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祖神尧大圣光孝皇帝上之中武德元年(戊寅、618)
唐纪二唐高祖武德元年(戊寅,公元618年)
薛举势力衰亡与李轨归附
八月,
八月,
薛举遣其子仁果进围宁州,
薛举派他的儿子薛仁果进军围攻宁州,
刺史胡演击却之。
唐宁州刺史胡演击退了薛仁果。
郝瑗言于举曰:
郝瑗对薛举说:
“今唐兵新破,
“现在唐兵刚刚战败,
关中骚动,
关中骚动不安,
宜乘胜直取长安。”
应当乘胜直接攻取长安。”
举然之,
薛举同意他的意见,
会有疾而止。
恰巧生了病没有实行。
辛巳,
辛巳(初九),
举卒。
薛举去世。
太子仁果立,
太子薛仁果继位,
居于折城,
居住在折城,
谥举为武帝。
追谥薛举为武帝。
上欲与李轨共图秦、陇,
唐高祖打算和李轨共同谋取秦、陇的薛举父子,
遣使潜诣凉州,
派使节秘密地到凉州,
招抚之,
招抚李轨,
与之书,
致李轨的书信,
谓之从弟。
称李轨为堂弟。
轨大喜,
李轨非常高兴,
遣其弟懋入贡。
派遣弟弟李懋入贡于唐。
上以懋为大将军,
高祖任命李懋为大将军,
命鸿胪少卿张俟德册拜轨为凉州总管,
命鸿胪少卿张俟德册拜李轨为凉州总管,
封凉王。
封为凉王。
初,
当初,
朝廷以安阳令吕珉为相州刺史,
朝廷任命安阳令吕珉为相州刺史,
更以相州刺史王德仁为岩州刺史。
改任相州刺史王德仁为岩州刺史。
德仁由是怨愤,
王德仁因为此事愤恨不平,
甲申,
甲申(十二日),
诱山东大使宇文明达入林虑山而杀之,
引诱山东大使宇文明达进林虑山并杀了他,
叛归王世充。
叛唐归附了王世充。
己丑,
己丑(十七日),
以秦王世民为元帅,
任命秦王李世民为元帅,
击薛仁果。
攻打薛仁果。
丁酉,
丁酉(二十五日),
临洮等四郡来降。
临洮等四郡前来降唐。
隋江都太守陈棱求得炀帝之柩,
隋江都太守陈棱寻找到隋炀帝的灵柩,
取宇文化及所留辇辂鼓吹,
用宇文化及留下的车驾鼓吹,
粗备天子仪卫,
大体备齐了天子所用的仪仗,
改葬于江都宫西吴公台下,
将炀帝改葬在江都宫西面的吴公台下。
其王公以下,
当时遇难的王公以下大臣,
皆列瘗于帝茔之侧。
都依次埋葬在炀帝坟茔的两侧。
宇文化及之发江都也,
宇文化及从江都出发时,
以杜伏威为历阳太守;
以杜伏威为历阳太守;
伏威不受,
杜伏威没有接受他的任命,
仍上表于隋,
仍然向隋上表称臣,
皇泰主拜伏威为东道大总管,
皇泰主拜杜伏威为东道大总管,
封楚王。
封楚王。
沈法兴亦上表于皇泰主,
沈法兴也向皇泰主上表,
自称大司马、录尚书事、天门公,
自称大司马、录尚书事、天门公,
承制置百官,
承圣旨设置百官,
以陈杲仁为司徒,
以陈杲仁为司徒,
孙士汉为司空,
孙士汉为司空,
蒋元超为左仆射,
蒋元超为左仆射,
殷芊为左丞,
殷芊为左丞,
徐令言为右丞,
徐令言为右丞,
刘子翼为选部侍郎,
刘子翼为选部侍郎,
李百药为府掾。百药,
李百药为府掾。
德林之子也。
李百药是李德林的儿子。
九月,
九月,
隋襄国通守陈君宾来降,
隋襄国通守陈君宾前来投降,
拜邢州刺史。
官拜邢州刺史。
君宾,伯山之子也。
君宾是陈伯山的儿子。
虞州刺史韦义节攻隋河东通守尧君素,
唐虞州刺史韦义节攻打隋河东通守尧君素,
久不下,
很久未能攻下,
军数不利;
军队好几次陷于不利形势;
壬子,
壬子(初十),
以工部尚书独孤怀恩代之。
命工部尚书独孤怀恩替代韦义节。
李密治军失策与洛口仓事件
初,
当初,
李密既杀翟让,
李密杀了翟让后,
颇自骄矜,
很有点骄矜,
不恤士众;
不体恤广大士卒;
仓粟虽多,
虽然仓库里的粮食很多,
无府库钱帛,
但是没有钱币布帛,
战士有功,
战士立了功,
无以为赏;
没有东西可以用来行赏;
又厚抚初附之人,
对新来归附的人又极其优待,
众心颇怨。
广大士卒心里很不满。
徐世尝因宴会刺讥其短;
徐世曾趁宴会讽刺他的短处,
密不怿,
李密不高兴,
使世出镇黎阳,
让徐世去镇守黎阳,
虽名委任,
名义上是委以重任,
实亦疏之。
实际上是疏远他。
密开洛口仓散米,
李密打开洛口仓分发粮食,
无防守典当者,
没有防守和主管的人,
又无文券,
又没有凭证,
取之者随意多少;
取米的人随便取多少;
或离仓之后,
有的人离开粮仓后,
力不能致,
拿不动,
委弃衢路,
丢散在街道上,
自仓城至郭门,
从仓城到外城门,
米厚数寸,
路上的米有几寸厚,
为车马所践;
被车马践踏;
群盗来就食者并家属近百万口,
前来这儿要粮吃的各路盗贼及其家属有近百万人,
无瓮盎,
没有容器,
织荆筐淘米,
就用荆条编筐淘米,
洛水两岸十里之间,
洛水两岸十里范围内,
望之皆如白沙。
看上去象蒙上一层白沙。
密喜,
李密很高兴,
谓贾闰甫曰:
对贾闰甫说:
“此可谓足食矣!”
“这可以称得上是足食了!”
闰甫对曰:
贾闰甫回答:
“国以民为本,
“国家的根本是老百姓,
民以食为天。
老百姓生存靠的是粮食。
今民所以襁负如流而至者,
现在老百姓所以背着扛着像潮水一样涌来,
以所天在此故也。
是因为他们赖以生存的东西在这里的缘故。
而有司曾无爱吝,
而有关官署却毫不爱惜,
屑越如此,
这样糟踏,
窃恐一旦米尽民散,
我恐怕一旦没有米了百姓也就走散了,
明公孰与成大业哉!”
明公您又靠什么来完成大业呢?”
密谢之,
李密感谢他的这番话,
即以闰甫判司仓参军事。
就任命闰甫为判司仓参军事。
密以东都兵数败微弱,
李密因为东都的军队几次打败仗,力量微弱,
而将相自相屠灭,
而且将相之间自相残杀,
谓旦夕可平;
认为短期内就可以平东都;
王世充既专大权,
王世充专擅大权之后,
厚赏将士,
重赏将士,
缮治器械,
修治器械,
亦阴图取密。
也在暗中准备谋取李密。
时隋军乏食,
当时隋朝的军队缺粮,
而密军少衣,
而李密的部队少衣,
世充请交易,
王世充请求相互交换,
密难之;
李密感到为难,
长史邴元真等各求私利,
长史邴元真等人各自谋求私利,
劝密许之。
劝李密答应交换。
先是,东都人归密者,日以百数;
原来东都每天有几百人归顺李密,
既得食,
得到粮食之后,
降者益少,
投降的人越来越少,
密悔而止。
李密后悔,停止了交换。
偃师之战与李密溃败
密破宇文化及还,
李密打败宇文化及回师,
其劲卒良马多死,
丧失了很多精兵好马,
士卒疲病。
士兵也疲劳,生了病。
世充欲乘其弊击之,
王世充准备乘李密军队疲困进攻,
恐人心不壹,
又怕大家不一条心,
乃诈称左军卫士张永通三梦周公,
于是谎称左军卫士张永通三次梦到周公,
令宣意于世充,
让他转告王世充,
当勒兵相助击贼;
应该统帅军队互相协助打击敌人。
乃为周公立庙,
于是建周公庙,
每出兵,
每次出军作战,
辄先祈祷。
都先祈祷。
世充令巫宣言周公欲令仆射急讨李密,
王世充命巫者宣称周公准备命仆射迅速讨伐李密,
当有大功,
肯定会立大功,
不即兵皆疫死。
否则士兵都会染上疾病死去。
世充兵多楚人,
王世充的士兵很多是楚人,
信妖言,
相信这种妖言,
皆请战。
都请求出战。
世充简练锐得二万余人,
王世充挑出二万多精锐,
马二千余匹。
马二千多匹。
壬子,
壬子(初十),
出师击密,
出兵攻打李密,
旗幡之上皆书永通字,
旗帜上都写上“永通”的字,
军容甚盛。
军容很强大。
癸丑,
癸丑(十一日),
至偃师,
到偃师,
营于通济渠南,
驻扎在通济渠南边,
作三桥于渠上。
在渠水上搭设了三座桥梁。
密留王伯当守金墉,
李密留王伯当守卫金墉城,
自引精兵出偃师,
自己带领精兵去偃师,
阻邙山以待之。
以邙山为屏障等候王世充的军队。
密召诸将会议,
李密召集各位将领开会商议,
裴仁基曰:
裴仁基说:
“世充悉众而至,
“王世充率领他的全部军队到这儿,
洛下必虚,
洛阳必然空虚,
可分兵守其要路,
我们可以分出兵力把守王世充军队要经过的要道,
令不得东,
使他不能再向东前进,
简精兵三万,
另挑选三万精兵,
傍河西出以逼东都。
沿黄河向西进逼东都。
世充还,
王世充回军,
我且按甲;
我方就按兵不动;
世充再出,
王世充再次出军,
我又逼之。
我方就再逼东都。
如此,
这样,
则我有余力,
我方还有富余的力量,
彼劳奔命,
对方疲于奔命,
破之必矣。”
肯定能打败他。”
密曰:
李密说:
“公言大善。
“您说得很好。
今东都兵有三不可当:
但现在东都的军队有三个不可抵挡:
兵仗精锐,
武器精良,
一也;
这是一;
决计深入,
决计深入我方,
二也;
这是二;
食尽求战,
粮食吃完了决战,
三也。
这是三。
我但乘城固守,
我们只要利用城池坚守,
蓄力以待之;
保持力量等待,
彼欲斗不得,
对方想交战打不成,
求走无路,
求退兵又没退路,
不过十日,
过不了十天,
世充之头可致麾下。”
王世充的头就可以到我们手中。”
陈智略、樊文超、单雄信皆曰:
陈智略、樊文超、单雄信都说:
“计世充战卒甚少,
“算算王世充的士兵少得很,
屡经摧破,
又好几次打了败仗,
悉已丧胆。
都已经吓破了胆。
《兵法》曰,
《兵法》说,
‘倍则战’,
‘己方力量是对方一倍则作战’,
况不啻倍哉!
何况不止是一倍!
且江、淮新附之士,
况且刚刚来归附的江淮人士,
望因此机展其勋效,
正希望乘此机会一展身手建立功勋,
及其锋而用之,
趁他们的锐气利用他们作战,
可以得志。”
正可以成功。”
于是诸将喧然,
于是众将领大声表示赞同,
欲战者什七八,
想打的占十分之七八,
密惑于众议而从之。
李密受众人的意见影响,决定照办。
仁基苦争不能得,
裴仁基苦苦争辩却不能说服众人,
击地叹曰:
敲着地叹息道:
“公后必悔之。”
“阁下以后一定会后悔今天的决定。”
魏徵言于长史郑曰:
魏徵对长史郑说:
“魏公虽骤胜,
“魏公虽然屡次打了胜仗,
而骁将锐卒多死,
但是精兵骁将伤亡很多,
战士心怠,
战士心身很疲倦,
此二者难以应敌。
有这两点很难应敌,
且世充乏食,
况且王世充缺粮,
志在死战,
志在决一死战,
难与争锋,
很难和他争战以决胜负,
未若深沟高垒以拒之,
不如挖深壕沟,加高壁垒以拒敌,
不过旬月,
过不了十天半个月,
世充粮尽,
王世充粮食吃完了,
必自退,
必然自己退兵,
追而击之,
那时再追击他,
蔑不胜矣。”
没有不胜的。”
曰:
郑说:
“此老生之常谈耳。”
“这是老生常谈了。”
徵曰:
魏徵道:
“此乃奇策,
“这是奇策,
何谓常谈!”
怎么说是老生常谈!”
拂衣而起。
拂袖而去。
程知节将内马军与密同营在北邙山上,
程知节带领内马军同李密一起扎营在北邙山上,
单雄信将外马军营于偃师城北。
单雄信带领外马军驻扎在偃师城北。
世充遣数百骑渡通济渠攻雄信营,
王世充派遣数百名骑兵渡过通济渠攻打单雄信的营寨,
密遣裴行俨与知节助之。
李密派遣裴行俨和程知节援助单雄信。
行俨先驰赴敌,
裴行俨率先奔赴战场,
中流矢,
中流箭,
坠于地;
倒在地下;
知节救之,
程知节救起裴行俨,
杀数人,
杀了几个人,
世充军披靡,
王世充军队所向披靡,
乃抱行俨重骑而还;
于是程知节抱着裴行俨骑着一匹马返回,
为世充骑所逐,
被王世充的骑兵赶上,
刺槊洞过,
长枪直刺过来,
知节回身捩折其槊,
程知节返身折断了刺来的长枪,
兼斩追者,
又杀了追赶的人,
与行俨俱免。
和裴行俨一起脱身。
会日暮,
恰好天色暗了,
各敛兵还营。
双方各自收兵回营。
密骁将孙长乐等十余人皆被重创。
李密手下的猛将孙长乐等十几人都受了重伤。
密新破宇文化及,
李密刚刚打败了宇文化及,
有轻世充之心,
有些轻视王世充,
不设壁垒。
不设防御敌人的围墙。
世充夜遣二百余骑潜入北山,
王世充派二百多骑兵夜里秘密进入北邙山,
伏溪谷中,
埋伏在山谷中,
命军士皆秣马蓐食。
命令士兵喂好马匹吃饱饭。
甲寅旦,
甲寅(十二日)清晨,
将战,
准备出击,
世充誓众曰:
王世充告诫众将士说:
“今日之战,
“今天这一仗,
非直争胜负;
不仅仅是争胜负,
死生之分,在此一举。
而是生与死全在此一举。
若其捷也,
如果胜了,
富贵固所不论;
荣华富贵自然不在话下;
若其不捷,
如果败了,
必无一人获免。
一个人也逃不了。
所争者死,
我们争相赴死,
非独为国,
不单是为了国家,
各宜勉之!”
各位要努力作战!”
迟明,
天亮后,
引兵薄密。
带兵逼近李密。
密出兵应之,
李密出兵应战,
未及成列,
还没来得及排好队,
世充纵兵击之。
王世充就放兵攻击。
世充士卒皆江、淮剽勇,
王世充的士兵都是长江、淮河流域的人,剽悍勇猛,
出入如飞。
出入迅捷。
世充先索得一人貌类密者,
王世充事先找到一个长得很象李密的人,
缚而匿之,
捆起来藏好,
战方酣,
战斗正激烈时,
使牵以过陈前,
让人牵着通过阵前,
噪曰:
大喊:
“已获李密矣!”
“已经捉住李密了!”
士卒皆呼万岁。
士兵们都呼万岁。
其伏兵发,
王世充埋伏的骑兵出击,
乘高而下,
从高处冲下来,
驰压密营,
驰向李密营地,
纵火焚其庐舍。
放火焚烧房屋。
密众大溃,
李密部众溃散,
其将张童仁、陈智略皆降,
将领张童仁、陈智略都投降了王世充,
密与万余人驰向洛口。
李密和一万多人逃往洛口。
世充夜围偃师;
夜晚王世充包围偃师,
郑守偃师,
郑守卫偃师,
其部下翻城纳世充。
他的部下反而开城放王世充入城。
初,
当初,
世充家属在江都,
王世充的家属在江都,
随宇文化及至滑台,
随宇文化及至滑台,
又随王轨入李密,
又随王轨到了李密部队,
密留于偃师,
李密把王世充家属留在偃师,
欲以招世充。
打算用他们招降王世充。
及偃师破,
待到偃师城破,
世充得其兄世伟、子玄应、虔恕、琼等,
王世充寻回哥哥王世伟,儿子王玄应、王虔(玄)怒、王琼等人,
又获密将佐裴仁基、郑、祖君彦等数十人。
又俘虏李密的将佐裴仁基、郑、祖君彦等几十人。
世充于是整兵向洛口,
王世充于是整顿兵马向洛口进发,
得邴元真妻子、郑虔象母及密诸将子弟,
得到邴元真的妻子、郑虔象的母亲以及李密众位将领的子弟,
皆抚慰之,
都加以安慰,
令潜呼其父兄。
让他们暗中招呼各自的父兄。
初,
当初,
邴元真为县吏,
邴元真作县吏,
坐赃亡命,
犯了贪污罪逃跑在外,
从翟让于瓦冈;
跟随翟让到瓦岗,
让以其尝为吏,
翟让因为他曾经作过小官,
使掌书记。
让他掌文书。
及密开幕府,
到李密开设幕府,
妙选时英,
挑选当时的出色人物时,
让荐元真为长史;
翟让推荐邴元真为长史;
密不得已用之,
李密不得已任用他为长史,
行军谋画,未尝参预。
但从未让他参与过军事行动的谋划。
密西拒世充,
李密到西边抵抗王世充,
留元真守洛口仓。
留邴元真守洛口仓。
元真性贪鄙,
邴元真性情贪婪浅薄,
宇文温谓密曰:
宇文温对李密说:
“不杀元真,
“不杀了邴元真,
必为公患。”
必然成为您的祸患。”
密不应。
李密没有答应。
元真知之,
邴元真知道了此事,
阴谋叛密;
阴谋反叛李密;
杨庆闻之,
杨庆听说后,
以告密,
把邴元真的阴谋报告了李密,
密固疑焉。
李密才真的怀疑邴元真。
至是,
到此时,
密将入洛口城,
李密要进入洛口城,
元真已遣人潜引世充矣。
邴元真已经秘密派人招来王世充。
密知而不发,
李密知道后没有声张,
因与众谋,
乘机和众人商量,
待世充兵半济洛水,
等王世充军队一半渡过洛水,
然后击之。
然后攻击。
世充军至,
王世充军到洛水,
密候骑不时觉,
李密的骑哨兵没有及时发现,
比将出战,
临到要出击时,
世充军悉已济矣。
王世充的军队已经全部过了河。
单雄信等又勒兵自据;
单雄信等人又领兵自保;
密自度不能支,
李密自己估计不能坚持,
帅麾下轻骑奔虎牢,
率领部下轻装乘马逃往虎牢,
元真遂以城降。
于是邴元真以洛口投降了王世充。
初,
当初,
雄信骁捷,
单雄信勇猛敏捷,
善用马槊,
善长骑马和使用长枪,
名冠诸军,
名声为各军首位,
军中号曰:“飞将。”
军中称为“飞将”。
彦藻以雄信轻于去就,
房彦藻因为单雄信对去留很轻率,
劝密除之;
劝李密除掉他;
密爱其才,
但李密爱惜单雄信的才能,
不忍也。
不忍心。
及密失利,
待李密失利,
雄信遂以所部降世充。
单雄信便率领他的部下投降了王世充。
密将如黎阳,
李密将要去黎阳,
或曰:
有人说:
“杀翟让之际,
“杀翟让的时候,
徐世几死,
徐世差点死了,
今失利而就之,
现在失利了去投奔他,
安可保乎!”
怎么能保险呢!”
时王伯当弃金墉保河阳,
当时王伯当丢弃了金墉城保守河阳,
密自虎牢归之,
李密从虎牢回到河阳,
引诸将共议。
召诸将共同商议。
密欲南阻河,
李密想南面凭仗黄河,
北守太行,
北面守住太行,
东连黎阳,
东面连结黎阳,
以图进取。
以此设法进取。
诸将皆曰:
众将都说:
“今兵新失利,
“现在军队刚失利,
众心危惧,
大家心中胆怯,
若更停留,
如果再停留,
恐叛亡不日而尽。
恐怕要不了几天人就叛逃光了。
又人情不愿,
而且人情不愿,
难以成功。”
也难以成功。”
密曰:
李密说:
“孤所恃者众也,
“孤所依靠的就是大家,
众既不愿,
大家既然不愿意,
孤道穷矣。”
孤没路可走了。”
欲自刎以谢众。
打算自刎以谢众人。
伯当抱密号绝,
王伯当抱住李密哭得昏了过去,
众皆悲泣,
大家也都伤心落泪,
密复曰:
李密又说:
“诸君幸不相弃,
“有幸诸位没有抛弃我,
当共归关中;
应当一起回到关中;
密身虽无功,
密自己虽然没有功劳,
诸君必保富贵。”
诸位必定保有富贵。”
府掾柳燮曰:
府掾柳燮说:
“明公与唐公同族,
“明公和唐公是同一宗族,
兼有畴昔之好;
又加上有过去联合的友谊;
虽不陪起兵,
虽然没有随唐公一同起兵,
然阻东都,
但阻隔东都,
断隋归路,
切断了隋军的归路,
使唐公不战而据长安,
使唐公不战而占领了长安,
此亦公之功也。”
这也是您的功劳。”
众咸曰:
众人都说:
“然。”
“的确如此。”
密又谓王伯当曰:
李密又对王伯当说:
“将军室家重大,
“将军您的家庭重要,
岂复与孤俱行哉!”
怎么可以又和孤一同走呢?”
伯当曰:
王伯当说:
“昔萧何尽帅子弟以从汉王,
“过去萧何率领所有的子弟跟随汉王,
伯当恨不兄弟俱从,
伯当遗憾的是兄弟们不能都跟着您,
岂以公今日失利遂轻去就乎!
怎么能因为您今天失利就不看重去留了呢?
纵身分原野,
纵然是粉身碎骨葬身原野,
亦所甘心!”
也心甘情愿跟随您!”
左右莫不感激,
周围的人无不深受感动。
从密入关者凡二万人。
跟随李密入关的有二万人。
于是密之将帅、州县多降于隋。
于是李密原有的将帅、州县大多归顺了隋。
朱粲亦遣使降隋,
朱粲也派使节投降了隋,
皇泰主以粲为楚王。
皇泰主以朱粲为楚王。
薛仁果围城与李世民平陇
甲寅,
甲寅(十二日),
秦州总管窦轨击薛仁果,
唐秦州总管窦轨进攻薛仁果,
不利;
不利;
骠骑将军刘感镇泾州,
骠骑将军刘感镇守泾州,
仁果围之。
薛仁果包围了泾州。
城中粮尽,
泾州城中粮食吃光了,
感杀所乘马以分将士,
刘感把自己骑的马杀了分给将士们,
感一无所啖,
自己没有吃一点肉,
唯煮马骨取汁和木屑食之。
只用煮马骨的汤拌了木屑吃。
城垂陷者数矣;
城池几次濒临陷落;
会长平王叔良将士至泾州,
恰好长平王李叔良带兵至泾州,
仁果乃扬言食尽,
薛仁果于是扬言粮食吃完了,
引兵南去;
带兵向南而去。
乙卯,
乙卯(十三日),
又遣高人伪以城降。
薛仁果又派高人假装以城池降唐。
叔良遣感帅众赴之;
李叔良派遣刘感率部下赴高;
己未,
己未(十七日),
至城下,
到高 城下,敲城门,
扣城中人曰:
城里的人说:
“贼已去,
“贼已经走了,
可逾城入。”
可以翻城墙进城。”
感命烧其门,
刘感下令烧高城门,
城上下水灌之。
城上人倒水浇下来,
感知其诈,
刘感知道城里人是诈降,
遣步兵先还,
让步兵先回师,
自帅精兵为殿。
自己带领精兵走在最后。一会儿,
俄而城上举三烽,
城上点燃三座烽火,
仁果兵自南原大下,
薛仁果的军队从南原大批涌下来,
战于百里细川,
与刘感军在百里细川交战,
唐军大败,
唐军大败,
感为仁果所擒。
刘感被薛仁果抓获。
仁果复围泾州,
薛仁果又包围了泾州,
令感语城中云:
命令刘感向城中喊话说:
“援军已败,
“援军已经被打败了,
不如早降。”
不如尽快投降。”
感许之,
刘感答应了,
至城下,大呼曰:
到城下却大声喊道:
“逆贼饥馁,
“反贼没粮食挨饿,
亡在旦夕,
很快就要灭亡了,
秦王帅数十万众,四面俱集,
秦王率领几十万军队从四面赶来,
城中勿忧,
城里的人不要担心,
勉之!”
努力守城!”
仁果怒,
薛仁果很恼火,
执感,
捉住刘感,
于城旁埋之至膝,
在城旁把刘感活埋到膝盖,
驰骑射之;
骑马跑着用箭射刘感;
至死,
一直到死,
声色逾厉。
刘感声音愈来愈高、态度愈来愈愤怒。
叔良婴城固守,
李叔良环城坚守,
仅能自全。
仅能保全自己,
感,
无力救刘感。
丰生之孙也。
刘感是刘丰生的孙子。
庚申,
庚申(十八日),
陇州刺史陕人常达击薛仁果于宜禄川,
唐陇州刺史陕人常达在宜禄川攻击薛仁果,
斩首千余级。
杀了一千多人。
上遣从子襄武公琛、太常卿郑元以女妓遗始毕可汗。
唐高祖派侄子襄武公李琛、太常卿郑元把女妓送给突厥始毕可汗。
壬戌,
壬戌(二十日),
始毕复遣骨咄禄特勒来。
始毕又派遣骨咄禄特勒来唐。
癸亥,
癸亥(二十一日),
白马道士傅仁均造《戊寅历》成,
白马县的道士傅仁均编成了《戊寅历》,
奏上,
上奏章进呈,
行之。
唐从此实行《戊寅历》。
薛仁果屡攻常达,
薛仁果屡次攻常达,
不能克,
都未能取胜,
乃遣其将仵士政以数百人诈降,
于是派他的将领仵士政带几百人诈降,
达厚抚之。
常达待仵士政很优厚。
乙丑,
乙丑(二十三日),
士政伺隙以其徒劫达,
仵士政伺机带他的部下劫持了常达,
拥城中二千人降于仁果。
带着城里的二千人投降了薛仁果。
达见仁果,
常达见了薛仁果,
词色不屈,
言辞表情毫不屈服,
仁果壮而释之。
薛仁果因为他的豪壮放了他。
奴贼帅张贵谓达曰:
奴仆出身的贼帅张贵对常达说:
“汝识我乎?”
“你认识我吗?”
达曰:
常达说:
“汝逃死奴贼耳!”
“你不就是该死而逃跑的奴贼吗?”
贵怒,
张贵很气恼,
欲杀之;
要杀了常达;
人救之,
有人相救,
得免。
常达才免于一死。
辛未,
辛未(二十七日),
追谥隋太上皇为炀帝。
唐追谥隋太上皇为炀帝。
宇文化及至魏县,
宇文化及到魏县,
张恺等谋去之;
张恺等人商议要离开他;
事觉,
事情被查觉,
化及杀之。
宇文化及杀了张恺等人。
腹心稍尽,
心腹之人逐渐丧失殆尽,
兵势日蹙,
兵力日益削弱,
兄弟更无他计,
兄弟们更没有什么计谋,
但相聚酣宴,
只有相互聚会在一起尽情吃喝,
奏女乐。
玩歌伎。
化及醉,
宇文化及喝醉了,
尤智及曰:
抱怨智及道:
“我初不知,
“当初我什么也不知道,
由汝为计,
是你的主意,
强来立我。
一定要推我为首。
今所向无成,
如今一事无成,
士马日散,
人马日益减少,
负弑君之名,
背着弑君的罪名,
天下所不容。
为天下所不容,
今者灭族,
现在遭灭族,
岂不由汝乎!”
还不是因为你!”
持其两子而泣。
搂着两个儿子哭起来。
智及怒曰:
智及生气地说:
“事捷之日,
“当初事情成功的时候,
初不赐尤,
你不怪我,
及其将败,
到了要失败时,
乃欲归罪,
又想归罪于我,
何不杀我以降窦建德!”
怎么不杀了我投降窦建德!”
数相斗阋,
好几次相互争吵打了起来,
言无长幼;
说话也不分老小,
醒而复饮,
酒醒后又饮酒,
以此为恒。
以此为常事。
其众多亡,
宇文化及的部下大多逃跑了,
化及自知必败,
化及自己知道肯定要失败,
叹曰:
叹息道:
“人生固当死,
“人生自然是要死的,
岂不一日为帝乎!”
怎能不当一天皇帝呢?”
于是鸩杀秦王浩,
于是用鸩酒毒死了秦王杨浩,
即皇帝位于魏县,
在魏县即皇帝位,
国号许,
国号许,
改元天寿,
改年号天寿,
署置百官。
设置百官。
冬,
冬季,
十月,
十月,
壬申朔,
壬申朔(初一),
日有食之。
出现日食。
戊寅,
戊寅(初七),
宴突厥骨咄禄,
唐高祖宴请突厥骨咄禄,
引骨咄禄升御坐以宠之。
领骨咄禄登上皇帝的宝座表示恩宠。
李密归唐与复叛身死
李密将至,上遣使迎劳,
李密就要到长安了,
相望于道。
高祖接连不断地派人前去迎接慰问。
密大喜,
李密非常高兴,
谓其徒曰:
对他的部下说:
“我拥众百万,
“我拥有百万兵力,
一朝解甲归唐,
一朝脱去战袍归顺唐,
山东连城数百,
崤山以东几百座城镇,
知我在此,
知道我在这里,
遣使招之,
派人去招降,
亦当尽至;
也会全部来归顺的;
比于窦融,
比起窦融,
功亦不细,
功劳也不小,
岂不以一台司见处乎!”
还能不给我安排一个要职吗?”
己卯,
己卯(初八),
至长安,
李密到长安,
有司供待稍薄,
负责部门对他们的供应颇差,
所部兵累日不得食,
李密部下的士兵接连几天没饭吃,
众心颇怨。
众人心里颇生怨气。
既而以密为光禄卿、上柱国,
不久唐以李密为光禄卿、上柱国,
赐爵邢国公。
赐他邢国公的爵位。
密既不满望,
李密没能满足原来的期望,
朝臣又多轻之,
大臣们大多又轻视他,
执政者或来求贿,
有些掌权的人向李密索取贿赂,
意甚不平;
李密内心很不满意;
独上亲礼之,
唯有高祖对待他很好,
常呼为弟,
经常称他为弟,
以舅子独孤氏妻之。
将舅舅的女儿独孤氏嫁给他。
庚辰,
庚辰(初九),
诏右翊卫大将军淮安王神通为山东道安抚大使,
唐高祖下诏任命右翊卫大将军淮安王李神通为山东道安抚大使,
山东诸军并受节度;
山东各路兵马都接受他的指挥;
以黄门侍郎崔民为副。
以黄门侍郎崔民为副使。
邓州刺史吕子臧与抚慰使马元规击朱粲,
邓州刺史吕子臧和抚慰使马元规攻打朱粲,
破之。
打败了他。
子臧言于元规曰:
吕子臧向马元规建议:
“粲新败,
“朱粲刚打了败仗,
上下危惧,
上上下下都胆怯,
请并力击之,
我请求和您会兵进攻他,
一举可灭。
可以一下子消灭他。
若复迁延,
如果再拖延下去,
其徒稍集,
朱粲的部队逐渐收拢,
力强食尽,
力量增加而粮食吃光,
致死于我,
会跟我们拼死,
为患方深。”
那将成为大患。”
元规不从。
马元规没有听从他的意见。
子臧请独以所部兵击之,
吕子臧又要求由他自己的部队去攻打朱粲,
元规不许。
马元规也没有答应。不久,
既而粲收集余众,
朱粲收聚他的余部,
兵复大振,
重振军势,
自称楚帝于冠军,
在冠军自称楚帝,
改元昌达,
改年号昌达,
进攻邓州。
进攻邓州。
子臧抚膺谓元规曰:
吕子臧捶着胸对马元规说:
“老夫今坐公死矣!”
“因为您,今天要了老夫的命了!”
粲围南阳,
朱粲围攻南阳,
会霖雨城坏,
恰逢连绵大雨冲毁了城墙,
所亲劝子臧降。
亲信劝吕子臧投降,
子臧曰:
吕子臧说:
“安有天子方伯降贼者乎!”
“哪有天子的一方大臣向强盗投降的?”
帅麾下赴敌而死。
率领部下冲向敌人,战死。
俄而城陷,
一会儿城池陷落,
元规亦死。
马元规也死了。
癸未,
癸未(十二日),
王世充收李密美人珍宝及将卒十余万人还东都,
王世充收罗了李密的美女珍宝以及部下十几万人回到东都,
陈于阙下。
排列在皇宫门前的阙楼之下。
乙酉,
乙酉(十四日),
皇泰主大赦。
皇泰主对他们实行大赦。
丙戌,
丙戌(十五日),
以世充为太尉、尚书令、内外诸军事,
以王世充为太尉、尚书令、内外诸军事,
仍使之开太尉府,
又让他建太尉府,
备置官属,
设置官属,
妙选人物。
选拔优秀人物。
世充以裴仁基父子骁勇,
王世充因为裴仁基父子骁勇,
深礼之。
很尊重他们。
徐文远复入东都,
徐文远又回到东都,
见世充,
见王世充,
必先拜。
必定先行礼。
或问曰:
有人问他:
“君倨见李密而敬王公,
“您见李密很傲慢,却很敬重王公,
何也?”
是什么原因?”
文远曰:
徐文远说:
“魏公,君子也,
“魏公李密是君子,
能容贤士;
能够容纳贤士;
王公,小人也,
王公是小人,
能杀故人,
老熟人也能杀,
吾何敢不拜!”
我怎么敢不行礼?”
李密总管李育德以武陟来降,
李密的总管李育德以武陟来降唐,
拜陟州刺史。
拜陟州刺史。
育德,谔之孙也。
李育德是李谔的孙子。
其余将佐刘德威、贾闰甫、高季辅等,
李密手下其他的将领刘德威、贾闰甫、高季辅等人,
或以城邑,
或者以城镇,
或帅众,
或者率领部下,
相继来降。
相继前来降唐。
初,
当初,
北海贼帅綦公顺帅其徒三万攻郡城,
北海地方的贼帅綦公顺率领他的三万人进攻郡城,
已克其外郭,
已经攻陷郡城的外郭,
进攻子城;
进而攻击子城;
城中食尽,
城中粮食吃光了,
公顺自谓克在旦夕,
綦公顺自认为很快就能攻陷,
不为备。
不设防备。
明经刘兰成纠合城中骁健百余人袭击之,
中过明经科的刘兰成集合了一百多位城里的骁健袭击綦公顺,
城中见兵继之,
城中现有的士兵跟上他们一同进攻,
公顺大败,
公顺大败,
弃营走,
放弃了营地逃走,
郡城获全。
郡城得以保全。
于是郡官及望族分城中民为六军,
于是,郡里的长官及大族把城里的百姓分为六个军,
各将之,
各自分别统领,
兰成亦将一军。
刘兰成领一军。
有宋书佐者,
有一位宋书佐,
离间诸军曰:
离间各军,说道:
“兰成得众心,
“兰成得人心,
必为诸人不利,
必然不利于各位,
不如杀之。”
不如杀了他。”
众不忍杀,
大家不忍杀刘兰成,
但夺其兵以授宋书佐。
只夺了他的兵改交宋书佐统领。
兰成恐终及祸,
刘兰成恐怕最终逃不脱祸事,
亡奔公顺;
逃跑投奔了綦公顺;
公顺军中喜噪,
綦公顺的部队高兴地喧哗,
欲奉以为主,
想拥载他为首领,
固辞,
刘兰成坚决推辞,
乃以为长史,
于是以他为长史,
军事咸听焉。
军队事情都听从刘兰成的。
居五十余日,
过了五十多天,
兰成简军中骁健者百五十人,
刘兰成从军队中挑选了一百五十人,
往抄北海。
去北海抢掠。
距城四十里,
离城四十里,
留十人,
留下十人,
使多芟草,
命他们多割草,
分为百余积;
分成一百多堆;
二十里,
离城二十里,
又留二十人,
又留下二十人,
各执大旗;
让他们分别扛着大旗;
五六里,
离城五六里,
又留三十人,
又留下三十人,
伏险要;
埋伏在险要之处;
兰成自将十人,夜,
刘兰成自己带领十个人,
距城一里许潜伏;
半夜悄悄地埋伏在离城一里多的地方;
余八十人分置便处,
其余八十人分别安置在方便的地方,
约闻鼓声即抄取人畜亟去,
约定听到鼓声立即抢夺人畜,然后马上离开,
仍一时焚积草。
并同时点燃草堆。
明晨,
第二天清晨,
城中远望无烟尘,
城中看远处没有显示战斗的烟火尘土,
皆出樵牧。
都出城砍柴放牧。
日向中,
接近中午,
兰成以十人直抵城门,
刘兰成带十人一直抵达城门,
城上钲鼓乱发;
城上钲鼓乱敲,
伏兵四出,
刘兰成的伏兵四处出击,
抄掠杂畜千余头及樵牧者而去。
抢夺了各种牲畜一千多头,以及砍柴放牧的人然后撤走。
兰成度抄者已远,
刘兰成估计抄掠的人已经走远,
徐步而还。
慢慢地走了回去。
城中虽出兵,
城里虽然出兵,
恐有伏兵,
但是怕有伏兵,
不敢急追;
不敢急追;
又见前有旌旗、烟火,
又看到前方有旌旗、烟火,
遂不敢进而还。
于是不敢前进,退了回去。
既而城中知兰成前者众少,
不久城里知道上次刘兰成带的人很少,
悔不穷追。
后悔没有追下去。
居月余,
过了一个多月,
兰成谋取郡城,
刘兰成又谋划攻取北海郡城,
更以二十人直抵城门。
改为带二十人直接抵达城门。
城中人竞出逐之,
城中的人争相出城追逐,
行未十里,
走了没有十里,
公顺将大兵总至。
綦公顺率领大军忽然出现。
郡兵奔驰还城,
郡里的军队奔驰回城,
公顺进兵围之;
綦公顺进军包围了郡城;
兰成一言招谕,
刘兰成晓谕城里人,说一句话,
城中人争出降。
城里的人就争相出城投降。
兰成抚存老幼,
刘兰成安抚老人儿童,
礼遇郡官,
对郡里的官员很尊重,
见宋书佐,
见到宋书佐,
亦礼之如旧,
还象过去一样有礼貌,于是给他钱,
仍资送出境,
送他离境,
内外安堵。
城内外没有受骚扰。
时海陵贼帅臧君相闻公顺据北海,
当时海陵帅臧君相听说綦公顺占领了北海,
帅其众五万来争之;
率领他的五万人前来争夺郡城;
公顺众少,
綦公顺的人少,
闻之大惧。
闻讯非常恐慌。
兰成为公顺画策曰:
刘兰成为公顺出谋划策:
“君相今去此尚远,
“君相现在离这里还远,
必不为备,
肯定不加防备,
请将军倍道袭击其营。”
请将军您急速行军袭击他的军营。”
公顺从之,
綦公顺听从了他的建议,
自将骁勇五千人,
亲自带领五千骁用,
赍熟食,
携带干粮,
倍道袭之。
急速行军进攻臧君相。
将至,
快要到时,
兰成与敢死士二十人前行,
刘兰成和二十名敢死兵士先行,
距君相营五十里,
距离臧君相营地五十里,
见其抄者负担向营,兰成亦与其徒负担蔬米、烧器,诈为抄者,
见到君相手下出外掠夺的人肩挑背扛地向营地走去,刘兰成和他的手下也背着蔬菜粮食、炊具冒充抢夺的人,
择空而行听察,
乘机进行侦察,
得其号及主将姓名;
了解了对方的军号以及主将的姓名。
至暮,
傍晚,
与贼比肩而入,
与对方并肩进入营地,
负担巡营,
背着东西走遍了营地,
知其虚实,得其更号。
了解到敌营的虚实以及夜里值更守卫的暗号。
乃于空地燃火营食,
于是在空地点火作饭,
至三鼓,
至三更时,
忽于主将幕前交刀乱下,
忽然在主将帐幕前一起拔刀乱砍,
杀百余人,
杀一百多人,
贼众惊扰;
对方受惊扰,
公顺兵亦至,
綦公顺的部队也到达,
急攻之,
急攻敌军,
君相仅以身免,
臧君相只身逃脱。
俘斩数千,
綦公顺等俘虏并杀死了几千人,
收其资粮甲仗以还。
缴获臧君相的物资粮食和武器后回师,
由是公顺党众大盛。
綦公顺的人马因此大大地强盛起来。
及李密据洛口,
当李密占据洛口,
公顺以众附之,
綦公顺带部下归附了李密;
密败,
李密失败后,
亦来降。
也来投降了唐。
隋末群盗起,
隋末,各路豪强纷纷起兵,
冠军司兵李袭誉说西京留守阴世师遣兵据永丰仓,
冠军司兵李袭誉劝说西京留守阴世师派兵占据永丰仓,
发粟以赈贫乏,
发放粮食救济贫穷的人,
出库物赏战士,
拿出库房里的物品赏给战士,
移檄郡县,
通告郡县,
同心讨贼。
同心讨贼。
世师不能用。
阴世师没有采用他的建议。
乃求募兵山南,
于是李袭誉请求去山南召募士兵,
世师许之。
阴世师答应了他。
上克长安,
唐高祖攻陷长安,
自汉中召还,
从汉中召李袭誉回长安,
为太府少卿;
任命他为太府少卿;
乙未,
乙未(二十四日),
附袭誉籍于宗正。袭誉,
在宗正寺把李袭誉编入天子宗族的名册。
袭志之弟也。
李袭誉是李袭志的弟弟。
丙申,
丙申(二十五日),
朱粲寇淅州,
朱粲侵犯淅州,
遣太常卿郑元帅步骑一万击之。
唐派太常卿郑元率领一万步兵、骑兵攻打朱粲。
是月,
这个月,
纳言窦抗罢为左武候大将军。
唐纳言窦抗降为左武候大将军。
十一月,
十一月,
乙巳,
乙巳(初四),
凉王李轨即皇帝位,
凉王李轨登皇帝位,
改元安乐。
改年号安乐。
戊申,
戊申(初七),
王轨以滑州来降。
王轨以滑州前来降唐。
薛仁果之为太子也,
薛仁果作太子时,
与诸将多有隙;
和大多数的将领有矛盾;
及即位,
他当皇帝后,
众心猜惧。
众人心里疑忌不安。
郝瑗哭举得疾,
薛举去世,郝瑗伤心过度得了病,
遂不起,
于是不治而死,
由是国势浸弱。
王国的势力也从此逐渐衰落。
秦王世民至高,
秦王李世民到高,
仁果使宗罗将兵拒之;
薛仁果派宗罗领兵抵御;
罗数挑战,
宗罗几次挑战,
世民坚壁不出。
李世民坚守营垒不出战。
诸将咸请战,
诸位将领都请战,
世民曰:
世民说:
“我军新败,
“我军才打了败仗,
士气沮丧,
士气沮丧,
贼恃胜而骄,
对方仗着得胜而骄傲,
有轻我心,
有轻视我们的意思,
宜闭垒以待之。
我们应当紧闭营门耐心等待。
彼骄我奋,
他们骄傲我们奋勇,
可一战而克也。”
可以一仗打败他们。”
乃令军中曰:
于是命令全军:
“敢言战者斩!”
“有敢请战的,斩首!”
相持六十余日,
双方相持六十多天,
仁果粮尽,
薛仁果的军队粮食吃完了,
其将粱胡郎等帅所部来降。
将领粱胡郎等人率领各自的队伍前来投降。
世民知仁果将士离心,
李世民了解到薛仁果手下的将领士卒有离异之心,
命行军总管粱实营于浅水原以诱之。
命令行军总管梁实在浅水原扎营引诱薛仁果部下。
罗大喜,
宗罗知道后非常高兴,
尽锐攻之,
出动全部精锐攻梁实,
粱实守险不出;
梁实守住险要不出战。
营中无水,
营地中没有水源,
人马不饮者数日。
好几天人马没有水喝。
罗攻之甚急;
宗罗的攻击很猛烈;
世民度贼已疲,
李世民估计对方已经疲劳,
谓诸将曰:
对诸位将领说:
“可以战矣!”
“可以打了!”
迟明,
快到天亮,
使右武候大将军庞玉陈于浅水原。
李世民让右武候大将军庞玉在浅水原列阵。
罗并兵击之,
宗罗合兵攻庞玉,
玉战,
庞玉作战,
几不能支,
几乎不能坚持了,
世民引大军自原北出其不意,
李世民带领大军出其不意从浅水原北方出现,
罗引兵还战。
宗罗带军迎战。
世民帅骁骑数十先陷陈,
世民率领几十名骁骑率先冲入敌阵,
唐兵表里奋击,
唐军内外奋力搏斗,
呼声动地,
呼声动地,
罗士卒大溃,
宗罗的部队大败,
斩首数千级。
唐军杀了几千人。
世民帅二千余骑追之,
世民率领二千多骑兵追击宗罗,
窦轨叩马苦谏曰:
窦轨拉住马苦苦地劝道:
“仁果犹据坚城,
“薛仁果还占据着坚固的城池,
虽破罗,
我们虽然打败了宗罗,
未可轻进,
但不能轻易冒进,
请且按兵以观之。”
我请求暂且按兵不动,观察一下薛仁果的动静。”
世民曰:
李世民说:
“吾虑之久矣,
“我考虑这个问题很久了,
破竹之势,
现在我军取胜势如破竹,
不可失也,
机不可失,
舅勿复言!”
舅舅不要再说了!”
遂进。
于是进军。
仁果陈于城下,
薛仁果在城下列阵,
世民据泾水临之,
李世民依泾河面对薛仁果营地,
仁果骁将浑等数人临陈来降。
薛仁果手下的骁将浑等人到唐军阵前投降。
仁果惧,
薛仁果怕了,
引兵入城拒守。
带兵进城拒守。
日向暮,
天快黑时,
大军继至,
唐大军相继到达,
遂围之。
于是包围了城池。
夜半,
半夜,
守城者争自投下。
守城的人纷纷下城投降。
仁果计穷,
薛仁果无计可施,
己酉,
己酉(初八),
出降;
出城投降;
得其精兵万余人,
唐得薛仁果的一万多名精兵,
男女五万口。
五万名男女。
诸将皆贺,
诸位将领都来祝贺,
因问曰:
顺便问:
“大王一战而胜,
“大王一仗就取得了胜利,
遽舍步兵,
骤然舍弃步兵,
又无攻具,
又没有攻城的用具,
轻骑直造城下,
轻骑直到城下,
众皆以为不克,
众人都认为无法攻克城池,
而卒取之,
却很快就取胜,
何也?”
是什么原因呢?”
世民曰:
李世民说:
“罗所将皆陇外之人,
“宗罗的部下都是陇山之西的人,
将骁卒悍;
将领骁勇,士卒剽悍;
吾特出共不意而破之,
我只是出其不意打败了他,
斩获不多。
杀伤不多。
若缓之,
如果迟迟不追击,
则皆入城,
则都会返回城内,
仁果抚而用之,
薛仁果加以抚慰再派他们作战,
未易克也;
就不容易战胜了;
急之,
如果迅速追击,
则散归陇外,
则将跑散回到陇山之西,
折虚弱,
折城就虚弱,
仁果破胆,
薛仁果吓破了胆,
不暇为谋,
没有时间谋划,
此吾所以克也。”
这就是我取胜的原因。”
众皆悦服。
众人都心悦诚服。
世民所得降卒,悉使仁果兄弟及宗罗、翟长孙等将之,
李世民把投降的士兵全都交给薛仁果兄弟以及宗罗、翟长孙等人统领,
与之射猎,
和他们一起打猎,
无所疑间。
丝毫不加怀疑戒备,
贼畏威衔恩,
这些人畏惧李世民的威严,又感受李世民的恩德,
皆愿效死。
都愿以死效劳。
世民闻褚亮名,
李世民听说褚亮的名气,
求访,
访求并找到了褚亮,
获之,
对他很尊重,
礼遇甚厚,
很优厚,
引为王府文学。
让他作秦王府的文学。
上遣使谓世民曰:
唐高祖派遣使者对李世民说:
“薛举父子多杀我士卒,
“薛举父子杀了我们很多士卒,
必尽诛其党以谢冤魂。”
务必杀光他们的同党以告慰死去的冤魂。”
李密谏曰:
李密进谏说:
“薛举虐杀无辜,
“薛举残暴地杀害无辜者,
此其所以亡也,
这正是他灭亡的原因,
陛下何怨焉!
陛下又有什么可怨恨的呢?
怀服之民,
已心悦诚服的百姓,
不可不抚!”
不能不加安抚!”
乃命戮其谋首,
于是下令杀掉主要谋划者,
余皆赦之。
其余的人都给予赦免。
上使李密迎秦王世民于豳州,
高祖派李密到豳州迎接秦王李世民,
密自恃智略功名,
李密自己仗着智略功名,
见上犹有傲色;
见皇上时还有傲慢之意,
及见世民,
待见了李世民,
不觉惊服,
不由得惊服,
私谓殷开山曰:
私下对殷开山说:
“真英主也,
“这真是英主,
不如是,
不是这样的人,
何以定祸乱乎!”
又怎么能平定祸乱呢?”
诏以员外散骑常侍姜为秦州刺史,
下诏任命员外散骑常侍姜为秦州刺史,
抚以恩信,
姜以施恩与信义怀柔地方,
盗贼悉归首,
盗贼全都自首,
士民安之。
百姓感到安定。
徐世据李密旧境,
徐世占据了原属李密的地盘,
未有所属。
没有归附任何人。
魏徵随密至长安,
魏徵随李密到长安,
乃自请安集山东,
于是自己请求招抚潼关以东地区,
上以为秘书丞,
高祖以他为秘书丞,
乘传至黎阳,
乘驿站的传车到黎阳,
遗徐世书,
致书徐世,
劝之早降。
劝他尽快投降唐。
世遂决计西向,
徐世于是决定向西投唐,
谓长史阳翟郭孝恪曰:
对长史阳翟人郭孝恪说:
“此民众土地,
“这里的百姓和土地,
皆魏公有也;
都是魏公的,
吾若上表献之,
我如果上表献百姓土地,
是利主之败,
是利用主人的失败,
自为功以邀富贵也,
当作自己的功劳求得富贵,
吾实耻之。
我深以为耻。
今宜籍郡县户口士马之数以启魏公,
现在应当登记郡县的户口、士兵及马匹的数目,上报魏公,
使自献之。”
由他自己献上。”
乃遣孝恪诣长安,
于是派遣郭孝恪到长安,
又运粮以饷淮安王神通。
又运粮食供给淮安王李神通。
上闻世使者至,
高祖听说徐世的使者到长安,
无表,
没有奉表,
止有启与密,
只有书信给李密,
甚怪之。
非常奇怪。
孝恪具言世意,
郭孝恪陈述了徐世的意思,
上乃叹曰:
高祖于是感叹道:
“徐世不背德,
“徐世不违背道德,
不邀功,
不希求功劳,
真纯臣也!”
真是个好臣子呀!”
赐姓李。
赐他姓李。
以孝恪为宋州刺史,
以郭孝恪为宋州刺史,
使与世经略虎牢以东,
让他和李世策划处理虎牢以东地区,
所得州县,
得到的州县,
委之选补。
委任他们选补官吏。
癸丑,
癸丑(十二日),
独孤怀恩攻尧君素于蒲反。
独孤怀恩在蒲反攻打尧君素。
行军总管赵慈景尚帝女桂阳公主,
行军总管赵慈景娶高祖的女儿桂阳公主为妻,被尧君素俘虏,
为君素所擒,
尧君素杀了他,
枭首城外,
把头挂在城外,
以示无降意。
以表示没有投降的意思。
癸亥,
癸亥(二十二日),
秦王世民至长安,
秦王李世民到长安,
斩薛仁果于市,
在闹市杀了薛仁果,
赐常达帛三百段。
赐给常达三百段帛。
赠刘感平原郡公,
追赠刘感平原郡公,
谥忠壮。
谥号忠壮。
扑杀仵士政于殿庭。
在宫殿庭院中击杀了仵士政。
以张贵尤淫暴,
因为张贵太荒淫暴虐,
腰斩之。
腰斩了张贵。
上享劳将士,
高祖宴请慰劳将士,
因谓群臣曰:
乘机对群臣说:
“诸公共相翊戴以成帝业,
“各位共同的辅助拥戴使我成就了帝王之业,
若天下承平,
假如天下承平,
可共保富贵。
可以共同保守富贵。
使王世充得志,
让王世充得志,
公等岂有种乎!
各位还能有性命身家吗?
如薛仁果君臣,
像薛仁果君臣,
岂可不以为前鉴也!”
怎么能不作为前车之鉴呢?”
己巳,
己巳(二十八日),
以刘文静为户部尚书,
以刘文静为户部尚书,
领陕东道行台左仆射;
领陕东道行台左仆射;
复殷开山爵位。
恢复殷开山的爵位。
李密骄贵日久,
李密长期地位崇高又骄纵,
又自负归国之功,
自己又仗着归附国家的功劳,
朝廷待之不副本望,
朝廷给他的待遇与他的愿望不符,
郁郁不乐。
因此郁郁不乐。
尝遇大朝会,
曾经适逢大朝会,
密为光禄卿,当进食,
李密作为光禄卿应当进奉食物,
深以为耻;
他深深以此为耻,
退,
退朝后,
以告左武卫大将军王伯当。
告诉了左武卫大将军王伯当。
伯当心亦怏怏,
王伯当心里也郁郁不乐,
因谓密曰:
因此对李密说:
“天下事在公度内耳。
“天下的事情都在您的掌握中。
今东海公在黎阳,
现在东海公徐世在黎阳,
襄阳公在罗口,
襄阳公在罗口,
河南兵马,屈指可计,
黄河以南的兵马屈指可数,
岂得久如此也!”
怎么能长期这样下去?”
密大喜,
李密非常高兴,
乃献策于上曰:
于是向高祖献策:
“臣虚蒙荣宠,
“臣空受荣宠,
安坐京师,
安坐京师,
曾无报效;
不曾报效国家;
山东之众皆臣故时麾下,
山东之众都是臣过去的部下,
请往收而抚之。
请让臣前往山东收抚,
凭藉国威,
凭借国家的威力,
取王世充如拾地芥耳!”
取王世充不过象拾地下的草介一样!”
上闻密故将士多不附世充,
高祖听说李密的旧将士大多不服王世充,
亦欲遣密往收之,
也准备派遣他前往收服,
群臣多谏曰:
群臣大多劝谏说:
“李密狡猾好反,
“李密狡猾好反,
今遣之,
现在派他去山东,
如投鱼于泉,
犹如放鱼于泉,
放虎于山,
放虎归山,
必不反矣!”
肯定不会回来了!”
上曰:
高祖说:
“帝王自有天命,
“帝王自有天命,
非小子所能取。
不是小子所能取得的。
借使叛去,
假如他叛离,
如以蒿箭射蒿中耳!
就象用蒿子作的箭射到蒿子里,不值得可惜!
今使二贼交斗,
现在让二贼互相争斗,
吾可以坐收其弊。”
我们可以坐收渔利。”
辛未,
辛未(二十九日),
遣密诣山东,
派李密往崤山以东,
收其余众之未下者。
收服他尚未归附的余部。
密请与贾闰甫偕行,
李密请求和贾闰甫一同去,
上许之,
皇上答应了他的请求,
命密及闰甫同升御榻,
命李密和贾闰甫一起登上御榻,
赐食,
赐给他们食品,
传饮卮酒曰:
传着喝了卮中的酒说:
“吾三人同饮是酒以明同心,
“我们三人同饮这酒用来表明同心,
善建功名,
二位好好建立功勋,
以副朕意。
以称朕的心意,
丈夫一言许人,
大丈夫答应人一句话,
千金不易。
千金也不能改变。
有人确执不欲弟行,
有人确实坚持不愿让兄弟去,
朕推赤心于弟,
朕以真心对兄弟,
非他人所能间也。”
不是别人能够离间的。”
密、闰甫再拜受命。
李密、贾闰甫再三拜谢受命。
上又以王伯当为密副而遣之。
高祖又以王伯当为李密的副手派他去山东。
其他势力动态
有大鸟五集于乐寿,
有五只大鸟落在乐寿,
群鸟数万从之,
数万只鸟随着大鸟,
经日乃去。
经过一天才离开。
窦建德以为己瑞,
窦建德以为是自己的祥瑞之兆,
改元五凤。
改年号五凤。
宗城人有得玄圭献于建德者,
宗城有人得到玄圭献给窦建德,
宋正本及景城丞会稽孔德绍皆曰:
宋正本和景城丞会稽人孔德绍都说:
“此天所以赐大禹也,
“这是上天赐给大禹的,
请改国号曰夏。”
请将国号改为夏。”
建德从之。
窦建德听从了他们的请求。
以正本为纳言,
以宋正本为纳言,
德绍为内史侍郎。
孔德绍为内史侍郎。
初,王须拔掠幽州,
当初王须拔夺取幽州时,
中流矢死,
中流箭而死,
其将魏刀儿代领其众,
他的部将魏刀儿代替他率领军队,
据深泽,
占据深泽,
掠冀、定之间,
在冀、定之间掠夺,
众至十万,
手下有十万人,
自称魏帝。
自称魏帝。
建德伪与连和,
窦建德假意和魏刀儿联合,
刀儿弛备,
魏刀儿放松了戒备,
建德袭击破之,
建德袭击并打败了他,
遂围深泽;
于是包围了深泽;
其徒执刀儿降,
魏刀儿的部下绑了他投降,
建德斩之,
窦建德斩了魏刀儿,
尽并其众。
合并了他全部队伍。
易、定等州皆降,
易、定等州都投降了窦建德,
唯冀州刺史棱不下。
唯有冀州刺史棱未降。
棱婿崔履行,暹之孙也,
棱的女婿崔履行是崔暹的孙子,
自言有奇术,
自称有奇妙的法术,
可使攻者自败,
可以让进攻的人自己失败,
棱信之。
棱相信了他。
履行命守城者皆坐,
崔履行命令守城的人都坐下,
毋得妄斗,
不得随意作战,
曰:
说:
“贼虽登城,
“贼人就是登上了城墙,
汝曹勿怖,
你们也不用怕,
吾将使贼自缚。”
我能让贼人自己绑起来。”
于是为坛,
于是搭了土坛,
夜,
晚上,
设章醮,
设符祈祷,
然后自衣衰,
然后自己穿着丧服,
杖竹登北楼恸哭;
柱竹竿登上北楼恸哭;
又令妇女升屋四面振裙。
又让妇女爬上屋子四面抖动裙子。
建德攻之急,
窦建德攻城很猛,
棱将战,
棱要迎战,
履行固止之。
崔履行坚决阻止了他。
俄而城陷,
一会儿城池陷落,
履行哭犹未已。
履行还哭个没完。
建德见棱曰:
窦建德见了棱说:
“卿忠臣也!”
“你是忠臣!”
厚礼之,
非常尊重他,
以为内史令。
以他为内史令。
十二月,
十二月,
壬申,
壬申(初二),
诏以秦王世民为太尉、使持节、陕东道大行台,
唐高祖下诏以秦王李世民为太尉、使持节、陕东道大行台,
其蒲州、河北诸府兵马并受节度。
蒲州及黄河以北各府的兵马都受他指挥。
癸酉,
癸酉(初三),
西突厥曷娑那可汗自宇文化及所来降。
西突厥曷娑那可汗从宇文化及处前来投降。
隋将尧君素守河东,
隋将领尧君素守卫河东,
上遣吕绍宗、韦义节、独孤怀恩相继攻之,
高祖先后派吕绍宗、韦义节、独孤怀恩攻打,
俱不下。
都没有攻克。
时外围严急,
当时,城外包围很严,攻城很急,
君素为木鹅,
尧君素作一只木鹅,
置表于颈,
把表章放在鹅颈中,
具论事势,
详细叙述了形势,
浮之于河;
放入黄河;
河阳守者得之,
守卫河阳的人得到木鹅,
达于东都。
送到东都,
皇泰主见而叹息,
皇泰主见了叹息不已,
拜君素金紫光禄大夫。
拜君素金紫光禄大夫。
庞玉、皇甫无逸自东都来降,
庞玉、皇甫无逸从东都前来投降,
上悉遣诣城下,
高祖都派往河东城下,
为陈利害,
向尧君素讲述利害关系,
君素不从。
君素不听,
又赐金券,
又赐君素金券,
许以不死。
答允他不死。
其妻又至城下,
君素的妻子又到城下,
谓之曰:
对他说:
“隋室已亡,
“隋王室已经灭亡了,
君何自苦!”
君何必自己吃苦?”
君素曰:
君素说:
“天下名义,
“天下名义,
非妇人所知!”
不是女人能了解的!”
引弓射之,
拉弓射妻子,
应弦而倒。
妻子随弦响倒下。
君素亦自知不济,
尧君素自己也知道守不住,
然志在守死,
但是志在一死,
每言及国家,
每当说到隋朝,
未尝不欷。
没有不抽泣的。
谓将士曰:
对将士们说:
“吾昔事主上于藩邸,
“我过去在晋王府就侍奉主上,
大义不得不死。
依大义不能不死。
必若隋祚永终,
如果隋的国统永远终结,
天命有属,
天命另有所属,
自当继头以付诸君,
我会自己砍了自己的头交给各位,
听君等持取富贵。
随你们拿着去取得富贵。
今城池甚固,
现在城池非常坚固,
仓储丰备,
仓库储备很充足,
大事犹未可知,
天下大事还无法预料,
不可横生心也!”
不能另外生二心!”
君素性严明,
君素性格严厉贤明,
善御众,
善于管理部下,
下莫敢叛。
部下没有敢反叛的。
久之,
时间长了,
仓粟尽,
仓里的粮食吃完了,
人相食;
就人吃人;
又获外人,
又抓获外面的人,
微知江都倾覆。
略微知道江都隋室灭亡。
丙子,
丙子(初六),
君素左右薛宗、李楚客杀君素以降,
尧君素身边的薛宗、李楚客杀了他投降唐军,
传首长安。
把尧居素的头颅送到长安。
君素遣朝散大夫解人王行本将精兵七百在他所,
此前尧君素派朝散大夫解县人王行本带七百精兵驻扎在别的地方,
闻之,
王行本闻知尧君素被杀的消息后,
赴救不及,
救援已来不及,
因捕杀君素者党与数百人,
于是捉住杀尧君素的人的同党几百人,
悉诛之,
全部杀死,
复乘城拒守,
重新登城拒守,
独孤怀恩引兵围之。
独孤怀恩带兵围攻。
丁酉,
丁酉(疑误),
隋襄平太守邓以柳城、北平二郡来降,
隋襄平太守邓以柳城、北平二郡前来降唐。
为为营州总管。
封邓为营州总管。
辛巳,
辛巳(十一日),
太常卿郑元击朱粲于商州,
太常卿郑元在商州攻打朱粲,
破之。
打败了他。
初,
当初,
宇文化及遣使招罗艺,
宇文化及派使节招降罗艺,
艺曰:
罗艺说:
“我隋臣也。”
“我是隋臣。”
斩其使者,
杀了宇文化及的使节,
为炀帝发丧,
为隋炀帝发丧,
临三日。
哭吊了三天。
窦建德、高开道各遣使招之,
窦建德、高开道分别派遣使节招降罗艺,
艺曰:
罗艺说:
“建德、开道,
“建德、开道,
皆剧贼耳!
不过是大贼罢了!
吾闻唐公已定关中,
我听说唐公已经平定关中,
人望归之。
人心向往归附于他。
此真吾主也,
这才真是我的主人,
吾将从之。
我打算归附他,
敢沮议者斩!”
有敢阻止的,斩!”
会张道源慰抚山东,
恰逢张道源抚慰山东,
艺遂奉表,
罗艺于是奉表,
与渔阳、上谷等诸郡皆来降。
和渔阳、上谷等诸郡都来投降。
癸未,
癸未(十三日),
诏以艺为幽州总管。
下诏以罗艺为幽州总管。
薛万均,世雄之子也,
薛万均是薛世雄的儿子,
与弟万彻俱以勇略为艺所亲待,
和弟弟薛万彻都因为机智勇敢受罗艺厚待,
诏以万均为上柱国、永安郡公,
诏令以薛万均为上柱国、永安郡公,
万彻为车骑将军、武安县公。
薛万彻为车骑将军、武安县公。
窦建德既克冀州,
窦建德攻克冀州后,
兵威益盛,
声威更加壮大,
帅众十万寇幽州。
又率十万人侵犯幽州。
艺将逆战,
罗艺准备应战,
万均曰:
薛万均说:
“彼众我寡,
“敌众我寡,
出战必败,
出战必然失败,
不若使羸兵背城阻水为陈,
不如用老弱残兵背对城堡临水列阵,
彼必渡水击我。
对方必然渡水来攻击我们。
万均请以精骑百人伏于城旁,
万均我请求用百名精骑兵埋伏在城边,
俟其半渡击之,
待他们一半过河时攻击,
蔑不胜矣。”
无不取胜。”
艺从之。
罗艺听从了他的建议。
建德果引兵渡水,
窦建德果然领军过河,
万均邀击大破之。
薛万均截击,大败窦建德。
建德竟不能至其城下,
窦建德始终无法靠近幽州城。
乃分兵掠霍堡及雍奴等县,
于是分兵抢夺霍堡及雍奴等县,
艺复邀击,败之。
罗艺又截击并打败了他。
凡相拒百余日,
相互攻战一百多天,
建德不能克,
窦建德不能攻克幽州,
乃还乐寿。
于是回到乐寿。
艺得隋通直谒者温彦博,
罗艺得到隋通直谒者温彦博,
以为司马。
用他作司马。
艺以幽州归国,
罗艺以幽州归附唐朝,
彦博赞成之;
彦博赞成此事;
诏以彦博为幽州总管府长史,
唐下诏以温彦博为幽州总管府长史,
未几,
没多久,
征为中书侍郎。
调他为中书侍郎。
兄大雅,
温彦博的兄长温大雅,
时为黄门侍郎,
当时是黄门侍郎,
与彦博对居近密,
与彦博同为天子的亲近之臣,两人的衙门相对而居,
时人荣之。
当时的人都认为是很荣耀的事。
以西突厥曷娑那可汗为归义王,
唐以西突厥曷娑那可汗为归义王,
曷娑那献大珠,
曷娑那献大珍珠,
上曰:
唐高祖说:
“珠诚至宝;
“珠子确实是少有的宝物,
然朕宝王赤心,
但朕所宝贵的是王的赤心,
珠无所用。”
珠子没有用。”
竟还之。
最后归还了珠子。
乙酉,
乙酉(十五日),
车驾幸周氏陂,
唐高祖御驾临幸周氏陂,
过故墅。
经过故墅。
初,
当初,
羌豪旁企地以所部附薛举,
羌族豪强旁企地率领部落归附薛举,
及薛仁果败,
待薛仁果败亡,
企地来降,
旁企地前来降唐,
留长安。
留在长安。
企地不乐,
旁企地感到不愉快,
帅其众数千叛,
又率领几千部下反叛,
入南山,
进入南山,
出汉川,
从汉川出,
所过杀掠。
经过之处烧杀抢掠。
武候大将军庞玉击之,
武候大将军庞玉攻打旁企地,
为企地所败。
被旁企地打败。
企地行至始州,
旁企地走到始州,
掠女子王氏,
抢了姓王的女子,
与俱醉卧野外;
二人一同喝醉了躺在野外;
王氏拔其佩刀,
王氏拔出旁企地的佩刀,
斩首送梁州,
割了旁企地的头送到梁州,
其众遂溃。
旁企地的部下也就溃散了。
诏赐王氏号为崇义夫人。
高祖下诏赐王氏尊号为崇义夫人。
壬辰,
壬辰(二十二日),
王世充帅众三万围州,
王世充率领三万人包围州,
刺史任拒却之。
唐州刺史任抵御并击退了王世充。
上使李密分其麾下之半留华州,
高祖让李密把他手下的人马分一半留在华州,
将其半出关。
带一半出关。
长史张宝德预在行中,
长史张宝德在出行的一半中,
恐密亡去,
恐怕李密逃亡,
罪相及;
受牵连;
上封事,
上密封的奏章,
言其必叛。
说李密必叛。
上意乃中变,
高祖便中途改变想法,
又恐密惊骇,
又怕李密受惊动,
乃降敕书劳来,
于是降下敕书慰问,
令密留所部徐行,
命李密留下部队慢慢前进,
单骑入朝,
一个人骑马入朝,
更受节度。
另外接受安排。
密至稠桑,
李密到稠桑,
得敕,
接到敕书,
谓贾闰甫曰:
对贾闰甫说:
“敕遣我去,
“敕书派我去山东,
无故复召我还,
又无缘无故召我回去,
天子云,
天子曾经有言,
‘有人确执不许’,
‘有人坚持不让你东去’,
此谮行矣。
这种谮言起作用了。
吾今若还,
我现在如果回去,
无复生理,
必定要被杀了,
不若破桃林县,
不如攻陷桃林县,
收其兵粮,
取了县里的军队、粮食,
北走渡河。
向北渡过黄河。
比信达熊州,
等消息到了熊州,
吾已远矣。
我们已经走远了。
苟得至黎阳,
假如能到黎阳,
大事必成。
大事肯定能成功,
公意如何?”
您以为怎么样?”
闰甫曰:
贾闰甫说:
“主上待明公甚厚;
“主上对待明公您非常好,
况国家姓名,
何况国家的李姓,
著在图谶,
符合图谶,
天下终当一统。
天下最终要统一。
明公既已委质,
明公您既然已经归顺了,
复生异图;
却又产生了别的意图;
任、史万宝据熊、二州,
任、史万宝在熊、二州,
此事朝举,
这事早晨发动,
彼兵夕至,
晚上他们的军队就会赶到,
虽克桃林,
虽然攻陷桃林,
兵岂暇集,
哪里有时间召集士兵,
一称叛逆,
一旦被称为叛逆,
谁复容人!
谁又能容纳?
为明公计,
我为明公您设想,
不若且应朝命,
不如暂且按朝廷的命令行事,
以明元无异心,
以表明根本没有异心,
自然浸润不行;
自然那些谮言也就不起作用了。
更欲出就山东,
您再想出关前往山东,
徐思其便可也。”
可以慢慢考虑怎么合适。”
密怒曰:
李密生气地说:
“唐使吾与绛、灌同列,
“唐让我和绛侯周勃、灌婴一样不能割地封王,
何以堪之!
怎么能忍受?
且谶文之应,彼我所共。
况且他和我都应了谶文。
今不杀我,
今天不杀我,
听使东行,
听凭我向东前进,
足明王者不死;
足以证明王者不死;
纵使唐遂定关中,
纵然唐平定了关中,
山东终为我有。
山东最后也是我的。
天与不取,
老天爷给的不拿,
乃欲束手投人!
却要白送给人吗!
公,
您,
吾之心腹,
是我的心腹,
何意如是!
怎么这样想!
若不同心,
如果不能一条心,
当斩而后行!”
就斩了你然后走!”
闰甫泣曰:
闰甫流着泪说:
“明公虽云应谶,
“明公您虽然说也应图谶,
近察天人,
但近来观察天道与人事,
稍已相违。
已经逐渐地不合适了。
今海内分崩,
现在海内分崩离析,
人思自擅,
人人想自己独断专行,
强者为雄;
强者称雄;
明公奔亡甫尔,
明公您又开始逃亡,
谁相听受!
又有谁能听您的调遣?
且自翟让受戮之后,
况且从杀了翟让以后,
人皆谓明公弃恩忘本,
人人都说明公您弃恩忘本,
今日谁肯复以所有之兵束手委公乎!
今天谁还肯把自己的军队乖乖地交给您呢?
彼必虑公见夺,
他们必定顾虑您夺兵权,
逆相拒抗,
要加以抵抗,
一朝失势,
一朝失势,
岂有容足之地哉!
哪里还有立足之地呢?
自非荷恩殊厚者,
如果不是蒙受您的特殊恩典,
讵肯深言不讳乎!
怎么作如此深切坦率、毫无忌讳的言谈!
愿明公熟思之,
但愿明公好好考虑一下,
但恐大福不再。
恐怕大的福份不再会有了。
苟明公有所措身,
如果明公有安身之处,
闰甫亦何辞就戮!”
闰甫我又怎能怕死呢?”
密大怒,
李密十分气恼,
挥刃欲击之;
举刀要砍贾闰甫;
王伯当等固请,
王伯当等人使劲劝住,
乃释之。
于是放了闰甫。
闰甫奔熊州。
贾闰甫逃往熊州。
伯当亦止密,
王伯当也劝阻李密,
以为未可;
认为不可以起事,
密不从。
李密不听。
伯当乃曰:
王伯当于是说:
“义士之志,
“义士的志向,
不以存亡易心。
不因为存亡而改变。
公必不听,
您一定不听,
伯当与公同死耳,
伯当和您一同死就是了,
然恐终无益也。”
不过恐怕最终也没有用。”
密因执使者,
李密于是捉住使者,
斩之。
把他杀了。
庚子旦,
庚子(三十日)清晨,
密绐桃林县官曰:
李密骗桃林县官说:
“奉诏暂还京师,
“我奉诏暂时返回京师,
家人请寄县舍。”
家人请求寄居在县衙。”
乃简骁勇数十人,
于是挑选了几十名骁勇,
著妇人衣,
穿着妇女的服装,
戴,
戴着面罩,
藏刀裙下,
把刀藏在裙子下,
诈为妻妾,
冒充妻妾,
自帅之入县舍,
李密自己带着进入县衙,
须臾,
一会儿,
变服突出,
换了服装突然出现,
因据县城。
乘机占据了县城。
驱掠徒众,
驱赶县里百姓,
直趣南山,
直奔南山,
乘险而东,
凭借险要向东而行,
遣人驰告故将伊州刺史襄城张善相,
派人骑马通报旧部将领伊州刺史襄城人张善相,
令以兵应接。
命令他派兵接应。
右翊卫将军史万宝镇熊州,
右翊卫将军史万宝镇守熊州,
谓行军总管盛彦师曰:
对行军总管盛彦师说:
“李密,骁贼也,
“李密是骁贼,
又辅以王伯当,
又有王伯当辅助,
今决策而叛,
现在决定反叛,
殆不可当也。”
几乎是不可抵抗的。”
彦师笑曰:
彦师笑着说:
“请以数千之众邀之,
“请用几千兵马截击,
必枭其首。”
必能砍了李密的头。”
万宝曰:
万宝说:
“公以何策能尔?”
“您用什么办法能这样?”
彦师曰:
彦师说:
“兵法尚诈,
“兵法推崇使诈,
不可为公言之。”
不能对您讲。”
即帅众逾熊耳山南,
随即率兵翻过熊耳山,
据要道,
到山南占据要道,
令弓弩夹路乘高,
命令弓弩手埋伏在路两旁高处,
刀伏于溪谷,
持刀盾的士卒埋伏在溪谷,
令之曰:
下令说:
“俟贼半渡,
“等贼人过河到一半,
一时俱发。”
一同攻击。”
或问曰:
有人问:
“闻李密欲向洛州,
“听说李密准备去洛州,
而公入山,
而您却进了山,
何也?”
这是为什么?”
彦师曰:
彦师说:
“密声言向洛,
“李密声称去洛州,
实欲出人不意,
实际是想出人不意,
走襄城,就张善相耳。
经襄城投奔张善相。
若贼入谷口,
如果贼进了谷口,
我自后追之,
我们从后面追赶,
山路险隘,
山路险要,
无所施力,
没办法施展力量,
一夫殿后,
一个人殿后,
必不能制。
就肯定拿他们没办法。
今吾先得入谷,
现在我们抢先进谷,
擒之必矣。”
肯定能捉住他们。”
李密既渡陕,
李密过了陕州后,
以为余不足虑,
认为其他地方不足为虑,
遂拥众徐行,
于是带着众人慢慢前进,
果逾山南出。
果然翻过山从南面出山。
彦师击之,
盛彦师发动攻击,
密众首尾断绝,
李密的部队首尾断绝了联系,
不得相救,
相互不能救援。
遂斩密及伯当,
于是杀了李密和王伯当,
俱传首长安。
首级都传送到长安。
彦师以功赐爵葛国公,
彦师因为功劳被赐予葛国公爵位,
仍领熊州。
仍然镇守熊州。
李世在黎阳,
李世在黎阳,
上遣使以密首示之,
高祖派使节把李密的首级拿给他看,
告以反状。
告诉他李密反叛的情况。
世北面拜伏号恸,
李世朝北伏地行礼嚎啕恸哭,
表请收葬;
上表请求收葬李密;
诏归其尸。
下诏将李密的尸体送给李世。
世为之行服,备君臣之礼。
李世完全按照君臣的礼节为李密服丧,
大具仪卫,
备办了仪卫,
举军缟素,
全军戴孝,
葬密于黎阳山南。
将李密埋葬在黎阳山之南。
密素得士心,
李密平素很得军心,
哭者多欧血。
很多人哭得吐了血。
隋右武卫大将军李景守北平,
隋右武卫大将军李景守卫北平,
高开道围之,
高开道围北平,
岁余不能克。
一年多不能攻陷。
辽西太守邓将兵救之,
辽西太守邓领兵救援,
景帅其众迁于柳城;
李景带领部下迁到柳城;
后将还幽州,
后来准备回幽州,
于道为盗所杀。
在路上被强盗杀死。
开道遂取北平,
高开道于是攻取了北平,
进陷渔阳郡,
进一步又攻陷渔阳郡,
有马数千匹,
拥有数千匹马,
众且万,
近一万人,
自称燕王,
自称燕王,
改元始兴,
改年号为始兴,
都渔阳。
都城设在渔阳。
怀戎沙门高昙晟因县令设斋,士民大集,
怀戎的僧人高昙晟乘县令设斋来了很多百姓时,
昙晟与僧五千人拥斋众而反,
与五千名僧人裹胁参加斋会的人反叛,
杀县令及镇将,
杀了县令以及镇守的将领,
自称大乘皇帝,
自称大乘皇帝,
立尼静宣为邪输皇后,
立尼姑静宣为邪输皇后,
改元法轮。
改年号为法轮。
遣使招开道,
派人招降高开道,
立为齐王。
立高开道为齐王。
开道帅众五千人归之,
高开道率领五千人归顺了高昙晟,
居数月,
过了几个月,
袭杀昙晟,
又袭击,杀了高昙晟,
悉并其众。
兼并了他的全部人马。
有犯法不至死者,
有些人犯了法但不够判死罪,
上特命杀之。
高祖特别下令杀了。
监察御史李素立谏曰:
监察御史李素立规劝说:
“三尺法,
“法律,
王者与天下共也;
是王者和天下百姓共同遵守的;
法一动摇,
法一动摇,
人无所措手足。
人就会无所措手足。
陛下甫创洪业,
陛下才开创了大事业,
奈何弃法!
怎么可以丢掉法律?
臣忝法司,
臣下我愧为法律官员,
不敢奉诏。”
不敢接受诏命。”
上从之。
高祖听从了他的规劝。
自是特承恩遇,
从此李素立受到特别的宠遇,
命所司授以七品清要官;
高祖命令有关部门授予他七品清要官;
所司拟雍州司户,
负责部门打算让他作雍州司户,
上曰:
高祖说:
“此官要而不清。”
“这个职位虽属枢要,但不清贵。”
又拟秘书郎,
又改为秘书郎,
上曰:
高祖说:
“此官清而不要。”
“这个职位清贵,但不掌枢要。”
遂擢授侍御史。
于是提升为侍御史。
素立,义深之曾孙也。
李素立是李义深的曾孙。
上以舞胡安比奴为散骑侍郎。
高祖任命跳舞的胡人安比奴当散骑侍郎。
礼部尚书李纲谏曰:
礼部尚书李纲规劝道:
“古者乐工不与士齿,
“古代乐工不能与士人并列,
虽贤如子野、师襄,
即便是像晋乐师子野、鲁乐师襄那样有道德的人,
皆世不易其业。
也都是世世代代不许改变所从事的职业。
唯齐末封曹妙达为王,
只有北齐末年封曹妙达为王,
安马驹为开府,
安马驹为开府,
有国家者以为殷鉴。
凡是拥有国家的人,都以此作为亡国之鉴。
今天下新定,
现在天下刚刚平定,
建义功臣,行赏未遍,
一起起义的功臣还没有全部论功行赏,
高才硕学,犹滞草莱;
有才华的博学之士仍在民间没有得到任用,
而先擢舞胡为五品,
而先提选跳舞的胡人当五品官,
使鸣玉曳组,
让他作官佩印,
趋翔廊庙,
行走于庙堂之上,
非所以规模后世也。”
这不是为后世立规矩的作为。”
上不从,
高祖不听,
曰:
说:
“吾业已授之,
“我已经授予他官衔了,
不可追也。”
不能追回了。”
陈岳论曰“受命之主,
陈岳评论道:受天命的人主,
发号出令,
发出号令,
为子孙法;
要作为子孙后代的法则;
一不中理,
一旦不合常规,
则为厉阶。
就会成为祸端。
今高祖曰:
现在高祖说:
“业已授之,
“已经授予,
不可追”,
不可追回。”
苟授之而是,
如果授予的对,
则已;
可以不追;
授之而非,
授予的不对,
胡不可追欤!
为什么不可以追回呢?
君人之道,
君主的规矩,
不得不以“业已授之”为诫哉!
不能不把“已经授予”作为鉴戒呀!
李轨吏部尚书梁硕,
李轨的吏部尚书梁硕,
有智略,
很机智,有谋略,
轨常倚之以为谋主。
李轨常常依靠他,以他为出谋定计的人。
硕见诸胡浸盛,
梁硕见各胡族逐渐强盛,
阴劝轨宜加防察,
暗中劝李轨应当加强防备,
由是与户部尚书安修仁有隙。
因此与户部尚书安修仁产生了隔阂。
轨子仲琰尝诣硕,
李轨的儿子李仲琰曾经去见梁硕,
硕不为礼,
梁硕对他不太尊重,
乃与仁共谮硕于轨,
于是仲琰和安仁一起向李轨诬陷梁硕,
诬以谋反,
诬告他阴谋反叛,
轨鸩硕,杀之。
李轨用鸩酒杀了梁硕。
有胡巫谓轨曰:
有胡人巫者对李轨说:
“上帝当遣玉女自天而降。”
“上帝要派玉女从天而降。”
轨信之,
李轨相信了,
发民筑台以候玉女,
征百姓建高台迎接玉女,
劳费甚广。
花费很多劳力费用。
河右饥,
黄河以西饥荒,
人相食,
人吃人,
轨倾家财以赈之;
李轨用全部家财救济饥民;
不足,
仍然不够,
欲发仓粟,
想分发仓库中的粮食,
召群臣议之,
召群臣商议,
曹珍等皆曰:
曹珍等人都说:
“国以民为本,
“国家以人民为根本,
岂可爱仓粟而坐视其死乎!”
怎么可以舍不得仓里的粮食而眼看着老百姓饿死呢?”
谢统师等皆故隋官,
谢统师等人都是隋朝的官员,
心终不服,
心里始终不服,
密与群胡为党,
秘密地与诸胡结为团伙,
排轨故人,
排挤李轨的旧部下,
乃诟珍曰:
于是骂曹珍说:
“百姓饿者自是羸弱,
“老百姓饿死的是因为他自己瘦弱,
勇壮之士终不至此。
健壮的人怎么也饿不死。
国家仓粟以备不虞,
国家仓里的粮食是用来防备意外的,
岂可散之以饲羸弱!
怎么可以用来喂那些瘦弱的人!
仆射苟悦人情,
仆射如果要讨好人情,
不为国计,
不为国家打算,
非忠臣也。”
就不是忠臣。”
轨以为然,
李轨认为谢统师说得对,
由是士民离怨。
从此百姓官员都产生了离心怨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