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祖武皇帝十六太清元年(丁卯、547)
梁纪十六 梁武帝太清元年(丁卯,公元547年)
春,
春季,
正月朔,
正月朔(初一),
日有食之,
发生日偏食,
不尽如钩。
未被遮尽的太阳象钩一样。
高欢去世与侯景叛变
壬寅,
壬寅(初四),
荆州刺史庐陵威王续卒。
荆州刺史庐陵威王萧续去世。
以湘东王绎为都督荆·雍等九州诸军事、荆州刺史。
梁武帝任命湘东王萧绎为都督荆、雍等九州诸军事以及荆州刺史。
续素贪婪,
萧续平素很贪婪,
临终,
临终之时,
有启遣中录事参军谢宣融献金银器千余件,
他给中录事参军萧宣融留下了一封信,献出一千多件金银器皿。
上方知其富,
梁武帝这才知道萧续如此富有,
因问宣融曰:
便问谢宣融:
“王之金尽此乎?”
“庐陵威王萧续的金银财宝只有这些吗?”
宣融曰:
谢宣融回答说:
“此之谓多,
“这些已可以说是非常多了,
安可加也!
怎么可以更多呢!
大王之过如日月之食,
大王的过失就象日食月食一样,是有目共睹的,
欲令陛下知之,
他想让陛下您了解这一切,
故终而不隐。”
所以最终没有对您隐瞒。”
上意乃解。
梁武帝心里的疙瘩这才解开了。
初,
当初,
湘东王绎为荆州剌史,
湘东王萧绎担任荆州刺史,
有微过,
犯下了一些小过错,
续代之,
萧续接替他以后,就把萧绎的过错汇报朝廷,
以状闻,
从此以后,
自此二王不通书问。
这两个藩王就彼此不通书信,互相不往来了。
绎闻其死,
萧绎听到萧续去世的消息,
入而跃,
进门后高兴得跳了起来,
为之破。
连鞋都撑破了。
丙午,
丙午(初八),
东魏勃海献武王欢卒。
东魏勃海献武王高欢去世。
欢性深密,
高欢性格深沉谨细,
终日俨然,
一天到晚总是一副很庄严的样子,
人不能测,
谁都不能猜测到他内心想些什么,
机权之际,
在掌握机会和权变方面,
变化若神。
他能千变万化,如有神助。
制驭军旅,
在治理、驾驭军队方面,
法令严肃。
又能做到法令严格。
听断明察,
他听取和断决事情,能做到明察秋毫,
不可欺犯。
谁也不敢冒犯、欺骗他。
擢人受任,
在选拔人才,提升任用官员时,
在于得才,
只注重其才能,
苟其所堪,
如果能担当此任,
无问厮养,
哪怕是仆人也不管;
有虚声无实者,
那些徒有虚名而无实际能力的,
皆不任用。
都不被任用。
雅尚俭素,
高欢平时喜好节俭朴素,
刀剑鞍勒无金玉之饰。
所用的刀、剑、马鞍以及缰绳都没用金银玉器装饰。
少能剧饮,
他年轻时很能饮酒,
自当大任,
自从担当大任之后,
不过三爵。
饮酒便不超过三杯。他了解下属,
知人好士,
喜欢人才,
全护勋旧;
对有功勋者和老部下都极力保护、成全;
每获敌国尽节之臣,
每次俘获到敌国的那些为本国尽忠尽节的大臣,
多不之罪。
大多不处罚他们。
由是文武乐为之用。
由于这样,文武百官都乐意被他使用。
世子澄秘不发丧,
长子高澄封锁了高欢去世的消息,秘而不宣,
唯行台左丞陈元康知之。
只有行台左丞陈元康知道。
侯景自念己与高氏有隙,
侯景想到自己与高家有隔阂,
内不自安。
心里感到惴惴不安。
辛亥,
辛亥(十三日),
据河南叛,
侯景依据河南而反叛东魏,
归于魏,
归属了西魏,
颍州刺史司马世云以城应之。
颍州刺史司马世云带领全城百姓响应他的行动。
景诱执豫州刺史高元成、襄州刺史李密、广州刺史怀朔暴显等。
侯景引诱并捉住了豫州刺史高元成、襄州刺史李密、广州刺史怀朔人暴显等人。
遣军士二百人载仗暮入西兖州,
他派遣了二百人的军队,用战车载着刀、戟等兵器在黄昏时分进入了西兖州,
欲袭取之,
想用偷袭的方法夺取这个州。
刺史邢子才觉之,
西兖州刺史邢子才发觉了,
掩捕,
不动声色先发制人,
尽获之,
侯景派出的二百人马全部被擒,
因散檄东方诸州,
于是邢子才向东方的各个州都散发了檄文,
各为之备,
这些州各自都做了准备,
由是景不能取。
因此侯景未能夺取这些地方。
诸将皆以景之叛由崔暹,
各位将领都认为侯景之所以反叛是由崔暹引起的,
澄不得已,
高澄出于不得已,
欲杀暹以谢景。
想要崐杀掉崔暹,以此向侯景道歉。
陈元康谏曰:
陈元康劝谏高澄说:
“今虽四海未清,
“现在虽然天下还未太平,
纲纪已定;
但国家法纪已经确定。
若以数将在外,
如果因为几个将领外叛,
苟悦其心,
为了讨得他们的欢心,
枉杀无辜,亏废刑典,
便枉杀无辜、破坏刑典,
岂直上负天神,
岂止有负于上苍神灵,
何以下安黎庶!
而且又用什么来安抚黎民百姓呢!
晁错前事,
汉朝晁错的事情是前车之鉴,
愿公慎之。”
希望大人您慎重处理此事。”
澄乃止。
高澄听完这番话,便打消了杀崔暹的念头。
遣司空韩轨督诸军讨景。
高澄派遣了司空韩轨督率各路军队去讨伐侯景。
辛酉,
辛酉(二十三日),
上祀南郊,
梁武帝在南郊祭天,
大赦;
大赦天下;
甲子,
甲子(二十六日),
祀明堂。
在明堂祭祀。
三月,
三月,
魏诏:
西魏朝廷诏令:
“自今应宫刑者,
“从今开始,凡是应该受到宫刑处罚的人,
直没官,
只把犯罪者没收入官为奴,
勿刑。”
不再用刑。”
魏以开府仪同三司若干惠为司空,
西魏任命开府仪同三司若干惠为司空,
侯景为太傅、河南道行台、上谷公。
侯景为太傅、河南道行台、上谷公。
梁朝纳侯景之议
庚辰,
庚辰(疑误),
景又遣其行台郎中丁和来,
侯景又派遣他的行台郎中丁和前来梁朝,
上表言:
在上表中讲道:
“臣与高澄有隙,
“我与高澄之间有隔阂,
请举函谷以来,
请允许我率领函谷关以东,
瑕丘以西,
瑕丘以西,
豫、广、郢、荆、襄、兖、南兖、济、东豫、洛、阳、北荆、北扬等十三州内附,
豫州、广州、郢州、荆州、襄州、兖州、南兖州、济州、东豫州、洛州、阳州、北荆州、北扬州等十三个州来归附,
惟青、徐数州,
而青州、徐州等几个州,
仅须折简。
我只要随便写封信过去就能来归降。
且黄河以南,
况且黄河以南,
皆臣所职,
都是我管辖的范围,
易同反掌。
行动起来易如反掌。
若齐、宋一平,
倘若青州、徐州一旦平定,
徐事燕、赵。”
就可以随后慢慢攻取燕、赵之地了。”
上召群臣廷议。
梁武帝召集大臣们来朝廷商议此事。
尚书仆射谢举等皆曰:
尚书仆射谢举等人都说:
“顷岁与魏通和,
“近年来,我们与魏友好往来,
边境无事,
边境地区一直平安无事,
今纳其叛臣,
现在若要收留其叛逆之臣,
窃谓非宜。”
我们私下都认为不太合适。”
上曰:
梁武帝回答说:
“虽然,
“尽管如此,
得景则塞北可清;
如果得到侯景的话,塞北就可以到手了;
机会难得,
机会难得,
岂宜胶柱!”
怎么能胶柱鼓瑟而不知变通呢。”
是岁,
这一年,
正月,
正月,
乙卯,
乙卯(十七日),
上梦中原牧守皆以其地来降,
梁武帝梦见中原地区的牧守们都献地来投降,
兴朝称庆。
举朝上下一片欢庆。
旦,
早晨起来,
见中书舍人朱异,
梁武帝遇见中书舍人朱异,
告之,
便把做梦的事告诉了他,
且曰:
并说:
“吾为人少梦,
“我这个人很少做梦,如果做了梦,
若有梦必实。”
梦中之事就一定会应验。”
异曰:
朱异忙说:
“此乃宇宙混壹之兆也。”
“这是天下要统一的征兆。”
乃丁和至,
等到丁和前来告诉梁武帝,
称景定计以正月乙卯,
说侯景定下计策要在正月乙卯(十七日)这天行动,
上愈神上。
梁武帝就更相信这个梦是天神的意志。
然意犹未决,
但是他的决心还没有完全定下,
尝独言:
曾独自自言自语地说:
“我国家如金瓯,
“我的国家象金瓯一样,
无一伤缺,
无一伤缺之处,
今忽受景地,
现在忽然要接受侯景送来的土地,
讵是事宜?
这难道是合乎事理的吗?
脱致纷纭,
倘若因此而引起混乱,
悔之何及?”
后悔怎么来得及呢?”
朱异揣知上意,
朱异揣摩到了梁武帝的心思,
对曰:
便对梁武帝说:
“圣明御宇,
“陛下圣明无比,君临天下,
南北归仰,
南北方的人都仰慕、归心于您,
正以事无机会,
只是因为没有机会奉事您,
未达其心。
所以其心意一直没有实现。现在,
今侯景分魏土之半以来,
侯景把魏的一半土地分割出来归附您,
自非天诱其衷,
如果不是天意引导他的心,
人赞其谋,
人们又赞助他的打算,
何以至此!
怎么会走到这一步呢!
若拒而不内,
如果拒绝侯景,不收留他,
恐绝后来之望。
恐怕就会堵绝了随后准备来归降的人的希望。
此诚易见,
这些实在是显而易见的,
愿陛下无疑。”
希望陛下您不要犹豫。”梁武帝听完这席话,
上乃定议纳景。
于是决定接纳侯景。
壬午,
壬午(疑误),
以景为大将军,
梁武帝任命侯景为大将军,
封河南王,
封他为河南王,
都督河南·北诸军事、大行台,
让他担任都督崐河南、北诸军事及大行台之职,
承制如邓禹故事。
并特意授权他可以如后汉的邓禹那样秉承皇帝的旨意发号施令。
平西谘议参军周弘正,善占候,
平西谘议参军周弘正擅长观察天象变化而预测吉凶,
前此谓人曰:
他在侯景投奔梁朝之前曾对人说:
“国家数年后当有兵起。”
“几年之后国内会有兵戈之乱。”
及闻纳景,
等他听说梁武帝接纳了侯景,
曰:
便说:
“乱阶在此矣!”
“祸乱原因就在这里了。”
丁亥,
丁亥(疑误),
上耕藉田。
梁武帝耕种藉田。
三月,
三月,
庚子,
庚子(初三),
上幸同泰寺,
梁武帝临幸同泰寺,
舍身如大通故事。
举行舍身仪式,和大通元年那次一样。
甲辰,
甲辰(初九),
遣司州刺史羊鸦仁督兖州刺史桓和、仁州刺史湛海珍等,
梁武帝派司州刺史羊鸦仁督率兖州刺史桓和、仁州刺史湛海珍等人,
将兵三万趣悬瓠,
带领三万人马向悬瓠方向靠近,
运粮食应接侯景。
运送粮食以接应侯景。
魏大赦。
西魏大赦天下。
东魏高澄虑诸州有变,
东魏高澄担心各州会出现变故,
乃自出巡抚。
便亲自外出巡视各地,安抚下属。
留段韶守晋阳,
他让段韶留下守卫晋阳,
委以军事;
并委以军事重任;
以丞相功曹赵彦深为大行台都官郎中。
又让丞相功曹赵彦深担任了大行台都官郎中。
使陈元康豫作丞相欢条教数十纸付韶及彦深,
并让陈元康把事先写在几十张纸上,以丞相高欢的名义发布的命令,交给段韶和赵彦深,
在后以次行之。
让他们在高澄走后按顺次去执行。
临发,
临出发之前,
握彦深手泣曰:
高澄握住赵彦深的手,哭着对他说:
“以母、弟相托,
“我把自己的母亲、弟弟托付给你了,
幸明此心!”
希望你明白我的心意!”
夏,
夏季,
四月,
四月,
壬申,
壬申(初六),
澄入朝于邺。
高澄到邺城去朝见。
东魏主与之宴,
东魏孝静帝设宴招待他,席间,
澄起舞,
高澄起身舞蹈,
识者知其不终。
有识之士认为高澄父亲刚死就乐而忘哀,不会有好下场。
丙子,
丙子(初十),
群臣奉赎。
梁朝文武百官给佛门捐钱为梁武帝赎身。
丁亥,
丁亥(二十一日),
上还宫,
梁武帝回到了皇宫,
大赦,
大赦天下,
改元,
改换年号为“太清”,
如大通故事。
就象大通年间那次一样。
甲午,
甲午(二十八日),
东魏遣兼散骑常侍李系来聘。系,
东魏派兼散骑常侍李系来梁朝聘问。
绘之弟也。
李系是李绘 的弟弟。
五月,
五月,
丁酉朔,
丁酉朔(初一),
东魏大赦。
东魏大赦天下。
戊戌,
戊戌(初二),
东魏以襄城王旭为太尉。
东魏任命襄城王元旭为太尉。
高澄遣武卫将军元柱等将数万众昼夜兼行以袭侯景,
东魏高澄派遣武卫将军元柱等人率领几万大军日夜兼程去袭击侯景,
遇景于颍川北,
在颍川北面与侯景相遇,
柱等大败。
结果元柱等人遭到惨败。
景以羊鸦仁等军犹未至,
侯景因为羊鸦仁等人的军队还没有赶到,于是,
乃退保颍川。
便退守颍川。
甲辰,
甲辰(十八日),
东魏以开府仪同三司库狄干为太师,
东魏任命开府仪同三司库狄干为太师,
录尚书事孙腾为太傅,
录尚书事孙腾为太傅,
汾州刺史贺拔仁为太保,
汾州刺史贺拔仁为太保,
司徒高隆之录尚书事,
司徒高隆之为录尚书事,
司空韩轨为司徒,
司空韩轨为司徒,
青州刺史尉景为大司马,
青州刺史尉景为大司马,
领军将军可朱浑道元为司空,
领军将军可朱浑道元为司空,
仆射高洋为尚书令、领中书监,
仆射高洋为尚书令、领中书监,
徐州刺史慕容绍宗为尚书左仆射,
徐州刺史慕容绍宗为尚书左仆射,
高阳王斌为右仆射。
高阳王元斌为右仆射。
戊午,
戊午(二十二日),
尉景卒。
尉景去世。
韩轨等围侯景于颍川。
韩轨等人率军把侯景包围在颍川。
景惧,
侯景见这种状况,害怕了,
割东荆、北兖州、鲁阳、长社四城赂魏以求救。
便把东荆、北兖州、鲁阳、长社四座城割让给了西魏,用此来贿赂西魏,以便取得其援救。
尚书左仆射于谨曰:
西魏尚书左仆射于谨说:
“景少习兵,
“侯景在少年时就习武练兵,
奸诈难测,
为人奸诈,难以揣测,
不如厚其爵位以观其变,
所以不如封以他高官厚禄,看看他的变化再说,
未可遣兵也。”
先不要派兵去援救他。”
荆州刺史王思政以为:
荆州刺史王思政却认为:
“若不因机进取,
“如果不抓住时机进取,
后悔无及。”
后悔就来不及了。”
即以崐荆州步骑万馀从鲁阳关向阳翟。
于是便派荆州的一万多名步兵和骑兵经鲁阳关向阳翟进发。
丞相泰闻之,加景大将军兼尚书令,
西魏丞相宇文泰知道情况之后便封侯景为大将军兼尚书令,
遣太尉李弼、仪同三司赵贵将兵一万赴颍川。
并派遣太尉李弼、仪同三司赵贵率领一万人马赶赴颍川去为侯景解围。
景恐上责之,
侯景怕梁武帝责怪他向西魏求援一事,
遣中兵参军柳昕奉启于上,
便派中兵参军柳昕向梁武帝送去一封信,
以为:
上面说道:
“王旅未接,
“陛下您派出的军队还没有来到,
死亡交急,
而我这里生死攸关,情况十分危急,
遂求援关中,
便向关中求援,
自救目前。
以便挽救自己所面临的危机。
臣既不安于高氏,
我既不能安处于高澄手下,
岂见容于宇文!
又怎么会被宇文泰所容纳?
但螫手解腕,
但是手遭毒蛇螫咬而连手腕去掉,
事不得已,
这是万不得已之事,
本图为国,
本来想着为国,
愿不赐咎!
希望您不要怪罪我!
臣获其力,
我得到了关中的帮助,
不容即弃,
所以不能马上就背弃他们,
令以四州之地为饵敌之资,
现在我把四个州的地方当做引敌人上钩的诱饵,
已令宇文遣人入守。
已经让宇文泰派了军队进入颍川,帮助我守卫这里。
自豫州以东,齐海以西,
从豫州以东到齐海以西的地区,
悉臣控压;
都在我的控制范围之内;
见有之地,
我的这些现在实有的土地,
尽归圣朝,
都归于梁朝所有,
悬瓠、项城、徐州、南兖,
悬瓠、项城、徐州、南兖这些地方,
事须迎纳。
只需要派人去加以接管就可以了。
愿陛下速敕境上,
希望陛下您迅速向边境下发命令,
各置重兵,
让他们各置重兵,
与臣影响,
与我呼应,
不使差互!”
相互之间不要发生差脱误会!”
上报之曰:
梁武帝回答说:
“大夫出境,
“大夫离开国境,
尚有所专;
还有自做主张的权限呢,
况始创奇谋,
何况你始创奇谋,
将建大业,
将建大业,
理须适事而行,
理应根据事情的发展而行事,
随方以应。
随机应变。
卿诚心有本,
你一片诚意,心系朝廷,
何假词费!”
何须多加解释呢?”
魏以开府仪同三司独孤信为大司马。
西魏任命开府仪同三司独孤信为大司马。
六月,
六月,
戊辰,
戊辰(初三),
以鄱阳王范为征北将军,
西魏委任鄱阳王元范为征北将军,
总督汉北征讨诸军事,
令他总督汉北征讨诸军事,
击穰城。
去进攻穰城。
东魏韩轨等围颍川,
东魏的韩轨等人包围了颍川,
闻魏李弼、赵贵等将至,
得知西魏的李弼、赵贵等人将要领兵到来,
乙巳,
乙巳(疑误),
引兵还邺。
带领军队撤回了邺城。
侯景欲因会执弼与贵,
侯景想趁机抓获李弼和赵贵二人,
夺其军;
夺取他们的军队;
贵疑之,
赵贵对侯景产生了怀疑,
不往。
不去颍川与侯景相会。
贵欲诱景入营而执之,
赵贵想把侯景诱入军营而趁机拘捕他,
弼止之。
李弼制止了赵贵这一做法。这时,
羊鸦仁遣长史邓鸿将兵至汝水,
羊鸦仁派长史邓鸿率领军队到了汝水,
弼引兵还长安。
李弼便率领军队回到了长安。
王思政入据颍川。
王思政带兵占据了颍川。
景阳称略地,
侯景假称要攻取州郡,
引兵出屯悬瓠。
带领军队出颍川城,驻扎于悬瓠。
景复乞兵于魏,
侯景又向西魏乞求援兵。
丞相泰使同轨防主韦法保及都督贺兰愿德等将兵助之。
丞相宇文泰让同轨郡的防主韦法保以及都督贺兰愿德等人率领军队前去帮助他。
大行台左丞蓝田王悦言于泰曰:
大行台左丞蓝田人王悦对宇文泰说:
“侯景之于高欢,
“侯景同高欢之间,
始敦乡党之情,
开始是亲密的乡党关系,
终定君臣之契,
最终变成了君臣关系,
任居上将,
侯景位居上将,
位重台司;
权倾朝廷;
今欢始死,
而今高欢刚刚死去,
景遽外叛,
侯景便很快外叛,
盖所图甚大,
这是因为他的图谋很大,
终不为人下故也。
终不甘居人下的缘故。
且彼能背德于高氏,
况且他能对高氏背信弃义,
岂肯尽节于朝廷!
又怎么会为本朝尽忠尽节呢?
今益之以势,
现崐在您扩大他的势力,
援之以兵,
派兵去援助他,
窃恐贻笑将来也。”
我私下担心这样会让后人耻笑的。”
泰乃召景入朝。
于是宇文泰便派人召侯景入朝。
景阴谋叛魏,
侯景暗中打算反叛西魏,
事计未成,
但计划没有实现,
厚抚韦法保等,
便优抚韦法保等人,
冀为己用,
希望他们能替自己效力,
外示亲密无猜间。
表面上做出亲密无间的样子。
每往来诸军间,
侯景每每来往于各个军队之间,
侍从至少,
带的侍从极少,
魏军中名将,
对于西魏军队中的各个著名将领,
皆身自造谐。
他都亲自去拜访他们。
同轨防长史裴宽谓法保曰:
同轨防长史裴宽对韦法保说:
“侯景狡许,
“侯景为人奸诈狡猾,
必不肯入关,
一定不肯应宇文丞相之召而入关,
欲托款于公,
他肯定要通过您向朝廷讲情,
恐未可信。
恐怕不可以相信他。
若伏兵斩之,
如果埋伏兵士斩了他,
此亦一时功也。
这也是一时的功劳啊。
如其不尔,
如果你不这样,
即应深为之防,
我们就应该深深地提防他,
不得信其诳诱,
不能轻信他的欺骗和引诱,
自贻后悔。”
以致为自己留下悔恨。”
法保深然之,
韦法保非常赞同裴宽的话,
不敢图景,
不敢杀掉侯景,
但自为备而已;
只是自己加强了防卫罢了。后来,
寻辞还所镇。
他找了个借口便回自己的镇所去了。
王思政亦觉其诈,
王思政也觉得侯景在欺骗他,
密召贺兰愿德等还,
就秘密把贺兰愿德等人召回来,
分布诸军,
分别部署了各路军队,
据景七州、十二镇。
占领了侯景所管辖的七个州,十二个镇。
景果辞不入朝,
侯景果然推辞而不肯入朝,
遗丞相泰书曰:
他在给宇文泰的信中说:
“吾耻与高澄雁行,
“我耻于同高澄并行,
安能比肩大弟!”
又怎么能同大弟您比肩呢!”
泰乃遣行台郎中赵士宪悉召前后所遣诸军援景者。
宇文泰收到了这封信后,便派行台郎中赵士宪将以前派去的救援侯景的各路军队全部召回。于是,
景遂决意来降。
侯景便决心投降梁朝。
魏将任约以所部千余人降于景。
西魏将领任约带领所属的一千多名将士投降了侯景。
泰以所授景使持节、太傅、大将军、兼尚书令、河南大行台、都督河南诸军事回授王思政,
西魏丞相宇文泰把以前授给侯景的使持节、太傅、大将军、兼尚书令、河南大行台、都督河南诸军事等官职收回并转授给了王思政,
思政并让不受;
王思政一并推辞不受;
频使敦谕,
宇文泰频繁地派人敦促劝谕王思政走马上任,最后,
唯受都督河南诸军事。
王思政只接受了都督河南诸军事这一职务。
高澄将如晋阳,
高澄将要去晋阳,
以弟洋为京畿大都督,
便任命他的弟弟高洋为京畿大都督,
留守于邺,
让他留守邺城,
使黄门侍郎高德政佐之。德政,
并让黄门侍郎高德政来辅佐他。
颢之子也。
高德政是高颢的儿子。
丁丑,
丁丑(十二日),
澄还晋阳,
高澄回到了晋阳,
始发丧。
方才开始为高欢发丧。
秋,
秋季,
七月,
七月,
魏长乐武烈公若干惠卒。
西魏长乐武烈公若干惠去世。
丁酉,
丁酉(初二),
东魏主为丞相欢举哀,
东魏孝静帝为丞相高欢举行哀悼仪式,
服缌,
穿上了缌丧服。
凶礼依汉霍光故事,
丧礼依照汉代霍光去世时的规格而进行,
赠相国、齐王,
追封高欢为相国、齐王,
备九锡殊礼。
并备九锡之礼。
戊戌,
戊戌(初三),
以高澄为使持节、大丞相、都督中外诸军、录尚书事、大行台、勃海王;
东魏孝静帝任命高澄为使持节、大丞相、都督中外诸军、录尚书事、大行台、勃海王;
澄启辞爵位。
高澄启奏孝静帝,请求辞去封给他的爵位。
壬寅,
壬寅(初七),
诏太原公洋摄理军国,
孝静帝颁下诏书,令太原公高洋摄理军政大事,
遣中使敦谕澄。
并派宦官敦促劝谕高澄,走马上任。
庚申,
庚申(二十五日),
羊鸦仁入悬瓠城。
羊鸦仁进入了悬瓠城。
甲子,
甲子(二十九日),
诏更以悬瓠为豫州,
梁武帝诏令改悬瓠为豫州,
寿春为南豫州,
改寿春为南豫州,
改合肥为合州。
改合肥为合州。
以鸦仁为司、豫二州刺史,
任命羊鸦仁为司、豫两州刺史,
镇悬瓠;
镇守悬瓠;
西阳太守羊思达为殷州刺史,
任命西阳太守羊思达为殷州刺史,
镇项城。
镇守项城。
八月,
八月,
乙丑,
乙丑(初一),
下诏大举伐东魏。
梁武帝诏令派大量军队去讨伐东魏。
遣南豫州刺史贞阳侯渊明、南兖州刺史南康王会理分督诸将。
他派遣南豫州刺史贞阳侯萧渊明、南兖州刺史南康王萧会理分别督率各位将领进攻东魏。
渊明,懿之子;
萧渊明是萧懿的儿子,
会理,续之子也。
萧会理是萧续的儿子。
始,
开始,
上欲以鄱阳王崐范为元帅;
梁武帝想让鄱阳王萧范担任元帅;
朱异取急在外,
朱异正在外面休假,
闻之,
听说梁武帝要让萧范担任元帅,
遽入曰:
急忙进朝对梁武帝说:
“鄱阳雄豪盖世,
“鄱阳王虽然是英雄豪杰,盖世无双,
得人死力,
许多人为他竭尽全力地效劳。
然所至残暴,
但他所到之处非常残忍凶暴,
非吊民之材。
不是个能爱惜百姓的人。
且陛下昔登北顾亭以望,谓江右有反气,
况且陛下您往日登上北顾亭眺望远方时曾说长江西边的地区有反叛之气,
骨肉为戎首,今日之事,
骨肉之亲常常是战争的祸首,
尤宜详择。”
所以由谁挂帅尤其应该仔细选择。”
上默然,
梁武帝点头称是,
曰:
又问:
“会理何如?”
“萧会理如何呢?”
对曰:
朱异回答说:
“陛下得之矣。”
“陛下选对人了。”
会理懦而无谋,
萧会理怯懦而又少谋,
所乘襻舆,
他所乘坐的抬轿,
施板屋,
用木板屋子的形状,
冠以牛皮。
外面蒙着牛皮,
上闻,
梁武帝知道之后,
不悦。
很不高兴。
贞阳侯渊明时镇寿阳,
贞阳侯萧渊明此时正镇守寿阳,
屡请行,
他多次向梁武帝请求去带兵打仗,
上许之。
梁武帝允许了。
会理自以皇孙,
而萧会理自恃是皇帝的孙子,
复为都督,
又担任了都督,便不把众人放在眼里,
自渊明已下,
自萧渊明以下的人,
殆不对接。
一概不予理睬。
渊明与诸将密告朱异,
萧渊明便和诸位将领一起把这件事秘密通报给了朱异,
追会理还,
朱异派人把萧会理追了回来,
遂以渊明为都督。
就让萧渊明担任了都督。
辛未,
辛未(初七),
高澄入朝于邺,
东魏高澄来到邺城朝拜孝静帝,
固辞大丞相,
坚决辞去大丞相的职务;
诏为大将军如故,
东魏孝静帝诏令他仍然担任大将军,
馀如前命。
其它职务还同以前任命的那样。
甲申,
甲申(二十日),
虚葬齐献武王于漳水之西;
东魏把齐献武王高欢先虚葬在漳水之西;
潜凿成安鼓山石窟佛寺之旁为穴,
又在成安县鼓山石窟佛寺旁边秘密挖了一个墓穴,
纳其柩而塞之,
把齐献武王的灵柩放进穴内,
杀其群巨。
然后把所有工匠都杀掉了。
及齐之亡也,
等到北齐灭亡时,
一匠之子知之,
一位工匠的儿子知道了安葬地点,
发石取金而逃。
撬开了石板,取出了墓穴中的黄金便逃走了。
戊子,
戊子(二十四日),
武州刺史萧弄璋攻东魏碛泉、吕梁二戍,
梁朝武州刺史萧弄璋带兵去攻打东魏的碛泉、吕梁二座城堡,
拔之。
并占领了它们。
或告东魏大将军澄云:
有人告诉东魏大将军高澄:
“侯景有北归之志。”
“侯景有北归之意。”
会景将蔡道遵北归,
这时正好侯景的将领蔡道遵回到了东魏,讲道:
言“景颇知悔过”。
“侯景有所悔过。”
景母及妻子皆在邺,
侯景的母亲和妻子儿女都住在邺城,
澄乃以书谕之,
高澄便写信告诉侯景,
语以阖门无恙,
说他的全家人都安然无恙,
若还,
如果他肯回到东魏,
许以豫州刺史终其身,
便许诺让他终身担任豫州刺史,
还其宏妻、爱子,
并还他宠妻爱子,
所部文武,
对于他手下的文武官员,
更不追摄。
更是既往不咎。
景使王伟复书曰:
侯景指使手下人王伟给高澄回信说:
“今已引二邦,
“现在,我已经带领梁和西魏的军队,
扬旌北讨,
举旗北伐,
熊豹齐奋;
兵卒们士气高涨;
克复中原,
恢复中原地区,
幸自取之,
我希望能自己攻取,
何劳恩赐!
怎么能有劳您来恩赐给我呢!
昔王陵附汉,
从前王陵归附了刘邦,
母在不归,
母亲被项羽抓去他仍不肯回去;刘邦的父亲被项羽囚禁了,项羽威胁要杀掉其父,
太上囚楚,
刘邦却坦然地向项羽讨要煮他父亲的肉汤喝,
乞羹自若,
父母尚且如此,
矧伊妻子,
何况是妻子儿女,
而可介意!
那就更不介意了!
脱谓诛之有益,
如果说杀掉我的妻子和孩子对你有利的话,
欲止不能,
我想阻止你也是阻止不了的,
杀之无损,
如果杀掉他们对我毫无损害,
徒复坑戮,
那么您杀戮了他们也是徒然,
家累在君,
反正我的家室全在您手中,
何关仆也!”
如何处置,与我有什么相关啊!”
戊子,
戊子(二十四日),
诏以景录行台尚书事。
梁武帝诏令委任侯景为录行台尚书事。
高澄巩固权力
东魏静帝,美容仪,
东魏孝静帝容貌、仪表俊美,
旅力过人,
臂力过人,
能挟石师子逾宫墙,
能把石狮子夹在胳膊下面飞崐身跳过宫墙,
射无不中;
射箭百发百中;
好文学,
他还喜好文学,
从容沈雅。
行止丛容沉稳,性情高雅。
时人以为有孝文风烈,
当时的人都认为他有北魏孝文帝的风范,
大将军澄深忌之。
因此大将军高澄特别防范他。
始,
以前,
献武王自病逐君之丑,
献武王高欢自恨背上了驱逐君主的丑名,
事静帝礼甚恭,
所以侍奉孝静帝时执礼甚恭,
事无大小必以闻,
事无大小都一定汇报给孝静帝,
可否听旨。
听旨而行,自己从不专权。
每侍宴,
每次侍宴,
俯伏上寿;
他都俯下身子向皇帝祝寿;
帝设法会,
孝静帝举办法会,
乘辇行香,
乘坐銮驾去进香时,
欢执香炉步从,
他手持香炉,徒步跟在后面,
鞠躬屏气,
屏住气息,弯腰鞠躬,
承望颜色,
看皇上的眼色行事,
故其下奉帝莫敢不恭。
所以他的下属在侍奉孝静帝时也没有人敢不恭敬。
及澄当国,
高澄执掌国家大权后,
倨慢顿甚,
很快就骄傲自大起来,
使中书黄门郎崔季舒察帝动静,
他让中书黄门郎崔季舒暗中窥探皇帝的举动,
大小皆令季舒知之。
孝静帝所做的大大小小的事都让崔季舒知道了。
澄与季舒书曰:
高澄写给崔季舒的信中说:
“痴人比复何似?
“那傻子比以前怎么样了,
痴势小差未?
他呆傻的程度比以前稍好一点了没有?
宜用心检校。”
你应该用心去检查、核对一下。”
帝尝猎于邺东,
孝静帝曾在邺城的东边打猎,
驰逐如飞,
骑马逐兽如飞,
监卫都督乌那罗受工伐从后呼曰:
监卫都督乌那罗受工伐跟在孝静帝的马后高声呼喊道:
“天子勿走马,
“皇上不要让马跑起来,
大将军嗔!”
大将军要怪罪的!”
澄尝侍饮酒,
高澄曾经陪着孝静帝饮酒,
举大觞属帝曰:
他举起手中大酒杯向孝静帝劝酒说:
“臣澄劝陛下酒。”
“臣高澄劝陛下喝一杯。”那样子好象他们是平起平坐一样,
帝不胜忿,
孝静帝不胜愤怒,
曰:
对高澄说:
“自古无不亡之国,
“自古以来没有不灭亡的国家,
朕亦何用此生为!”
朕还要这一生干什么?”
澄怒曰:
高澄恼羞成怒地说:
“朕?朕?
“什么朕、朕的,
狗脚朕!”
是长着狗脚的朕!”
使崔季舒殴帝三拳,
又让崔季舒打了孝静帝三拳,
奋衣而出。
然后奋衣而出。
明日,
第二天,
澄使季舒入劳帝,
高澄让崔季舒进宫去慰问孝静帝,
帝亦谢焉,
孝静帝也表示歉意,
赐季舒绢百匹。
并且赏赐给他一百匹绢。
帝不堪忧辱,
孝静帝忍受不了这种侮辱,
咏谢灵运诗曰:
便借吟咏谢灵运的诗来抒发自己的情怀:
“韩亡子房奋,
“韩亡子房奋,
秦帝仲连耻。
秦帝仲连耻,
本自江海人,
本自江海人,
忠义动君子。”
忠义动君子。”
常侍、侍讲颍川荀济知帝意,
常侍、侍讲颍川人荀济了解孝静帝的心思,
乃与祠部郎中元瑾、长秋卿刘思逸、华山王大器、淮南王宣洪、济北王徽等谋诛澄。大器,
便和祠部郎中元瑾、长秋卿刘思逸、华山王元大器、淮南王元宣洪,济北王元徽等人一起密谋杀掉高澄。
鸷之子也。
元大器是元鸷的儿子。
帝谬为敕问济曰:
孝静帝降旨假意问荀济:
“欲以何日开讲?”
“您打算在什么时间开讲?”
乃诈于宫中作土山,
于是便借口要在皇宫里修一座土山,
开地道向北城。
挖了一条通向城北的地道。
至千秋门,
地道挖到了千秋门时,
门者觉地下响,
守门的兵卒发觉地下有响动,
以告澄。
便把这一情况告诉了高澄。
澄勒兵入宫,
高澄带着兵士入宫,
见帝,
见到了孝静帝,
不拜而坐,
没有叩拜便坐下来,
曰:
问道:
“陛下何意反?
“陛下为什么要谋划反叛?
臣父子功存社稷,
我们父子有保存国家的功绩,
何负陛下邪!
有什么对不起陛下的地方呢?
此必左右妃嫔辈所为。”
这一定是您身边侍卫人员和嫔妃们所搞的鬼。”
欲杀胡夫人及李嫔。
说完便要杀掉胡夫人以及李嫔。
帝王色曰:
孝静帝扳起面孔说道:
“自古唯闻臣反君,
“自古以来只听说过臣子反叛君王,
不闻君反臣。
没听说过君王反叛臣子。
王自欲反,
你自己要造反,
何乃责我!
又何必还要责怪我呢!
我杀王则社稷安,
我杀掉你江山社稷就会安定,
不杀则灭亡无日,
不杀则国家就会很快灭亡。
我身且不暇惜,
我对自己都没时间去爱惜,
况于妃嫔!
何况对这些嫔妃呢!
必欲弑逆,
如果你一定要反叛弑君的话,
缓速在王!”
是早动手还是晚动手就在于你自己了!”
澄乃下床叩头,
高澄听完这些话,便离开坐床向孝敬帝叩头,
大啼谢罪。
痛哭流涕地向孝静帝道歉、请罪。
于是酣饮,
于是,一起痛饮,
夜久乃出。
直到深夜,高澄才离开皇宫。
居三日,
隔了三天,
幽帝于含章堂。
高澄便把孝静帝囚禁在含章堂里。
壬辰,
壬辰(二十八日),
烹济等于市。
把荀济等人在街市上用大锅煮死了。
初,
当初,
济少居江东,
荀济年轻时住在江东,
博学能文。
他学识渊博,擅长诗文,
与上有布衣之旧,
与梁武帝有布衣交情,
知上有大志,
他知道梁武帝有远大的志向,
然负气不服崐,
但心里却不服气他,
常谓人曰:
常常对别人说:
“会于盾鼻上磨墨檄之。”
“如果他真是要造反篡位,我也将起兵,在战场的盾鼻上磨墨写檄文来声讨他的罪孽。”
上甚不平。
梁武帝知道后非常愤愤不平。
及即位,
等到梁武帝即位后,
或荐之于上,
有人将荀济推荐给他,
上曰:
梁武帝说:
“人虽有才,
“这个人虽然有才,
乱俗好反,
但常常做违犯习俗的事,喜好唱反调,
不可用也。”
不可以任用。”
济上书谏上崇信佛法、为塔寺奢费,
荀济上书梁武帝劝谏他不该崇信佛法,而大兴土木,为建造寺塔而靡费天下,
上大怒,
梁武帝勃然大怒,
欲集朝众斩之,
要召集朝臣斩杀荀济;
朱异密告之,
朱异将这一消息密告荀济,
济逃奔东魏。
荀济便逃往东魏。
澄为中书监,
高澄担任中书监的时候,
欲用济为侍读,
想让荀济担任侍读,
献武王曰:
高欢对高澄说:
“我爱济,
“我喜爱荀济,
欲全之,
想保全他,
故不用济。
所以才不任用他。
济入宫,
荀济一旦进入皇宫,
必败。”
必定会失败。”
澄固请,
高澄坚决请求允许让荀济做侍读,
乃许之。
高欢才答应了。
及败,
等到荀济与一些人密谋杀掉高澄一事败露之后,
侍中杨尊彦谓之曰:
侍中杨遵彦对荀济说:
“衰暮何苦复尔?”
“你已是衰暮之年,何必再如此呢?”
济曰:
荀济回答说:
“壮气在耳!”
“虽然如此,但壮气还在!”
因下辨曰:
于是杨遵彦便在狱辞中写道:
“自伤年纪摧颓,
“荀济自伤年纪衰老,
功名不立,
还没有建立功名,
故欲挟天子,
所以便挟持天子,
诛权臣。”
诛杀权臣。”
澄欲宥其死,
高澄想宽宥荀济,免他一死,
亲问之曰:
亲自去问他:
“荀公何意反?”
“荀公为什么要谋反?”
济曰:
荀济回答说:
“奉诏诛高澄,
“我奉皇帝的诏令去诛戮高澄,
何谓反!”
怎么叫谋反呢!”
有司以济老病,
有司认为荀济年老多病,
鹿车载诣东市,
就用小车载着他来到东市,
并焚之。
连人带车都烧了。
澄疑谘议温子知瑾等谋,
高澄怀疑谘议温子知道元瑾等人的阴谋,
方使之作《献武王碑》,
他正在撰写《献武王碑》,
既成,
作好之后,
饿于晋阳狱,
就把他关进了晋阳监狱,不给饭吃,饿极了,便吃自己穿的破短袄,
食弊而死。
终于死去。
弃尸路隅,
高澄叫人把他的尸体抛在路边,
没其家口,
又把他的家口没收入官府为奴婢,
太尉长史宋道收葬之。
太尉长史宋道收葬了他。
澄谓道曰:
高澄对宋道说:
“吾近书与京师诸贵论及朝士,
“我最近写信给京师的各位达官贵人,谈论到了一些朝廷中的人,
以卿僻于朋党,
认为你疏远朋党,
将为一病;
将会给你带来祸灾;
今乃知卿真是重故旧、尚节义之人,
现在才知道你是注重老交情、崇尚气节、讲义气的人,
天下人代卿怖者,
天底下那些替你惶恐不安的人,
是不知吾心也。”
是因为不了解我的心思啊!”
九月,
九月,
辛丑,
辛丑(初七),
澄还晋阳。
高澄回到了晋阳。
寒山之战与梁军惨败
上命萧渊明堰泗水于寒山以灌彭城,
梁武帝命令萧渊明在寒山一带筑堰挡泗水淹灌彭城,
俟得彭城,
等到夺取了彭城,
乃进军与侯景掎角。
便进军与侯景形成犄角之势而夹击故人。
癸卯,
癸卯(初九),
渊明军于寒山,
萧渊明驻军于寒山,
去彭城十八里,断流立堰。
他在离彭城十八里远的地方修堰截流。
侍中羊侃监作堰,
侍中羊侃负责监督修建堰坝,
再旬而成。
只用了二十天时间便建成。
东魏徐州刺史太原王则婴城固守,
东魏徐州刺史太原人王则环城固守。
侃劝渊明乘水攻彭城,
羊侃劝告萧渊明趁着水势攻打彭城,
不从。
萧渊明没有听从。
诸将与渊明议军事,
众将领与萧渊明一起商议军机大事,
渊明不能对,
萧渊明不能做出判断回答,只是说:
但云“临时制宜”。
“到时再根据情况采取相应措施。”
冬,
冬季,
十一月,
十一月,
魏丞相泰从魏主狩于岐阳。
西魏丞相宇文泰跟随西魏文帝到岐阳打猎。
东魏大将军澄使大都督高岳救彭城,
东魏大将军高澄派遣大都督高岳去援救彭城,
欲以金门郡公潘乐为副。
并想让金门郡公潘乐担任崐高岳的副手。
陈元康曰:
陈元康对高澄说:
“乐缓于机变,
“潘乐反应比较迟缓,不能随机应变,
不如慕容绍宗;
不如慕容绍宗;
且先王之命也。
何况让慕容绍宗去对付侯景也是先王高欢的命令。
公但推赤心于斯人,
您只要赤诚对待慕容绍宗,
景不足忧也。”
侯景是不足为虑的。”
时绍宗在外,
当时慕容绍宗正在外地,
澄欲召见之,
高澄想召见他,
恐其惊叛;
但又怕他受惊起疑心而反叛;
元康曰:
陈元康对高澄说:
“绍宗知元康特蒙顾待,
“慕容绍宗知道我陈元康特别受您的照顾和优待,
新使人来饷金;
最近他又派人来馈赠我黄金;
元康欲安其意,
我为了让他放心,
受之而厚答其书,
便接受了这些黄金,并在给他的回信中厚谢了他,
保无异也。”
所以可以保证他不会有别的的想法。”
乙酉,
乙酉(疑误),
以绍宗为东南道行台,
东魏让慕容绍宗担任了东南道行台,
与岳、乐偕行。
使他与高岳、潘乐一起去援救彭城。
初,
当初,
景闻韩轨来,
侯景听说韩轨要来,
曰:
便说:
“啖猪肠儿何能为!”
“这个吃猪肠子的小子能干些什么!”
闻高岳来,
当侯景听说高岳要来,
曰:
又说:
“兵精人凡。”
“兵士倒是很精锐,但领兵的人很一般。”
诸将无不为所轻者。
各位将领没有不被侯景轻视的。但是,
及闻绍宗来,
当侯景听说慕容绍宗要来时,
叩鞍有惧色,
便敲打着马鞍,脸上露出恐惧的神色,
曰:
说:
“谁教鲜卑儿解遣绍宗来!
“谁使高澄这个鲜卑小子懂得派遣慕容绍宗来呢!
若然,
如果这样,
高王定未死邪?”
高王就一定没有死去!”
澄以廷尉卿杜弼为军司,
高澄任命廷尉卿杜弼为军司,
摄行台左丞,
代理行台左丞,
临发,
临出发时,
问以政事之要、可为戒者,
高澄询问了他一些政事要点需要警惕的,
使录一二条。
并让他写出一两条来。
弼请口陈之,
杜弼请求口述给高澄,
曰:
他说:
“天下大务,
“天下的大事,
莫过赏罚。
没有比赏罚更重要的了。
赏一人使天下之人喜,
奖赏一人而使天下的人都高兴,
罚一人使天下之人惧,
惩罚一人而使天下的人害怕,
苟二事不失,
如果做到了这两点,
自然尽美。”
自然就会尽善尽美了。”
澄大悦,
高澄听后非常高兴,
曰:
说:
“言虽不多,
“话虽然说得不多,
于理甚要。”
道理却很重要。”
绍宗帅众十万据橐驼岘。
慕容绍宗率领十万人马占据了橐驼岘。
羊侃劝贞阳侯渊明乘其远来击之,
羊侃劝贞阳侯萧渊明趁着慕容绍宗远道而来,人困马乏之时去攻打他,
不从,
萧渊明没有听从羊侃的劝告。
旦日,
第二天,
又劝出战,
羊侃又规劝萧渊明出战,
亦不从;
萧渊明还是没有听从他的话;
侃乃帅所领出屯堰上。
于是羊侃率领他的部下离开了萧渊明驻扎到了新修好的堰坝上。
丙午,
丙午(十三日),
绍宗至城下,
慕容绍宗的军队来到城下,
引步骑万人攻潼州刺史郭凤营,
他带领一万多名步兵和骑兵攻打潼州刺史郭凤的军营,
矢下如雨。
箭象雨点一样纷纷射来。
渊明醉,
萧渊明饮酒醉了,
不能起,
不能起床,
命诸将救之,
他命令将领们去援救郭凤,
皆不敢出。
但没有人敢出战。
北兖州刺史胡贵孙谓谯州刺史赵伯超曰:
北兖州刺史胡贵孙对谯州刺史赵伯超说:
“吾属将兵而来,
“我们这些人带兵来这里,
本欲何为,
是来做什么的,
今遇敌而不战乎?”
现在遇到了敌人,难道不去应战吗?”
伯超不能对。
赵伯超无以对答。
贵孙独帅麾下与东魏战,
胡贵孙便独自率领自己的军队与东魏的军队作战,
斩首二百级。
斩了二百名东魏人。
伯超拥众数千不敢救,
赵伯超拥有几千人马却不敢前去救援,
谓其下曰:
对自己的部下说:
“虏盛如此,
“敌军如此强盛,
与战必败,
与他们交战一定会失败,
不如全军早归。”
倒不如保全军队早日回去。”他的手下人都说:
皆曰“善!”
“好!”于是,
遂遁还。
赵伯超便逃回去了。
初,
当初,
侯景常戒梁人曰:
侯景常常告诫梁朝人说:
“逐北不过二里。”
“追杀溃退的军队不要超过二里地。”
绍宗将战,
慕容绍宗将要出战,
以梁人轻悍,
他认为梁朝士兵轻巧灵活,且又很勇敢,
恐其众不能支,
害怕自己的军队打不过他们,
一一引将卒谓之曰:
便一一召见手下的将士们,对他们说:
“我当阳退,
“我假装败退,
诱吴儿使前,
引诱吴儿向前追,
尔击其背。”
你们从背后攻打他们。”交战中,
东魏兵实败走,
东魏的军队果真败退逃跑,
梁人不用景言,
但梁朝军队没有听从侯景的话,
乘胜深之。
乘胜而深入追击。
魏将卒以绍宗之言为信,
东魏的将士都听信了慕容绍宗的话,
争共掩击之,
争相从背后对梁朝军队发起突然攻击,
梁兵大败,
梁朝军队大败,
贞阳侯渊明及胡贵孙、赵伯超等皆为东魏所虏,
贞阳侯萧渊明以及胡贵孙、赵伯超等人都被东魏俘虏,
失亡士卒数万人。
伤亡失散的士兵有几万之多。
羊侃结陈徐还。
羊侃摆开了阵势,缓缓撤退而返。
上方昼寝,
梁武帝正在睡午觉,
宦者张僧胤白朱异启事,
宦官张僧胤禀告说朱异要启奏事情,梁武帝不禁惊恐万分,
上骇之,
他马上起床,
遽起升舆,
坐上轿子,
至文德殿阁。
来到了文德殿的殿堂上。
异曰:
朱异启奏说:
“韩山失律。”
“韩山战事失利。”
上闻之,
梁武帝听了之后,
恍然将坠床。
吓得恍恍忽忽,要从坐床上倒下去,
僧胤扶而就坐,
张僧胤忙把他扶着坐下,
乃叹曰:
于是梁武帝感叹道:
“吾得无崐复为晋家乎!”
“我难道也要落到江山被夷狄所夺取的晋朝那样的下场吗?”
郭凤退保潼州,
郭凤退守潼州,
慕容绍宗进围之。
慕容绍宗进兵包围了他。
十二月,
十二月,
甲子朔,
甲子朔(初一),
凤弃城走。
郭凤弃城而逃。
东魏使军司杜弼作檄移梁朝曰:
东魏让军司杜弼撰写檄文送给梁朝,檄文写道:
“皇家垂统,
“皇家一统天下,
光配彼天,
光辉配于上苍,
唯彼吴、越,
唯独你们吴、越地区尚违命顽抗,
独阻声教。
未从圣教。
元首怀止戈之心,
我们的圣上有心停止兵戈,
上宰薄兵车之命,
大丞相也已很少下达出征命令,
遂解絷南冠,
于是我们对南方俘虏一律放还,
喻以好睦。
以表明我朝欲与你们和睦相处的态度。
虽嘉谋长算,
虽然这样的好主意,
自我始,
是我们首先想到的,
罢战息民,
但是休战养民,
彼获其利。
你们实获其利。
侯景竖子,
侯景这小子自己胡乱猜疑,
自生猜贰,
起了异心,
远托关、陇,
托身于远方的关、陇地区,
依凭奸伪,
依靠奸伪之朝,
逆主定君臣之分,
关中的叛逆首领与他确定君臣名分,
伪相结兄弟之亲,
伪丞相宇文泰同他结为兄弟,
岂曰无恩,
怎么能说他们没有给他恩惠,
终成难养,
但是侯景终于还是成了叛逆小人,
俄而易虑,
很快又另有所谋,
亲寻干戈。
亲手挑起战端。这个人罪过显露,
衅暴恶盈,
恶贯满盈,
侧首无托,
无所依托,
以金陵逋逃之薮,
又把金陵作为逃亡之处,
江南流寓之地,
将江南作为寄身之地,
甘辞卑礼,
以甜言蜜语和谦卑的礼节,
进敦图身,
想在梁朝找到立身之地,
诡言浮说,
他的那些虚假浮夸的话语,
抑可知矣。
其用意是不难知道的。
而伪朝大小,
而伪朝的大小官员们都幸灾乐祸,
幸灾忘义,
忘却大义,
主荒于上,
主子在上面荒淫元道,
臣蔽于下,
臣子在下面隐瞒真相,
连结奸恶,
勾结奸恶之徒,
断绝邻好,
断绝邻好之交,
征兵保境,
征兵保境,
纵盗侵国。
纵盗侵国。
盖物无定方,
物无定向,
事无定势,
事无定势,
或乘利而受害,
有的国君为了追逐利益而受害,
或因得而更失。
有的国君则因贪小利而酿成大的损失。
是以吴侵齐境,
所崐以吴国侵略齐国,
遂得句践之师,
结果越王勾践率军乘虚而入,灭掉吴国;
赵纳韩地,
赵国接受韩国的土地,
终有长平之役。
终于导致了长平之战,使赵国衰微。
矧乃鞭挞疲民,
况且你们驱使疲惫之民,
侵轶徐部,
侵略我国徐州,
筑垒拥川,
修筑堡垒,拦截河流,
舍舟徼利。
阻断水运而追求一时的利益,能不遭到惨败的下场吗?
是以援桴秉麾之将,
所以,那些击鼓挥旗的将领,
拔距投石之士,
那些勇力无比的士卒,
含怒作色,
出征时都面带怒容,
如赴私。
好象要去报自己的私仇一样。
彼连营拥众,
你们营垒一个紧挨一个,兵马众多,
依山傍水,
依山傍水,地势优越,
举螳螂之斧,
举着螳螂前臂一样的斧头,
被蜣之甲,
披着蜣螂虫一样的甲衣,
当穷辙以待轮,
立在车辙上面等待车轮压来,
坐积薪而候燎。
坐在柴禾堆上等候大火燃烧。
及锋刃才交,
等到两军刚刚互相接触,
埃尘且接,
战尘已经连成一片,
已亡戟弃戈,
便纷纷丢戟弃戈,
土崩瓦解,
土崩瓦解,
掬指舟中,
抢着上船而逃时被砍下落在舱里的手指多得可以掬起来,
衿甲鼓下,
官兵们一个个听命受绑,
同宗异姓,
不管是同宗还是异姓的人,都被囚禁起来,
缧绁相望。
只能默默对视。
曲直既殊,
是非分明,
强弱不等,
强弱不等,
获一人而失一国,
为了得到一个人而失去一个国家,
见黄雀而忘深阱,
只见黄雀却忘掉下面有深深的陷井,
智者所不为,
这种事情是智者不做,
仁者所不向。
仁者不为的。
诚既往之难逮,
诚然,已经过去的事情便无法挽回了,
犹将来之可追。
但将来之事则是可以防止的。
侯景以鄙俚之夫,
侯景本是一个出身低贱的乡野之夫,
遭风云之会,
刚好赶上风云变幻之际,
位班三事,
因此借机而位列三卿,
邑启万家,
食邑万户,
揣身量分,
他要是能拈量清自己的身份,
久当止足。
便早就应该满足了。但是他自始至终反复无常,朝秦暮楚,
而周章向背,
散乱无章,
离披不已,
没完没了。
夫岂徒然,
他这么做岂能无所用心,
意亦可见。
其用意是很容易看出来的。
彼乃授之以利器,
但是你们还授予他兵权,
诲之以慢藏,
引诱他去干坏事,
使其势得容奸,
使他得势而能够行使奸计,
时堪乘便。
乘机实现自己的野心。
今见南风不竞,
现在他看到南方势力衰微,
天亡有徵,
这是天将要灭梁朝的征兆,
老贼奸谋,将复作矣。
侯景这老贼恐怕又要实施他的阴谋了。
然推坚强者难为功,
然而想要推倒坚强之物的难以成功,
摧枯朽者易为力,
而摧折枯朽之物的则容易达到目的。
讲其虽非孙、吴猛将,
侯景虽然算不上是孙武、吴起那样的猛将,
燕、赵精兵,
他率领的也不是燕国、赵国的精兵,
犹是久涉行陈,
可是毕竟久经战阵,
曾习军旅,
熟于军事,
岂同剽轻之师,
既非脆弱之师,
不比危脆之众。
又非无力之众。
拒此则作气不足,
他如果要与我朝相抗则气势不足,
攻彼则为势有余,
但是攻打你们则力量有余,
终恐尾大于身,
最终恐怕会尾大于身,
踵粗于股,
脚跟粗过大腿,
倔强不掉,
倔强而不肯转身,
狼戾难驯,
狠戾而难以驯服,如果召他回朝,削掉兵权的话,
呼之则反速而衅小,
他会立即反叛,但是只能引起小的事端;
不征则叛迟而祸大。
如果不召回的话,虽然他可能反叛得迟一些,但是会酿出更大的祸患。
会应遥望廷尉,
他一定会象苏峻那样不会听任廷尉捕治而束手待毙,
不肯为臣,
最终不肯为臣,
自据淮南,
也一定会象黥布占据淮南那样,
亦欲称帝。
也想自己称帝。
但恐楚国亡猿,
只恐怕会有楚国亡猿,
祸延林木,
祸延林木;
城门失火,
城门失火,
殃及池鱼,
殃及池鱼那样的灾祸发生,
横使江、淮士子,荆、扬人物,
使江淮士子、荆扬人物,
死亡矢石之下,
横死于乱箭飞石之下,
夭折雾露之中。
丧身于迷雾湿露之中。
彼梁主者,
你们梁朝的君主,
操行无闻,
没有什么操行,
轻险有素,
却一向轻薄阴险,
射雀论功,
把射雀鸟计算功劳,
荡舟称力,
摇小船称为勇力,专在小事上斤斤计较。
年既老矣,
他年纪已经老了,
耄又及之,
头脑也糊涂了,
政散民流,
搞得政务散乱,民众流失,
礼崩乐坏。
礼崩乐坏。
加以用舍乖方,
加上他任免官员背离原则,
废立失所,
废立太子失去顺序,
矫情动俗,
违背常情以煽动俗人,
饰智惊愚,
弄巧设诈以惊服愚人,
毒螫满怀,
蛇蝎之毒满怀,
妄敦戒业,
却假奉佛祖,
躁竞盈胸,
争权之心盈胸,
谬治清净。
却诳称清净。
灾异降于上,
上天降下灾异以示警告,
怨兴于下,
百姓怨谤于下,
人人厌苦,
人人厌苦,
家家思乱,
家家思乱,冰冻三尺,
履霜有渐,
非一日之寒,
坚冰且至。
这也不是一朝一夕的事了。
传险躁之风俗,
他还倡导邪异的风俗,
任轻薄之子孙,
任用言行轻薄的子孙,
朋党路开,
朋党大兴,
兵权在外。
兵权在外。
必将祸生骨肉,
这样必然导致亲骨肉之间酿出灾祸,
衅起腹心,
心腹人中间制造出事端,
强弩冲城,
强弩射向都城,
长戈指阙;
长戈指向宫殿;
徒深探,
到时候就是如赵武灵王那样去捉雏鸟来吃也是白搭,
无救府藏之虚,
无法补救脏腑的空虚;
空请熊蹯,
就是象楚成王那样请求吃了熊掌再死也是无济于事,
讵延晷刻之命。
又怎么能使生命延长片刻。
外崩中溃,
你们朝廷外部分崩离析,
今实其时,
里面溃败不堪的时候已经来临,
鹬蚌相持,
你们内部正在鹬蚌相争,
我乘其弊。
我们乘机而得利。
方使骏骑追风,
这将使我们骏马追风,
精甲辉日,
精甲耀日,
四七并列,
几十员大将列阵,
百万为群,
百万名大军云集,
以转石之形,为破竹之势。
以高山滚石之形呈破竹之势。
当使锺山渡江,
要使锺山移到江北,
青盖入洛,
銮仪进入洛阳,
荆棘生于建业之宫,
建业城的宫殿里长满荆棘,
麋鹿游于姑苏之馆。
姑苏城的馆舍中有麋鹿漫游。
但恐革车之所轹,
只担心战车所到之处碾压一切,
剑骑之所蹂践,
铁骑跃过之处蹂践群物,
杞梓于焉倾折,
以致杞梓倾折,
竹箭以此摧残。
竹箭摧残。
若吴之王孙,蜀之公子,
如果你们能象左思《三都赋》中的东吴王孙和西蜀公子那样,
归款军门,
前来我们的军门投诚,
委命下吏,
听命于我们的下级官吏,
当即授客卿之秩,特加骠骑之号。
我们就会象秦国任用从楚国而来的李斯为客卿以及晋朝加封从吴国而来的孙秀为骠骑将军那样,立即授与你们高官厚禄。
凡百君子,
各位君子,希望你们认真思量,
勉求多福。”
自求多福。”
其后梁室祸败,
其后,梁室祸败,
皆如弼言。
情况正如杜弼所说的那样。
侯景围谯城不下,
侯景围攻谯城,不能攻克,
退攻城父,
便退攻城父,
拔之。
打下了该城。
壬申,
壬申(初九),
遣其行台左丞王伟等诣建康说上曰:
侯景派遣他的行台左丞王伟等人到建康游说梁武帝:
“邺中文武合谋,
“邺城中的文武百官们一崐起谋划,
召臣共讨高澄,
召我与他们一起讨伐高澄,
事泄,
事情泄露了,
澄幽元善见于金墉,
高澄把元善见囚禁在金墉,
杀诸元六十馀人。
杀死了六十多个元氏家族的人。
河北物情,
河北的民心所向,
俱念其主,
都思念他们的主人,
请立元氏一人以从人望,
请求立元氏一人为主,以便顺应百姓的愿望,
如此,
这样一来,
则陛下有继绝之名,
则陛下有兴亡继绝之美名,
臣景有立功之效,
我侯景也有立功建勋的成就,
河之南北,
黄河的南边和北边,
为圣朝之邾、莒,
便成为圣朝附属国,
国之男女,
那里的男男女女,
为大梁之臣妾。”
都成为大梁的臣妾。”
上以为然,
梁武帝认为侯景讲的是对的,
乙亥,
乙亥(十二日),
下诏以太子舍人元贞为咸阳王,
颁布诏书封立太子舍人元贞为咸阳王,
资以兵力,
并给他军队,
使还北主魏,
让他回到北方入主魏国,
须渡江,
等到元贞渡过了长江,
许即位,
梁武帝就允许他登上王位,
仪卫以乘舆之副给之。
按仅次于皇帝的规格配给他仪仗和卫士。
贞,树之子也。
元贞是元树的儿子。
萧渊明至邺,
萧渊明被押送到了邺城,
东魏主升阊阖门受俘,
东魏孝静帝登上了阊阖门接收战俘,
让而释之,
责备之后就给他松绑,
送于晋阳,
然后送到了晋阳,
大将军澄待之甚厚。
大将军高澄非常厚待萧渊明。
侯景涡阳拉锯战
慕容绍宗引军击侯景,
慕容绍宗带领军队攻打侯景,
景辎重数千两,
侯景带着几千辆辎重,
马数千匹,
几千匹马,
士卒四万人,
四万名兵卒,
退保涡阳。
退守涡汤。
绍宗士卒十万,
慕容绍宗统帅十万士兵,
旗甲耀日,
旌旗、铠甲在阳光下闪闪发光,
鸣鼓长驱而进。
敲着战鼓长驱直进。
景使谓之曰:
侯景派人对慕容绍宗说:
“公等为欲送客,
“你们这是想送客人,
为欲定雌雄邪?”
还是想决一雌雄?”
绍宗曰:
慕容绍宗回答说:
“欲与公决胜负。”
“想和你决一胜负。”于是,
遂顺风布陈。
他顺着风势摆了阵势,
景闭垒,
侯景关闭了营垒,
俟风止乃出。
等风停了才出来。
绍宗曰:
慕容绍宗说:
“侯景多诡计,
“侯景诡计多端,
好乘人背。”
喜欢从人的背后进攻。”
使备之,
他派人加强防备,
果如其言。
结果确如他所说的那样。
景命战士皆被短甲,
侯景命令战士们身披短小的铠甲,
执短刀,
手持短刀,
入东魏陈,
从背后进入了东魏军队的阵营,
但低视,
只是低头而视,
斫人胫马足。
瞧准东魏士兵的小腿和马腿砍去。
东魏兵遂败,
东魏的军队于是溃败了。
绍宗坠马,
慕容绍宗从马上坠下来,
仪同三司刘丰生被伤,
仪同三司刘丰生被砍伤,
显州刺史张遵业为景所擒。
显州刺史张遵业被侯景擒获。
绍宗、丰生俱奔谯城,
慕容绍宗、刘丰生一起逃往谯城。
裨将斛律光、张恃显尤之,
裨将斛律光、张恃显责怪他们,
绍宗曰:
慕容绍宗说:
“吾战多矣,
“我身经多次战斗,
未见如景之难克者也。
没有见到象侯景这样难以对付的敌手。
君辈试犯之!”
你们试着去斗他一斗吧!”
光等被甲将出,
斛律光等人披上铠甲要去出战,
绍宗戒之曰:
慕容绍宗告诫他们说:
“勿渡涡水。”
“不要渡过涡水。”
二人军于水北,
斛律光与张恃显两个人把军队驻扎在涡水北面,
光轻骑射之。
斛律光乘轻骑用弓箭射侯景,
景临涡水谓光曰:
侯景在涡水边对斛律光说:
“尔求勋而来,
“你为求取功勋而来,
我惧死而去。
我因害怕死而离去。
我,汝之父友,
我是你父亲的朋友,
何为射我?
你为什么用箭射我?
汝岂自解不渡水南,
你哪里能懂得不可渡涡水到南面来的道理,
慕容绍宗教汝也。”
一定是慕容绍宗教你的。”
光天以应。
斛律光无言以对。
景使其徒田迁射光马,
侯景让他的手下人田迁用箭射斛律光的马,
洞胸,
箭穿透了马的胸膛。
光易马隐树,
斛律光又换了匹马躲在树后。
又中之,
田迁的箭又射中了他的马,
通入于军。
斛律光便退回了军营。
景擒恃显,
侯景捉住了张恃显,
既而舍之。
很快又放了他。
光走入谯城,
斛律光跑到了谯城,
绍宗曰:
慕容绍宗说:
“今定何如,
“今天你们交兵究竟如何?
而尤我也!”
你还责怪我!”
光,金子之也。
斛律光是斛律金的儿子。
开府仪同三司段韶夹涡而军,潜于上风纵火,
开府仪同三司段韶驻军于涡水两岸偷偷地顺风纵火,
景帅骑入水,
侯景率领骑兵进入水中,
出而却走,
从水中出来向后撤退,
草湿,
草被打湿以后,
火不复然。
火便不再燃烧。
魏岐州久经丧乱,
西魏岐州长期经受战乱,
刺史郑穆初到,
刺史郑穆初到任时,
有户三千,
只有三千户人家,
穆抚循安集,
郑穆安抚百姓,让他们休养生息,并让他们聚集而居,
数年之间,
几年之间,
至四万余户,
岐州便有了四万多户人家,
考绩为诸州之最;
朝廷考绩时在所有州刺史中他的政绩最好;
丞相泰擢穆为京兆尹。
丞相宇文泰提拔郑穆为京兆尹。
侯景与东魏慕容绍宗相持数月,
侯景与东魏的慕容绍宗相持了几个月,
景食尽,
侯景的粮食吃完了,
司马世云降于绍宗。
司马世云投降了慕容绍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