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186 唐纪二 - 资治通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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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186 唐纪二

文白对照

司马光

唐初群雄割据,李密与王世充激战溃败,薛仁果困守降唐,各方势力归附或反叛交织。

高祖神尧大圣光孝皇帝上之中武德元年(戊寅、618)
唐纪二唐高祖武德元年(戊寅,公元618年) 
 

薛举势力衰亡与李轨归附

八月,
八月, 
薛举遣其子仁果进围宁州,
薛举派他的儿子薛仁果进军围攻宁州, 
刺史胡演击却之。
唐宁州刺史胡演击退了薛仁果。 
郝瑗言于举曰:
郝瑗对薛举说: 
“今唐兵新破,
“现在唐兵刚刚战败, 
关中骚动,
关中骚动不安, 
宜乘胜直取长安。”
应当乘胜直接攻取长安。” 
举然之,
薛举同意他的意见, 
会有疾而止。
恰巧生了病没有实行。 
辛巳,
辛巳(初九), 
举卒。
薛举去世。 
太子仁果立,
太子薛仁果继位, 
居于折城,
居住在折城, 
谥举为武帝。
追谥薛举为武帝。 
 
上欲与李轨共图秦、陇,
唐高祖打算和李轨共同谋取秦、陇的薛举父子, 
遣使潜诣凉州,
派使节秘密地到凉州, 
招抚之,
招抚李轨, 
与之书,
致李轨的书信, 
谓之从弟。
称李轨为堂弟。 
轨大喜,
李轨非常高兴, 
遣其弟懋入贡。
派遣弟弟李懋入贡于唐。 
上以懋为大将军,
高祖任命李懋为大将军, 
命鸿胪少卿张俟德册拜轨为凉州总管,
命鸿胪少卿张俟德册拜李轨为凉州总管, 
封凉王。
封为凉王。 
 
初,
当初, 
朝廷以安阳令吕珉为相州刺史,
朝廷任命安阳令吕珉为相州刺史, 
更以相州刺史王德仁为岩州刺史。
改任相州刺史王德仁为岩州刺史。 
德仁由是怨愤,
王德仁因为此事愤恨不平, 
甲申,
甲申(十二日), 
诱山东大使宇文明达入林虑山而杀之,
引诱山东大使宇文明达进林虑山并杀了他, 
叛归王世充。
叛唐归附了王世充。 
 
己丑,
己丑(十七日), 
以秦王世民为元帅,
任命秦王李世民为元帅, 
击薛仁果。
攻打薛仁果。 
 
丁酉,
丁酉(二十五日), 
临洮等四郡来降。
临洮等四郡前来降唐。 
 
隋江都太守陈棱求得炀帝之柩,
隋江都太守陈棱寻找到隋炀帝的灵柩, 
取宇文化及所留辇辂鼓吹,
用宇文化及留下的车驾鼓吹, 
粗备天子仪卫,
大体备齐了天子所用的仪仗, 
改葬于江都宫西吴公台下,
将炀帝改葬在江都宫西面的吴公台下。 
其王公以下,
当时遇难的王公以下大臣, 
皆列瘗于帝茔之侧。
都依次埋葬在炀帝坟茔的两侧。 
 
宇文化及之发江都也,
宇文化及从江都出发时, 
以杜伏威为历阳太守;
以杜伏威为历阳太守; 
伏威不受,
杜伏威没有接受他的任命, 
仍上表于隋,
仍然向隋上表称臣, 
皇泰主拜伏威为东道大总管,
皇泰主拜杜伏威为东道大总管, 
封楚王。
封楚王。 
 
沈法兴亦上表于皇泰主,
沈法兴也向皇泰主上表, 
自称大司马、录尚书事、天门公,
自称大司马、录尚书事、天门公, 
承制置百官,
承圣旨设置百官, 
以陈杲仁为司徒,
以陈杲仁为司徒, 
孙士汉为司空,
孙士汉为司空, 
蒋元超为左仆射,
蒋元超为左仆射, 
殷芊为左丞,
殷芊为左丞, 
徐令言为右丞,
徐令言为右丞, 
刘子翼为选部侍郎,
刘子翼为选部侍郎, 
李百药为府掾。百药,
李百药为府掾。 
德林之子也。
李百药是李德林的儿子。 
 
九月,
九月, 
隋襄国通守陈君宾来降,
隋襄国通守陈君宾前来投降, 
拜邢州刺史。
官拜邢州刺史。 
君宾,伯山之子也。
君宾是陈伯山的儿子。 
 
虞州刺史韦义节攻隋河东通守尧君素,
唐虞州刺史韦义节攻打隋河东通守尧君素, 
久不下,
很久未能攻下, 
军数不利;
军队好几次陷于不利形势; 
壬子,
壬子(初十), 
以工部尚书独孤怀恩代之。
命工部尚书独孤怀恩替代韦义节。 
 

李密治军失策与洛口仓事件

初,
当初, 
李密既杀翟让,
李密杀了翟让后, 
颇自骄矜,
很有点骄矜, 
不恤士众;
不体恤广大士卒; 
仓粟虽多,
虽然仓库里的粮食很多, 
无府库钱帛,
但是没有钱币布帛, 
战士有功,
战士立了功, 
无以为赏;
没有东西可以用来行赏; 
又厚抚初附之人,
对新来归附的人又极其优待, 
众心颇怨。
广大士卒心里很不满。 
徐世尝因宴会刺讥其短;
徐世曾趁宴会讽刺他的短处, 
密不怿,
李密不高兴, 
使世出镇黎阳,
让徐世去镇守黎阳, 
虽名委任,
名义上是委以重任, 
实亦疏之。
实际上是疏远他。 
 
密开洛口仓散米,
李密打开洛口仓分发粮食, 
无防守典当者,
没有防守和主管的人, 
又无文券,
又没有凭证, 
取之者随意多少;
取米的人随便取多少; 
或离仓之后,
有的人离开粮仓后, 
力不能致,
拿不动, 
委弃衢路,
丢散在街道上, 
自仓城至郭门,
从仓城到外城门, 
米厚数寸,
路上的米有几寸厚, 
为车马所践;
被车马践踏; 
群盗来就食者并家属近百万口,
前来这儿要粮吃的各路盗贼及其家属有近百万人, 
无瓮盎,
没有容器, 
织荆筐淘米,
就用荆条编筐淘米, 
洛水两岸十里之间,
洛水两岸十里范围内, 
望之皆如白沙。
看上去象蒙上一层白沙。 
密喜,
李密很高兴, 
谓贾闰甫曰:
对贾闰甫说: 
“此可谓足食矣!”
“这可以称得上是足食了!” 
闰甫对曰:
贾闰甫回答: 
“国以民为本,
“国家的根本是老百姓, 
民以食为天。
老百姓生存靠的是粮食。 
今民所以襁负如流而至者,
现在老百姓所以背着扛着像潮水一样涌来, 
以所天在此故也。
是因为他们赖以生存的东西在这里的缘故。 
而有司曾无爱吝,
而有关官署却毫不爱惜, 
屑越如此,
这样糟踏, 
窃恐一旦米尽民散,
我恐怕一旦没有米了百姓也就走散了, 
明公孰与成大业哉!”
明公您又靠什么来完成大业呢?” 
密谢之,
李密感谢他的这番话, 
即以闰甫判司仓参军事。
就任命闰甫为判司仓参军事。 
 
密以东都兵数败微弱,
李密因为东都的军队几次打败仗,力量微弱, 
而将相自相屠灭,
而且将相之间自相残杀, 
谓旦夕可平;
认为短期内就可以平东都; 
王世充既专大权,
王世充专擅大权之后, 
厚赏将士,
重赏将士, 
缮治器械,
修治器械, 
亦阴图取密。
也在暗中准备谋取李密。 
时隋军乏食,
当时隋朝的军队缺粮, 
而密军少衣,
而李密的部队少衣, 
世充请交易,
王世充请求相互交换, 
密难之;
李密感到为难, 
长史邴元真等各求私利,
长史邴元真等人各自谋求私利, 
劝密许之。
劝李密答应交换。 
先是,东都人归密者,日以百数;
原来东都每天有几百人归顺李密, 
既得食,
得到粮食之后, 
降者益少,
投降的人越来越少, 
密悔而止。
李密后悔,停止了交换。 
 

偃师之战与李密溃败

密破宇文化及还,
李密打败宇文化及回师, 
其劲卒良马多死,
丧失了很多精兵好马, 
士卒疲病。
士兵也疲劳,生了病。 
世充欲乘其弊击之,
王世充准备乘李密军队疲困进攻, 
恐人心不壹,
又怕大家不一条心, 
乃诈称左军卫士张永通三梦周公,
于是谎称左军卫士张永通三次梦到周公, 
令宣意于世充,
让他转告王世充, 
当勒兵相助击贼;
应该统帅军队互相协助打击敌人。 
乃为周公立庙,
于是建周公庙, 
每出兵,
每次出军作战, 
辄先祈祷。
都先祈祷。 
世充令巫宣言周公欲令仆射急讨李密,
王世充命巫者宣称周公准备命仆射迅速讨伐李密, 
当有大功,
肯定会立大功, 
不即兵皆疫死。
否则士兵都会染上疾病死去。 
世充兵多楚人,
王世充的士兵很多是楚人, 
信妖言,
相信这种妖言, 
皆请战。
都请求出战。 
世充简练锐得二万余人,
王世充挑出二万多精锐, 
马二千余匹。
马二千多匹。 
壬子,
壬子(初十), 
出师击密,
出兵攻打李密, 
旗幡之上皆书永通字,
旗帜上都写上“永通”的字, 
军容甚盛。
军容很强大。 
癸丑,
癸丑(十一日), 
至偃师,
到偃师, 
营于通济渠南,
驻扎在通济渠南边, 
作三桥于渠上。
在渠水上搭设了三座桥梁。 
密留王伯当守金墉,
李密留王伯当守卫金墉城, 
自引精兵出偃师,
自己带领精兵去偃师, 
阻邙山以待之。
以邙山为屏障等候王世充的军队。 
 
密召诸将会议,
李密召集各位将领开会商议, 
裴仁基曰:
裴仁基说: 
“世充悉众而至,
“王世充率领他的全部军队到这儿, 
洛下必虚,
洛阳必然空虚, 
可分兵守其要路,
我们可以分出兵力把守王世充军队要经过的要道, 
令不得东,
使他不能再向东前进, 
简精兵三万,
另挑选三万精兵, 
傍河西出以逼东都。
沿黄河向西进逼东都。 
世充还,
王世充回军, 
我且按甲;
我方就按兵不动; 
世充再出,
王世充再次出军, 
我又逼之。
我方就再逼东都。 
如此,
这样, 
则我有余力,
我方还有富余的力量, 
彼劳奔命,
对方疲于奔命, 
破之必矣。”
肯定能打败他。” 
密曰:
李密说: 
“公言大善。
“您说得很好。 
今东都兵有三不可当:
但现在东都的军队有三个不可抵挡: 
兵仗精锐,
武器精良, 
一也;
这是一; 
决计深入,
决计深入我方, 
二也;
这是二; 
食尽求战,
粮食吃完了决战, 
三也。
这是三。 
我但乘城固守,
我们只要利用城池坚守, 
蓄力以待之;
保持力量等待, 
彼欲斗不得,
对方想交战打不成, 
求走无路,
求退兵又没退路, 
不过十日,
过不了十天, 
世充之头可致麾下。”
王世充的头就可以到我们手中。” 
陈智略、樊文超、单雄信皆曰:
陈智略、樊文超、单雄信都说: 
“计世充战卒甚少,
“算算王世充的士兵少得很, 
屡经摧破,
又好几次打了败仗, 
悉已丧胆。
都已经吓破了胆。 
《兵法》曰,
《兵法》说, 
‘倍则战’,
‘己方力量是对方一倍则作战’, 
况不啻倍哉!
何况不止是一倍! 
且江、淮新附之士,
况且刚刚来归附的江淮人士, 
望因此机展其勋效,
正希望乘此机会一展身手建立功勋, 
及其锋而用之,
趁他们的锐气利用他们作战, 
可以得志。”
正可以成功。” 
于是诸将喧然,
于是众将领大声表示赞同, 
欲战者什七八,
想打的占十分之七八, 
密惑于众议而从之。
李密受众人的意见影响,决定照办。 
仁基苦争不能得,
裴仁基苦苦争辩却不能说服众人, 
击地叹曰:
敲着地叹息道: 
“公后必悔之。”
“阁下以后一定会后悔今天的决定。” 
魏徵言于长史郑曰:
魏徵对长史郑说: 
“魏公虽骤胜,
“魏公虽然屡次打了胜仗, 
而骁将锐卒多死,
但是精兵骁将伤亡很多, 
战士心怠,
战士心身很疲倦, 
此二者难以应敌。
有这两点很难应敌, 
且世充乏食,
况且王世充缺粮, 
志在死战,
志在决一死战, 
难与争锋,
很难和他争战以决胜负, 
未若深沟高垒以拒之,
不如挖深壕沟,加高壁垒以拒敌, 
不过旬月,
过不了十天半个月, 
世充粮尽,
王世充粮食吃完了, 
必自退,
必然自己退兵, 
追而击之,
那时再追击他, 
蔑不胜矣。”
没有不胜的。” 
曰:
郑说: 
“此老生之常谈耳。”
“这是老生常谈了。” 
徵曰:
魏徵道: 
“此乃奇策,
“这是奇策, 
何谓常谈!”
怎么说是老生常谈!” 
拂衣而起。
拂袖而去。 
 
程知节将内马军与密同营在北邙山上,
程知节带领内马军同李密一起扎营在北邙山上, 
单雄信将外马军营于偃师城北。
单雄信带领外马军驻扎在偃师城北。 
世充遣数百骑渡通济渠攻雄信营,
王世充派遣数百名骑兵渡过通济渠攻打单雄信的营寨, 
密遣裴行俨与知节助之。
李密派遣裴行俨和程知节援助单雄信。 
行俨先驰赴敌,
裴行俨率先奔赴战场, 
中流矢,
中流箭, 
坠于地;
倒在地下; 
知节救之,
程知节救起裴行俨, 
杀数人,
杀了几个人, 
世充军披靡,
王世充军队所向披靡, 
乃抱行俨重骑而还;
于是程知节抱着裴行俨骑着一匹马返回, 
为世充骑所逐,
被王世充的骑兵赶上, 
刺槊洞过,
长枪直刺过来, 
知节回身捩折其槊,
程知节返身折断了刺来的长枪, 
兼斩追者,
又杀了追赶的人, 
与行俨俱免。
和裴行俨一起脱身。 
会日暮,
恰好天色暗了, 
各敛兵还营。
双方各自收兵回营。 
密骁将孙长乐等十余人皆被重创。
李密手下的猛将孙长乐等十几人都受了重伤。 
 
密新破宇文化及,
李密刚刚打败了宇文化及, 
有轻世充之心,
有些轻视王世充, 
不设壁垒。
不设防御敌人的围墙。 
世充夜遣二百余骑潜入北山,
王世充派二百多骑兵夜里秘密进入北邙山, 
伏溪谷中,
埋伏在山谷中, 
命军士皆秣马蓐食。
命令士兵喂好马匹吃饱饭。 
甲寅旦,
甲寅(十二日)清晨, 
将战,
准备出击, 
世充誓众曰:
王世充告诫众将士说: 
“今日之战,
“今天这一仗, 
非直争胜负;
不仅仅是争胜负, 
死生之分,在此一举。
而是生与死全在此一举。 
若其捷也,
如果胜了, 
富贵固所不论;
荣华富贵自然不在话下; 
若其不捷,
如果败了, 
必无一人获免。
一个人也逃不了。 
所争者死,
我们争相赴死, 
非独为国,
不单是为了国家, 
各宜勉之!”
各位要努力作战!” 
迟明,
天亮后, 
引兵薄密。
带兵逼近李密。 
密出兵应之,
李密出兵应战, 
未及成列,
还没来得及排好队, 
世充纵兵击之。
王世充就放兵攻击。 
世充士卒皆江、淮剽勇,
王世充的士兵都是长江、淮河流域的人,剽悍勇猛, 
出入如飞。
出入迅捷。 
世充先索得一人貌类密者,
王世充事先找到一个长得很象李密的人, 
缚而匿之,
捆起来藏好, 
战方酣,
战斗正激烈时, 
使牵以过陈前,
让人牵着通过阵前, 
噪曰:
大喊: 
“已获李密矣!”
“已经捉住李密了!” 
士卒皆呼万岁。
士兵们都呼万岁。 
其伏兵发,
王世充埋伏的骑兵出击, 
乘高而下,
从高处冲下来, 
驰压密营,
驰向李密营地, 
纵火焚其庐舍。
放火焚烧房屋。 
密众大溃,
李密部众溃散, 
其将张童仁、陈智略皆降,
将领张童仁、陈智略都投降了王世充, 
密与万余人驰向洛口。
李密和一万多人逃往洛口。 
 
世充夜围偃师;
夜晚王世充包围偃师, 
郑守偃师,
郑守卫偃师, 
其部下翻城纳世充。
他的部下反而开城放王世充入城。 
初,
当初, 
世充家属在江都,
王世充的家属在江都, 
随宇文化及至滑台,
随宇文化及至滑台, 
又随王轨入李密,
又随王轨到了李密部队, 
密留于偃师,
李密把王世充家属留在偃师, 
欲以招世充。
打算用他们招降王世充。 
及偃师破,
待到偃师城破, 
世充得其兄世伟、子玄应、虔恕、琼等,
王世充寻回哥哥王世伟,儿子王玄应、王虔(玄)怒、王琼等人, 
又获密将佐裴仁基、郑、祖君彦等数十人。
又俘虏李密的将佐裴仁基、郑、祖君彦等几十人。 
世充于是整兵向洛口,
王世充于是整顿兵马向洛口进发, 
得邴元真妻子、郑虔象母及密诸将子弟,
得到邴元真的妻子、郑虔象的母亲以及李密众位将领的子弟, 
皆抚慰之,
都加以安慰, 
令潜呼其父兄。
让他们暗中招呼各自的父兄。 
 
初,
当初, 
邴元真为县吏,
邴元真作县吏, 
坐赃亡命,
犯了贪污罪逃跑在外, 
从翟让于瓦冈;
跟随翟让到瓦岗, 
让以其尝为吏,
翟让因为他曾经作过小官, 
使掌书记。
让他掌文书。 
及密开幕府,
到李密开设幕府, 
妙选时英,
挑选当时的出色人物时, 
让荐元真为长史;
翟让推荐邴元真为长史; 
密不得已用之,
李密不得已任用他为长史, 
行军谋画,未尝参预。
但从未让他参与过军事行动的谋划。 
密西拒世充,
李密到西边抵抗王世充, 
留元真守洛口仓。
留邴元真守洛口仓。 
元真性贪鄙,
邴元真性情贪婪浅薄, 
宇文温谓密曰:
宇文温对李密说: 
“不杀元真,
“不杀了邴元真, 
必为公患。”
必然成为您的祸患。” 
密不应。
李密没有答应。 
元真知之,
邴元真知道了此事, 
阴谋叛密;
阴谋反叛李密; 
杨庆闻之,
杨庆听说后, 
以告密,
把邴元真的阴谋报告了李密, 
密固疑焉。
李密才真的怀疑邴元真。 
至是,
到此时, 
密将入洛口城,
李密要进入洛口城, 
元真已遣人潜引世充矣。
邴元真已经秘密派人招来王世充。 
密知而不发,
李密知道后没有声张, 
因与众谋,
乘机和众人商量, 
待世充兵半济洛水,
等王世充军队一半渡过洛水, 
然后击之。
然后攻击。 
世充军至,
王世充军到洛水, 
密候骑不时觉,
李密的骑哨兵没有及时发现, 
比将出战,
临到要出击时, 
世充军悉已济矣。
王世充的军队已经全部过了河。 
单雄信等又勒兵自据;
单雄信等人又领兵自保; 
密自度不能支,
李密自己估计不能坚持, 
帅麾下轻骑奔虎牢,
率领部下轻装乘马逃往虎牢, 
元真遂以城降。
于是邴元真以洛口投降了王世充。 
 
初,
当初, 
雄信骁捷,
单雄信勇猛敏捷, 
善用马槊,
善长骑马和使用长枪, 
名冠诸军,
名声为各军首位, 
军中号曰:“飞将。”
军中称为“飞将”。 
彦藻以雄信轻于去就,
房彦藻因为单雄信对去留很轻率, 
劝密除之;
劝李密除掉他; 
密爱其才,
但李密爱惜单雄信的才能, 
不忍也。
不忍心。 
及密失利,
待李密失利, 
雄信遂以所部降世充。
单雄信便率领他的部下投降了王世充。 
 
密将如黎阳,
李密将要去黎阳, 
或曰:
有人说: 
“杀翟让之际,
“杀翟让的时候, 
徐世几死,
徐世差点死了, 
今失利而就之,
现在失利了去投奔他, 
安可保乎!”
怎么能保险呢!” 
时王伯当弃金墉保河阳,
当时王伯当丢弃了金墉城保守河阳, 
密自虎牢归之,
李密从虎牢回到河阳, 
引诸将共议。
召诸将共同商议。 
密欲南阻河,
李密想南面凭仗黄河, 
北守太行,
北面守住太行, 
东连黎阳,
东面连结黎阳, 
以图进取。
以此设法进取。 
诸将皆曰:
众将都说: 
“今兵新失利,
“现在军队刚失利, 
众心危惧,
大家心中胆怯, 
若更停留,
如果再停留, 
恐叛亡不日而尽。
恐怕要不了几天人就叛逃光了。 
又人情不愿,
而且人情不愿, 
难以成功。”
也难以成功。” 
密曰:
李密说: 
“孤所恃者众也,
“孤所依靠的就是大家, 
众既不愿,
大家既然不愿意, 
孤道穷矣。”
孤没路可走了。” 
欲自刎以谢众。
打算自刎以谢众人。 
伯当抱密号绝,
王伯当抱住李密哭得昏了过去, 
众皆悲泣,
大家也都伤心落泪, 
密复曰:
李密又说: 
“诸君幸不相弃,
“有幸诸位没有抛弃我, 
当共归关中;
应当一起回到关中; 
密身虽无功,
密自己虽然没有功劳, 
诸君必保富贵。”
诸位必定保有富贵。” 
府掾柳燮曰:
府掾柳燮说: 
“明公与唐公同族,
“明公和唐公是同一宗族, 
兼有畴昔之好;
又加上有过去联合的友谊; 
虽不陪起兵,
虽然没有随唐公一同起兵, 
然阻东都,
但阻隔东都, 
断隋归路,
切断了隋军的归路, 
使唐公不战而据长安,
使唐公不战而占领了长安, 
此亦公之功也。”
这也是您的功劳。” 
众咸曰:
众人都说: 
“然。”
“的确如此。” 
密又谓王伯当曰:
李密又对王伯当说: 
“将军室家重大,
“将军您的家庭重要, 
岂复与孤俱行哉!”
怎么可以又和孤一同走呢?” 
伯当曰:
王伯当说: 
“昔萧何尽帅子弟以从汉王,
“过去萧何率领所有的子弟跟随汉王, 
伯当恨不兄弟俱从,
伯当遗憾的是兄弟们不能都跟着您, 
岂以公今日失利遂轻去就乎!
怎么能因为您今天失利就不看重去留了呢? 
纵身分原野,
纵然是粉身碎骨葬身原野, 
亦所甘心!”
也心甘情愿跟随您!” 
左右莫不感激,
周围的人无不深受感动。 
从密入关者凡二万人。
跟随李密入关的有二万人。 
于是密之将帅、州县多降于隋。
于是李密原有的将帅、州县大多归顺了隋。 
朱粲亦遣使降隋,
朱粲也派使节投降了隋, 
皇泰主以粲为楚王。
皇泰主以朱粲为楚王。 
 

薛仁果围城与李世民平陇

甲寅,
甲寅(十二日), 
秦州总管窦轨击薛仁果,
唐秦州总管窦轨进攻薛仁果, 
不利;
不利; 
骠骑将军刘感镇泾州,
骠骑将军刘感镇守泾州, 
仁果围之。
薛仁果包围了泾州。 
城中粮尽,
泾州城中粮食吃光了, 
感杀所乘马以分将士,
刘感把自己骑的马杀了分给将士们, 
感一无所啖,
自己没有吃一点肉, 
唯煮马骨取汁和木屑食之。
只用煮马骨的汤拌了木屑吃。 
城垂陷者数矣;
城池几次濒临陷落; 
会长平王叔良将士至泾州,
恰好长平王李叔良带兵至泾州, 
仁果乃扬言食尽,
薛仁果于是扬言粮食吃完了, 
引兵南去;
带兵向南而去。 
乙卯,
乙卯(十三日), 
又遣高人伪以城降。
薛仁果又派高人假装以城池降唐。 
叔良遣感帅众赴之;
李叔良派遣刘感率部下赴高; 
己未,
己未(十七日), 
至城下,
到高 城下,敲城门, 
扣城中人曰:
城里的人说: 
“贼已去,
“贼已经走了, 
可逾城入。”
可以翻城墙进城。” 
感命烧其门,
刘感下令烧高城门, 
城上下水灌之。
城上人倒水浇下来, 
感知其诈,
刘感知道城里人是诈降, 
遣步兵先还,
让步兵先回师, 
自帅精兵为殿。
自己带领精兵走在最后。一会儿, 
俄而城上举三烽,
城上点燃三座烽火, 
仁果兵自南原大下,
薛仁果的军队从南原大批涌下来, 
战于百里细川,
与刘感军在百里细川交战, 
唐军大败,
唐军大败, 
感为仁果所擒。
刘感被薛仁果抓获。 
仁果复围泾州,
薛仁果又包围了泾州, 
令感语城中云:
命令刘感向城中喊话说: 
“援军已败,
“援军已经被打败了, 
不如早降。”
不如尽快投降。” 
感许之,
刘感答应了, 
至城下,大呼曰:
到城下却大声喊道: 
“逆贼饥馁,
“反贼没粮食挨饿, 
亡在旦夕,
很快就要灭亡了, 
秦王帅数十万众,四面俱集,
秦王率领几十万军队从四面赶来, 
城中勿忧,
城里的人不要担心, 
勉之!”
努力守城!” 
仁果怒,
薛仁果很恼火, 
执感,
捉住刘感, 
于城旁埋之至膝,
在城旁把刘感活埋到膝盖, 
驰骑射之;
骑马跑着用箭射刘感; 
至死,
一直到死, 
声色逾厉。
刘感声音愈来愈高、态度愈来愈愤怒。 
叔良婴城固守,
李叔良环城坚守, 
仅能自全。
仅能保全自己, 
感,
无力救刘感。 
丰生之孙也。
刘感是刘丰生的孙子。 
 
庚申,
庚申(十八日), 
陇州刺史陕人常达击薛仁果于宜禄川,
唐陇州刺史陕人常达在宜禄川攻击薛仁果, 
斩首千余级。
杀了一千多人。 
 
上遣从子襄武公琛、太常卿郑元以女妓遗始毕可汗。
唐高祖派侄子襄武公李琛、太常卿郑元把女妓送给突厥始毕可汗。 
壬戌,
壬戌(二十日), 
始毕复遣骨咄禄特勒来。
始毕又派遣骨咄禄特勒来唐。 
 
癸亥,
癸亥(二十一日), 
白马道士傅仁均造《戊寅历》成,
白马县的道士傅仁均编成了《戊寅历》, 
奏上,
上奏章进呈, 
行之。
唐从此实行《戊寅历》。 
 
薛仁果屡攻常达,
薛仁果屡次攻常达, 
不能克,
都未能取胜, 
乃遣其将仵士政以数百人诈降,
于是派他的将领仵士政带几百人诈降, 
达厚抚之。
常达待仵士政很优厚。 
乙丑,
乙丑(二十三日), 
士政伺隙以其徒劫达,
仵士政伺机带他的部下劫持了常达, 
拥城中二千人降于仁果。
带着城里的二千人投降了薛仁果。 
达见仁果,
常达见了薛仁果, 
词色不屈,
言辞表情毫不屈服, 
仁果壮而释之。
薛仁果因为他的豪壮放了他。 
奴贼帅张贵谓达曰:
奴仆出身的贼帅张贵对常达说: 
“汝识我乎?”
“你认识我吗?” 
达曰:
常达说: 
“汝逃死奴贼耳!”
“你不就是该死而逃跑的奴贼吗?” 
贵怒,
张贵很气恼, 
欲杀之;
要杀了常达; 
人救之,
有人相救, 
得免。
常达才免于一死。 
 
辛未,
辛未(二十七日), 
追谥隋太上皇为炀帝。
唐追谥隋太上皇为炀帝。 
 
宇文化及至魏县,
宇文化及到魏县, 
张恺等谋去之;
张恺等人商议要离开他; 
事觉,
事情被查觉, 
化及杀之。
宇文化及杀了张恺等人。 
腹心稍尽,
心腹之人逐渐丧失殆尽, 
兵势日蹙,
兵力日益削弱, 
兄弟更无他计,
兄弟们更没有什么计谋, 
但相聚酣宴,
只有相互聚会在一起尽情吃喝, 
奏女乐。
玩歌伎。 
化及醉,
宇文化及喝醉了, 
尤智及曰:
抱怨智及道: 
“我初不知,
“当初我什么也不知道, 
由汝为计,
是你的主意, 
强来立我。
一定要推我为首。 
今所向无成,
如今一事无成, 
士马日散,
人马日益减少, 
负弑君之名,
背着弑君的罪名, 
天下所不容。
为天下所不容, 
今者灭族,
现在遭灭族, 
岂不由汝乎!”
还不是因为你!” 
持其两子而泣。
搂着两个儿子哭起来。 
智及怒曰:
智及生气地说: 
“事捷之日,
“当初事情成功的时候, 
初不赐尤,
你不怪我, 
及其将败,
到了要失败时, 
乃欲归罪,
又想归罪于我, 
何不杀我以降窦建德!”
怎么不杀了我投降窦建德!” 
数相斗阋,
好几次相互争吵打了起来, 
言无长幼;
说话也不分老小, 
醒而复饮,
酒醒后又饮酒, 
以此为恒。
以此为常事。 
其众多亡,
宇文化及的部下大多逃跑了, 
化及自知必败,
化及自己知道肯定要失败, 
叹曰:
叹息道: 
“人生固当死,
“人生自然是要死的, 
岂不一日为帝乎!”
怎能不当一天皇帝呢?” 
于是鸩杀秦王浩,
于是用鸩酒毒死了秦王杨浩, 
即皇帝位于魏县,
在魏县即皇帝位, 
国号许,
国号许, 
改元天寿,
改年号天寿, 
署置百官。
设置百官。 
 
冬,
冬季, 
十月,
十月, 
壬申朔,
壬申朔(初一), 
日有食之。
出现日食。 
 
戊寅,
戊寅(初七), 
宴突厥骨咄禄,
唐高祖宴请突厥骨咄禄, 
引骨咄禄升御坐以宠之。
领骨咄禄登上皇帝的宝座表示恩宠。 
 

李密归唐与复叛身死

李密将至,上遣使迎劳,
李密就要到长安了, 
相望于道。
高祖接连不断地派人前去迎接慰问。 
密大喜,
李密非常高兴, 
谓其徒曰:
对他的部下说: 
“我拥众百万,
“我拥有百万兵力, 
一朝解甲归唐,
一朝脱去战袍归顺唐, 
山东连城数百,
崤山以东几百座城镇, 
知我在此,
知道我在这里, 
遣使招之,
派人去招降, 
亦当尽至;
也会全部来归顺的; 
比于窦融,
比起窦融, 
功亦不细,
功劳也不小, 
岂不以一台司见处乎!”
还能不给我安排一个要职吗?” 
己卯,
己卯(初八), 
至长安,
李密到长安, 
有司供待稍薄,
负责部门对他们的供应颇差, 
所部兵累日不得食,
李密部下的士兵接连几天没饭吃, 
众心颇怨。
众人心里颇生怨气。 
既而以密为光禄卿、上柱国,
不久唐以李密为光禄卿、上柱国, 
赐爵邢国公。
赐他邢国公的爵位。 
密既不满望,
李密没能满足原来的期望, 
朝臣又多轻之,
大臣们大多又轻视他, 
执政者或来求贿,
有些掌权的人向李密索取贿赂, 
意甚不平;
李密内心很不满意; 
独上亲礼之,
唯有高祖对待他很好, 
常呼为弟,
经常称他为弟, 
以舅子独孤氏妻之。
将舅舅的女儿独孤氏嫁给他。 
 
庚辰,
庚辰(初九), 
诏右翊卫大将军淮安王神通为山东道安抚大使,
唐高祖下诏任命右翊卫大将军淮安王李神通为山东道安抚大使, 
山东诸军并受节度;
山东各路兵马都接受他的指挥; 
以黄门侍郎崔民为副。
以黄门侍郎崔民为副使。 
 
邓州刺史吕子臧与抚慰使马元规击朱粲,
邓州刺史吕子臧和抚慰使马元规攻打朱粲, 
破之。
打败了他。 
子臧言于元规曰:
吕子臧向马元规建议: 
“粲新败,
“朱粲刚打了败仗, 
上下危惧,
上上下下都胆怯, 
请并力击之,
我请求和您会兵进攻他, 
一举可灭。
可以一下子消灭他。 
若复迁延,
如果再拖延下去, 
其徒稍集,
朱粲的部队逐渐收拢, 
力强食尽,
力量增加而粮食吃光, 
致死于我,
会跟我们拼死, 
为患方深。”
那将成为大患。” 
元规不从。
马元规没有听从他的意见。 
子臧请独以所部兵击之,
吕子臧又要求由他自己的部队去攻打朱粲, 
元规不许。
马元规也没有答应。不久, 
既而粲收集余众,
朱粲收聚他的余部, 
兵复大振,
重振军势, 
自称楚帝于冠军,
在冠军自称楚帝, 
改元昌达,
改年号昌达, 
进攻邓州。
进攻邓州。 
子臧抚膺谓元规曰:
吕子臧捶着胸对马元规说: 
“老夫今坐公死矣!”
“因为您,今天要了老夫的命了!” 
粲围南阳,
朱粲围攻南阳, 
会霖雨城坏,
恰逢连绵大雨冲毁了城墙, 
所亲劝子臧降。
亲信劝吕子臧投降, 
子臧曰:
吕子臧说: 
“安有天子方伯降贼者乎!”
“哪有天子的一方大臣向强盗投降的?” 
帅麾下赴敌而死。
率领部下冲向敌人,战死。 
俄而城陷,
一会儿城池陷落, 
元规亦死。
马元规也死了。 
 
癸未,
癸未(十二日), 
王世充收李密美人珍宝及将卒十余万人还东都,
王世充收罗了李密的美女珍宝以及部下十几万人回到东都, 
陈于阙下。
排列在皇宫门前的阙楼之下。 
乙酉,
乙酉(十四日), 
皇泰主大赦。
皇泰主对他们实行大赦。 
丙戌,
丙戌(十五日), 
以世充为太尉、尚书令、内外诸军事,
以王世充为太尉、尚书令、内外诸军事, 
仍使之开太尉府,
又让他建太尉府, 
备置官属,
设置官属, 
妙选人物。
选拔优秀人物。 
世充以裴仁基父子骁勇,
王世充因为裴仁基父子骁勇, 
深礼之。
很尊重他们。 
徐文远复入东都,
徐文远又回到东都, 
见世充,
见王世充, 
必先拜。
必定先行礼。 
或问曰:
有人问他: 
“君倨见李密而敬王公,
“您见李密很傲慢,却很敬重王公, 
何也?”
是什么原因?” 
文远曰:
徐文远说: 
“魏公,君子也,
“魏公李密是君子, 
能容贤士;
能够容纳贤士; 
王公,小人也,
王公是小人, 
能杀故人,
老熟人也能杀, 
吾何敢不拜!”
我怎么敢不行礼?” 
 
李密总管李育德以武陟来降,
李密的总管李育德以武陟来降唐, 
拜陟州刺史。
拜陟州刺史。 
育德,谔之孙也。
李育德是李谔的孙子。 
其余将佐刘德威、贾闰甫、高季辅等,
李密手下其他的将领刘德威、贾闰甫、高季辅等人, 
或以城邑,
或者以城镇, 
或帅众,
或者率领部下, 
相继来降。
相继前来降唐。 
 
初,
当初, 
北海贼帅綦公顺帅其徒三万攻郡城,
北海地方的贼帅綦公顺率领他的三万人进攻郡城, 
已克其外郭,
已经攻陷郡城的外郭, 
进攻子城;
进而攻击子城; 
城中食尽,
城中粮食吃光了, 
公顺自谓克在旦夕,
綦公顺自认为很快就能攻陷, 
不为备。
不设防备。 
明经刘兰成纠合城中骁健百余人袭击之,
中过明经科的刘兰成集合了一百多位城里的骁健袭击綦公顺, 
城中见兵继之,
城中现有的士兵跟上他们一同进攻, 
公顺大败,
公顺大败, 
弃营走,
放弃了营地逃走, 
郡城获全。
郡城得以保全。 
于是郡官及望族分城中民为六军,
于是,郡里的长官及大族把城里的百姓分为六个军, 
各将之,
各自分别统领, 
兰成亦将一军。
刘兰成领一军。 
有宋书佐者,
有一位宋书佐, 
离间诸军曰:
离间各军,说道: 
“兰成得众心,
“兰成得人心, 
必为诸人不利,
必然不利于各位, 
不如杀之。”
不如杀了他。” 
众不忍杀,
大家不忍杀刘兰成, 
但夺其兵以授宋书佐。
只夺了他的兵改交宋书佐统领。 
兰成恐终及祸,
刘兰成恐怕最终逃不脱祸事, 
亡奔公顺;
逃跑投奔了綦公顺; 
公顺军中喜噪,
綦公顺的部队高兴地喧哗, 
欲奉以为主,
想拥载他为首领, 
固辞,
刘兰成坚决推辞, 
乃以为长史,
于是以他为长史, 
军事咸听焉。
军队事情都听从刘兰成的。 
居五十余日,
过了五十多天, 
兰成简军中骁健者百五十人,
刘兰成从军队中挑选了一百五十人, 
往抄北海。
去北海抢掠。 
距城四十里,
离城四十里, 
留十人,
留下十人, 
使多芟草,
命他们多割草, 
分为百余积;
分成一百多堆; 
二十里,
离城二十里, 
又留二十人,
又留下二十人, 
各执大旗;
让他们分别扛着大旗; 
五六里,
离城五六里, 
又留三十人,
又留下三十人, 
伏险要;
埋伏在险要之处; 
兰成自将十人,夜,
刘兰成自己带领十个人, 
距城一里许潜伏;
半夜悄悄地埋伏在离城一里多的地方; 
余八十人分置便处,
其余八十人分别安置在方便的地方, 
约闻鼓声即抄取人畜亟去,
约定听到鼓声立即抢夺人畜,然后马上离开, 
仍一时焚积草。
并同时点燃草堆。 
明晨,
第二天清晨, 
城中远望无烟尘,
城中看远处没有显示战斗的烟火尘土, 
皆出樵牧。
都出城砍柴放牧。 
日向中,
接近中午, 
兰成以十人直抵城门,
刘兰成带十人一直抵达城门, 
城上钲鼓乱发;
城上钲鼓乱敲, 
伏兵四出,
刘兰成的伏兵四处出击, 
抄掠杂畜千余头及樵牧者而去。
抢夺了各种牲畜一千多头,以及砍柴放牧的人然后撤走。 
兰成度抄者已远,
刘兰成估计抄掠的人已经走远, 
徐步而还。
慢慢地走了回去。 
城中虽出兵,
城里虽然出兵, 
恐有伏兵,
但是怕有伏兵, 
不敢急追;
不敢急追; 
又见前有旌旗、烟火,
又看到前方有旌旗、烟火, 
遂不敢进而还。
于是不敢前进,退了回去。 
既而城中知兰成前者众少,
不久城里知道上次刘兰成带的人很少, 
悔不穷追。
后悔没有追下去。 
居月余,
过了一个多月, 
兰成谋取郡城,
刘兰成又谋划攻取北海郡城, 
更以二十人直抵城门。
改为带二十人直接抵达城门。 
城中人竞出逐之,
城中的人争相出城追逐, 
行未十里,
走了没有十里, 
公顺将大兵总至。
綦公顺率领大军忽然出现。 
郡兵奔驰还城,
郡里的军队奔驰回城, 
公顺进兵围之;
綦公顺进军包围了郡城; 
兰成一言招谕,
刘兰成晓谕城里人,说一句话, 
城中人争出降。
城里的人就争相出城投降。 
兰成抚存老幼,
刘兰成安抚老人儿童, 
礼遇郡官,
对郡里的官员很尊重, 
见宋书佐,
见到宋书佐, 
亦礼之如旧,
还象过去一样有礼貌,于是给他钱, 
仍资送出境,
送他离境, 
内外安堵。
城内外没有受骚扰。 
 
时海陵贼帅臧君相闻公顺据北海,
当时海陵帅臧君相听说綦公顺占领了北海, 
帅其众五万来争之;
率领他的五万人前来争夺郡城; 
公顺众少,
綦公顺的人少, 
闻之大惧。
闻讯非常恐慌。 
兰成为公顺画策曰:
刘兰成为公顺出谋划策: 
“君相今去此尚远,
“君相现在离这里还远, 
必不为备,
肯定不加防备, 
请将军倍道袭击其营。”
请将军您急速行军袭击他的军营。” 
公顺从之,
綦公顺听从了他的建议, 
自将骁勇五千人,
亲自带领五千骁用, 
赍熟食,
携带干粮, 
倍道袭之。
急速行军进攻臧君相。 
将至,
快要到时, 
兰成与敢死士二十人前行,
刘兰成和二十名敢死兵士先行, 
距君相营五十里,
距离臧君相营地五十里, 
见其抄者负担向营,兰成亦与其徒负担蔬米、烧器,诈为抄者,
见到君相手下出外掠夺的人肩挑背扛地向营地走去,刘兰成和他的手下也背着蔬菜粮食、炊具冒充抢夺的人, 
择空而行听察,
乘机进行侦察, 
得其号及主将姓名;
了解了对方的军号以及主将的姓名。 
至暮,
傍晚, 
与贼比肩而入,
与对方并肩进入营地, 
负担巡营,
背着东西走遍了营地, 
知其虚实,得其更号。
了解到敌营的虚实以及夜里值更守卫的暗号。 
乃于空地燃火营食,
于是在空地点火作饭, 
至三鼓,
至三更时, 
忽于主将幕前交刀乱下,
忽然在主将帐幕前一起拔刀乱砍, 
杀百余人,
杀一百多人, 
贼众惊扰;
对方受惊扰, 
公顺兵亦至,
綦公顺的部队也到达, 
急攻之,
急攻敌军, 
君相仅以身免,
臧君相只身逃脱。 
俘斩数千,
綦公顺等俘虏并杀死了几千人, 
收其资粮甲仗以还。
缴获臧君相的物资粮食和武器后回师, 
由是公顺党众大盛。
綦公顺的人马因此大大地强盛起来。 
及李密据洛口,
当李密占据洛口, 
公顺以众附之,
綦公顺带部下归附了李密; 
密败,
李密失败后, 
亦来降。
也来投降了唐。 
 
隋末群盗起,
隋末,各路豪强纷纷起兵, 
冠军司兵李袭誉说西京留守阴世师遣兵据永丰仓,
冠军司兵李袭誉劝说西京留守阴世师派兵占据永丰仓, 
发粟以赈贫乏,
发放粮食救济贫穷的人, 
出库物赏战士,
拿出库房里的物品赏给战士, 
移檄郡县,
通告郡县, 
同心讨贼。
同心讨贼。 
世师不能用。
阴世师没有采用他的建议。 
乃求募兵山南,
于是李袭誉请求去山南召募士兵, 
世师许之。
阴世师答应了他。 
上克长安,
唐高祖攻陷长安, 
自汉中召还,
从汉中召李袭誉回长安, 
为太府少卿;
任命他为太府少卿; 
乙未,
乙未(二十四日), 
附袭誉籍于宗正。袭誉,
在宗正寺把李袭誉编入天子宗族的名册。 
袭志之弟也。
李袭誉是李袭志的弟弟。 
 
丙申,
丙申(二十五日), 
朱粲寇淅州,
朱粲侵犯淅州, 
遣太常卿郑元帅步骑一万击之。
唐派太常卿郑元率领一万步兵、骑兵攻打朱粲。 
 
是月,
这个月, 
纳言窦抗罢为左武候大将军。
唐纳言窦抗降为左武候大将军。 
 
十一月,
十一月, 
乙巳,
乙巳(初四), 
凉王李轨即皇帝位,
凉王李轨登皇帝位, 
改元安乐。
改年号安乐。 
 
戊申,
戊申(初七), 
王轨以滑州来降。
王轨以滑州前来降唐。 
 
薛仁果之为太子也,
薛仁果作太子时, 
与诸将多有隙;
和大多数的将领有矛盾; 
及即位,
他当皇帝后, 
众心猜惧。
众人心里疑忌不安。 
郝瑗哭举得疾,
薛举去世,郝瑗伤心过度得了病, 
遂不起,
于是不治而死, 
由是国势浸弱。
王国的势力也从此逐渐衰落。 
秦王世民至高,
秦王李世民到高, 
仁果使宗罗将兵拒之;
薛仁果派宗罗领兵抵御; 
罗数挑战,
宗罗几次挑战, 
世民坚壁不出。
李世民坚守营垒不出战。 
诸将咸请战,
诸位将领都请战, 
世民曰:
世民说: 
“我军新败,
“我军才打了败仗, 
士气沮丧,
士气沮丧, 
贼恃胜而骄,
对方仗着得胜而骄傲, 
有轻我心,
有轻视我们的意思, 
宜闭垒以待之。
我们应当紧闭营门耐心等待。 
彼骄我奋,
他们骄傲我们奋勇, 
可一战而克也。”
可以一仗打败他们。” 
乃令军中曰:
于是命令全军: 
“敢言战者斩!”
“有敢请战的,斩首!” 
相持六十余日,
双方相持六十多天, 
仁果粮尽,
薛仁果的军队粮食吃完了, 
其将粱胡郎等帅所部来降。
将领粱胡郎等人率领各自的队伍前来投降。 
世民知仁果将士离心,
李世民了解到薛仁果手下的将领士卒有离异之心, 
命行军总管粱实营于浅水原以诱之。
命令行军总管梁实在浅水原扎营引诱薛仁果部下。 
罗大喜,
宗罗知道后非常高兴, 
尽锐攻之,
出动全部精锐攻梁实, 
粱实守险不出;
梁实守住险要不出战。 
营中无水,
营地中没有水源, 
人马不饮者数日。
好几天人马没有水喝。 
罗攻之甚急;
宗罗的攻击很猛烈; 
世民度贼已疲,
李世民估计对方已经疲劳, 
谓诸将曰:
对诸位将领说: 
“可以战矣!”
“可以打了!” 
迟明,
快到天亮, 
使右武候大将军庞玉陈于浅水原。
李世民让右武候大将军庞玉在浅水原列阵。 
罗并兵击之,
宗罗合兵攻庞玉, 
玉战,
庞玉作战, 
几不能支,
几乎不能坚持了, 
世民引大军自原北出其不意,
李世民带领大军出其不意从浅水原北方出现, 
罗引兵还战。
宗罗带军迎战。 
世民帅骁骑数十先陷陈,
世民率领几十名骁骑率先冲入敌阵, 
唐兵表里奋击,
唐军内外奋力搏斗, 
呼声动地,
呼声动地, 
罗士卒大溃,
宗罗的部队大败, 
斩首数千级。
唐军杀了几千人。 
世民帅二千余骑追之,
世民率领二千多骑兵追击宗罗, 
窦轨叩马苦谏曰:
窦轨拉住马苦苦地劝道: 
“仁果犹据坚城,
“薛仁果还占据着坚固的城池, 
虽破罗,
我们虽然打败了宗罗, 
未可轻进,
但不能轻易冒进, 
请且按兵以观之。”
我请求暂且按兵不动,观察一下薛仁果的动静。” 
世民曰:
李世民说: 
“吾虑之久矣,
“我考虑这个问题很久了, 
破竹之势,
现在我军取胜势如破竹, 
不可失也,
机不可失, 
舅勿复言!”
舅舅不要再说了!” 
遂进。
于是进军。 
仁果陈于城下,
薛仁果在城下列阵, 
世民据泾水临之,
李世民依泾河面对薛仁果营地, 
仁果骁将浑等数人临陈来降。
薛仁果手下的骁将浑等人到唐军阵前投降。 
仁果惧,
薛仁果怕了, 
引兵入城拒守。
带兵进城拒守。 
日向暮,
天快黑时, 
大军继至,
唐大军相继到达, 
遂围之。
于是包围了城池。 
夜半,
半夜, 
守城者争自投下。
守城的人纷纷下城投降。 
仁果计穷,
薛仁果无计可施, 
己酉,
己酉(初八), 
出降;
出城投降; 
得其精兵万余人,
唐得薛仁果的一万多名精兵, 
男女五万口。
五万名男女。 
 
诸将皆贺,
诸位将领都来祝贺, 
因问曰:
顺便问: 
“大王一战而胜,
“大王一仗就取得了胜利, 
遽舍步兵,
骤然舍弃步兵, 
又无攻具,
又没有攻城的用具, 
轻骑直造城下,
轻骑直到城下, 
众皆以为不克,
众人都认为无法攻克城池, 
而卒取之,
却很快就取胜, 
何也?”
是什么原因呢?” 
世民曰:
李世民说: 
“罗所将皆陇外之人,
“宗罗的部下都是陇山之西的人, 
将骁卒悍;
将领骁勇,士卒剽悍; 
吾特出共不意而破之,
我只是出其不意打败了他, 
斩获不多。
杀伤不多。 
若缓之,
如果迟迟不追击, 
则皆入城,
则都会返回城内, 
仁果抚而用之,
薛仁果加以抚慰再派他们作战, 
未易克也;
就不容易战胜了; 
急之,
如果迅速追击, 
则散归陇外,
则将跑散回到陇山之西, 
折虚弱,
折城就虚弱, 
仁果破胆,
薛仁果吓破了胆, 
不暇为谋,
没有时间谋划, 
此吾所以克也。”
这就是我取胜的原因。” 
众皆悦服。
众人都心悦诚服。 
世民所得降卒,悉使仁果兄弟及宗罗、翟长孙等将之,
李世民把投降的士兵全都交给薛仁果兄弟以及宗罗、翟长孙等人统领, 
与之射猎,
和他们一起打猎, 
无所疑间。
丝毫不加怀疑戒备, 
贼畏威衔恩,
这些人畏惧李世民的威严,又感受李世民的恩德, 
皆愿效死。
都愿以死效劳。 
世民闻褚亮名,
李世民听说褚亮的名气, 
求访,
访求并找到了褚亮, 
获之,
对他很尊重, 
礼遇甚厚,
很优厚, 
引为王府文学。
让他作秦王府的文学。 
 
上遣使谓世民曰:
唐高祖派遣使者对李世民说: 
“薛举父子多杀我士卒,
“薛举父子杀了我们很多士卒, 
必尽诛其党以谢冤魂。”
务必杀光他们的同党以告慰死去的冤魂。” 
李密谏曰:
李密进谏说: 
“薛举虐杀无辜,
“薛举残暴地杀害无辜者, 
此其所以亡也,
这正是他灭亡的原因, 
陛下何怨焉!
陛下又有什么可怨恨的呢? 
怀服之民,
已心悦诚服的百姓, 
不可不抚!”
不能不加安抚!” 
乃命戮其谋首,
于是下令杀掉主要谋划者, 
余皆赦之。
其余的人都给予赦免。 
 
上使李密迎秦王世民于豳州,
高祖派李密到豳州迎接秦王李世民, 
密自恃智略功名,
李密自己仗着智略功名, 
见上犹有傲色;
见皇上时还有傲慢之意, 
及见世民,
待见了李世民, 
不觉惊服,
不由得惊服, 
私谓殷开山曰:
私下对殷开山说: 
“真英主也,
“这真是英主, 
不如是,
不是这样的人, 
何以定祸乱乎!”
又怎么能平定祸乱呢?” 
 
诏以员外散骑常侍姜为秦州刺史,
下诏任命员外散骑常侍姜为秦州刺史, 
抚以恩信,
姜以施恩与信义怀柔地方, 
盗贼悉归首,
盗贼全都自首, 
士民安之。
百姓感到安定。 
 
徐世据李密旧境,
徐世占据了原属李密的地盘, 
未有所属。
没有归附任何人。 
魏徵随密至长安,
魏徵随李密到长安, 
乃自请安集山东,
于是自己请求招抚潼关以东地区, 
上以为秘书丞,
高祖以他为秘书丞, 
乘传至黎阳,
乘驿站的传车到黎阳, 
遗徐世书,
致书徐世, 
劝之早降。
劝他尽快投降唐。 
世遂决计西向,
徐世于是决定向西投唐, 
谓长史阳翟郭孝恪曰:
对长史阳翟人郭孝恪说: 
“此民众土地,
“这里的百姓和土地, 
皆魏公有也;
都是魏公的, 
吾若上表献之,
我如果上表献百姓土地, 
是利主之败,
是利用主人的失败, 
自为功以邀富贵也,
当作自己的功劳求得富贵, 
吾实耻之。
我深以为耻。 
今宜籍郡县户口士马之数以启魏公,
现在应当登记郡县的户口、士兵及马匹的数目,上报魏公, 
使自献之。”
由他自己献上。” 
乃遣孝恪诣长安,
于是派遣郭孝恪到长安, 
又运粮以饷淮安王神通。
又运粮食供给淮安王李神通。 
上闻世使者至,
高祖听说徐世的使者到长安, 
无表,
没有奉表, 
止有启与密,
只有书信给李密, 
甚怪之。
非常奇怪。 
孝恪具言世意,
郭孝恪陈述了徐世的意思, 
上乃叹曰:
高祖于是感叹道: 
“徐世不背德,
“徐世不违背道德, 
不邀功,
不希求功劳, 
真纯臣也!”
真是个好臣子呀!” 
赐姓李。
赐他姓李。 
以孝恪为宋州刺史,
以郭孝恪为宋州刺史, 
使与世经略虎牢以东,
让他和李世策划处理虎牢以东地区, 
所得州县,
得到的州县, 
委之选补。
委任他们选补官吏。 
 
癸丑,
癸丑(十二日), 
独孤怀恩攻尧君素于蒲反。
独孤怀恩在蒲反攻打尧君素。 
行军总管赵慈景尚帝女桂阳公主,
行军总管赵慈景娶高祖的女儿桂阳公主为妻,被尧君素俘虏, 
为君素所擒,
尧君素杀了他, 
枭首城外,
把头挂在城外, 
以示无降意。
以表示没有投降的意思。 
 
癸亥,
癸亥(二十二日), 
秦王世民至长安,
秦王李世民到长安, 
斩薛仁果于市,
在闹市杀了薛仁果, 
赐常达帛三百段。
赐给常达三百段帛。 
赠刘感平原郡公,
追赠刘感平原郡公, 
谥忠壮。
谥号忠壮。 
扑杀仵士政于殿庭。
在宫殿庭院中击杀了仵士政。 
以张贵尤淫暴,
因为张贵太荒淫暴虐, 
腰斩之。
腰斩了张贵。 
上享劳将士,
高祖宴请慰劳将士, 
因谓群臣曰:
乘机对群臣说: 
“诸公共相翊戴以成帝业,
“各位共同的辅助拥戴使我成就了帝王之业, 
若天下承平,
假如天下承平, 
可共保富贵。
可以共同保守富贵。 
使王世充得志,
让王世充得志, 
公等岂有种乎!
各位还能有性命身家吗? 
如薛仁果君臣,
像薛仁果君臣, 
岂可不以为前鉴也!”
怎么能不作为前车之鉴呢?” 
己巳,
己巳(二十八日), 
以刘文静为户部尚书,
以刘文静为户部尚书, 
领陕东道行台左仆射;
领陕东道行台左仆射; 
复殷开山爵位。
恢复殷开山的爵位。 
 
李密骄贵日久,
李密长期地位崇高又骄纵, 
又自负归国之功,
自己又仗着归附国家的功劳, 
朝廷待之不副本望,
朝廷给他的待遇与他的愿望不符, 
郁郁不乐。
因此郁郁不乐。 
尝遇大朝会,
曾经适逢大朝会, 
密为光禄卿,当进食,
李密作为光禄卿应当进奉食物, 
深以为耻;
他深深以此为耻, 
退,
退朝后, 
以告左武卫大将军王伯当。
告诉了左武卫大将军王伯当。 
伯当心亦怏怏,
王伯当心里也郁郁不乐, 
因谓密曰:
因此对李密说: 
“天下事在公度内耳。
“天下的事情都在您的掌握中。 
今东海公在黎阳,
现在东海公徐世在黎阳, 
襄阳公在罗口,
襄阳公在罗口, 
河南兵马,屈指可计,
黄河以南的兵马屈指可数, 
岂得久如此也!”
怎么能长期这样下去?” 
密大喜,
李密非常高兴, 
乃献策于上曰:
于是向高祖献策: 
“臣虚蒙荣宠,
“臣空受荣宠, 
安坐京师,
安坐京师, 
曾无报效;
不曾报效国家; 
山东之众皆臣故时麾下,
山东之众都是臣过去的部下, 
请往收而抚之。
请让臣前往山东收抚, 
凭藉国威,
凭借国家的威力, 
取王世充如拾地芥耳!”
取王世充不过象拾地下的草介一样!” 
上闻密故将士多不附世充,
高祖听说李密的旧将士大多不服王世充, 
亦欲遣密往收之,
也准备派遣他前往收服, 
群臣多谏曰:
群臣大多劝谏说: 
“李密狡猾好反,
“李密狡猾好反, 
今遣之,
现在派他去山东, 
如投鱼于泉,
犹如放鱼于泉, 
放虎于山,
放虎归山, 
必不反矣!”
肯定不会回来了!” 
上曰:
高祖说: 
“帝王自有天命,
“帝王自有天命, 
非小子所能取。
不是小子所能取得的。 
借使叛去,
假如他叛离, 
如以蒿箭射蒿中耳!
就象用蒿子作的箭射到蒿子里,不值得可惜! 
今使二贼交斗,
现在让二贼互相争斗, 
吾可以坐收其弊。”
我们可以坐收渔利。” 
辛未,
辛未(二十九日), 
遣密诣山东,
派李密往崤山以东, 
收其余众之未下者。
收服他尚未归附的余部。 
密请与贾闰甫偕行,
李密请求和贾闰甫一同去, 
上许之,
皇上答应了他的请求, 
命密及闰甫同升御榻,
命李密和贾闰甫一起登上御榻, 
赐食,
赐给他们食品, 
传饮卮酒曰:
传着喝了卮中的酒说: 
“吾三人同饮是酒以明同心,
“我们三人同饮这酒用来表明同心, 
善建功名,
二位好好建立功勋, 
以副朕意。
以称朕的心意, 
丈夫一言许人,
大丈夫答应人一句话, 
千金不易。
千金也不能改变。 
有人确执不欲弟行,
有人确实坚持不愿让兄弟去, 
朕推赤心于弟,
朕以真心对兄弟, 
非他人所能间也。”
不是别人能够离间的。” 
密、闰甫再拜受命。
李密、贾闰甫再三拜谢受命。 
上又以王伯当为密副而遣之。
高祖又以王伯当为李密的副手派他去山东。 
 

其他势力动态

有大鸟五集于乐寿,
有五只大鸟落在乐寿, 
群鸟数万从之,
数万只鸟随着大鸟, 
经日乃去。
经过一天才离开。 
窦建德以为己瑞,
窦建德以为是自己的祥瑞之兆, 
改元五凤。
改年号五凤。 
宗城人有得玄圭献于建德者,
宗城有人得到玄圭献给窦建德, 
宋正本及景城丞会稽孔德绍皆曰:
宋正本和景城丞会稽人孔德绍都说: 
“此天所以赐大禹也,
“这是上天赐给大禹的, 
请改国号曰夏。”
请将国号改为夏。” 
建德从之。
窦建德听从了他们的请求。 
以正本为纳言,
以宋正本为纳言, 
德绍为内史侍郎。
孔德绍为内史侍郎。 
 
初,王须拔掠幽州,
当初王须拔夺取幽州时, 
中流矢死,
中流箭而死, 
其将魏刀儿代领其众,
他的部将魏刀儿代替他率领军队, 
据深泽,
占据深泽, 
掠冀、定之间,
在冀、定之间掠夺, 
众至十万,
手下有十万人, 
自称魏帝。
自称魏帝。 
建德伪与连和,
窦建德假意和魏刀儿联合, 
刀儿弛备,
魏刀儿放松了戒备, 
建德袭击破之,
建德袭击并打败了他, 
遂围深泽;
于是包围了深泽; 
其徒执刀儿降,
魏刀儿的部下绑了他投降, 
建德斩之,
窦建德斩了魏刀儿, 
尽并其众。
合并了他全部队伍。 
 
易、定等州皆降,
易、定等州都投降了窦建德, 
唯冀州刺史棱不下。
唯有冀州刺史棱未降。 
棱婿崔履行,暹之孙也,
棱的女婿崔履行是崔暹的孙子, 
自言有奇术,
自称有奇妙的法术, 
可使攻者自败,
可以让进攻的人自己失败, 
棱信之。
棱相信了他。 
履行命守城者皆坐,
崔履行命令守城的人都坐下, 
毋得妄斗,
不得随意作战, 
曰:
说: 
“贼虽登城,
“贼人就是登上了城墙, 
汝曹勿怖,
你们也不用怕, 
吾将使贼自缚。”
我能让贼人自己绑起来。” 
于是为坛,
于是搭了土坛, 
夜,
晚上, 
设章醮,
设符祈祷, 
然后自衣衰,
然后自己穿着丧服, 
杖竹登北楼恸哭;
柱竹竿登上北楼恸哭; 
又令妇女升屋四面振裙。
又让妇女爬上屋子四面抖动裙子。 
建德攻之急,
窦建德攻城很猛, 
棱将战,
棱要迎战, 
履行固止之。
崔履行坚决阻止了他。 
俄而城陷,
一会儿城池陷落, 
履行哭犹未已。
履行还哭个没完。 
建德见棱曰:
窦建德见了棱说: 
“卿忠臣也!”
“你是忠臣!” 
厚礼之,
非常尊重他, 
以为内史令。
以他为内史令。 
 
十二月,
十二月, 
壬申,
壬申(初二), 
诏以秦王世民为太尉、使持节、陕东道大行台,
唐高祖下诏以秦王李世民为太尉、使持节、陕东道大行台, 
其蒲州、河北诸府兵马并受节度。
蒲州及黄河以北各府的兵马都受他指挥。 
 
癸酉,
癸酉(初三), 
西突厥曷娑那可汗自宇文化及所来降。
西突厥曷娑那可汗从宇文化及处前来投降。 
 
隋将尧君素守河东,
隋将领尧君素守卫河东, 
上遣吕绍宗、韦义节、独孤怀恩相继攻之,
高祖先后派吕绍宗、韦义节、独孤怀恩攻打, 
俱不下。
都没有攻克。 
时外围严急,
当时,城外包围很严,攻城很急, 
君素为木鹅,
尧君素作一只木鹅, 
置表于颈,
把表章放在鹅颈中, 
具论事势,
详细叙述了形势, 
浮之于河;
放入黄河; 
河阳守者得之,
守卫河阳的人得到木鹅, 
达于东都。
送到东都, 
皇泰主见而叹息,
皇泰主见了叹息不已, 
拜君素金紫光禄大夫。
拜君素金紫光禄大夫。 
庞玉、皇甫无逸自东都来降,
庞玉、皇甫无逸从东都前来投降, 
上悉遣诣城下,
高祖都派往河东城下, 
为陈利害,
向尧君素讲述利害关系, 
君素不从。
君素不听, 
又赐金券,
又赐君素金券, 
许以不死。
答允他不死。 
其妻又至城下,
君素的妻子又到城下, 
谓之曰:
对他说: 
“隋室已亡,
“隋王室已经灭亡了, 
君何自苦!”
君何必自己吃苦?” 
君素曰:
君素说: 
“天下名义,
“天下名义, 
非妇人所知!”
不是女人能了解的!” 
引弓射之,
拉弓射妻子, 
应弦而倒。
妻子随弦响倒下。 
君素亦自知不济,
尧君素自己也知道守不住, 
然志在守死,
但是志在一死, 
每言及国家,
每当说到隋朝, 
未尝不欷。
没有不抽泣的。 
谓将士曰:
对将士们说: 
“吾昔事主上于藩邸,
“我过去在晋王府就侍奉主上, 
大义不得不死。
依大义不能不死。 
必若隋祚永终,
如果隋的国统永远终结, 
天命有属,
天命另有所属, 
自当继头以付诸君,
我会自己砍了自己的头交给各位, 
听君等持取富贵。
随你们拿着去取得富贵。 
今城池甚固,
现在城池非常坚固, 
仓储丰备,
仓库储备很充足, 
大事犹未可知,
天下大事还无法预料, 
不可横生心也!”
不能另外生二心!” 
君素性严明,
君素性格严厉贤明, 
善御众,
善于管理部下, 
下莫敢叛。
部下没有敢反叛的。 
久之,
时间长了, 
仓粟尽,
仓里的粮食吃完了, 
人相食;
就人吃人; 
又获外人,
又抓获外面的人, 
微知江都倾覆。
略微知道江都隋室灭亡。 
丙子,
丙子(初六), 
君素左右薛宗、李楚客杀君素以降,
尧君素身边的薛宗、李楚客杀了他投降唐军, 
传首长安。
把尧居素的头颅送到长安。 
君素遣朝散大夫解人王行本将精兵七百在他所,
此前尧君素派朝散大夫解县人王行本带七百精兵驻扎在别的地方, 
闻之,
王行本闻知尧君素被杀的消息后, 
赴救不及,
救援已来不及, 
因捕杀君素者党与数百人,
于是捉住杀尧君素的人的同党几百人, 
悉诛之,
全部杀死, 
复乘城拒守,
重新登城拒守, 
独孤怀恩引兵围之。
独孤怀恩带兵围攻。 
 
丁酉,
丁酉(疑误), 
隋襄平太守邓以柳城、北平二郡来降,
隋襄平太守邓以柳城、北平二郡前来降唐。 
为为营州总管。
封邓为营州总管。 
 
辛巳,
辛巳(十一日), 
太常卿郑元击朱粲于商州,
太常卿郑元在商州攻打朱粲, 
破之。
打败了他。 
 
初,
当初, 
宇文化及遣使招罗艺,
宇文化及派使节招降罗艺, 
艺曰:
罗艺说: 
“我隋臣也。”
“我是隋臣。” 
斩其使者,
杀了宇文化及的使节, 
为炀帝发丧,
为隋炀帝发丧, 
临三日。
哭吊了三天。 
窦建德、高开道各遣使招之,
窦建德、高开道分别派遣使节招降罗艺, 
艺曰:
罗艺说: 
“建德、开道,
“建德、开道, 
皆剧贼耳!
不过是大贼罢了! 
吾闻唐公已定关中,
我听说唐公已经平定关中, 
人望归之。
人心向往归附于他。 
此真吾主也,
这才真是我的主人, 
吾将从之。
我打算归附他, 
敢沮议者斩!”
有敢阻止的,斩!” 
会张道源慰抚山东,
恰逢张道源抚慰山东, 
艺遂奉表,
罗艺于是奉表, 
与渔阳、上谷等诸郡皆来降。
和渔阳、上谷等诸郡都来投降。 
癸未,
癸未(十三日), 
诏以艺为幽州总管。
下诏以罗艺为幽州总管。 
薛万均,世雄之子也,
薛万均是薛世雄的儿子, 
与弟万彻俱以勇略为艺所亲待,
和弟弟薛万彻都因为机智勇敢受罗艺厚待, 
诏以万均为上柱国、永安郡公,
诏令以薛万均为上柱国、永安郡公, 
万彻为车骑将军、武安县公。
薛万彻为车骑将军、武安县公。 
 
窦建德既克冀州,
窦建德攻克冀州后, 
兵威益盛,
声威更加壮大, 
帅众十万寇幽州。
又率十万人侵犯幽州。 
艺将逆战,
罗艺准备应战, 
万均曰:
薛万均说: 
“彼众我寡,
“敌众我寡, 
出战必败,
出战必然失败, 
不若使羸兵背城阻水为陈,
不如用老弱残兵背对城堡临水列阵, 
彼必渡水击我。
对方必然渡水来攻击我们。 
万均请以精骑百人伏于城旁,
万均我请求用百名精骑兵埋伏在城边, 
俟其半渡击之,
待他们一半过河时攻击, 
蔑不胜矣。”
无不取胜。” 
艺从之。
罗艺听从了他的建议。 
建德果引兵渡水,
窦建德果然领军过河, 
万均邀击大破之。
薛万均截击,大败窦建德。 
建德竟不能至其城下,
窦建德始终无法靠近幽州城。 
乃分兵掠霍堡及雍奴等县,
于是分兵抢夺霍堡及雍奴等县, 
艺复邀击,败之。
罗艺又截击并打败了他。 
凡相拒百余日,
相互攻战一百多天, 
建德不能克,
窦建德不能攻克幽州, 
乃还乐寿。
于是回到乐寿。 
 
艺得隋通直谒者温彦博,
罗艺得到隋通直谒者温彦博, 
以为司马。
用他作司马。 
艺以幽州归国,
罗艺以幽州归附唐朝, 
彦博赞成之;
彦博赞成此事; 
诏以彦博为幽州总管府长史,
唐下诏以温彦博为幽州总管府长史, 
未几,
没多久, 
征为中书侍郎。
调他为中书侍郎。 
兄大雅,
温彦博的兄长温大雅, 
时为黄门侍郎,
当时是黄门侍郎, 
与彦博对居近密,
与彦博同为天子的亲近之臣,两人的衙门相对而居, 
时人荣之。
当时的人都认为是很荣耀的事。 
 
以西突厥曷娑那可汗为归义王,
唐以西突厥曷娑那可汗为归义王, 
曷娑那献大珠,
曷娑那献大珍珠, 
上曰:
唐高祖说: 
“珠诚至宝;
“珠子确实是少有的宝物, 
然朕宝王赤心,
但朕所宝贵的是王的赤心, 
珠无所用。”
珠子没有用。” 
竟还之。
最后归还了珠子。 
 
乙酉,
乙酉(十五日), 
车驾幸周氏陂,
唐高祖御驾临幸周氏陂, 
过故墅。
经过故墅。 
 
初,
当初, 
羌豪旁企地以所部附薛举,
羌族豪强旁企地率领部落归附薛举, 
及薛仁果败,
待薛仁果败亡, 
企地来降,
旁企地前来降唐, 
留长安。
留在长安。 
企地不乐,
旁企地感到不愉快, 
帅其众数千叛,
又率领几千部下反叛, 
入南山,
进入南山, 
出汉川,
从汉川出, 
所过杀掠。
经过之处烧杀抢掠。 
武候大将军庞玉击之,
武候大将军庞玉攻打旁企地, 
为企地所败。
被旁企地打败。 
企地行至始州,
旁企地走到始州, 
掠女子王氏,
抢了姓王的女子, 
与俱醉卧野外;
二人一同喝醉了躺在野外; 
王氏拔其佩刀,
王氏拔出旁企地的佩刀, 
斩首送梁州,
割了旁企地的头送到梁州, 
其众遂溃。
旁企地的部下也就溃散了。 
诏赐王氏号为崇义夫人。
高祖下诏赐王氏尊号为崇义夫人。 
 
壬辰,
壬辰(二十二日), 
王世充帅众三万围州,
王世充率领三万人包围州, 
刺史任拒却之。
唐州刺史任抵御并击退了王世充。 
 
上使李密分其麾下之半留华州,
高祖让李密把他手下的人马分一半留在华州, 
将其半出关。
带一半出关。 
长史张宝德预在行中,
长史张宝德在出行的一半中, 
恐密亡去,
恐怕李密逃亡, 
罪相及;
受牵连; 
上封事,
上密封的奏章, 
言其必叛。
说李密必叛。 
上意乃中变,
高祖便中途改变想法, 
又恐密惊骇,
又怕李密受惊动, 
乃降敕书劳来,
于是降下敕书慰问, 
令密留所部徐行,
命李密留下部队慢慢前进, 
单骑入朝,
一个人骑马入朝, 
更受节度。
另外接受安排。 
 
密至稠桑,
李密到稠桑, 
得敕,
接到敕书, 
谓贾闰甫曰:
对贾闰甫说: 
“敕遣我去,
“敕书派我去山东, 
无故复召我还,
又无缘无故召我回去, 
天子云,
天子曾经有言, 
‘有人确执不许’,
‘有人坚持不让你东去’, 
此谮行矣。
这种谮言起作用了。 
吾今若还,
我现在如果回去, 
无复生理,
必定要被杀了, 
不若破桃林县,
不如攻陷桃林县, 
收其兵粮,
取了县里的军队、粮食, 
北走渡河。
向北渡过黄河。 
比信达熊州,
等消息到了熊州, 
吾已远矣。
我们已经走远了。 
苟得至黎阳,
假如能到黎阳, 
大事必成。
大事肯定能成功, 
公意如何?”
您以为怎么样?” 
闰甫曰:
贾闰甫说: 
“主上待明公甚厚;
“主上对待明公您非常好, 
况国家姓名,
何况国家的李姓, 
著在图谶,
符合图谶, 
天下终当一统。
天下最终要统一。 
明公既已委质,
明公您既然已经归顺了, 
复生异图;
却又产生了别的意图; 
任、史万宝据熊、二州,
任、史万宝在熊、二州, 
此事朝举,
这事早晨发动, 
彼兵夕至,
晚上他们的军队就会赶到, 
虽克桃林,
虽然攻陷桃林, 
兵岂暇集,
哪里有时间召集士兵, 
一称叛逆,
一旦被称为叛逆, 
谁复容人!
谁又能容纳? 
为明公计,
我为明公您设想, 
不若且应朝命,
不如暂且按朝廷的命令行事, 
以明元无异心,
以表明根本没有异心, 
自然浸润不行;
自然那些谮言也就不起作用了。 
更欲出就山东,
您再想出关前往山东, 
徐思其便可也。”
可以慢慢考虑怎么合适。” 
密怒曰:
李密生气地说: 
“唐使吾与绛、灌同列,
“唐让我和绛侯周勃、灌婴一样不能割地封王, 
何以堪之!
怎么能忍受? 
且谶文之应,彼我所共。
况且他和我都应了谶文。 
今不杀我,
今天不杀我, 
听使东行,
听凭我向东前进, 
足明王者不死;
足以证明王者不死; 
纵使唐遂定关中,
纵然唐平定了关中, 
山东终为我有。
山东最后也是我的。 
天与不取,
老天爷给的不拿, 
乃欲束手投人!
却要白送给人吗! 
公,
您, 
吾之心腹,
是我的心腹, 
何意如是!
怎么这样想! 
若不同心,
如果不能一条心, 
当斩而后行!”
就斩了你然后走!” 
闰甫泣曰:
闰甫流着泪说: 
“明公虽云应谶,
“明公您虽然说也应图谶, 
近察天人,
但近来观察天道与人事, 
稍已相违。
已经逐渐地不合适了。 
今海内分崩,
现在海内分崩离析, 
人思自擅,
人人想自己独断专行, 
强者为雄;
强者称雄; 
明公奔亡甫尔,
明公您又开始逃亡, 
谁相听受!
又有谁能听您的调遣? 
且自翟让受戮之后,
况且从杀了翟让以后, 
人皆谓明公弃恩忘本,
人人都说明公您弃恩忘本, 
今日谁肯复以所有之兵束手委公乎!
今天谁还肯把自己的军队乖乖地交给您呢? 
彼必虑公见夺,
他们必定顾虑您夺兵权, 
逆相拒抗,
要加以抵抗, 
一朝失势,
一朝失势, 
岂有容足之地哉!
哪里还有立足之地呢? 
自非荷恩殊厚者,
如果不是蒙受您的特殊恩典, 
讵肯深言不讳乎!
怎么作如此深切坦率、毫无忌讳的言谈! 
愿明公熟思之,
但愿明公好好考虑一下, 
但恐大福不再。
恐怕大的福份不再会有了。 
苟明公有所措身,
如果明公有安身之处, 
闰甫亦何辞就戮!”
闰甫我又怎能怕死呢?” 
密大怒,
李密十分气恼, 
挥刃欲击之;
举刀要砍贾闰甫; 
王伯当等固请,
王伯当等人使劲劝住, 
乃释之。
于是放了闰甫。 
闰甫奔熊州。
贾闰甫逃往熊州。 
伯当亦止密,
王伯当也劝阻李密, 
以为未可;
认为不可以起事, 
密不从。
李密不听。 
伯当乃曰:
王伯当于是说: 
“义士之志,
“义士的志向, 
不以存亡易心。
不因为存亡而改变。 
公必不听,
您一定不听, 
伯当与公同死耳,
伯当和您一同死就是了, 
然恐终无益也。”
不过恐怕最终也没有用。” 
 
密因执使者,
李密于是捉住使者, 
斩之。
把他杀了。 
庚子旦,
庚子(三十日)清晨, 
密绐桃林县官曰:
李密骗桃林县官说: 
“奉诏暂还京师,
“我奉诏暂时返回京师, 
家人请寄县舍。”
家人请求寄居在县衙。” 
乃简骁勇数十人,
于是挑选了几十名骁勇, 
著妇人衣,
穿着妇女的服装, 
戴,
戴着面罩, 
藏刀裙下,
把刀藏在裙子下, 
诈为妻妾,
冒充妻妾, 
自帅之入县舍,
李密自己带着进入县衙, 
须臾,
一会儿, 
变服突出,
换了服装突然出现, 
因据县城。
乘机占据了县城。 
驱掠徒众,
驱赶县里百姓, 
直趣南山,
直奔南山, 
乘险而东,
凭借险要向东而行, 
遣人驰告故将伊州刺史襄城张善相,
派人骑马通报旧部将领伊州刺史襄城人张善相, 
令以兵应接。
命令他派兵接应。 
 
右翊卫将军史万宝镇熊州,
右翊卫将军史万宝镇守熊州, 
谓行军总管盛彦师曰:
对行军总管盛彦师说: 
“李密,骁贼也,
“李密是骁贼, 
又辅以王伯当,
又有王伯当辅助, 
今决策而叛,
现在决定反叛, 
殆不可当也。”
几乎是不可抵抗的。” 
彦师笑曰:
彦师笑着说: 
“请以数千之众邀之,
“请用几千兵马截击, 
必枭其首。”
必能砍了李密的头。” 
万宝曰:
万宝说: 
“公以何策能尔?”
“您用什么办法能这样?” 
彦师曰:
彦师说: 
“兵法尚诈,
“兵法推崇使诈, 
不可为公言之。”
不能对您讲。” 
即帅众逾熊耳山南,
随即率兵翻过熊耳山, 
据要道,
到山南占据要道, 
令弓弩夹路乘高,
命令弓弩手埋伏在路两旁高处, 
刀伏于溪谷,
持刀盾的士卒埋伏在溪谷, 
令之曰:
下令说: 
“俟贼半渡,
“等贼人过河到一半, 
一时俱发。”
一同攻击。” 
或问曰:
有人问: 
“闻李密欲向洛州,
“听说李密准备去洛州, 
而公入山,
而您却进了山, 
何也?”
这是为什么?” 
彦师曰:
彦师说: 
“密声言向洛,
“李密声称去洛州, 
实欲出人不意,
实际是想出人不意, 
走襄城,就张善相耳。
经襄城投奔张善相。 
若贼入谷口,
如果贼进了谷口, 
我自后追之,
我们从后面追赶, 
山路险隘,
山路险要, 
无所施力,
没办法施展力量, 
一夫殿后,
一个人殿后, 
必不能制。
就肯定拿他们没办法。 
今吾先得入谷,
现在我们抢先进谷, 
擒之必矣。”
肯定能捉住他们。” 
 
李密既渡陕,
李密过了陕州后, 
以为余不足虑,
认为其他地方不足为虑, 
遂拥众徐行,
于是带着众人慢慢前进, 
果逾山南出。
果然翻过山从南面出山。 
彦师击之,
盛彦师发动攻击, 
密众首尾断绝,
李密的部队首尾断绝了联系, 
不得相救,
相互不能救援。 
遂斩密及伯当,
于是杀了李密和王伯当, 
俱传首长安。
首级都传送到长安。 
彦师以功赐爵葛国公,
彦师因为功劳被赐予葛国公爵位, 
仍领熊州。
仍然镇守熊州。 
 
李世在黎阳,
李世在黎阳, 
上遣使以密首示之,
高祖派使节把李密的首级拿给他看, 
告以反状。
告诉他李密反叛的情况。 
世北面拜伏号恸,
李世朝北伏地行礼嚎啕恸哭, 
表请收葬;
上表请求收葬李密; 
诏归其尸。
下诏将李密的尸体送给李世。 
世为之行服,备君臣之礼。
李世完全按照君臣的礼节为李密服丧, 
大具仪卫,
备办了仪卫, 
举军缟素,
全军戴孝, 
葬密于黎阳山南。
将李密埋葬在黎阳山之南。 
密素得士心,
李密平素很得军心, 
哭者多欧血。
很多人哭得吐了血。 
 
隋右武卫大将军李景守北平,
隋右武卫大将军李景守卫北平, 
高开道围之,
高开道围北平, 
岁余不能克。
一年多不能攻陷。 
辽西太守邓将兵救之,
辽西太守邓领兵救援, 
景帅其众迁于柳城;
李景带领部下迁到柳城; 
后将还幽州,
后来准备回幽州, 
于道为盗所杀。
在路上被强盗杀死。 
开道遂取北平,
高开道于是攻取了北平, 
进陷渔阳郡,
进一步又攻陷渔阳郡, 
有马数千匹,
拥有数千匹马, 
众且万,
近一万人, 
自称燕王,
自称燕王, 
改元始兴,
改年号为始兴, 
都渔阳。
都城设在渔阳。 
 
怀戎沙门高昙晟因县令设斋,士民大集,
怀戎的僧人高昙晟乘县令设斋来了很多百姓时, 
昙晟与僧五千人拥斋众而反,
与五千名僧人裹胁参加斋会的人反叛, 
杀县令及镇将,
杀了县令以及镇守的将领, 
自称大乘皇帝,
自称大乘皇帝, 
立尼静宣为邪输皇后,
立尼姑静宣为邪输皇后, 
改元法轮。
改年号为法轮。 
遣使招开道,
派人招降高开道, 
立为齐王。
立高开道为齐王。 
开道帅众五千人归之,
高开道率领五千人归顺了高昙晟, 
居数月,
过了几个月, 
袭杀昙晟,
又袭击,杀了高昙晟, 
悉并其众。
兼并了他的全部人马。 
 
有犯法不至死者,
有些人犯了法但不够判死罪, 
上特命杀之。
高祖特别下令杀了。 
监察御史李素立谏曰:
监察御史李素立规劝说: 
“三尺法,
“法律, 
王者与天下共也;
是王者和天下百姓共同遵守的; 
法一动摇,
法一动摇, 
人无所措手足。
人就会无所措手足。 
陛下甫创洪业,
陛下才开创了大事业, 
奈何弃法!
怎么可以丢掉法律? 
臣忝法司,
臣下我愧为法律官员, 
不敢奉诏。”
不敢接受诏命。” 
上从之。
高祖听从了他的规劝。 
自是特承恩遇,
从此李素立受到特别的宠遇, 
命所司授以七品清要官;
高祖命令有关部门授予他七品清要官; 
所司拟雍州司户,
负责部门打算让他作雍州司户, 
上曰:
高祖说: 
“此官要而不清。”
“这个职位虽属枢要,但不清贵。” 
又拟秘书郎,
又改为秘书郎, 
上曰:
高祖说: 
“此官清而不要。”
“这个职位清贵,但不掌枢要。” 
遂擢授侍御史。
于是提升为侍御史。 
素立,义深之曾孙也。
李素立是李义深的曾孙。 
 
上以舞胡安比奴为散骑侍郎。
高祖任命跳舞的胡人安比奴当散骑侍郎。 
礼部尚书李纲谏曰:
礼部尚书李纲规劝道: 
“古者乐工不与士齿,
“古代乐工不能与士人并列, 
虽贤如子野、师襄,
即便是像晋乐师子野、鲁乐师襄那样有道德的人, 
皆世不易其业。
也都是世世代代不许改变所从事的职业。 
唯齐末封曹妙达为王,
只有北齐末年封曹妙达为王, 
安马驹为开府,
安马驹为开府, 
有国家者以为殷鉴。
凡是拥有国家的人,都以此作为亡国之鉴。 
今天下新定,
现在天下刚刚平定, 
建义功臣,行赏未遍,
一起起义的功臣还没有全部论功行赏, 
高才硕学,犹滞草莱;
有才华的博学之士仍在民间没有得到任用, 
而先擢舞胡为五品,
而先提选跳舞的胡人当五品官, 
使鸣玉曳组,
让他作官佩印, 
趋翔廊庙,
行走于庙堂之上, 
非所以规模后世也。”
这不是为后世立规矩的作为。” 
上不从,
高祖不听, 
曰:
说: 
“吾业已授之,
“我已经授予他官衔了, 
不可追也。”
不能追回了。” 
 
陈岳论曰“受命之主,
陈岳评论道:受天命的人主, 
发号出令,
发出号令, 
为子孙法;
要作为子孙后代的法则; 
一不中理,
一旦不合常规, 
则为厉阶。
就会成为祸端。 
今高祖曰:
现在高祖说: 
“业已授之,
“已经授予, 
不可追”,
不可追回。” 
苟授之而是,
如果授予的对, 
则已;
可以不追; 
授之而非,
授予的不对, 
胡不可追欤!
为什么不可以追回呢? 
君人之道,
君主的规矩, 
不得不以“业已授之”为诫哉!
不能不把“已经授予”作为鉴戒呀! 
 
李轨吏部尚书梁硕,
李轨的吏部尚书梁硕, 
有智略,
很机智,有谋略, 
轨常倚之以为谋主。
李轨常常依靠他,以他为出谋定计的人。 
硕见诸胡浸盛,
梁硕见各胡族逐渐强盛, 
阴劝轨宜加防察,
暗中劝李轨应当加强防备, 
由是与户部尚书安修仁有隙。
因此与户部尚书安修仁产生了隔阂。 
轨子仲琰尝诣硕,
李轨的儿子李仲琰曾经去见梁硕, 
硕不为礼,
梁硕对他不太尊重, 
乃与仁共谮硕于轨,
于是仲琰和安仁一起向李轨诬陷梁硕, 
诬以谋反,
诬告他阴谋反叛, 
轨鸩硕,杀之。
李轨用鸩酒杀了梁硕。 
有胡巫谓轨曰:
有胡人巫者对李轨说: 
“上帝当遣玉女自天而降。”
“上帝要派玉女从天而降。” 
轨信之,
李轨相信了, 
发民筑台以候玉女,
征百姓建高台迎接玉女, 
劳费甚广。
花费很多劳力费用。 
河右饥,
黄河以西饥荒, 
人相食,
人吃人, 
轨倾家财以赈之;
李轨用全部家财救济饥民; 
不足,
仍然不够, 
欲发仓粟,
想分发仓库中的粮食, 
召群臣议之,
召群臣商议, 
曹珍等皆曰:
曹珍等人都说: 
“国以民为本,
“国家以人民为根本, 
岂可爱仓粟而坐视其死乎!”
怎么可以舍不得仓里的粮食而眼看着老百姓饿死呢?” 
谢统师等皆故隋官,
谢统师等人都是隋朝的官员, 
心终不服,
心里始终不服, 
密与群胡为党,
秘密地与诸胡结为团伙, 
排轨故人,
排挤李轨的旧部下, 
乃诟珍曰:
于是骂曹珍说: 
“百姓饿者自是羸弱,
“老百姓饿死的是因为他自己瘦弱, 
勇壮之士终不至此。
健壮的人怎么也饿不死。 
国家仓粟以备不虞,
国家仓里的粮食是用来防备意外的, 
岂可散之以饲羸弱!
怎么可以用来喂那些瘦弱的人! 
仆射苟悦人情,
仆射如果要讨好人情, 
不为国计,
不为国家打算, 
非忠臣也。”
就不是忠臣。” 
轨以为然,
李轨认为谢统师说得对, 
由是士民离怨。
从此百姓官员都产生了离心怨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