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146 梁纪二 - 资治通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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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146 梁纪二

文白对照

司马光

南梁北魏争夺汉中至钟离,邢峦平叛献策,韦睿智勇守城,萧宏洛口溃败,盐禁政策引发朝议。

天监四年内政与汉中叛变

高祖武皇帝二天监四年(乙酉、505)
梁纪二 梁武帝天监四年(乙酉,公元505年) 
 
春,
春季, 
正月,
正月, 
癸卯朔,
癸卯朔(初一), 
诏曰:
武帝发布诏令: 
“二汉登贤,
“两汉时期的读书人登贤入仕, 
莫非经术,
莫不是通过经术之业, 
服膺雅道,
他们都信奉大雅之道,个个饱学, 
名立行成。
因此能立功名,成大业。 
魏、晋浮荡,
魏、晋以来,士人浮华放荡, 
儒教沦歇,
而儒教衰败, 
风节罔树,
风节得不到树立, 
抑此之由。
当是其根本原因。所以, 
可置《五经》博士各一人,
可以设置《五经》博士各一人, 
广开馆宇,
广开馆宇, 
招内后进!”
招纳后进。” 
于是以贺及平原明山宾、吴兴沈峻、建平严植之补博士,
于是,将贺及平原人明山宾、吴兴人沈峻、建平人严植之补为博士, 
各主一馆,
让他们各主持一馆,讲学执教, 
馆有数百生,
每馆有好几百名学生, 
给其饩廪,
由朝廷供给口粮等生活资用, 
其射策通明者即除为吏。
其中在射策考试时应对自如,风解深刻透彻者,即被任为官吏。因此, 
期年之间,
一年之间, 
怀经负笈者云会。
天下士子怀经负笈, 
云集而至。 
循之玄孙也。
贺是贺循的玄孙。 
又选学生,
朝廷又挑选学生, 
往会稽云门山从何胤受业,
送他们去会稽云门山跟从何胤接受学业, 
命胤选门徙中经明行修者,
命令何胤选拨门徒中通晓经学、品行优秀者, 
具以名闻。
把他们的姓名上报朝廷。 
分遣博士祭酒巡州郡立学。
朝廷又分遣博士祭酒巡视各州郡的立学情况。 
 
初,
原先, 
谯国夏侯道迁以辅国将军从裴叔业镇寿阳,
谯国人夏侯道迁以辅国将军的身份随从裴叔业镇守寿阳, 
为南谯太守,
担任南谯太守, 
与叔业有隙,
因与裴叔业不合, 
单骑奔魏。
于是就一个人骑马奔投了北魏。 
魏以道迁为骁骑将军,
北魏任命夏侯道迁为骁骑将军, 
从王肃镇寿阳,
随从王肃镇守寿阳, 
使道迁守合肥。
王肃指派夏侯道迁驻守合肥。 
肃卒,
王肃去世, 
道迁弃戍来奔,
夏侯道迁丢下戍所来投靠南朝, 
从梁、秦二州刺史庄丘黑镇南郑,
随从梁、秦二州刺史庄丘黑镇守南郑, 
以道迁为长史,
庄丘黑任命夏侯道迁为长史, 
领汉中太守。
兼汉中太守。 
黑卒,
庄丘黑死后, 
诏以都官尚书王珍国为刺史,
朝廷诏令都官尚书王珍国为刺史, 
未至,
没有到任, 
道迁阴与军主考城江忱之等谋降魏。
夏侯道迁便私下里与军主考城人江忱之等人密谋投降北魏。 
 
先是,
早先之时, 
魏仇池镇将杨灵珍叛魏来奔,
北魏镇守仇池的将领杨灵珍反叛北魏来投奔南齐, 
朝廷以为征虏将军、假武都王,
南齐朝廷任命他为征虏将军、假武都王, 
助戍汉中,
让他协助戍守汉中, 
有部曲六百人,
手下共有部曲六百人, 
道迁惮之。
夏侯道迁很害怕他。 
上遣左右吴公之等使南郑,
梁武帝派遣左右心腹吴公之等人出使南郑, 
道迁杀使者,
夏侯道迁便杀害了使者, 
发兵击灵珍父子,
又发兵袭击杨灵珍父子, 
斩之,
斩了他们, 
并使者首送于魏。
把他们的首级连同武帝派来的使者的首级一并送到北魏。 
白马戍主尹天宝闻之,
白马的戍主尹天宝得知这一消息之后, 
引兵击道迁,
带兵去袭击夏侯道迁, 
败其将宠树,
打败了夏侯道迁的将领庞树, 
遂围南郑。
于是围困南郑。 
道迁求救于氐王杨绍先、杨集起、杨集义,
夏侯道迁向氐王杨绍先、杨集起、杨集义求救, 
皆不应,
都不予理睬, 
集义弟集郎引兵救道迁,
只有杨集义的弟弟杨集朗带兵去援救夏侯道迁, 
击天定,
向尹天宝发起了攻击, 
杀之。
杀了他。 
魏以道迁为平南将军、豫州刺史、丰县侯。
北魏任命夏侯道迁为平南将军、豫州刺史、丰县侯。 
又以尚书邢峦为镇西将军、都督征梁·汉诸军事,
又任命尚书邢峦为镇西将军和都督梁、汉诸军事, 
将兵赴之。
并让他率兵前去赴任。 
道迁受平南,
夏侯道迁接受了平南将军一职, 
辞豫州,
辞掉了豫州刺史之职, 
且求公爵,
并且要求封为公爵, 
魏主不许。
宣武帝不准许。 
 
辛亥,
辛亥(初九), 
上祀南郊,
梁武帝在南郊祭祀, 
大赦。
并诏令大赦天下。 
 
乙丑,
乙丑(二十三日), 
魏以骠骑大将军高阳王雍为司空,
北魏任命骠骑大将军高阳王元雍为司空, 
加尚书令广阳王嘉仪同三司。
加封尚书令广阳王元嘉仪同三司。 
 
二月,丙子,
二月丙子(初五), 
魏以宕昌世子梁弥博为宕昌王。
北魏封容昌世子梁弥博为宕昌王。 
 
上谋伐魏,
武帝策谋讨伐北魏, 
壬午,
壬午(十一日), 
遣卫尉卿杨公则将宿卫兵塞洛口。
派遣卫尉卿杨公则率领宿卫兵堵塞了洛口。 
 
壬辰,
壬辰(二十一日), 
交州刺史李凯据州反,
交州刺史李凯占据了州城反叛朝廷, 
长史李讨平之。
长史李讨伐并平定了李凯的反叛。 
 
魏邢峦至汉中,
北魏邢峦到达汉中, 
击诸城戍,
对各城堡发起了攻击, 
所向摧破。
所向无敌,无坚不摧。 
晋寿太守王景胤据石亭,
晋寿太守王景胤占据着石亭, 
峦遣统军李义珍击走之。
邢峦派遣统军李义珍打跑了他。 
魏以峦为梁、秦二州刺史。
北魏任命邢峦为梁、秦二州刺史。 
巴西太守庞景民据郡不下,
巴西太守庞景民占据郡城,拒不投降, 
郡民严玄思聚众自称巴州刺史,
郡中之民严玄思聚集群众,自封为巴州刺史, 
附于魏,
投附于北魏, 
攻景民,斩之。
攻打庞景民并将他斩首。 
杨集起、集义闻魏克汉中而惧,
杨集起、杨集义得知北魏攻克汉中的消息之后害怕了, 
闰月,
于闰三月, 
帅群氐叛魏,
率领氐族部落反叛了北魏, 
断汉中粮道,
切断了汉中的粮道, 
峦屡遣军击破之。
邢峦多次派遣军队去袭击、打败了他们。 
 
夏,
夏季, 
四月,丁巳,
四月丁巳(十七日), 
以行宕昌王梁弥博为河·凉二州刺史、宕昌王。
梁朝任命行宕昌王梁弥博为河、凉二州刺史和宕昌王。 
 
冠军将军孔陵等将兵二万戍深杭,
梁朝冠军将军孔陵等人率兵两万戍守深杭, 
鲁方达戍南安,
鲁方达戍守南安, 
任僧褒等戍石同,
任僧褒等人戍守石同, 
以拒魏。
以便抵拒北魏。 
邢峦遣统军王足将兵击之,
邢峦派遣统军王足带兵去袭击, 
所至皆捷,
所到之处无不告捷, 
遂入剑阁。
于是进入剑阁。 
陵等退保梓潼,
孔陵等人只好退保梓潼, 
足又进击,
王足又进攻, 
破之。
打败了他们。于是, 
梁州十四郡地,
梁州十四郡之地, 
东西七百里,
东西七百里, 
南北千里,
南北一千里, 
皆入于魏。
全部归入北魏版图。 
 
初,
起初, 
益州刺史邓元起以母老乞归,
益州刺史邓元起因母亲年老而乞求归还故里, 
诏征为右卫将军,
朝廷下诏征调他为右卫将军, 
以西昌侯渊藻代之。渊藻,
另以西昌侯萧渊藻取代他益州刺史之职。 
懿之子也。
萧渊藻是萧渊懿的儿子。 
夏侯道迁之叛也,
夏侯道迁反叛之时, 
尹天宝驰使报元起。
尹天宝派使者驰告邓元起。 
及魏寇晋寿,
等到北魏侵犯晋寿之时, 
王景胤等并遣告急,
王景胤等人也遣使去向邓元起告急, 
众劝元起急救之,
众人都劝说邓元起急速前去援救, 
元起曰:
邓元起却说: 
“朝廷万里,
“朝廷离这里万里之遥, 
军不猝至,
军队不会很快就会来到的, 
若寇贼侵淫,
如果入侵的寇贼进一步成势, 
方须扑讨,
方才须前去讨伐夷荡, 
董督之任,
而督帅之任, 
非我而谁,
除了我还有谁呢?所以, 
何事匆匆救之!”
何必现在就匆匆忙忙地前去救援呢?” 
诏假元起都督征讨诸军事,
朝廷诏令邓元起代理都督征讨诸军事, 
救汉中,
让他去援救汉中, 
而晋寿已陷。
但是此时晋寿已经沦陷了。 
萧渊藻将至,
萧渊藻将要抵达, 
元起营还装,
邓元起营造回去时的行装, 
粮储器械,
他把粮资储备和各种器械兵仗搜罗一空, 
取之无遣。
些微不剩。 
渊藻入城,
萧渊藻入城之后,见到这一情形, 
恨之;
对邓元起怀恨在心。 
又救其良马,
萧渊藻要邓元起的良马, 
元起曰:
邓元起却对他说: 
“年少郎子,
“你一个年少郎君, 
何用马为!”
要马干什么呢?” 
渊藻恚,
萧渊藻无比忿怒, 
因醉,
借邓元起酒醉之机, 
杀之。
杀了他。 
元起麾下围城,
邓元起的部下把城围住, 
哭,
痛哭主帅, 
且问故,
且问主帅被杀之缘故, 
渊藻曰:
萧渊藻对他们说: 
“天子有诏。”
“天子有诏令。” 
众乃散。
众人才散去了。于是, 
遂诬以反,
萧渊藻就诬告邓元起反叛, 
上疑焉。
武帝对此疑而不信。 
元起故吏广汉罗研诣阙讼之,
邓元起的故吏广汉人罗研来到朝廷告状, 
上曰:
武帝说: 
“果如我所量也。”
“果然同我所思量的一样。” 
使让渊藻曰:
武帝派使者斥责萧渊藻说: 
“元起为汝报仇,
“邓元起为你报了父仇, 
汝为仇报仇,
你却为仇人而报仇,杀害了他, 
忠孝之道如何!”
忠孝之道在那里呢?” 
乃贬渊藻号为冠军将军,
于是贬萧渊藻号为冠军将军, 
赠元起征西将军,
赠邓元起征西将军, 
谥曰忠侯。
谥号为忠侯。 
 

益州动荡与邢峦治蜀

李延寿论曰:
李延寿论曰: 
元起勤乃胥附,
邓元起勤勉于事,能体贴下属,能奉事朝廷, 
功惟辟土,
开辟疆土,功不可没, 
劳之不图,
功劳没有受到赏赐, 
祸机先陷。
却先陷祸遇难。 
冠军之贬,
萧渊藻仅仅被贬为冠军将军, 
于罚已轻,
所受的惩罚实在是太轻了, 
梁之政刑,
梁朝的政治、刑律, 
于斯为失。
在这件事上出现了大的失误, 
私戚之端,自斯而启,
由此而开启了朝廷庇护亲族的弊端, 
年之不永,
所以不能长久立国, 
不亦宜乎!
不也是很相宜的吗? 
 
益州民焦僧护聚众作乱,
益州的百姓焦僧护聚众造反, 
萧渊藻年未弱冠,
萧渊藻年纪还不满二十岁, 
集僚佐议自击之;
他召集手下的僚佐们商议要亲自去歼击叛民, 
或陈不可,
有人说他不可以亲自去, 
渊藻大怒,
萧渊藻勃然大怒 , 
斩于阶侧。
就把说话的人斩于庭阶的侧旁。于是, 
乃乘平肩舆巡行贼垒,
萧渊藻乘坐着平肩舆,在叛民的营垒周围巡行, 
贼弓乱射,
叛民用弓箭乱射, 
矢下如雨,
箭雨纷至, 
从者举盾御矢,
随从们举着盾牌为他挡箭, 
渊藻命去之。
他却命令把盾牌拿开。因此, 
由是人心大安,
人心大安, 
击僧护等,
争相出击焦僧护等, 
皆平之。
都平定了他们。 
 
六月,庚戌,
六月庚戌(十一日), 
初立孔子庙。
梁朝初立孔子庙。 
 
豫州刺史王超宗将兵围魏小岘。
豫州刺史王超宗率兵围攻北魏小岘。 
丁卯,
丁卯(十八日), 
魏扬州刺史薛真度遣兼统军李叔仁等击之,
北魏扬州刺史薛真度派遣兼统军李叔仁等人出击, 
超宗兵大败。
王超宗的军队一败涂地。 
 
冠军将军王景胤、李畎、辅国将军鲁方达等与魏王足战,
冠军将军王景胤、李畎、辅国将军鲁方达等同北魏的王足交战, 
屡败,
屡战屡败, 
秋,
秋季, 
七月,
七月, 
足进逼涪城。
王足进逼涪城。 
 
八月,壬寅,
八月壬寅(初四), 
魏中山王英寇雍州。
北魏中山王元英入侵雍州。 
 
庚戌,
庚戌(十二日), 
秦、梁二刺史鲁方达与魏王足统军纪洪雅、卢祖迁战,
梁朝秦、梁二州刺史鲁方达与北魏王足手下的统军纪洪雅、卢祖迁交战, 
败,
战败, 
方达等十五将皆死。
鲁方达等十五员将领都战死。 
壬子,
壬子(十四日), 
王景胤等又与祖迁战,
王景胤等人又与卢祖迁交战, 
败,
也战败, 
景胤等二十四将皆死。
王景胤等二十四位将领全部战死。 
 
杨公则至洛口,
杨公则到达洛口, 
与魏豫州长史石荣战,
与北魏豫州长史石荣交战, 
斩之。
将石荣斩首。 
甲寅,
甲寅(十六日), 
将军姜庆真与魏战于羊石,
将军姜庆真与北魏军队在羊石交战, 
不利,
没有取胜, 
公则退屯马头。
杨公则只好退驻于马头。 
 
雍州蛮沔东太守田青喜叛降魏。
担任沔东太守的雍州蛮人田青喜反叛梁朝,投降了北魏。 
 
魏有芝生于太极殿之西序,
北魏朝廷太极殿内的西墙下生长出了灵芝, 
魏主以示侍中崔光,
北魏宣武帝拿来给侍中崔光看, 
光上表,
崔光就此事而上表皇上, 
以为“此《庄子》所谓‘气蒸成菌’者也。
认为:“这只是《庄子》一书中所讲的‘气蒸成菌’罢了。 
柔脆之物,
这种柔脆的菌类之物, 
生于墟落秽湿之地,
一般生长在废墟角落污秽潮湿的地方, 
不当生于殿堂高华之处;
不应当生长在殿堂这样高贵华丽之处; 
今忽有之,
如今忽然生长出来了, 
厥状扶疏,
而且其形状繁茂, 
诚足异也。
实在是奇怪之事。 
夫野木生朝,
野木生于朝庭, 
野鸟入庙,
野鸟飞入宗庙, 
古人皆以为败亡之象,
古人都认为这是败亡的征兆, 
故太戊、中宗惧灾修德,
所以商王太戊、高宗有惧于祥桑、谷共生于朝内以及野鸡飞在鼎上之异兆而修德积善, 
殷道以昌,
国运因此而得以复兴昌盛, 
所谓‘家利而怪先,
这正是所谓‘家族吉利而怪异先行, 
国兴而妖豫’者也。
国家兴盛而妖异预见’。 
今西南二方,兵革未息,
如今西方和南方兵戈未息, 
郊甸之内,
京郊周围大旱久时, 
大旱逾时,
百姓劳崐苦, 
民劳物悴,
万物憔悴, 
莫此之甚,
已经到了万分严重的地步, 
承天育民者所宜矜恤;
而承受上天旨意养育万民的天子在此之际正应该加以体恤, 
伏愿陛下侧躬耸意,
所以恳请陛下关心朝廷内外之事,亲身过问, 
惟新圣道,
弘扬圣道, 
节夜饮之乐,
节制夜间饮酒的娱乐, 
养方富之年,
保养正值年轻的身体, 
则魏祚可以永隆,
如此则北魏的国祚可以永远兴隆, 
皇寿等于山岳矣。”
皇寿与山岳等齐。”此时, 
于是魏主好宴乐,
北魏宣武帝喜好宴饮欢乐, 
故光言及之。
所以崔光在上表中特意提到这点。 
 
九月,己巳,
九月己巳(初一), 
杨公则等与魏扬州刺史元嵩战,
杨公则等人与北魏扬州刺史元嵩交战, 
公则败绩。
杨公则败北。 
 
冬,
冬季, 
十月,丙午,
十月丙午(初九), 
上大举伐魏,
武帝发动军队大举征伐北魏, 
以扬州刺史临川王宏都督北讨诸军事,
任命扬州刺史临川王萧宏为都督北讨诸军事, 
尚书右仆射柳为副,
尚书右仆射柳为副, 
王公以下各上国租及田谷以助军。
王公以下者各上交封国所收之租和职田所收之谷以便资助军队。 
宏军于洛口。
萧宏驻军于洛口。 
 
杨集起、集义立杨绍先为帝,
杨集起、杨集义拥立杨绍先为帝, 
自皆称王。
自己都称王。 
十一月,戊辰朔,
十一月戊辰朔(初一), 
魏遣光禄大夫杨椿将兵讨之。
北魏派遣光禄大夫杨椿率兵讨伐杨集起等。 
 
魏王足围涪城,
北魏王足围攻涪城, 
蜀人震恐,
蜀人大为震惊、恐惧, 
益州城戍降魏者什二三,
益州的城堡有十分之二三投降了北魏, 
民自上名籍者五万余户。
百姓自动报上名籍的有五万多户。 
邢峦表于魏主,
邢峦上表北魏宣武帝, 
请乘胜进取蜀,
请求乘胜而进取蜀地, 
以为“建康、成都,相去万里,
认为:“建康与成都相离万里之遥, 
陆行既绝,
陆路已经阻断, 
惟资水路,
唯一可依靠的就是水路了, 
水军西上,
但是水军西上, 
非周年不达,
没有一年的时间是到不了的, 
益州外无军援,
益州外无援军, 
一可图也。
这是可以攻取的第一点理由。 
顷经刘季连反,
蜀地前不久经历了刘季连反叛, 
邓元起攻围,
邓元起攻打围困之事, 
资储空竭,
物资储备空竭, 
吏民无复固守之志,
官方和百姓都失去了固守的信心, 
二可图也。
这是可以攻占的第二点理由。 
萧渊藻裙屐少年,
萧渊藻不过是一个衣装华丽而无真才实学的少年, 
未洽治务,
完全不懂治理之道, 
宿昔名将,
过去的名将, 
多见囚戮,
大多数都被他囚禁杀戮了, 
今之所任,
现在所任用的, 
皆左右少年,
都是他左右的一些少年人, 
三可图也。
这是可以攻取的第三点理由。 
蜀之所恃,唯在剑阁,
蜀地所依恃的只在剑阁, 
今既克南安,
现在既攻克崐了南安, 
已夺其险,
已经夺取了其险要之地, 
据彼竟内,
据此天险而向内推进, 
三分已一;
已占取了境内三分之一的地方; 
自南安向涪,
从南安向涪陵,道路宽展, 
方轨无碍,
可以双车并行, 
前军累败,
蜀军前军累战屡败, 
后众丧魄,
后头的闻风而丧胆, 
四可图也。
这是可以攻取的第四点理由。 
渊藻是萧衍骨肉至亲,
萧渊藻是萧衍的骨肉至亲, 
必无死理,
必定不愿以死固守, 
若克涪城,
若果攻克涪城, 
渊藻安肯城中坐而受困,
萧渊藻怎肯呆在城中坐而受困, 
必将望风逃去;
必将望风而逃跑; 
若其出斗,
他如果出战, 
庸、蜀士卒驽怯,
无奈庸、蜀之地的士卒们才能低下而胆怯, 
弓矢寡弱,
弓箭缺少而无力, 
五可图也。
这是可以攻取的第五点理由。 
臣内省文吏,
我本为朝中文官, 
不习军旅,
不熟习军旅之事, 
赖将士竭力,
但是幸赖将士们尽心竭力, 
频有薄捷,
以致频有捷报传来,尽管是那么微小而不足道。 
既克重阻,
现在已经攻克重重险阻, 
民心怀服,
民心归顺, 
瞻望涪、益,
观望涪、益两城, 
旦夕可图,
旦夕可得, 
正以兵少粮匮,
只是因兵少粮缺, 
未宜前出,
不宜于前去攻打, 
今若不取,
但现在如不夺取, 
后图便难。
以后再攻打就难了。 
况益州殷实,
况且益州殷富, 
户口十万,
有十万户人家, 
比寿春、义阳,
与寿春、义阳相比, 
其利三倍。
其利益高出三倍。 
朝廷若欲进取,
朝廷如果想要攻取该地, 
时不可失;
就不应该失去这次机会; 
若欲保境宁民,
如果想要保护境内安宁百姓, 
则臣居此无事,
则我呆在这里实无事可做, 
乞归侍养。”
因此乞求归家侍养双亲。” 
魏主诏以“平蜀之举,
宣武帝给邢峦的诏令中说:“关于平定蜀地之举, 
当更听后敕。
你应当等着听取后面的敕令。 
寇难未夷,
现在寇难还没有平定, 
何得以养亲为辞!”
你怎么能以侍养亲人为借口而引退呢?” 
峦又表称,
邢峦又上表说: 
“昔邓艾、钟会帅十八万众,
“过去邓艾、钟会统领十八万大军, 
倾中国资储,
倾尽中原的资财储备, 
仅能平蜀,
才能平定蜀地, 
所以然者,
之所以如此, 
斗实力也。
是以实力相斗呀。 
况臣才非古人,
何况我的才能比不上古人, 
何宜以二万之众而希平蜀!
那里可以靠两万兵力而希求平定蜀地呢? 
所以敢者,
之所以敢如此, 
正以据得要险,
正因为占据了险要之地, 
士民慕义,
士人和百姓们都倾慕向往大义, 
此往则易,
我们由此而前进则容易, 
彼来则难,
他们前来抵挡则难, 
任力而行,
只要我们根据力量而行事, 
理有可克。
理应攻克。 
今王足已逼涪城,
现在王足已经逼近涪城, 
脱得涪,
假如取得了涪陵, 
则益州乃成擒之物,
则益州就成了待擒之物, 
但得之有早晚耳。
只是得到手有早晚之别罢了。 
且梓潼已附民户数万,
何况梓潼已经归附的民户有好几万, 
朝廷岂可不守!
朝廷岂可以不加以镇守呢? 
又,
还有, 
剑阁天险,
剑阁天险, 
得而弃之,
如得而放弃, 
良可惜矣。
实在是可惜。 
臣诚知战伐危事,
我诚然知道征战讨伐是危险的事情, 
未易可为。
不可轻易进行。 
自军度剑阁以来,
自从我军越过剑阁以来, 
鬓发中白,
我的鬓发已经斑白, 
日夜战惧,
日日夜夜为战事情况而焦虑不安, 
何可为心!
心情紧张得都无法忍受下去了。 
所以勉强者,
之所以能勉强坚持着, 
既得此地而自退不守,
只是因为考虑到既然已经得到了该地而又自动撤退不加驻守, 
恐负陛下之爵禄故也。
恐怕有负于陛下所给予的爵位俸禄。 
且臣之意算,
而且我心中打算, 
正欲先取涪城,
正想先攻取涪城, 
以渐面进。
然后渐次而进。 
若得涪城,
如果得到涪城, 
则中分益州之地,
就可以把蜀地分为两伴, 
断水陆之冲,
阻断水陆交通的要道, 
彼外无援军,
他们没有外面来的援军, 
孤城自守,
以孤城而自守, 
何能复持久哉!
怎么能够持久得了呢? 
臣今欲使军军相次,
我现在想让各支队伍相次而进, 
声势连接,
前后连接,互相声援, 
先为万全之计,
首先做到万无一失, 
然后图功,
然后图取大功, 
得之则大利,
如能得到则有大利, 
不得则自全。
不得则可以做到自我保全。 
又,
另外, 
巴西、南郑,相距千四百里,
巴西与南郑相距一千四百里, 
去州迢,
离州城遥远, 
恒多扰动。
经常发生骚乱。 
昔在南之日,
过去属南朝占领之时, 
以其统绾势难,
由于这里难以统辖管理, 
曾立巴州,
曾经设立过巴州, 
镇静夷、獠,
以便镇领夷、獠, 
梁州藉利,
而梁州借利, 
因而表罢。
所以上表请求罢撤了该州。 
彼土民望,严、蒲、何、杨,
这个地方的大户人家有严、蒲、何、杨等姓, 
非唯一族,
不仅仅是一族, 
虽率居山谷,
他们虽然居住在山谷之中, 
而豪右甚多,
可是豪强大族很多, 
文学风流,亦为不少,
文章风流之士也为数不少, 
但以去州既远,
但因离州城很远, 
不获仕进,
因此不能获得仕进机会, 
至于州纲,
甚至州里地位较高的佐吏, 
无由厕迹,
也无法能跻身其中, 
是以郁怏,
因此愤愤不平, 
多生异图。
多生异图之心。 
比道迁建义之始,
到夏侯道迁建举大义之初, 
严玄思自号巴州刺史,
严玄恩自称为巴州刺史, 
克城以来,
攻克州城以来, 
仍使行事。
仍然让他任刺史之职。 
巴西广袤千里,
巴西这个地方广袤千里, 
户余四万,
户口还余下四万之多, 
若于彼立州,
如果在这里设置州, 
镇摄华、獠,
镇摄华、獠, 
则大帖民情,
则可以大大地安定民心, 
从垫江已还,
从垫江以西, 
不劳征伐,
不用征伐, 
自为国有。”
就自然为我国所有了。” 
魏主不从。
宣武皇帝没有听从邢峦的建议。 
 
先是,
早先之时, 
魏主以王足行益州刺史。
北魏宣武帝任命王足兼益州刺史。 
上遣天门太守张齐将兵救益州,
梁武帝派遣天门太守张齐率兵去援救益州, 
未至,
还没有到达, 
魏主更以梁州军司泰山羊祉为益州刺史。
宣武帝又改任梁州军司泰山人羊祉为益州刺史。 
王足闻之,
王足知道这一消息之后, 
不悦,
十分不悦, 
辄引兵还,
便带兵返回了, 
遂不能定蜀。
于是北魏没有能够平定蜀地。 
久之,
许久之后, 
足自魏来奔。
王足从北魏来投靠了梁朝。 
刑峦在梁州,
邢峦在梁州之时, 
接豪右以礼,
对当地的豪强大族以礼相接, 
抚小民以惠,
对小民百姓抚之以恩惠, 
州人悦之。
因此全州之人都很欢喜。 
峦之克巴西也,
邢峦攻克巴西, 
使军主李仲迁守之。
让军主李仲迁镇守。 
仲迁溺于酒色,
李仲迁沉溺于酒色, 
费散兵储,
私自挪用耗散军费, 
公事谘承,
有关公事需要向他请示报告之时, 
无能见者。
却找不到他的人影。 
峦忿之切齿,
邢峦对此气的咬牙切齿, 
仲迁惧,
李仲迁害怕了, 
谋叛,
密谋反叛, 
城人斩其首,
城中的人将李仲迁斩首, 
以城来降。
献城投降了梁朝。 
 

北伐战争与钟离决战

十二月,庚申,
十二月庚申(二十四), 
魏遣骠骑大将军源怀讨武兴氐,
北魏派遣骠骑大将军源怀讨伐武兴的氐族部落, 
邢峦等并受节度。
邢峦等人一并接受源怀的指挥调遣。 
 
司徒、尚书令谢以母忧去职。
梁朝司徒、尚书令谢因为母亲守丧而去职。 
 
是岁,
这一年, 
大穰,
大丰收, 
米斛三十钱。
米价每斛三十钱。 
 
五年(丙戌、506)
五年(丙戌,公元506年) 
 
春,
春季, 
正月,
正月, 
丁卯朔,
丁卯朔(初一), 
魏于后生子昌,
北魏于皇后生下儿子元昌, 
大赦。
大赦天下。 
 
杨集义围魏关城,
杨集义围攻北魏关城, 
邢峦遣建武将军傅竖眼讨之,
邢峦派遗建武将军傅竖眼去讨伐, 
集义逆战,
杨集义迎战, 
竖眼击破之;
傅竖眼击败了杨集义, 
乘胜逐北,
并乘胜追逐败军, 
壬申,
壬申(初六), 
克武兴,
攻克了武兴, 
执杨绍先,
抓获了杨绍先, 
送洛阳。
押送往洛阳。 
杨集起、杨集义亡走,
杨集起、杨集义逃跑了, 
遂灭其国,
于是灭掉了他们所建之国, 
以为武兴镇,
改为武兴镇, 
又改为东益州。
其后又改为东益州。 
 
乙亥,
乙亥(初九), 
以前司徙谢为中书监、司徒。
梁朝任命前司徒谢为中书监、司徒。 
 
冀州刺史桓和击魏南青州,
梁朝冀州刺史桓和攻打北魏的南青州, 
不克。
没有攻克。 
 
魏秦州屠各王法智聚众二千,
北魏秦州匈奴屠各部落的王法智聚集两千人, 
推秦州主簿吕苟儿为主,
推举秦州主簿吕苟儿为首领, 
改元建明,
改年号为“建明”, 
置百官,
设置了百官, 
攻逼州郡。
攻逼州郡。 
泾州民陈瞻亦聚众称王,
泾州的百姓陈瞻也聚众称王, 
改元圣明。
改年号为“圣明”。 
 
己卯,
己卯(十三日), 
杨集起兄弟相帅降建〔魏〕。
杨集起兄弟一起投降了北魏。 
 
甲申,
甲申(十八日), 
封皇子纲为晋安王。
梁朝封皇子萧纲为晋安王。 
 
二月,丙辰,
二月丙辰(二十一日), 
魏主诏王公以下直言忠谏。
北魏宣武帝诏令王公以下的官员对自己直言忠谏。 
治书侍御史阳固上表,
诏书侍御史阳固上表, 
以为“当今之务,
认为: 
宜亲宗室,
“圣上当今所应做的是要亲近宗室, 
勤庶政,
勤于庶政, 
贵农桑,
鼓励农桑, 
贱工贾,
抑制工商, 
绝谈虚穷微之论,
杜绝一切不切合实际的谈论玄虚之理, 
简桑门无用之费,
压缩佛门无用的费用, 
以救饥寒之苦。”
用以救济饥寒之苦。” 
时魏主委任高肇,
当时宣武帝把政事委任于高肇, 
疏薄宗室,
疏远皇室宗亲, 
好桑门之法,
热衷于佛法, 
不亲政事,
不亲自过问朝廷政事, 
故固言及之。
所以阳固才有上述之言。 
 
戊午,
戊午(二十三日), 
魏遣右卫将军元丽都督诸军讨吕苟儿。丽,
北魏派遣右卫将军元丽督率各路军队讨伐吕苟儿。 
小新成之子也。
元丽是小新成的儿子。 
 
乙丑,
乙丑,(三十日), 
徐州刺史历阳昌义之与魏平南将军陈伯之战于梁城,
梁朝徐州刺史历阳人昌义之同北魏平南将军陈伯之在梁城交战, 
义之败绩。
昌义之战败。 
 
将军萧将兵击魏徐州,
梁朝将军萧率兵攻打北魏徐州, 
围淮阳。
围攻淮阳。 
 
三月,
三月, 
丙寅朔,
丙寅朔(初一), 
日有食之。
发生日食。 
 
己卯,
己卯(十四日), 
魏荆州刺史赵怡、平南将军奚康生救淮阳。
北魏荆州刺史赵怡、平南将军奚康生前去援救淮阳。 
 
魏咸阳王禧之子翼,
北魏咸阳王元禧的儿子元翼, 
遇赦求葬其父,
遇赦后请求安葬父亲, 
屡泣请于魏主,
数次在宣武帝面前哭着请求, 
魏主不许。
宣武帝没有准许。 
癸未,
癸未(十八日), 
翼与其弟昌、晔来奔。
元翼同其弟弟元昌、元晔前崐来奔投梁朝。 
上以翼为咸阳王,
武帝封元翼为咸阳王, 
翼以晔嫡母李妃之子也,
元翼因为元晔是正室母亲李妃所生, 
请以爵让之,
所以请求把爵位让给元晔, 
上不许。
但是武帝没有准许。 
 
辅国将军刘思效败魏青州刺史元系于胶水。
梁朝的辅国将军刘思效在胶水击败了北魏青州刺史元系。 
 
临川王宏使记室吴兴丘迟为书遗陈伯之曰:
临川王萧宏让记室吴兴人丘迟写信送给陈伯之,信中说道: 
“寻君去就之际,
“思量您投降北魏之时, 
非有他故,
没有别的原因, 
直以不能内审诸已,
只是因为内心不能自审, 
外受流言,
外受流言的影响, 
沈迷猖蹶,
迷乱而猖狂, 
以至于此。
以至于到了这样的地步。 
主上屈法申恩,
当今皇上不惜不按法律以申恩德, 
吞舟是漏,
即使再大的罪过也能宽宥, 
将军松柏不翦,
所以将军您的祖坟没有被毁,松柏茂盛; 
亲戚安居,
您留在江南的亲戚都没有以叛党连坐,而安居自苦; 
高台未倾,
您的宅第没有受损,池台如故; 
爱妾尚在。
您的爱妾还守在家中,没有被官家收去或流落于其他人家。可是, 
而将军鱼游于沸鼎之中,
将军您却如鱼游于沸鼎之中, 
燕巢于飞幕之上,
如燕筑巢于飞动的幕布之上,至今身在敌营, 
不亦惑乎!
这不是非常糊涂的事吗? 
想早励良图,
希望您能早日替自己谋一条好的出路, 
自求多福。”
以便获得日后的幸福。” 
庚寅,
庚寅(二十五日), 
伯之自寿阳梁城拥众八千来降,
陈伯之从寿阳梁城率领八千人马来投降梁朝, 
魏人杀其子虎牙。
北魏人杀了他的儿子陈虎牙。 
诏复以伯之为西豫州刺史;
武帝诏令仍以陈伯之为西豫州刺史, 
未之任,
陈伯之还没有到任, 
复以为通直散骑常侍。
又任命他为通直散骑常侍。 
久之,
后来, 
卒于家。
陈伯之在家中去世。 
 
初,
起初, 
魏御史中尉甄琛,表称:
北魏御史中尉甄琛上表讲道: 
“《周礼》,山林川泽有虞、衡之官,
“《周礼》中制定了专管山林川泽的山虞、林衡、川衡、泽虞之官, 
为之厉禁,
制定了关于山林川泽的严厉禁令, 
盖取之以时,
这是使百姓在规定的时令内获取利益, 
不使戕贼而已,
而不让随意乱砍滥取, 
故虽置有司,
所以虽然设置了这样的官员, 
实为民守之也。
实际上却是百姓自己守护。 
夫一家之长,
一家之长, 
必惠养子孙,
必须抚养他的子孙, 
天下之君,
天下之君, 
必惠养兆民,
必须惠养万民, 
未有为人父母而吝其醯醢,富有群生而榷其一物者也。
没有做父母吝啬醋酱、富有天下万物而专占一物的。 
今县官鄣护河东盐池而收其利,
如今朝廷独霸河东的盐池而坐收其利, 
是专奉口腹而不及四体也。
这是专奉口腹而不及四体。 
盖天子富有四海,
天子富有四海, 
何患于贫!
何患于贫!所以, 
乞驰盐禁,
乞请放松盐禁, 
与民共之!”
与民共享其利。” 
录尚书事勰、尚书邢峦奏,
录尚书事元勰和尚书邢峦也上奏, 
以为“琛之所陈,
认为:“甄琛所讲的, 
坐谈则理高,
坐着谈论则高明合理, 
行之则事阙。
而实际执行则行不通。 
窃惟古之善治民者,
我们认为古来善于统治百姓的, 
必污隆随时,
必定升降依时, 
丰俭称事,
丰俭随事, 
役养消息以成其性命。
役使养育互为消长以成全他们性命。 
若任其自生,
如果任其自生自长, 
随其饮啄,
随其饮水啄食, 
乃是刍狗万物,
那是把百姓当作刍草狗畜, 
何以君为!
还要君主做什么呢?所以, 
是故圣人敛山泽之货以宽田畴之赋,
圣人获取山泽之货, 
收关市之税以助什一之储,
收取关市之税,来补助田亩什一之赋之不足,以供国用, 
取此与彼,
此处取来用到彼处, 
皆非为身,
都不是为了自己, 
所谓资天地之产,
正所谓利用天地的出产, 
惠天地之民也。
施惠于天下之民。 
今盐池之禁,
如今禁止私人采盐, 
为日已久,
已经实行了很长时间了, 
积而散之,
集中其财富而使用, 
以济军国,
是为了维持国家和军队的开支, 
非专为供太官之膳羞,
并不是专门为了供给皇宫的饮食, 
给后宫之服玩。
以及后宫的服饰玩物。 
既利不在已,
既然不是为了皇上一人享乐, 
则彼我一也。
那么让老百姓获利同让国家获利都是一样的。 
然自禁盐以来,
然而,自从禁盐以来, 
有司多慢,
官员们多有不经心的, 
出纳之间,
收支出纳中间, 
或不如法。
或者有不按照法令执行的行为。因此, 
是使细民嗟怨,
使老百姓抱怨在心, 
负贩轻议,
商贩们非议在口, 
此乃用之者无方,
这只不过是管理者无方, 
非作之者有失也。
并非是制定禁令的人有过失。 
一旦罢之,
一旦撤销盐池禁令, 
恐乖本旨。
恐怕有违于本初之意。 
一行一改,
一行一改, 
法若弈棋,
没有定法,正如奕棋者那样举棋不定, 
参论理要,
所以按理而论, 
宜如旧式。”
应该维持过去的样子而不变。” 
魏主卒从琛议,
宣武帝最终采纳了甄琛崐的建议, 
夏,
夏季, 
四月,乙未,
四月乙未(初一), 
罢盐池禁。
撤销了盐池禁令。 
 
庚戌,
庚戌(十六日), 
魏以中山王英为征南将军、都督扬·徐二州诸军事,
北魏任命中山王元英为征南将军,都督扬、徐二州诸军事, 
帅众十余万以拒梁军,
统率十多万大军抵抗梁朝军队, 
指授诸节度,
指挥各路军队, 
所至以便宜从事。
所到之处随机而行事。 
 
江州刺史王茂将兵数万侵魏荆州,
梁朝江州刺史王茂率兵数万入侵北魏荆州, 
诱魏边民及诸蛮更立宛州,
诱使北魏边境上的民众以及各蛮族部落另立宛州, 
遣其所署宛州刺史雷豹狼等袭取魏河南城。
并派遣自己所任命的宛州刺史雷豹狼等去袭取北魏河南城。 
魏遣平南将军杨大眼都督诸军击茂,
北魏派遣平南将军杨大眼督率各路军马抗击王茂, 
辛酉,
辛酉(二十七日), 
茂战败,
王茂战败, 
失亡二千余人。
失散伤亡两千多人。 
大眼进攻河南城,
杨大眼进而攻打河南城, 
茂逃还;
王茂逃返, 
大眼追至汉水,
杨大眼追至汉水, 
攻拨五城。
攻占了五城。 
 
魏征虏将军宇文福寇司州,
北魏征虏将军宇文福侵犯梁朝司州, 
俘千余口而去。
掠夺了一千多人口而离去。 
 
五月,辛未,
五月辛未(初二), 
太子右卫率张惠绍等侵魏徐州,
梁朝太子右卫率张惠绍等人入侵北魏徐州, 
拨宿预,
攻占宿预, 
执城主马成龙。
抓住了城主马成龙。 
乙亥,
乙亥(初六), 
北徐州刺史昌议之拨梁城。
北徐州刺史昌义之攻占了梁城。 
 
豫州刺史韦睿遣长史王超等攻小岘,
豫州刺史韦睿派遣长史王超等去攻打小岘, 
未拨。
没有攻下来。 
睿行围栅,
韦睿将要围栅栏, 
魏出数百人陈于门外,
北魏派出数百人排阵在城门外, 
睿欲击之,
韦睿想要攻击他们, 
诸将皆曰:
诸位将领们都说: 
“向者轻来,
“前次轻装而来, 
未有战备,
没有很好地备战, 
徐还授甲,
应该慢慢回去给士兵发授甲衣, 
乃可进耳。”
方才可以进击。” 
睿曰:
韦睿回答: 
“不然。
“不对。 
魏城中二千余人,
北魏城中有两千多人, 
足以固守,
足以固守, 
今无故出人于外,
现在无缘无故而把人马安排在外面, 
必其骁勇者也,
这些人一定是特别骁勇善战者, 
苟能挫之,
如果能挫败他们, 
其城自拨。”
这座成就自然能攻下来。” 
众犹迟疑,
众人还迟疑不定, 
睿指其节曰:
韦睿指着旄节说道: 
“朝廷授此,
“朝廷给了我这东西, 
非以为饰,
不是用来做装饰的, 
韦睿法不可犯也!”
我韦睿的军法是不容违反的。” 
遂进击之,
于是开始向北魏的军队发起攻击, 
士皆殊死战,
兵士们都殊死作战, 
魏兵败走,
北魏的兵士败逃, 
因急攻之,
因此便对小岘发起了猛烈攻击, 
中宿而拨,
次日夜间攻下了小岘, 
遂至合肥。
于是到达了合肥。 
 
先是,
原先, 
右军司马胡景略等攻合肥,
右军司马胡景略等攻打合肥, 
久未下,
久攻不下, 
睿按山川,
韦睿巡视了山川地理形势, 
夜,
夜间, 
帅众堰肥水,
率领众人修堰阻拦肥水, 
顷之,
很快, 
堰成水通,
堰坝筑成水路连通, 
舟舰继至。
舟船相继而至。 
魏筑东、西小城夹合肥,
北魏修筑了东、西小城以便夹护合肥, 
睿先攻二城,
韦睿先攻打下这两座小城, 
魏将杨灵胤帅众五万奄至。
北魏将领杨灵胤率领五万军队忽然而至。 
众惧不敌,
众人害怕不能抵挡得住, 
请奏益兵,
请求上奏朝廷派兵增援, 
睿笑曰:
韦睿笑道说: 
“贼至城下,
“贼寇来到了城下, 
方求益兵,
方才请求增兵, 
将何所及!
那里还能来得及呢? 
且吾求益兵,
况且我请求增兵, 
彼亦益兵,
对方也增兵, 
兵贵用奇,
用兵之法贵在出奇制胜, 
岂在众也!”
岂在人数众多呢?” 
遂击灵胤,
于是出击杨灵胤, 
破之。
打败了他。 
睿使军主王怀静筑城于岸以守堰,
韦睿派军主王怀静在岸边修筑城堡来守护堰坝, 
魏攻拨之,
北魏攻占了城堡, 
城中千余人皆没。
城中一千多人全部淹死。 
魏人乘胜至堤下,
北魏军队乘胜来到堤下, 
兵势甚盛,
兵势特别凶猛, 
诸将欲退还巢湖,
韦睿手下的诸位将领想要退回到巢湖去, 
或欲保三叉,
有人提出想回保三叉, 
睿怒曰:
韦睿怒不可遏,说: 
“宁有此邪!”
“那里有这样的道理呢!” 
命取伞扇麾幢,
他命令人取来自己的伞扇麾幢, 
树之堤下,
树立在堤下, 
示无动志。
以表示毫无退撤之意。 
魏人来凿堤,
北魏人来凿堤, 
睿亲与之争,
韦睿亲自与其搏斗, 
魏兵却,
北魏兵退撤了崐, 
因筑垒于堤以自固。
于是韦睿又在堤上修筑了城垒,以便固守。 
睿起斗舰,
韦睿起造战舰, 
高与合肥城等,
其高低与合肥城相等, 
四面临之,
从四面逼近合肥城, 
城中人皆哭,
城里的人都怕的哭了, 
守将杜元伦登城督战,
守将杜元伦登城督战, 
中弩死。
被弩机射中而身亡。 
辛巳,
辛已(十二日), 
城溃,
合肥城溃破, 
俘斩万余级,
俘虏和斩杀了一万多人, 
获牛羊以万数。
抓获的牛羊以万计数。 
 
睿体素赢,
韦睿的体质向来赢弱, 
未尝跨马,
从来没有骑过马, 
每战,
每次战斗, 
常乘板舆督厉将士,
都乘坐在板舆上监督激励将士们, 
勇气无敌;
勇气十足,所向无敌; 
昼接宾旅,
他白天接待宾客来访者, 
夜半起,
夜半起来, 
算军书,
谋算军书,直到清晨, 
张灯达曙。
没有倦意。 
抚循其众,
他对部下爱护备至, 
常如不及,
常恐不及, 
故投募之士争归之。
所以投奔他的人士争相前来。 
所至顿舍,
他所到达之处住的地方, 
馆宇藩墙,
房屋围墙, 
皆应准绳。
都合乎规定。 
 
诸军进至东陵,
各路军马抵达东陵, 
有诏班师,
有诏令传来让班师而返, 
去魏城既近,诸将恐其追蹑,
众将领们担心北魏军队随后追击, 
睿悉遣辎重居前,
韦睿安排全部辎重在前而行, 
身乘小舆殿后,
自己乘坐小车殿后, 
魏人服睿威名,
北魏军队摄服于韦睿的威名, 
望之不敢逼,
眼望着却不敢逼近, 
全军而还。
梁朝军队全部安然而返。 
于是迁豫州治合肥。
于是,梁朝把豫州治所迁到合肥。 
 
壬午,
壬午(十三日), 
魏遣尚书元遥南拒梁兵。
北魏派遣尚书元遥南下抵抗梁朝军队。 
 
癸未,
癸未(十四日), 
魏遣征西将军于劲节度秦、陇诸军。
北魏派遣征西将军于劲指挥秦、陇之地的军队。 
 
丁亥,
丁亥(十八日), 
庐江太守闻喜裴邃克魏羊石城,
庐江太守闻喜人裴邃攻克了北魏的羊石城, 
庚寅,
庚寅(二十一日), 
又克霍丘城。
又攻克了霍丘城。 
 
六月,
六月, 
庚子,
庚子(初七), 
青、冀二州刺史桓和克朐山城。
青、冀二州刺史桓和攻克了朐山城。 
 
乙巳,
乙巳(十二日), 
魏安西将军元丽击王法智,
北魏安西将军元丽进攻王法智, 
破之,
打败了他, 
斩首六千级。
斩首六千多。 
 
张惠绍与假徐州刺史宋黑水陆俱进,
张惠绍与代理徐州刺史的宋黑水陆并进, 
趣彭城,
直抵彭城, 
围高冢戍,
围攻高冢戍, 
魏武卫将军奚康生将兵救之,
北魏武卫将军奚康生率兵前去援救, 
丁未,
丁未(十四日), 
惠绍兵不利,
张惠绍出兵失利, 
黑战死。
宋黑战死。 
 
太子统生五岁,
太子萧统年方五岁, 
能遍诵《五经》;
就能完整地诵读《五经》。 
庚戌,
庚戌(十七日), 
始自禁中出居东宫。
萧统始从皇宫中搬出入住东宫。 
 
丁巳,
丁巳(二十四日), 
魏以度支尚书邢峦都督东讨诸军事。
北魏委派度支尚书邢峦都督东讨诸军事。 
 
魏骠骑大将军冯翊惠公源怀卒。
北魏骠骑大将军冯翊惠公源怀去世。 
怀性宽简,
源怀性格宽容直率, 
不喜烦碎,
不喜欢烦琐之事, 
常曰:
常常说: 
“为贵人当举纲维,
“做贵人应当举纲执要, 
何必事事详细!
何必事事俱到呢? 
譬如为屋,
譬如建房屋, 
但外望高显,
只要从外面望去高大突出, 
楹栋平正,
梁柱平正, 
基壁完牢,
地基和墙壁完好坚固, 
足矣;
就足够了。 
斧斤不平,
刀斧不平, 
斫削不密,
砍削不细, 
非屋之病也。”
并非是房屋的毛病。” 
 
秋,
秋季, 
七月,丙寅,
七月丙寅(初三), 
桓和击魏兖州,
桓和攻打北魏兖州, 
拨固城。
攻占了固城。 
 
吕苟儿率众十余万屯孤山,
梁朝吕苟儿率领十多万人驻扎在孤山, 
围逼秦州,
围逼秦州, 
元丽进击,
元丽进攻, 
大破之。
大败吕苟儿。 
行秦州事李韶掩击孤山,
代理秦州刺史李韶偷袭孤山, 
获其父母妻子,
抓获了吕苟儿的父母、妻子和儿女, 
庚辰,
庚辰(十七日), 
苟儿帅其徒诣丽降。
吕苟儿率领部下向元丽投降。 
 
兼太仆卿杨椿别讨陈瞻,
北魏兼太仆卿杨椿另外去讨伐陈瞻, 
瞻据险拒守。
陈瞻据险抗守。 
诸将或请伏兵山蹊,
将领中有人请求在山涧中埋藏伏兵, 
断其出入,
阻断陈瞻的出入之道, 
待粮尽而攻之,
等待他粮食耗尽之后再攻打, 
或欲斩木焚山,
有人主张伐木烧山, 
然后进讨,
然后再攻打, 
椿曰:
杨椿说: 
“皆非计也。
“这都不是良策。 
自官军之至,
自从官军出发以来,所到之处, 
所崐向辄克,
无不攻克, 
贼所以深窜,
贼寇们之所以窜入深山之中, 
正避死耳。
正是为了逃避死亡。 
今约勒诸军,
现在命令各路军队暂时按兵不动, 
勿更侵掠,
不要进攻, 
贼必谓我见险不前;
贼寇们一定认为我们见险不前; 
待其无备,
我们乘其不备之时, 
然后奋击,
奋力攻击, 
可一举平也。”
就可以一举平定他们。”于是,让部队驻扎下来, 
乃止屯不进。
不再前进了。 
贼果出抄掠,
贼寇们果然出来抢掠, 
椿复以马畜饵之,
杨椿又以马匹作为诱饵, 
不加讨逐。
不加以追击。 
久之,
许久, 
阴简精卒,
杨椿悄悄地挑选精悍兵卒, 
衔枚夜袭之,
让他们口中衔着木棒以免弄出声响,乘夜偷袭陈瞻, 
斩瞻,
斩了陈瞻, 
传首。
传送首级到洛阳。于是, 
秦、泾二州皆平。
秦、泾两州都平定了。 
 
戊子,
戊子(二十五日), 
徐州刺史王伯敖与魏中山王英战于阴陵,
徐州刺史王伯敖与北魏中山王元英在阴陵交战, 
伯敖兵败,
王伯敖兵败, 
失亡五千余人。
失散伤亡五千多人。 
 
己丑,
己丑(二十六日), 
魏发定、冀、瀛、相、并、肆六州十万人以益南行之兵。
北魏征发定、冀、瀛、相、并、肆六州十万人以增加南进之兵。 
上遣将军角念将兵一万屯蒙山,
梁武帝派遣将军角念率兵一万驻扎蒙山, 
招纳兖州之民,
招纳兖州的百姓, 
降者甚众。
前来投降的人很多。 
是时,
这时, 
将军萧及屯固城,
将军萧及驻守在固城, 
桓和屯孤山。
桓和驻守在孤山。 
魏邢峦遣统军樊鲁攻和,
北魏邢峦派遣统军樊鲁攻打桓和, 
别将元恒攻及,
别将元恒攻打萧及, 
统军毕祖朽攻念。
统军毕祖朽攻打角念。 
壬寅,
壬寅(疑误), 
鲁大破和于孤山,
樊鲁大败桓和于孤山, 
恒拨固城,
元恒攻下了固城, 
祖朽击念,
毕祖朽进攻角念, 
走之。
赶跑了他。 
 
己酉,
己酉(疑误), 
魏诏平南将军安乐王诠督后发诸军赴淮南。诠,
北魏诏令平南将军安乐王元诠督率后出发的各路军队赶赴淮南。 
长乐之子也。
元诠是元长乐的儿子。 
 
将军蓝怀恭与魏邢峦战于睢口,
将军蓝怀恭与北魏邢峦在睢口交战, 
怀恭败绩,
蓝怀恭战败, 
峦进围宿预。
邢峦进而围攻宿预。 
怀恭复于清南筑城,
蓝怀恭又在清水之南修筑城堡, 
峦与平南将军杨大眼合攻之,
邢峦与平南将军杨大眼合攻蓝怀恭, 
九月,癸酉,
九月癸酉(十一日), 
拨之,
攻克城堡, 
斩怀恭,
斩了蓝怀恭, 
杀获万计。
斩杀俘获梁军以万计数。 
张惠绍弃宿预,
张惠绍放弃了宿预, 
萧弃淮阳,
萧放弃了淮阳, 
遁还。
逃跑了回来。 
 
临川王宏以帝弟将兵,
临川王萧宏以皇上弟弟的身份率兵出发, 
器械精新,
武器装备精良崭新, 
军容甚盛,
军容甚壮, 
北人以为百数十年所未之有。
北方人认为百十来年所没有见过。 
军次洛口,
军队到达洛口, 
前军克梁城,
前军攻克了梁城, 
诸将欲乘胜深入,
诸位将领想乘胜而深入, 
宏性懦怯,
但是萧宏生性懦怯, 
部分乖方。
安排部署失当。 
魏诏邢峦引兵流淮,
北魏诏令邢峦领兵渡过淮崐河, 
与中山王英合攻梁城,
同中山王元英合师攻打梁城, 
宏闻之,
萧宏知道此消息后, 
惧,
大为惊恐, 
召诸将议旋师,
召集各位将领商议撤兵, 
吕僧珍曰:
吕僧珍说道: 
“知难而退,
“知难而退, 
不亦善乎!”
不是非常对的吗?” 
宏曰:
萧宏说: 
“我亦以为然。”
“我也认为应该这样。” 
柳曰:
柳却说: 
“自我大众所临,
“自从我大军出征以来,所到之处, 
何城不服,
哪座城池不被征服, 
何谓难乎!”
怎么能说难呢?” 
裴邃曰:
裴邃也说道: 
“是行也,
“这次出征, 
固敌是求,
就是找敌人来打, 
何难之避!
有什么难可避呢?” 
“马仙曰:
马仙更说道: 
“王安得亡国之言!
“大王您怎么能说出这样的亡国之言呢? 
天子扫境内以属王,
天子把扫平境内的重任付给大王您, 
有前死一尺,
应该向前一尺死, 
无却生一寸!”
而不可退后一寸生!” 
昌义之怒,
昌义之怒不可遏, 
须发尽磔,
气得头发和胡须都竖起来了, 
曰:
叫道: 
“吕僧珍可斩也!
“吕僧珍应当斩首! 
岂有百万之师出未逢敌,
那里有百万之师出来还没有遇上敌人, 
望风遽退,
就望风而匆匆撤退, 
何面目得见圣主乎”!
有什么脸面去见圣上呢?” 
朱僧勇、胡辛生拨剑而退,
朱僧勇、胡辛生两人拨剑而起, 
曰:
说道: 
“欲退自退,
“谁要想撤退,自己撤退好了, 
下官当前向取死。”
下官我当前进决一死战。” 
议者罢出,
参加议论的将领结束后退了出来, 
僧珍谢诸将曰:
吕僧珍向诸将谢罪说: 
“殿下昨来风动,
“殿下从昨天开始心神不定, 
意不在军,
无意于战, 
深恐大致沮丧,
深深担心战事失利, 
故欲全师而返耳。”
所以欲想军队无损而返。” 
宏不敢遽违群议,
萧宏不敢立即违背众人的建议, 
停军不前。
只好按兵不动。 
魏人知其不武,
北魏人知道萧宏缺乏英武之气, 
遗以巾帼,
就给他送来了妇女用的头巾和发饰, 
且歌之曰:
并且编了一首歌唱道: 
“不畏萧娘与吕姥,
“不畏萧娘与吕姥, 
但畏合肥有韦虎。”虎,
但畏合肥有韦虎。” 
谓韦睿也。
歌中之“虎”指韦睿。 
僧珍叹曰:
吕僧珍叹息着说: 
“使始兴、吴平为帅而佐之,
“这次行动,如果让始兴王和吴平侯为统帅,而我辅佐他们, 
岂有为敌人所侮如是乎!”
那里会让敌人这样地侮辱呢?” 
欲遣裴邃分军取寿阳,
吕僧珍想要派遣裴邃带领一部分兵力攻取寿阳, 
大众停洛口,
而让大部队停在洛口, 
宏固执不听,
但是萧宏固执不听, 
令军中曰:
对军中下命令: 
“人马有前行者斩!”
“凡是人马有前行者,一律斩首!” 
于是将士人怀愤怒。
于是,将士们人人满腔愤怒。 
魏奚康生驰遣杨大眼谓中山王英曰:
北魏奚康生派杨大眼火速赶去对中山王元英说: 
“梁人自克梁城已后,
“梁朝人自从攻克梁城以后, 
久不进军,
久久不再进军, 
其势可见,
其情形可以看得清楚, 
必畏我也。
必定是害怕我们。 
王若进据洛水,
大王若是进而占据洛水, 
彼自奔败。”
他们一定会逃跑的。” 
英曰:
元英说: 
“萧临川虽呆,
“萧临川虽然愚呆, 
其下有良将韦、裴之属,
但他手下却有良将韦睿、裴邃等人, 
未可轻也。
不可以轻敌。 
宜且观形势,
应该先观察一下形势, 
勿与交锋。”
不要与他们交战。” 
 
张惠绍号令严明,
张惠绍号令严明, 
所至独克,
所到之处无不取胜, 
军于下邳,
驻军于下邳, 
下邳人多欲降者,
下邳人很多都想投降他, 
惠绍谕之曰:
张惠绍劝谕这些人说: 
“我若得城,
“我如果攻下了这座城, 
诸卿皆是国人,
你们就自然都成了圣上治下的臣民了, 
若不能克,
如果不能攻克, 
徒使诸卿失乡里,
白白地使各位丧失家园, 
非朝廷吊民之意也。
这不是朝廷怜悯百姓的本意呀。 
今且安堵复业,
现在你们且安居乐业, 
勿妄自辛苦。”
不要妄自辛苦。” 
降人咸悦。
想要投降的人都心悦诚服。 
 
己丑,
己丑(二十七日), 
夜,
夜间, 
洛口暴风雨,
洛口有暴风雨, 
军中惊,
军中一片惊慌, 
临川王宏与数骑逃去。
临川王萧宏带着几个人骑马逃跑了, 
将士求宏不得,
将士们四处找不着他, 
皆散归,
就全跑散而归, 
弃甲投戈,
所丢弃的盔甲兵器, 
填满水陆,
水中和地上到处都是, 
捐弃病者及赢老,
有病者和年老体弱者都被扔下不顾, 
死者近五万人。
死亡都近五万人。 
宏乘上船济江,
萧宏乘坐小船渡过长江, 
夜至白石垒,
在夜间到了白石垒, 
叩城门求入。
叩打城门请求入内。 
临汝侯渊猷登城谓曰:
临汝侯萧渊猷登上城楼对萧宏说: 
“百万之师,
“你统领百万之师, 
一朝鸟散,
一朝作鸟兽散, 
国之存亡,
国家的生死存亡, 
未可知也。
还未可预料。 
恐奸人乘间为变,
我担心奸人乘机生变, 
城不可夜开。
所以不能在夜间打开城门。” 
“宏无以对,
萧宏听了无言以对, 
乃缒食馈之。
于是萧渊猷就用绳子把食物从城上吊下去让萧宏吃了。 
渊猷,渊藻之弟。
萧渊猷是萧渊藻的弟弟。当时, 
时昌义之军梁城,
昌义之驻军梁城, 
闻洛口败,
听说洛口方面失败, 
与张惠绍皆引兵退。
就与张惠绍领兵撤退了。 
 
魏主诏中山王英乘胜平荡东南,
北魏宣武帝诏令中山王元英乘胜平荡东南, 
逐北至马头,
元英一直追逐至马头, 
攻拨之,
攻下了马头城, 
城中粮储,
城中的粮食储备, 
魏悉迁之归北。
全部被北魏人运还北方。 
议者咸曰:
人们都议论说: 
“魏运米北归,
“北魏人运米北归, 
当不复南向。”
一定不再南下了。” 
上曰:
梁武帝说: 
“不然,
“不对, 
此必欲进兵,
这一定是他们还想进兵, 
为诈计耳。”
而特意作此伪诈之计。” 
乃命修钟离城,
于是命令修筑钟离城, 
敕昌义之为战守之备。
并命令昌义之作好守卫钟离城的准备。 
 
冬,
冬季, 
十月,
十月, 
英进围钟离,
元英进而围攻钟离, 
魏主诏邢峦引兵会之。
北魏宣武帝诏令邢峦带领部队与元英会合。 
峦上表,
邢峦上表, 
以为“南军虽野战非敌,
认为:“梁朝军队虽然在野战方面不是我们的敌手, 
而城守有余,
但是在守城方面却绰绰有余, 
今尽锐攻钟离,
如今我们使出全部力量攻打钟离, 
得之则所利无几,
攻下来了所得到的好处没有多少, 
不得则亏损甚大。
万一攻不下来则所受的损失是巨大的。 
且介在淮外,
而且钟离在淮南, 
借使束手归顺,
假使该城束手归顺我们, 
犹恐无粮难守,
尚且担心没有粮食难以驻守, 
况杀士卒以攻之乎!
更何况用众多士卒的生命来攻取呢! 
又,
还有, 
征南士卒从戎二时,
南征的士卒从夏到秋连续两个季度作战, 
疲弊死伤,
疲惫伤亡情况, 
不问可知。
不问自知。所以, 
虽有乘胜之资,
虽有乘胜之勇, 
惧无可用之力。
恐怕却无可用之力。 
若臣愚见,
如果依我的愚见, 
崐谓宜修复旧戍,
应该修复旧的寨堡, 
抚循诸州,
安抚各州, 
以俟后举,
以便等待下一步行动, 
江东之衅,
江东的空子, 
不患其无。”
不愁找不到。” 
诏曰:
宣武帝诏令: 
“济淮掎角,
“你渡过淮河,与元英形成夹攻之势, 
事如前敕,
事情已如前次的命令所说, 
何容犹尔盘桓,
哪能再让你犹豫徘徊, 
方有此请!
再作请求! 
可速进军!”
应迅速进军!” 
峦又表,
邢峦又上表,指出: 
以为“今中山进军钟离,
“现在中山王进军钟离, 
实所未解。
实在是不知其所以然。 
若为得失之计,
如果不从得失方面来考虑, 
不顾万全,
不顾一切, 
直袭广陵,
直接去奔袭广陵, 
出其不备,
出其不备, 
或未可知。
或许说不定还可以攻得下来。 
若正欲八十日粮取钟离城者,
如果想以八十天为期攻取钟离城, 
臣未之前闻也。
我是闻所未闻。 
彼坚城自守,
他们坚城自守, 
不与人战,
不与我们交战, 
城堑水深,
城壕里水很深, 
非可填塞,
无法填塞, 
空坐至春,
而我们空坐到春天, 
士卒自弊。
士卒们将不战而自己败溃。 
若遣臣赴彼,
如果派遣我前去那里, 
从何致粮!
从何处获得粮食呢? 
夏来之兵,
我们的军队是从夏天出发的, 
不赍冬服,
没有准备冬装, 
脱遇冰雪,
如果遇上冰雪, 
何方取济!
从什么地方得到救济呢? 
臣宁荷怯懦不进之责,
我宁可承担怯懦而不敢前进的责任, 
不受败损空行之罪。
也不愿意领受失败损伤、白白行动一场的罪名。 
钟离天险,
钟离地处天险, 
朝贵所具,
这一点朝中的大臣们都知晓, 
若有内应,
如果有内部策应, 
则所不知;
说不定或许还可以得手; 
如其无也,
如果没有内应, 
必无克状。
则一定无法攻克。 
若信臣言,
如果陛下相信我的话, 
愿赐臣停;
那么希望恩赐我停止前进; 
若谓臣惮行求还,
如果认为我害怕此行而要求返回, 
臣所领兵,乞尽付中山,
那么乞求把我所领的军队全部交付给中山王, 
任其处分,
听任他指挥部署, 
臣止以单骑随之东西。
而我只以单骑随他东西奔走。 
臣屡更为将,
我多次率兵出征, 
颇知可否,
颇知事情之可否, 
臣既谓难,
我既然认为此行难成, 
何容强遣!”
何必还要强迫遣派呢?”于是, 
乃召峦还,
诏令邢峦返回, 
更命镇东将军萧宝寅与英同围钟离。
另命令镇东将军萧宝寅与元英一同围攻钟离。 
 
侍中卢昶素恶峦,
侍中卢昶向来忌恨邢峦, 
与侍中、领右卫将军元晖共谮之,
于是就乘机与侍中、领右卫将军元晖一道中伤邢峦, 
使御史中尉崔亮弹峦在汉中掠人为奴婢。
让御史中尉崔亮弹劾邢峦在汉中曾经抢掠当地人为奴婢。 
峦以汉中所得美女赂晖,
邢峦用在汉中所得的美女贿赂元晖, 
晖言于魏主曰:
元晖就对宣武帝说: 
“峦新有大功,
“邢峦新近有大功, 
不当以赦前小事案之。”
不应当以大赦天下之前的一件小事来追查他。” 
魏主以为然,
宣武帝同意此言, 
遂不问。
于是就不再追问了。 
 
晖与卢昶皆有宠于魏主而贪纵,
元晖与卢昶都得宠于北魏宣武帝,而又特别贪纵, 
时人谓之“饿虎将军、”“饥鹰侍中”。
当时人称他们两人分别是“饿虎将军”、“饥鹰侍中”。 
晖寻迁吏部尚书,
元晖很快就升为吏部尚书, 
用官皆有定价,
他任用官员都有定价, 
大郡二千匹,
大郡为二千匹绢帛, 
次郡下郡递减其半,
次郡、下郡递减其半, 
余官各有等差,
其余官位各有等差, 
选者谓之“市曹”。
选官的人称为“市曹”。 
 
丁酉,
丁酉(初六), 
梁兵围义阳者夜遁,
梁朝围攻义阳的军队听说洛口的军队溃逃,于夜间逃遁, 
魏郢州刺史娄悦追击,
北魏郢州刺史娄悦追击, 
破之。
击败了梁朝的逃兵。 
 
柔然库者汗可汗卒,
柔然国库者可汗去世, 
子伏图立,
其子伏图继立, 
号佗汗可汗,
号称佗汗可汗, 
改元始平。
改年号为始平。 
戊申,
戊申(十七日), 
佗汗遣使者纥奚勿六跋如魏请和。
佗汗派遣使节纥奚勿六跋来到北魏求和。 
魏主不报其使,
宣武帝不愿和解,没有派使节回访, 
谓勿六跋曰:
对勿六跋说: 
“蠕蠕远祖社仑,
“蠕蠕的远祖社仑, 
乃魏之叛臣,
乃是北魏的叛臣, 
往者包容,
过去我们容纳它, 
暂听通使。
暂时允许互通使节。 
仿蠕蠕衰微,
现在蠕蠕衰落了, 
不及畴昔,
比不上从前了, 
大魏之德,
而我们大魏国的仁德, 
方隆周、汉,
正和周朝、汉朝一样方兴未艾, 
正以江南未平,
只是因为江南尚未平定, 
少宽北略,
所以对北方稍微有所宽容, 
通和之事,
和好的事情, 
未容相许。
是不会答应的。 
若修藩礼,
如果你们能对我们执藩国之礼, 
款诚昭著者,
而且能明显地表示诚意, 
当不尔孤也。”
我们一定不会对不起你们的。” 
 
魏京兆王愉、广平王怀国臣多骄纵,
北魏京兆王元愉、广平王无怀的藩国中臣子大多骄奢纵肆, 
公行属请,
公然地营私舞弊, 
魏主诏中尉崔亮穷治之,
宣武帝诏令中尉崔亮彻底整治他们, 
坐死者三十余人,
结果获罪而被处死的有三十多人, 
其不死者悉除名为民。
那些没有被处死的全部除名为民。 
惟广平右常侍杨昱、文学崔楷以忠谏获免。昱,
唯有广平王的右常侍杨昱、文学崔楷因忠谏而获免。 
椿之子也。
杨昱是杨椿的儿子。 
 
十一月,乙丑,
十一月乙丑(初四), 
大赦。
梁朝大赦天下。 
诏右卫将军曹景宗都督诸军二十万救钟离。
武帝诏令右卫将军曹景宗督率各路军队二十万援救钟离。 
上敕景宗顿道人洲,
武帝命令曹景宗停在道人洲, 
俟众军齐集俱进。
等待各路军马汇集后一齐进发。 
景宗固启求先据邵阳洲尾,
曹景宗坚决启奏请求先据邵阳洲尾, 
上不许。
但是武帝不准许。 
景宗欲专其功,
曹景宗想独得其功, 
违诏而进,
就违反诏令而独进, 
值暴风猝起,
恰遇暴风骤起, 
颇有溺者,
许多人被刮到水中淹死, 
复还守先顿。
就返回道人洲先驻扎下来。 
上闻之曰:
武帝知道这一情况之后,说: 
“景宗不进,
“曹景宗没有前进, 
盖天意也。
这是天意呀。 
若孤军独往,
如果他孤军独往, 
城不时立,
城堡不能及时修筑起来, 
必致狼狈,
必定会一败涂地。天意如此, 
今破贼必矣。”
现在击败寇贼是一定的了。” 
 
初,
起初, 
汉归义侯势之末,
汉代归义侯刘势的后期, 
群獠始出,
獠人各部落才开始扩展, 
北自汉中,
北自汉中, 
南至邛、笮,
南至邛、笮, 
布潢山谷。
布满山谷。 
势既亡,
刘势死后, 
蜀民多东徙,
蜀地之民大多东迁, 
山谷空地皆为獠所据。
山谷空地全被獠人所占据。 
其近郡县与华民杂居者,
那些靠近郡县与汉族民众杂居的獠人, 
颇输租赋,
还交纳赋税, 
远在深山者,
至于那些远住在深山之中的, 
郡县不能制。
郡县根本管不着他们。 
梁、益二州岁伐獠以自润,
梁、益两州每年都讨伐獠人, 
公私利之。
无论公私都从中得到了好处。 
及邢峦为梁州,
邢峦做梁州刺史时, 
獠近者皆安堵乐业,
住在近处的獠人都安居乐业, 
远者不敢为寇。
住得远的也不敢出来抢掠。 
峦既罢去,
邢峦被调走之后, 
魏以羊祉为梁州刺史,
北魏任命羊祉为梁州刺史, 
傅竖眼为益州刺史。
傅竖眼为益州刺史。 
祉性酷虐,
羊祉这个人性格残暴, 
不得物情。
不得人心。 
獠王赵清荆引梁兵入州境为寇,
獠王赵清荆带梁朝兵进入州境侵掠, 
祉遗兵击破之。
羊祉派兵击败了他们。 
竖眼施恩布信,
傅竖眼广旋恩惠,立信于众, 
大得獠和。
结果与獠人之间取得了和解。 
 
十二月,癸卯,
十二月癸卯(十二日), 
都亭靖侯谢卒。
都亭侯谢去世。 
 
魏人议乐,
北魏人议定乐律, 
久不决。
久而不决。 
 
六年(丁亥、507)
六年(丁亥、公元507年) 
 
春,
春季, 
正月,
正月, 
公孙崇请委卫军将军、尚书右仆射高肇监其事;
北魏公孙崇奏请委任卫军将军、尚书右仆射高肇监督制定乐律之事, 
魏主知肇不学,
宣武帝知道高肇不学无术, 
诏太常卿刘芳佐之。
诏令太常卿刘芳辅佐他。 
 
魏中山王英与平东将军杨大眼等众数十万攻钟离。
北魏中山王元英与平东将军杨大眼等数十万人马攻打钟离。 
钟离城北阻淮水,
钟离城北边有淮水为阻, 
魏人于邵阳洲两岸为桥,
北魏人在邵阳洲两岸架桥, 
树栅数百步,
树立栅栏数百步长, 
跨淮通道。
跨过淮水连通了南北道路。 
英据南岸攻城,
元英占据南岸攻城, 
大眼据北岸立城,
杨大眼占据北岸修筑城堡, 
以通粮运。
以便粮运畅通。 
城中众才三千人,
钟离城中才有三千人, 
昌义之督帅将士,
昌义之督率将士, 
随方抗御。
随机应变地守卫。 
魏人以车载土填堑,
北魏人用车载土填入城壕之中, 
使其众负土随之,
让大伙背着土跟随车后, 
严骑蹙其后,
又派骑兵紧跟在后面, 
人有未及回者,
那些来不及返回来的人, 
因以土迮之,
就被土埋进去了, 
俄而堑满。
不一会儿城壕就被填满了。 
冲车所撞,
北魏人用冲车撞城墙, 
城土辄颓,
所撞之处城墙上的土就掉下来一大片, 
义之用泥补之,
昌义之用泥巴涂补, 
冲车虽入而不能坏。
因此冲车虽然能撞入但不能撞毁城墙。 
魏人昼夜苦攻,
北魏军队昼夜苦攻, 
崐分番相代,
轮班相替, 
附而复升,
从云梯上掉下来再上去, 
莫有退者。
没有人后退。 
一日战数十合,
每天交战数十次, 
前后杀伤万计,
前后杀伤的人以万计数, 
魏人死者与城平。
北魏死去的人的尸体堆的与城墙一般高。 
 
二月,
二月, 
魏主召英使还,
宣武帝诏令元英返回, 
英表称:
元英上表说: 
“臣志殄逋寇,
“我矢志歼灭寇敌, 
而月初已来,
然而月初以来, 
霖雨不止,
天气淫雨不止, 
若三月晴霁,
如果三月里天气放晴的话, 
城必可克,
钟离城就一定可以攻克, 
愿少赐宽假!”
希望圣上恩赐,再稍微宽限些时日。” 
魏主复诏曰:
宣武帝又诏令元英: 
“彼土蒸湿,
“那里的地气蒸湿, 
无宜久淹。
不宜于久住长留。 
势虽必取,
钟离城虽然势在必取, 
乃将军之深计,
但这只是将军的深入考虑, 
兵久力殆,
而用兵时间久长力量耗尽, 
亦朝廷之所忧也。”
这也是朝廷所担忧的呀。” 
英犹表称必克,
元英再上表言称钟离城必定能攻克, 
魏主遣步兵校尉范绍诣英议攻取形势。
宣武帝就派遣步兵校尉范绍到达元英那里商议攻取的形势。 
绍见钟离城坚,
范绍见钟离城非常坚固, 
劝英引还,
就劝说元英撤兵返回, 
英不从。
但是元英不听从。 
 
上命豫州刺史韦睿将兵救钟离,
梁武帝命令豫州刺史韦睿率兵去援救钟离, 
受曹景宗节度。
接受曹景宗的指挥。 
睿自合肥取直道,
韦睿从合肥取直道, 
由阴陵大泽行,
经由阴陵大泽而行, 
值涧谷,
遇上了涧谷, 
辄飞桥以济师。
就架起飞桥让部伍过去。 
人畏魏兵盛。
人们害怕北魏兵势强盛, 
多劝睿缓行,
很多人都劝说韦睿缓行, 
睿曰:
韦睿却说: 
“钟离今凿穴而处,
“钟离城眼下正挖穴而住, 
负户而汲,
负户而汲,情况异常危急, 
车驰卒奔,
就是车驰卒奔, 
犹恐其后,
还恐怕来不及的, 
而况缓乎!
何况缓慢而行呢! 
魏人已堕吾腹中,
北魏人已经落入我的腹中了, 
卿曹勿忧也。”
各位不必担忧。” 
旬日至邵阳,
十日之间到达邵阳, 
上豫敕曹景宗曰:
武帝预先告戎曹景宗说: 
“韦睿,卿之乡望,
“韦睿是你们州里的望族出身, 
宜善敬之!”
应该好好地敬重他。” 
景宗见睿,
曹景宗见了韦睿, 
礼甚谨,
礼节甚为恭谨, 
上闻之曰:
武帝得知其情后说: 
“二将和,
“两个将领和好, 
师必济矣。”
军队一定能取胜。” 
 
景宗与睿进顿邵阳洲,
曹景宗与韦睿进驻邵阳洲, 
睿于景宗营前二十里夜掘长堑,
韦睿连夜在曹景宗营地前二十里之处挖掘长沟, 
树鹿角,
把带枝叉的树木,竖立其中, 
截洲为城,
截邵阳洲筑城, 
去魏城百余步。
离北魏军队的城堡仅百余步远近。 
南梁太守冯道根,
南梁太冯道根, 
能走马步地,
能走马量地, 
计马足以赋功,
计算马的步数而分配每人的工作量, 
比晓而营立。
天亮城垒就建成了。 
魏中山王英大惊,
北魏中山王元英大吃一惊, 
以杖击地曰:
用杖击打着地面说道: 
“是何神也!”
“这是哪位神灵的保佑啊!” 
景宗等器甲精新,
曹景宗等人的武器甲盔精新, 
军容甚盛,
军容特别强盛, 
魏人望之夺气。
北魏军队看见就气馁了。 
景宗虑城中危惧,
曹景宗忧虑城中危惧, 
募军士言文达等潜行水底,
招募军士言文达等人潜水而行, 
赍敕入城,
把圣旨送入城中, 
城中始知有外援,
城中方才知道外面援军到了, 
勇气百倍。
因此勇气百倍。 
 
杨大眼勇冠军中,
杨大眼勇冠军中, 
将万余骑来战,
率领一万多骑兵来交战, 
所向皆靡。
所向披靡,不可敌挡。 
睿结车为陈,
韦睿把战车连接起来组成阵势, 
大眼聚骑围之,
杨大眼聚集骑兵围攻, 
睿以强弩二千一时俱发,
韦睿用强弩两千一起发射, 
洞甲穿中,
穿透铠甲射中人, 
杀伤甚众。
杀伤了大批北魏人马。 
矢贯大眼右臂,
箭射穿了杨大眼的右臂, 
大眼退走。
杨大眼退走了。 
明旦,
第二天早晨, 
英自帅众来战,
元英亲自率部来交战, 
睿乘素木舆,
韦睿乘坐没有加漆的木车, 
执白角如意以麾军,
手执白角如意来指挥军队, 
一日数合,
一日之内交战了数次, 
英乃退。
元英才被迫撤退。 
魏师复夜来攻城,
北魏军队在夜里又来攻城, 
飞矢雨集,
箭雨密集而至, 
睿子黯请下城以避箭,
韦睿的儿子韦黯请求下城墙去避箭, 
睿不许;
韦睿不准许, 
军中惊,
军中一片震惊, 
睿于城上厉击呵之,
韦睿站在城墙上厉声呵叱, 
乃定。
人心才安定下来。 
牧人过淮北伐刍藁者,
放牧人到淮水北岸去割蒿草, 
皆为杨大眼所略;
全被杨大眼掠抢走了。 
曹景宗募勇敢士千余人,
曹景宗招募勇敢之士一千余人, 
于大眼城南数里筑垒,
在杨大眼的城堡之南数里之处筑建保垒, 
大眼来攻,
杨大眼来攻打, 
景宗击却之。
曹景宗打退了他。 
垒成,
堡垒修成了, 
使别将赵草守之,
曹景宗派别将赵草守着, 
有抄掠者,
北魏人再有抄掠者, 
皆为草所获,
全都被赵草抓获, 
是后始得纵刍牧。
从此之后方才可以放牧打草了。 
 
上命景宗等豫装高舰,
武帝命令曹景宗等人事先装修高大船舰, 
使与魏桥等,
使其与北魏的桥一样高, 
为火攻之计,
实行火攻之计, 
令景宗与睿各攻一桥,
令曹景宗和韦睿各攻一座桥, 
睿攻其南,
韦睿攻南桥, 
景宗攻其北。
曹景宗攻北桥。 
三月,
三月, 
淮水暴涨六七尺,
淮水暴涨六七尺, 
睿使冯道根与庐江太守裴邃、秦郡太守李文钊等乘斗舰竞发,
韦睿指派冯道根与庐江太守裴邃、秦郡太守李文钊等人乘战舰一时竞发, 
击魏洲上军尽殪。
差不多把北魏在邵阳洲上的军队全歼灭光。 
别以小船载草,
又用小船载草, 
灌之以膏,
草上灌上膏油, 
从而焚其桥,
纵船放火而烧其桥, 
风怒火盛,
风劲火盛, 
烟尘晦冥,
烟尘遮天蔽日, 
敢死之士,
敢死之士奋勇出击, 
拨栅斫桥,
拨栅砍桥, 
水又漂疾,
水流又特别湍急, 
倏忽之间,
倏忽之间, 
桥栅俱尽。
桥和栅栏就全不见了。 
道根等皆身自搏战,
冯道根等人都亲自搏战, 
军人奋勇,
战士们人人奋勇争先, 
呼声动天地,
呼喊声震天动地, 
无不一当百,
个个一以当百,锐不可挡, 
魏军大溃,
北魏军队大崩溃。 
英见桥绝,
元英见桥断了, 
脱身弃城走,
就脱身弃城而逃跑, 
大眼亦烧营去。
杨大眼也放火烧了营盘而去。 
诸垒相次土崩,
北魏军队的营垒相次而土崩瓦解, 
悉弃其器甲争投水,
兵士们都扔下器甲争相投水而逃, 
死者十余万,
结果死去的有十多万, 
斩首亦如之。
被斩首的也有这么多。 
睿遣报昌义之,
韦睿派人报告昌义之, 
义之悲喜,
昌义之悲喜交加, 
不暇答语,
激动的连话都说不上来, 
但叫曰:
只是叫道: 
“更生,
“得以再生, 
更生!”
得以再生!” 
诸军逐北至水上,
各路军队追击魏军到水边上, 
英军骑入梁城,
元英单骑进入梁城, 
缘淮百余里,
沿着淮水一百多里范围内, 
尸相枕藉,
尸体相互枕藉, 
生擒五万人,
梁朝军队生擒北魏军队五万人, 
收其资粮、器械山积,
收缴其物资粮食以及各种器械堆得象山一样, 
牛马驴骡不可胜计。
牛马驴骡则不可胜计。 
 

战后政局与朝堂争议

义之德景宗及睿,
昌义之非常感激曹景宗和韦睿, 
请二人共会,
请他们二人一起聚会, 
设钱二十万,
设下二十万钱, 
官赌之。
在徐州官厅上掷樗蒲赌博。 
景宗掷得雉;
曹景宗掷得‘雉’; 
睿徐掷得卢,
韦睿慢慢地掷得‘庐’, 
遽取一子反之,
立即取一子翻过来, 
曰:
说道: 
“异事!”
“怪事呀!” 
遂作塞。
于是变成了“塞”。 
景宗与群帅争先告捷,
曹景宗同其他将帅争着先去告捷, 
睿独居后,
只有韦睿独居其后, 
世尤以此贤之。
世人尤其因这一点而赞扬他。 
诏增景宗、睿爵邑,
武帝诏令增加曹景宗和韦睿的爵邑, 
义之等受赏各有差。
昌义之等人所受赏赐各有多少不等。 
 
夏,
夏季, 
四月,己酉,
四月己酉(二十日), 
以江州刺史王茂为尚书右仆射,
梁朝任命江州刺史王茂为尚书右仆射, 
安成王秀为江州刺史。
安成王萧秀为江州刺史。 
秀将发,
萧秀将要出发赴任, 
主者求坚船以为斋舫,
管事的人要求用坚固船只装载库中财物, 
秀曰:
萧秀说: 
“吾岂爱财而不爱士乎!”
“我怎么能爱财物而不爱士呢?” 
乃以坚者给参佐,
于是把坚固船只让给参佐人士们乘坐, 
下者载斋物,
用差的船装载物资, 
既而遭风,
途中遇上大风, 
斋舫遂破。
装运物资的船只破而沉没了。 
 
丁巳,
丁巳(二十八日), 
以临川王宏为骠骑将军、开府仪同三司,
梁朝任命临川王萧宏为骠骑将军、开府仪同三司, 
建安王伟为扬州刺史,
建安王萧伟为扬州刺史, 
右光禄大夫沈约为尚书左仆射,
右光禄大夫沈约为尚书左仆射, 
左仆射王莹为中军将军。
左仆射王莹为中军将军。 
 
六月,丙午,
六月丙午(十八日), 
冯翊等七郡叛降魏。
冯翊等七个郡反叛投降了北魏。 
 
秋,
秋季, 
七月,丁亥,
七月丁亥(三十日), 
以尚书右仆射王茂为中军将军。
梁朝任命尚书右仆射王茂为中军将军。 
 
八月,戊子,
八月戊子(初一), 
大赦。
梁朝大赦天下。 
 
魏有司奏:
北魏主管官员上奏: 
“中山王英经算失图,
“中山王元英谋算失策, 
齐王萧宝寅等守桥不固,
齐王萧宝寅等人守桥不固, 
皆处以极法。”
都应处以极刑。” 
己亥,
己亥(十二日), 
诏英、宝寅免死,
宣武帝诏令免元英、萧宝寅死, 
降名为民,
从朝廷中除名而为民, 
杨大眼徙营州为兵。
杨大眼流放营州充军。 
以中护军李崇为征南将军、扬州刺史。
朝廷任命中护军李崇为征南将军、扬州刺史。 
崇多事产业,
李崇购置的产业很多, 
征南长中狄直辛琛屡谏不从,
征南长史狄道人辛琛屡次劝谏他而不听, 
遂相纠举。
于是便产生了纠葛,闹到了皇帝那里, 
诏并不问。
宣武帝诏令对他们二人都不予追究。 
崇因置酒谓琛曰:
李崇因此而置办酒席,对辛琛说: 
“长史后必为刺史,
“长史你今后必定能升为刺史, 
但不知得上佐何如人耳。”
但是不知道你选用什么样的人作上佐呢?” 
琛曰:
辛琛回答说: 
“若万一叨忝,
“如果有幸能承担此任, 
得一方正长史,
将选用一个刚直方正的长史, 
朝夕闻过,
以便一早一晚能经常闻悉自己的过错, 
是所愿也。”
这就是我所盼愿的。” 
崇有惭色。
李崇听了,满面愧色。 
 
九月,己亥,
九月己亥(疑误), 
魏以司空高阳王雍为太尉,
北魏任命司空高阳王元雍为太尉, 
尚书令广阳王嘉为司空。
尚书令广阳王元嘉为司空。 
 
甲子,
甲子(初八), 
魏开斜谷旧道。
北魏开通了斜谷旧道。 
 
冬,
冬季, 
十月,壬寅,
十月壬寅(十六日), 
以五兵尚书徐勉为吏部尚书。
梁朝任命五兵尚书徐勉为吏部尚书。 
勉精力过人,
徐勉这个人精力过人, 
虽文案填积,
虽然文案上堆积满要处理的公文, 
坐客充满,
宾客满座, 
应对如流,
他却可以应对如流, 
手不停笔。
而手中的笔还不停止批阅公文。 
又该综百氏,
他还熟悉各个家族的情况, 
皆为避讳。
在和他们应对交往时避免触犯他们的家讳。 
尝与门人夜集,
有一天夜里,徐勉与门人们会集在一起, 
客虞求詹事五官,
有个客人虞向他请求詹事五官的职位, 
勉正色曰:
徐勉严肃地说道: 
“今夕止可谈风月,
“今晚只可以谈论风月, 
不可及公事。”
不可以涉及公事。” 
时人咸服其无私。
当时的人都佩服他无私心。 
 
闰月,乙丑,
闰月乙丑(初十), 
以临川王宏为司徙、行太子太傅,
梁朝任命临川王萧宏为司待、行太子太傅, 
尚书左仆射沈约为尚书令、行太子少傅,
尚书左仆射沈约为尚书令、行太子少傅, 
吏部尚书袁昂为右仆射。
吏部尚书袁昂为右仆射。 
 
丁卯,
丁卯(十二日), 
魏皇后于氏殂。
北魏皇后于氏去世。 
是时高贵嫔有宠而妒,
这时,高贵嫔得宠而妒心十足, 
高肇势倾中外,
高肇权倾朝廷内外, 
后暴疾而殂,
于皇后暴疾而死, 
人皆归咎高氏,
人们都归咎于高氏, 
宫禁事秘,
宫闱中的事情神秘, 
莫能详也。
不能知道详情。 
 
甲申,
甲申(二十九日), 
以光禄大夫夏侯详为尚书左仆射。
梁朝任命光禄大夫夏侯详为尚书左仆射。 
 
乙酉,
乙酉(三十日), 
魏葬顺皇后于永泰陵。
北魏安葬顺皇后于永泰陵。 
 
十二月,丙辰,
十二月丙辰(初二), 
丰城景公夏侯详卒。
梁朝丰城景公夏侯详去世。 
 
乙丑,
乙丑(十一日), 
魏淮阳镇都军主常邕和以城来降。
北魏淮阳镇都军主常邕和献城投降梁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