将军,
韦文振为左武卫将军,
赐爵襄阳县公。
赐爵襄阳县公。
初,
起初,
太子承乾喜声色及畋猎,
太子李承乾贪恋声色及打猎,
所为奢靡,
极为奢侈,
畏上知之,
害怕被太宗皇帝知道,
对宫臣常论忠孝,
便对东宫臣僚时常谈论忠孝,
或至于涕泣,
有时甚至还要流泪,
退归宫中,
回到东宫,
则与群小相亵狎。
则与一群小人戏耍狎玩。
宫臣有欲谏者,
宫中臣僚有人想要劝谏,
太子先揣知其意,
太子先揣摸出他的意思,
辄迎拜,
然后迎上前去行礼,面色凝重,
敛容危坐,
正襟危坐,
引咎自责,
引咎自责,
言辞辩给,
言辞颇多狡辩,
宫臣拜答不暇。
进谏的臣僚急忙拜答,无暇再行劝。
宫省秘密,
东宫内部的秘密,
外人莫知,
外面人无法得知,
故时论初皆称贤。
所以当时议论起来颇多称赞之词。
太子作八尺铜炉,六隔大鼎,
太子制作八尺高的铜炉和六隔大鼎,
募亡奴盗民间马牛,
召募一些逃亡官奴偷盗民间的牛马,
亲临烹煮,
亲自烹煮,
与所幸厮役共食之。
与宠幸的仆人们一同吃掉。
又好效突厥语及其服饰,
又喜欢学说突厥语和穿戴其服饰,
选左右貌类突厥者五人为一落,
挑选身边容貌像突厥人的分五人为一落,
辫发羊裘而牧羊,
梳上辫子穿上羊皮衣赶着羊,
作五狼头及幡旗,
又制作五个狼头旗及长条旗,
设穹庐,
设立突厥人住的穹庐,
太子自处其中,
太子自己身处其中,
敛羊而烹之,
逮住羊烹煮,
抽佩刀割肉相啖。
抽出佩刀割羊肉吃。
又尝谓左右曰:
又曾对身边的人说:
“我试作可汗死,
“我试着假装可汗死了,
汝曹效其丧仪。”
你们众人模仿他们的丧礼。”
因僵卧于地,
于是僵卧在地上,
众悉号哭,
众人都号啕大哭,
跨马环走,
跨上马环绕着他的身体,
临其身,
又贴近他的身体,
面。
用刀划他的脸。
良久,
过了很久,
太子起,
太子突然坐起,
曰:
说道:
“一朝有天下,
“我一旦拥有天下,
当帅数万骑猎于金城西,
当亲率数万骑兵狩猎于金城西面,
然后解发为突厥,
然后解开头发做突厥人,
委身思摩,
委身于思摩,
若当一设,
如果担当典兵将领,
不居人后矣。”
不会甘居人后。”
左庶子于志宁、右庶子孔颖达数谏太子,
左庶子于志宁、右庶子孔颖达多次劝谏太子,
上嘉之,
太宗赞许他们,
赐二人金帛以风励太子,
赐给二人金银财物以讽谕激励太子,
仍迁志宁为詹事。
并且改任于志宁为太子詹事。
志宁与左庶子张玄素数上书切谏,
于志宁与左庶子张玄素多次上书直谏,
太子阴使人杀之,
太子暗中派人杀他们,
不果。
没有成功。
汉王元昌所为多不法,
汉王李元昌常做不法之事,
上数谴责之,
受太宗多次责怪,
由是怨望。
从此心中怨恨。
太子与之亲善,
太子和他关系密切,
朝夕同游戏,
朝夕相处游玩,
分左右为二队,
分身边的人为二队,
太子与元昌各统其一,
太子与李元昌各统领其中一队,
被毡甲,
身披毛毡甲胄,
操竹,
手拿竹制长矛,
布陈大呼交战,
摆下战阵大声呼喊着交战,
击刺流血,
击刺流血,
以为娱乐。
做为娱乐。
有不用命者,
有不听命令的,
披树之,
吊在树上抽打,
至有死者。
甚至有人被打死。
且曰:
太子还说:
“使我今日作天子,
“假如我今天做大唐天子,
明日于苑中置万人营,
明天就在禁苑中设置万人营房,
与汉王分将,
与汉王分别统领,
观其战斗,
观看他们厮杀,
岂不乐哉!”
岂不痛快!”
又曰:
又说:
“我为天子,
“我要是做天子,
极情纵欲,
必然任情纵欲,
有谏者辄杀之,
有劝谏者一律杀掉。
不过杀数百人,
也不过杀几百人,
众自定矣。”
众人便会自守安定了。”
魏王泰多艺能,
魏王李泰多才多艺,
有宠于上,
得到太宗宠爱,
见太子有足疾,
他看见太子有脚病,
潜有夺嫡之志,
便暗地里产生夺嫡而立的想法,
折节下士以求声誉。
于是折节礼贤下士而捞取名声。
上命黄门侍郎韦挺摄泰府事,
太宗让黄门侍郎韦挺管理魏王府中事务,
后命工部尚书杜楚客代之,
后来又命工部尚书杜楚客取而代之,
二人俱为泰要结朝士。
二人都为李泰联络朝中大臣。
楚客或怀金以赂权贵,
杜楚客有时怀揣黄金以贿赂权贵,
因说以魏王聪明,
对他们说魏王如何聪明,
宜为上嗣;
应当立为太子;
文武之臣,
文武大臣,
各有附托,
各有所托,
潜为朋党。
暗中结为朋党。
太子畏其逼,
太子害怕李泰威胁自己的位置,
遣人诈为泰府典签上封事,
便派人诈称为魏王府典签上书言事,
其中皆言泰罪恶,
都拆说李泰的罪过,
敕捕之,
太宗敕令逮捕这些告状人,
不获。
查无所获。
太子私幸太常乐童称心,
太子私下宠幸太常寺的乐童称心,
与同卧起。
与他同吃同住。
道士秦英、韦灵符挟左道,
道士秦英、韦灵符以妖法道术,
得幸太子。
得以亲幸太子。
上闻之,
太宗听说后,
大怒,
勃然大怒,
悉收称心等杀之,
将称心等人全抓起来杀掉,
连坐死者数人,
连坐被斩首有数人,
诮让太子甚至。
太宗并对太子大加斥责。
太子意泰告之,
太子认为是李泰告发的,
怨怒愈甚,
怨恨更深,
思念称心不已,
不停地思念称心,
于宫中构室,
在东宫中特筑一小屋,
立其像,
立称心的像,
朝夕奠祭,
早晚祭奠,
徘徊流涕。
徘徊在室内,痛哭流涕。
又于苑中作冢,
又在宫苑内堆成一个小坟,
私赠官树碑。
私下赠予称心官爵树立石碑。
上意浸不怿,
太宗越来越不喜欢太子,
太子亦知之,
太子也知道,
称疾不朝谒者动涉数月;
动辄几个月称病不去朝见;
阴养刺客纥干承基等及壮士百馀人,
暗中豢养刺客纥干承基等人及一百多名壮士,
谋杀魏王泰。
想要杀掉魏王李泰。
吏部尚书侯君集之婿贺兰楚石为东宫千牛,
吏部尚书侯君集的女婿贺兰楚石为东宫府千牛,
太子知君集怨望,
太子知道侯君集一直有积怨,
数令楚石引君集入东宫,
便多次让贺兰楚石带引侯君集到东宫,
问以自安之术,
向他询问自我保全的策略,
君集以太子暗劣,
侯君集认为太子愚昧低能,
欲乘衅图之,
便想乘机利用他,
因劝之反,
于是劝太子谋反,
举手谓太子曰:
他举起手来对太子说:
“此好手,
“这一双好手,
当为殿下用之。”
当为殿下使用。”
又曰:
又说:
“魏王为上所爱,
“魏王受皇上宠爱,
恐殿下有庶人勇之祸,
我担心殿下会有隋太子杨勇被免为平民的灾祸,
若有敕召,
如有敕令宣召进宫,
宜密为之备。”
应当秘密加以防备。”
太子大然之。
太子大为赞同这种议论,
太子厚赂君集及左屯卫中郎将顿丘李安俨,
用重礼贿赂侯君集以及左屯卫中郎将、顿兵人李安俨,
使上意,
让他们刺探太宗的心思,
动静相语。
一有动静便告诉他。
安俨先事隐太子,
李安俨先前侍奉隐太子李建成,
隐太子败,
李建成败亡后,
安俨为之力战,
李安俨为李建成拼死搏斗,
上以为忠,
太宗认为他忠诚,
故亲任之,
所以特别信任他,
使典宿卫。
让他掌管宿卫。
安俨深自托于太子。
李安俨便将身家性命寄托在太子身上。
汉王元昌亦劝太子反,
汉王李元昌也劝说太子谋反,
且曰:
还说道:
“比见上侧有美人,
“近来看见皇上身旁有一个美人,
善弹琵琶,
善于弹奏琵琶,
事成,
事成之后,
愿以垂赐。”
希望将美人赐给我。”
太子许之。
太子应允。
洋州刺史开化公赵节,
洋州刺史、开化公赵节,
慈景之子也,
是赵慈景的儿子,
母曰长广公主,
母亲是高祖女儿长广公主;
驸马都尉杜荷,
驸马都尉杜荷,
如晦之子也,
是杜如晦的儿子,
尚城阳公主,
娶城阳公主为妻,
皆为太子所亲昵,
二人均被太子所亲昵,
预其反谋。
参与了谋反事宜。
凡同谋者皆割臂,
凡是同谋者都要割开手臂,
以帛拭血,
用帛擦血,
烧灰和酒饮之,
烧灰混在酒中喝掉,
誓同生死,
发誓同生死共患难,
潜谋引兵入西宫。
暗中谋划率领兵马进入西宫。
杜荷谓太子曰:
杜荷对太子说:
“天文有变,
“天象有变化,
当速发以应之,
应当迅即发兵以应天象,
殿下但称暴疾危笃,
殿下只需称得暴病十分危险,
主上必亲临视,
皇上必然会亲自来探视,
因兹可以得志。”
乘此机会可以得手。”
太子闻齐王反于齐州,
太子听说齐王李在齐州谋反,
谓纥干承基等曰:
对纥干承基等人说:
“我宫西墙,
“我住的东宫西墙,
去大内正可二十步耳,
离皇上住的大内正好二十步左右,
与卿为大事,
与你们谋划大事,
岂比齐王乎!”
岂是齐王所能比的!”
会治反事,
正赶上处理李谋反的事,
连承基,
牵连到纥干承基,
承基坐系大理狱,
纥干承基因此被关押在大理寺牢狱中,按其罪行,
当死。
应当处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