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140 齐纪六 - 资治通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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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140 齐纪六

文白对照

司马光

北魏南侵与南齐军事对抗,孝文帝推行汉化改革,迁都洛阳,改姓元氏,引发内部矛盾与权力斗争。

北魏南侵与钟离之战

高宗明皇帝中建武二年(乙亥、495)
齐纪六 齐明帝建武二年(乙亥,公元495年) 
 
春,
春季, 
正月,壬申,
正月壬申(初二), 
遣镇南将军王广之督司州、右卫将军萧坦之督徐州、尚书右仆射沈文季督豫州诸军以拒魏。
南齐派遣镇南将军王广之、右卫将军萧坦之、尚书右仆射沈文季分别督率司州、徐州、豫州三地的军队,抵抗北魏的入侵。 
 
癸酉,
癸酉(初三), 
魏诏:
北魏孝文帝颁发诏令: 
“淮北之人不得侵掠,
“不得抢劫掠夺淮河以北的居民, 
犯者以大辟论。”
违犯者处以死刑。” 
乙未,
乙未(二十五日), 
拓跋衍攻钟离,
北魏拓跋衍率部进攻钟离, 
徐州刺史萧惠休乘城拒守,
南齐徐州刺史萧惠休据城抗守, 
间出袭击魏兵,
并且不时地派兵出城袭击北魏军队, 
破之。
终于将其击败。 
惠休,惠明之弟也。
萧惠休是萧惠明的弟弟。 
刘昶、王肃攻义阳,
北魏刘昶、王肃率军进攻义阳, 
司州刺史萧诞拒之。
遇到司州刺史萧诞的抵抗。 
肃屡破诞兵,
王肃多次击败萧诞的军队, 
招降万余人。
招纳降兵一万余人, 
魏以肃为豫州刺史。
因此北魏任命王肃为豫州刺史。 
刘昶性褊躁,
刘昶性格暴躁,刚愎自用, 
御军严暴,
对待下属官兵非常严酷残暴, 
人莫敢言。
部下都敢怒而不敢言。 
法曹行参军北平阳固苦谏;
法曹行参军北平人阳固多次恳切地规劝刘昶, 
昶怒,
刘昶大怒, 
欲斩之,
想杀掉阳固, 
使当攻道。
便命令阳固做攻城先锋。 
固志意闲雅,
阳固这个人平时性格优雅,风度悠闲, 
临敌勇决,
谁知临阵遇敌却表现的十分勇猛果敢, 
昶始奇之。
使刘昶感到非常惊奇。 
 
丁酉,
丁酉(二十七日),南齐举国上下戒备森严, 
中外纂严。
严防以待。 
以太尉陈显达为使持节、都督西北讨诸军事,
又派遣太尉陈显达为使持节、都督西北讨诸军事, 
往来新亭、白下以张声势。
来往巡视于新亭、白下一带,以壮大声势。 
 
已亥,
已亥(二十九日), 
魏主济淮;
北魏孝文帝率大军渡过淮河; 
二月,
二月, 
至寿阳,
抵达寿阳, 
众号三十万,
三十万大军浩浩荡荡, 
铁骑弥望。
铁甲骑兵多的一眼望不到头。 
甲辰,
甲辰(初五), 
魏主登八公山,
孝文帝登上八公山, 
赋诗。
乘兴而作诗。 
道遇甚雨,
途中突然遇上倾盆大雨, 
命去盖;
孝文帝便命令去掉自己的伞盖,与兵士一起淋雨共苦。 
见军士病者,
他看到军队中有生病的士兵, 
亲抚慰之。
还亲自去安抚慰问。 
 
魏主遣使呼城中人,
北魏孝文帝派人去传唤寿阳城中的南齐官员出来对话, 
丰城公遥昌使崔庆远出应之。
丰城公萧遥昌便派崔庆远前去应对。见面, 
庆远问师故,
崔庆远先质问北魏出师来犯的理由, 
魏主曰:
孝文帝回答说: 
“固当有故!
“当然有原因。 
卿欲我斥言之乎,
你想让我直接数落你们的罪过呢? 
欲我含垢依违乎?”
还是顾及情面而含含糊糊地说呢?” 
庆远曰:
崔庆远说: 
“未承来命,
“我实在不明白你们的来意, 
无所含垢。”
所以还是直截了当地说吧!” 
魏主曰:
孝文帝便问道: 
“齐主何故废立?”
“你们君主为什么要连续废去两个皇帝而自立为君呢?” 
庆远曰:
崔庆远答道: 
“废昏立明,
“废去昏君,另立明主, 
古今非一,
这种事情古今常见,并非只有我朝最近发生的这么一桩, 
未审何疑?”
所以不知道你对此又有何不理解之处呢?” 
魏主曰:
孝文帝再反问道: 
“武帝子孙,
“武帝的子孙们, 
今皆安在?”
现在都在哪儿?” 
庆远曰:
崔庆远接着答道: 
“七王同恶,
“七位藩王乱国同罪, 
已伏管、蔡之诛;
已经和周朝的管叔鲜和蔡叔度一样被杀掉了, 
其余二十余王,
其余的二十多位藩王, 
或内列清要,
有的在朝廷中担任清要职位, 
或外典方牧。”
有的在外面担任州郡长官。” 
魏主曰:
孝文帝又问道: 
“卿主若不忘忠义,
“你们现在的君主萧鸾如果没有忘掉忠义之德, 
何以不立近亲,
为什么不从前帝近亲中选择一人立为新帝, 
如周公之辅成王,
如当年周公辅佐成王那样, 
而自取之乎?”
而要自取皇位呢?” 
庆远曰:
崔庆远回答: 
“成王有亚圣之德,
“周成王有亚圣的品德, 
故周公得而相之。
所以周公立他为君而自己辅佐之。可是, 
今近亲皆非成王之比,
如今本朝前帝近亲中没有能比得上周成王这样的人物, 
故不可立。
所以不能嗣立。 
且霍光亦舍武帝近亲而立宣帝,
况且,汉代霍光也曾经舍弃汉武帝的近亲而崐立汉宣帝刘询, 
唯其贤也。”
只是因为他贤德呀。” 
魏主曰:
孝文帝再逼问道: 
“霍光何以不自立?”
“那么,霍光为什么不自己登上皇位呢?” 
庆远曰:
崔庆远再次答道: 
“非其类也。
“因为霍光是外姓,不是皇族。 
主上正可比宣帝,
本朝当今皇上正可比做汉宣帝刘询, 
安得比霍光!
怎么能拿他与霍光比呢? 
若尔,
如果按照你说的那样, 
武王伐纣,
那么当年武王伐纣, 
不立微子而辅之,
没有立纣王庶兄微子为君而自己辅佐之, 
亦为苟贪天下乎?”
也就是贪求天下了吧?” 
魏主大笑曰:
孝文帝大笑着说道: 
“朕来问罪。
“联前来本是问罪于你们, 
如卿之言,
但是听了你刚才所讲的那些, 
便可释然。”
心里也就明白了。” 
庆远曰:
崔庆远说: 
“‘见可而进,
“‘见可而进, 
知难而退’,
知难而退’, 
圣人之师也。”
这样就是圣人之师。” 
魏主曰:
孝文帝又问道: 
“卿欲吾和亲,
“您希望与我和睦友好呢? 
为不欲乎?”
还是不希望?” 
庆远曰:
崔庆远回答说: 
“和亲则二国交欢,
“相睦友好则两国互相庆贺, 
生民蒙福;
人民大众承受好处。 
否则二国交恶,
否则的话,两国关系恶化,互相交战, 
生民涂炭。
致使生灵涂炭,流离失所。 
和亲与否,
能否和睦友好, 
裁自圣衷。”
完全由您来决定。” 
魏主赐庆远酒淆、衣服而遣之。
孝文帝赐赏崔庆远酒菜和衣服,送他回寿阳城。 
 
戊申,
戊申(初九), 
魏主循淮而东,
北魏孝文帝放弃攻打寿阳城沿着淮河而东下,所到之处, 
民皆安堵,
百姓安居, 
租运属路。
无有扰犯, 
丙辰,
前来纳供粮草的民众络绎不绝,挤满道路。 
至钟离。
丙辰(十七日)孝文帝到了钟离。 
 
上遣左卫将军崔慧景、宁朔将军裴叔业救钟离。
南齐明帝派遣左卫将军崔慧景、宁朔将军裴叔业去援救钟离。 
刘昶、王肃众号二十万,
刘昶、王肃二人率领二十万大军。安营驻扎, 
堑栅三重,
在营盘周围挖掘树立三层堑沟栅栏, 
并力攻义阳,
合力攻打义阳城,箭石齐发, 
城中负2908而立。
使守城的南齐兵士不得不以盾牌来蔽身。 
王广之引兵救义阳,
王广之引兵来援救义阳, 
去城百余里,
但是到了离义阳城百余里的地方, 
畏魏强,
因畏惧北魏兵力之强, 
不敢进。
就不敢再向前开进了。 
城中益急,
城中频频告急, 
黄门侍郎萧衍请先进,
黄门侍郎萧衍请求先去增援, 
广之分麾下精兵配之。
王广之把自己麾下的精兵分给他一部分,由他率领前去。 
衍间道夜发,
萧衍抄小道连夜出发, 
与太子右率萧诔等径上贤首山,
与太子右率萧诔等人,径直登上贤首山, 
去魏军数里。
来到距北魏军队仅数里的地方。 
魏人出不意,
北魏军队没有料到这点, 
未测多少,
不知道萧衍一共有多少兵力, 
不敢逼。
不敢逼近。 
黎明,
黎明时分, 
城中望见援军至,
义阳城中的守军望见援兵到了,士气大增。 
萧诞遣长史王伯瑜出攻魏栅,
萧诞派遣长史王伯瑜出城攻进北魏阵营, 
因风纵火,
借大风放火焚烧了周围的栅栏, 
衍等众军自外击之,
而萧衍等率领的士兵则从外围合击之, 
魏不能支,
北魏军队不能抵抗, 
解围去。
只好撤退。 
已未,
己未(二十日), 
诞等追击,
萧诞等率兵追击北魏军队, 
破之。
破敌获胜。 
诔,谌之弟也。
萧诔是萧谌的弟弟。 
 
先是,
早先, 
上以义阳危急,
因为义阳情况危急, 
诏都督青、冀二州诸军事张冲出军攻魏以分其兵势。
明帝特诏令都督青、冀两州诸军事张冲出兵攻打北魏本国,从而分散其兵力。 
冲遣军主桑系祖攻魏建陵、驿马、厚丘三城,
张冲派遣军主桑系祖去攻打北魏的建陵、驿马、厚丘三城, 
又遣军主杜僧护攻魏虎坑、冯时、即丘三城,
又派遣军主杜僧护去攻打北魏的虎勣、冯时、即丘三城, 
皆拔之。
都攻破占领了。 
青、冀二州刺史王洪范遣军主崔延袭魏纪城,
青州和冀州刺史王洪范派遣军主崔延袭击北魏的纪城, 
据之。
也占领了。 
 
魏主欲南临江水,
北魏孝文帝要南去观看长江, 
辛酉,
辛酉(二十二日), 
发钟离。
从钟离出发, 
司徒长乐元懿公冯诞病,
司徒长乐元懿公冯诞因重病在身, 
不能从,
不能随驾前往,孝文帝特意去看他, 
魏主与之泣诀,
流泪与他诀别, 
行五十里,
出发后走了约五十里, 
闻诞卒。
传来冯诞的死讯, 
时崔慧景等军去魏主营不过百里,
这时崔慧景等路兵马离孝文帝的营地不过百里, 
魏主轻将数千人夜还钟离,
孝文帝轻装率领数千人马连夜赶回钟离。见到冯诞的尸体之后, 
拊尸而哭,
孝文帝拊尸嚎啕大哭, 
达旦,
一直哭到天亮, 
声泪不绝。
还声泪不绝,悲痛万分。 
壬戌,
壬戌(二十三日), 
敕诸军罢临江之行,
孝文帝命令各路兵马停止长江之行, 
葬诞依晋齐献王故事。
依照晋代安葬齐献王的礼仪安葬了冯诞。 
诞与帝同年,
冯诞与孝文帝同年而生, 
幼同砚席,
小时候两人在一起读书, 
尚帝妹乐安长公主。
娶孝文帝的妹妹乐安长公主为妻, 
虽无学术,
他虽然没有多少学术才干, 
而资性淳笃,
但是品性忠厚质朴, 
故特有宠。
所以特别受到孝文帝的宠爱。 
丁卯,
丁卯(二十八日), 
魏主遣使临江,
孝文帝派遣使节到达江边, 
数上罪恶。
向南齐守将数说了明帝废帝自立、杀戮诸王的罪恶。 
 
魏久攻钟离不克,
北魏军队久攻钟离而不能取胜, 
士卒多死。
军中兵卒伤亡惨重。 
三月,戊寅,
三月戊寅(初九), 
魏主如邵阳,
北魏孝文帝到达邵阳, 
筑城于洲上,
在淮河中的洲岛上修筑城堡,又在南北两岸修筑了城堡, 
栅断水路,
并且在河水中树立栅栏, 
夹筑二城。
以断绝南齐援兵之路。 
萧坦之遣军主裴叔业攻二城,
萧坦之派遣军主裴叔业攻打北魏新筑建的这两座城垒, 
拔之。
都攻破摧毁。 
魏主欲筑城置戍于淮南,
北魏孝文帝又想在淮河南边修筑城堡,置兵戍守, 
以抚新附之民,
以便安抚新近归顺北魏的该地百姓。为此, 
赐相州刺史高闾玺书,
孝文帝特意赐赏相州刺史高闾一封盖有玉玺印记的信, 
具论其状。
信中详细地讲述了自己对此事的看法。 
闾上表,
高闾看过孝文帝的信之后,也上表谈了自己的观点, 
以为:
其中说道: 
“《兵法》‘十则围之,
“《孙子兵法》中讲:‘如果有十倍于敌人的兵力就可以包围他, 
五则攻之。
如果有五倍于敌人的兵力就可以进攻他。 
者国家止为受降之计,
’起初朝廷仅仅从接受曹虎投降这一点来计划安排, 
发兵不多,
所以出兵数量不多, 
东西辽阔,
然而东西战线拉得很长, 
难以成功;
故难以取得成功。 
今又欲置戍淮南崐,
如今,您又想在淮河南边筑城置守, 
招抚新附。
以便招抚新归顺的百姓。过去, 
昔世祖以回山倒海之威,
世祖皇帝以排山倒海之威势, 
步骑数十万,
率领步、骑兵数十万, 
南临瓜步,
南下瓜步, 
诸郡尽降,
各州郡全都投降, 
而盱眙小城,
然而唯有盱眙这个小城, 
攻之不克。
却久攻不下。 
班师之日,
最后班师回朝, 
兵不戍一城,
没有留下兵马守护任何一座城市, 
土不辟一廛。
也没有开辟一亩土地, 
夫岂无人?
难道是没有人力吗?不是! 
以为大镇未平,
只是因为那些重镇要地还没有夺取到手, 
不可守小故也。
所以不急于镇守那些不重要的小地方。 
夫壅水者先塞其原,
堵水要先塞住水源, 
伐木者先断其本;
伐木要先断其根本, 
本原尚在而攻其末流,
如果本源尚在而只攻其末流, 
终无益也。
到底也不会有什么成效的。 
寿阳、盱眙、淮阴,
寿阳、盱眙、淮阴三个地方, 
淮南之本原也;
是淮河之南的重镇要地, 
三镇不克其一,
如果不攻克其中之一处, 
而留守孤城,
而要留守别的孤城, 
其不能自全明矣。
这很明显是不可能保全的事情。 
敌之大镇逼其外,
在外围有敌人据要冲之地而相逼, 
长淮隔其内;
而淮河又隔断了我们和北方内地的联系, 
少置兵则不足以自固,
配置的兵力少了不足以自守, 
多置兵则粮运难通。
而兵力多了则粮食物品等又难以运到。再说, 
大军既还,
大部队回去之后, 
士心孤怯;
留下来守城的兵士们一定会感到孤单、胆怯。而且, 
夏水盛涨,
夏天河水盛涨, 
救援甚难。
救援起来是非常难的。这样,齐朝一定会派兵攻打的,我方久守该城, 
以新击旧,
齐朝发兵攻取,这就是以新击旧;我方以孤军守孤城,劳于防御, 
以劳御逸,
齐朝派兵轮番来攻,士气强盛,这就是以劳御逸。 
若果如此,
如果情况真的如此的话,那么最后的结果一定会是城被攻破, 
必为敌擒,
守兵被擒捉, 
虽忠勇奋发,
就是将士们忠勇奋发,拼死而一战,也免不了城破身亡的结局, 
终何益哉!
这是无益于国事的。 
且安土恋本,
况且, 
人之常情。
安土恋本乃是人之常情。过去, 
昔彭城之役,
彭城之战我方获胜, 
既克大镇,
夺得了这座重镇之城, 
城戍已定,
并且也得以稳固地戌守住了, 
而不服思叛者犹逾数万。
可是后来淮北那些不乐意归附我朝而思念归属江南的民众还竞有数万人之多。 
角城蕞尔,
角城不过弹丸之地, 
处在淮北,
况且还处于淮北, 
去淮阳十八里。
离淮阳不过十八里远近。 
五固之役,
可是五固之战, 
攻围历时,
我们围攻了那么长时间, 
卒不能克。
最终仍不能攻克。 
以今准昔,
今昔对比一下,现在要在淮南筑城戍守, 
事兼数倍。
其难度要超出过去好几倍? 
天时尚热,
现在天气才开始转暖, 
雨水方降,
雨季正要到来, 
愿陛下踵世祖之成规,
盼望陛下象过去世祖皇帝做的那样, 
旋辕返旆,
调转车辕,班师回朝, 
经营洛邑,
先经营好都城洛阳, 
蓄力观衅,
蓄积力量,静观机会, 
布德行化,
广布仁德,施行教化, 
中国既和,
国内安定平和了, 
远人自服矣。”
国外的人自然会信服而归附的。” 
尚书令陆睿上表,
尚书令陆睿也上表孝文帝,指出: 
以为“长江浩荡,
“长江奔腾浩荡,天险要堑, 
彼之巨防。
是齐朝的防守要地。同时, 
又南土昏雾,
江南之地淫雨多雾, 
暑气郁蒸,
暑气郁盛,蒸热如笼, 
师人经夏,
我们的军队在此过夏, 
必多疾病。
一定会发生疾病。 
而迁鼎草创,
而且,我们又刚刚迁都不久,尚处于草创阶段, 
庶事甫尔,
营建之事刚刚开始, 
台省无论政之馆,
朝廷中枢机构还没有议事之处, 
府寺靡听治之所,
下面的部门也没有办公场所, 
百僚居止,
文武百官虽说已经住下来了, 
事等行路,
但实际情况与行路露宿没有什么区别, 
沈雨炎阳,
雨淋日晒,时间久了, 
自成疠疫。
难免发生瘟疫。再者,既要出兵打仗,又要招募民夫营造洛阳新都, 
且兵徭并举,
如此兵徭并举, 
圣王所难。
就是圣王也难以两者兼顾。 
今介胄之士,
如今, 
外攻寇仇,
军队在外面攻敌作战, 
羸弱之夫,内勤土木,
羸弱的民夫们在洛阳劳辛于土木之建, 
运给之费,
在外军队的后勤给养, 
日损千金。
每日耗损千金以上。如此, 
驱罢弊之兵,
驱使疲惫之兵, 
讨坚城之虏,
攻打据守着坚城的敌人, 
将何以取胜乎!
将以什么来取胜呢? 
陛下去冬之举,
陛下去年冬天的那次行动, 
正欲曜武江、汉耳;
正是想要炫耀武力于江、汉之地, 
今自春几夏,
今年从春到崐夏这段时间, 
理宜释甲。
就理应罢兵休整一下。所以, 
愿早还洛邑,
希望能早日撤兵返回洛阳,先把基础打好, 
使根本深固,
做到本强根固, 
圣怀无内顾之忧,
使圣上心中没有内顾之忧, 
兆民休斤板之役,
亦等待百姓完成了筑建洛阳城的劳役, 
然后命将出师,
然后再遣兵调将,出师征伐,所到之处, 
何忧不服。”
何愁不能征服呢?” 
魏主纳其言。
孝文帝采纳了他们两人的建议。 
 
崔慧景以魏人城邵阳,
南齐的崔慧景见北魏修筑邵阳城, 
患之。
心中非常忧虑。 
张欣泰曰:
张欣泰告诉他说: 
“彼有去志,
“北魏实际上有撤退的想法, 
所以筑城者,
之所以还修筑邵阳城, 
外自夸大,
只不过是在外表上夸大其强罢了, 
惧我蹑其后耳。
目的是害怕我们随后追击他们。 
今若说之以两愿罢兵,
现在如果派人去游说,提出两厢情愿罢兵休战的建议, 
彼无不听矣。”
他们不会不听从的。” 
慧景从之,
崔慧景听从了这一主意, 
使欣泰诣城下语魏人,
派遣张欣泰到邵阳城下与北魏交涉谈判,建议双方休兵,取得了一致协议, 
魏主乃还。
于是孝文帝撤兵返回本国。 
 
济淮;
北魏撤退途中渡淮河之时, 
余五将未济,
还有五个将领没有渡过河, 
齐人据渚邀断津路。
南齐军队突然占据了河中之洲,断绝了水路,使得余下的北魏兵将无法渡河。 
魏主募能破中渚兵者以为直将军,
北魏孝文帝发令谁能击败河洲上的南齐兵,就封谁为直将军, 
军主代人奚康生应募,
担任军主的代京人奚康生应募而出, 
缚筏积柴,
他缚扎一些木筏子,上面堆满柴草, 
因风纵火,
顺风纵火, 
烧齐船舰,
一起烧向南齐的船舰, 
依烟直进,
后面紧跟而进的兵士们借烟火掩护, 
飞刀乱斫,
挥刀乱砍,拼命杀向敌人, 
中渚兵遂溃。
河洲上的南齐兵抵抗不住,遂纷纷溃逃。 
魏主假康生直将军。
孝文帝给奚康生直将军的名号。 
 
魏主使前将军杨播将步卒三千、骑五百为殿。
北魏孝文帝命令前将军杨播率领步兵三千、骑兵五百殿后。 
时春水方长,
当时,正是春水方涨之际, 
齐兵大至,
南齐军队大批赶来, 
战舰塞川。
战船密布,挤塞河中。 
播结陈于南岸以御之,
杨播在淮河南岸布下阵势抵抗南齐军队, 
诸军尽济。
终于使没有渡河的北魏军队全部渡了过去。 
齐兵四集围播,
南齐军队从四面把杨播团团围住, 
播为圆陈以御之,
杨播布出圆阵与之展开搏斗, 
身自搏战,
他自己亲自搏战, 
所杀甚众。
所杀敌兵众多难计。 
相拒再宿,
一直抵抗到第三天, 
军中食尽,
军中的食物已经吃光, 
围兵愈急。
而南齐围兵攻打得更厉害了。 
魏主在北岸望之,
孝文帝站在淮河北岸观望, 
以水盛不能救,
但是由于河水太急而不能派兵去相救。过一会儿, 
既而水稍减,
水势稍稍减弱, 
播引精骑三百历齐舰大呼曰:
杨播带领精骑三百登上南齐停在河中的战船,对南齐围兵大声呼喊道: 
“我今欲渡,
“我现在要渡河, 
能战者来!”
有敢斗能战者请上来。” 
遂拥众而济。
于是率领众兵渡过淮河。 
播,椿之兄也。
杨播是杨椿的哥哥。 
 
魏军既退,
北魏军队撤退之后, 
邵阳洲上余兵万人,
在邵阳洲上还余留有一万兵马, 
求输马五百匹,
他们向南齐崔慧景请求给五百匹马, 
假道以归。
并且要求借道返归。 
崔慧景欲断路攻之,
崔慧景想断其归路而攻打这些北魏余兵, 
张欣泰曰:
但是张欣泰不同意,他说: 
“归师勿遏,
“不要阻挡往回撤的军队, 
古人畏之,
这一点古人也非常忌讳, 
兵在死地,
因为那些将士们置身于死地,如果去追击,他们一定要以死相拼的, 
不可轻也。
所以不可以轻视。现在, 
今胜之不足为武,
我们去追击他们,即使取胜了也不足以说明我们善战; 
不胜徒丧前功;
万一不能获胜,则白白地丧失了前面的功劳。所以, 
不如许之。”
不如答应他们,让他们撤回去。” 
慧景从之。
崔慧景听从了张欣泰的建议。 
萧坦之还,
萧坦之回朝以后, 
言于上曰:
告诉明帝说: 
“邵阳洲有死贼万人,
“邵阳洲有被困的敌兵一万人, 
慧景、欣泰纵而不取。”
但是崔慧景和张欣泰二人听任他们逃走而不去追击。”因此, 
由是皆不加赏。
崔、张二人都没有得到朝廷的赏赐。 
甲申,
甲申(十五日),由于北魏军队已经撤退, 
解严。
所以南齐解除戒严。 
 

汉化改革与制度争议

初,
原先, 
上闻魏主欲饮马于江,
明帝听说北魏孝文帝要一直攻打到长江边上,饮马于长江, 
惧,
非常害怕, 
敕广陵太守行南兖州事萧颖胄移居民入城,
特命令主管南兖州事务的广陵太守萧颖胄把居民都移入城内, 
民惊恐,
居民们因此惊恐万分, 
欲席卷南渡。
纷纷打算收拾家产渡江南逃。 
颖胄以魏寇尚远,
萧颖胄认为北魏军队离得还很远, 
不即施行,
就没有立即执行齐明帝的旨令, 
魏兵竟不至。
后来北魏军队没有到达那里。 
颖胄,太祖之从子也。
萧颖胄是高帝的侄子。 
 
上遣尚书左仆射沈文季助丰城公遥昌守寿阳。
明帝派遣尚书左仆射沈文季去帮助丰城公萧遥昌防守寿阳城。 
文季入城,
沈文季到达寿阳城之后, 
止游兵不听出,
禁止游兵随便出城, 
洞开城门,
洞开城门, 
严加守备。
严加守备, 
魏兵寻退。
北魏军队很快就撤退了。 
 
魏之入寇也,
北魏入侵南齐时, 
卢昶等犹在建康,
派去祝贺海陵王即位的使节卢昶等人还在南齐的建康, 
齐人恨之,
南齐人非常仇恨他们, 
饲以蒸豆。
因此就象喂牛马一样地把豆子蒸熟让他们吃。 
昶怖惧,
卢昶十分恐惧,就吃了, 
食之,
由于害怕和受辱, 
泪汗交横。
所以汗泪交流。但是, 
谒者张思宁辞气不屈,
谒者张思宁却义正辞严地加以拒绝,宁死而不受屈辱, 
死于馆下。
最后死在所住的客馆之中。 
及还,
回到北魏之后, 
魏主让昶曰:
孝文帝责备卢昶说: 
“人谁不死,
“人谁没有一死? 
何至自同牛马,
为何如此贪生怕死到了把自己等同于牛马的地步? 
屈身辱国!
你屈身辱国, 
纵不远惭苏武,
即使不远愧于当年曾出使匈奴十九年而不屈节的苏武, 
独不近愧思宁乎!”
难道同眼前的张思宁比较一下还不感到自羞吗?”于是,革除了卢昶的官职, 
乃黜为民。
贬为平民。 
 
戊子,
戊子(十九日), 
魏太师京兆武公冯熙卒于平城。
北魏太师京兆武公冯熙在平城去世。 
 
乙未,
乙未(二十六日), 
魏主如下邳;
北魏孝文帝到达下邳; 
夏,
夏季, 
四月,庚子,
四月庚子(初二), 
如彭城;
到达彭城; 
辛丑,
辛丑(初三), 
为冯熙举哀。
为冯熙举行哀悼仪式。 
太傅、录尚书事平阳公丕不乐南迁,
由于太傅、录尚书事平阳公拓跋丕不乐意南迁洛阳, 
与陆睿表请魏主还临熙葬。
所以与陆睿一起上表请求孝文帝返回平城参加冯熙的葬礼。 
帝曰:
孝文帝不同意,对他们说: 
“开辟以来,
“自从开天辟地以来, 
安有天子远奔舅丧者乎!
那里有天子老远地赶去给舅舅送葬的事呢? 
今经始洛邑,
如今刚刚开始营建洛阳, 
岂宜妄相诱引,
你们岂可以妄自以此事诱引朕, 
陷君不义!
陷朕于不义呢? 
令、仆以下,
凡是平城留守令、仆以下的官员, 
可付法官贬之。”
统统交付御史贬斥。”孝文帝没有采纳拓跋丕和陆睿的建议, 
仍诏迎熙及博陵长公主之柩,
仍然发出诏令,迎接冯熙以及博陵长公主的灵柩南下, 
南葬洛阳,
安葬于洛阳, 
礼如晋安平献王故事。
葬礼依照晋代安葬安平献王司马孚的礼仪而进行。 
 
魏主之在钟离,
北魏孝文帝在钟离之时, 
仇池镇都大将、梁州刺史拓跋英请以州兵会刘藻击汉中,
仇池镇都大将、梁州刺史拓跋英请求率领州兵会同刘藻一起去袭击汉中, 
魏主许之。
孝文帝准许了他的请求。 
梁州刺史萧懿遣部将尹绍祖、梁季群等将兵二万,
南齐梁州刺史萧懿派遣部下将领尹绍祖、梁季群等率领两万兵马, 
据险,
占据险要之处, 
立五栅以拒之。
构筑了五座营栅,来抵抗北魏军队的进犯。 
英曰:
拓跋英对部下说: 
“彼帅贱,
“他们的主帅出身低贱, 
莫相统壹。
不能统一协调作战, 
我选精卒并攻一营,
我如果挑选精兵集中力量攻打他们的一个营垒, 
彼必不相救;
其他的一定不会来援救。 
若克一营,
如果攻克一个营垒, 
四营皆走矣。”
其余四个就都会不战而逃。”于是, 
乃引兵急攻一营,
率领强悍之兵对一个营垒发起了急攻, 
拔之,
一举而攻克, 
四营俱溃,
其他四营见状,纷纷溃逃, 
生擒梁季群,
结果北魏军队生擒了梁季群, 
斩三行余级,
斩敌三千余名, 
俘七百余人,
俘虏七百余人, 
乘胜长驱,
乘胜追击,长驱直入, 
进逼南郑。
逼近南郑。 
懿又遣其将姜修击英,
萧懿又派遣部将姜修去抗击拓跋英, 
英掩击,
拓跋英以伏兵攻其不意, 
尽获之。
结果把姜修及其部属全部擒获。 
将还,
拓跋英率部返回之时, 
懿别军继至;
萧懿手下的其他军队相继赶到, 
将士皆已疲,
由于拓跋英部下的将士已经十分疲惫, 
不意其至,
根本没有料到萧懿的人马会追逼上来, 
大惧,
所以非常惧怕, 
欲走。
就准备逃跑。但是, 
英故缓辔徐行,
拓跋英却不为所惧, 
神色自若,
他神色不慌,镇定自若,故意骑马缓行, 
登高望敌,
登上高处了望敌情, 
东西指麾,
东指指,西划划, 
状若处分,
做出一副指挥部署的样子, 
然后整列而前,
然后整理好部队,列队前行。 
懿军疑有伏兵,
萧懿的军队见此情形,怀疑拓跋英设有伏兵,犹豫不进, 
迁延引退,
并且掉头回撤, 
英追击,
拓跋英见敌方中计,马上下令追击, 
破之,
破敌获胜, 
遂围南郑。
于是围困了南崐郑。 
禁将士毋得侵暴,
拓跋英禁令部下将士不得侵犯、掠夺当地百姓, 
远近悦附,
所以周围的老百姓纷纷投附, 
争供租运。
争着纳供粮草。 
懿婴城自守,
萧懿据城固守。这时, 
军主范絜先将三千余人在外,
萧懿属下的军主范絜先正率领三千多兵马在外面, 
还救南郑,
赶回来援救南郑, 
英掩击,
被拓跋英以伏兵截击, 
尽获之。
全部被擒俘。 
围城数十日,
南郑城被围困数十日, 
城中恟惧。
城中一片慌恐。 
录事参军新野庚域封题空仓数十,
录事参军新野人庚域把已经空了的数十个粮仓贴上封条, 
指示将士曰:
并且指给将士们看,对他们说: 
“此中粟皆满,
“这些仓中都装满了粮食, 
足支二年,
足够支用两年, 
但努力固守!”
只管努力固守。”这样, 
众心乃安。
军心才得到安定。这时, 
会魏主召兵还,
北魏孝文帝却命令拓跋英撤兵返回, 
英使老弱先行,
拓跋英安排军中老弱病伤先头而行, 
自将精兵为后拒,
自己率领精壮兵力殿后,以便抵挡南齐追兵, 
遣使与懿告别。
并且派使者去向萧懿告别。 
懿以为诈,
萧懿以为拓跋英在使诡诈之计, 
英去一日,
所以拓跋英撤走一天了, 
犹不开门;
他还不敢打开城门。 
二日,
到了第二天, 
乃遣将追之。
萧懿才派遣部将去追击, 
英与士卒下马交战,
拓跋英与将士们一起下马交战, 
懿兵不敢逼,
吓得萧懿的追兵不敢逼近, 
行四日四夜,
就这样尾随了拓跋英四天四夜, 
懿兵乃返。
才不得不返撤。 
英入斜谷,
拓跋英率领部队进入斜谷, 
会天大雨,
恰遇天降大雨, 
士卒截竹贮米,
将士们斩截竹子,把米装在竹筒之中, 
执炬火于马上炊之。
骑在马上手拿着火把烧烤竹筒,做成米饭。 
先是,
这以前, 
懿遣人诱说仇池诸氐,
萧懿派人去诱说仇池的各支氐族部落, 
使起兵断英运道及归路。
让他们起兵截断拓跋英运送粮草的道路和后撤时所经之道。由于归路被氐人所堵, 
英勒兵奋击,
拓跋英统率部下奋力反击, 
且战且前,
边战边进, 
矢中英颊,
氐人发箭射中了拓跋英的面颊,但是他带伤指挥, 
卒全军还仇池,
终于率领全军回到仇池, 
讨叛氐,平之。
并且讨伐平定了反叛的氐族部落。 
英,桢之子;懿,
拓跋英是拓跋祯的儿子, 
衍之兄也。
萧懿是萧衍的哥哥。 
 
英之攻南郑也,
拓跋英攻打南郑之时, 
魏主诏雍、泾、岐三州发兵六千人戍南郑,
北魏孝文帝诏令雍、泾、岐三州发兵六千人准备去戍守南郑, 
俟克城则遣之。
等待拓跋英攻下南郑就派他们出发前去。但是, 
侍中兼左仆射李冲表谏曰:
侍中兼左仆射李冲上表孝文帝,劝谏说: 
“秦川险厄,
“秦川一带地理形势险恶, 
地接羌、夷。
并且和羌、夷部族接境。 
自西师出后,
自从拓跋英所率西征之军出发之后, 
饷援连续,
连接不断地给其部运送军饷,十分不易, 
加氐、胡叛逆,
再加上氐、胡部落反叛, 
所在奔命,
所以左右受敌,疲于奔命,形势非常严峻, 
运粮擐甲,
而后方为他们运送粮草的武装士兵, 
迄兹未已。
至今还忙个不停。 
今复豫差戍卒,
如今,又准备差派戍守南郑的兵卒, 
悬拟山外,
预先设想秦岭山那边的情况, 
虽加优复,
虽然到时对他们加以优厚待遇, 
恐犹惊骇。
但恐怕他们还是要担惊受怕的。 
脱终攻不克,
万一最终不能攻克南郑, 
徒动民情,
那么就会使当地民情产生动摇, 
连胡结夷,
使他们与胡、夷部族连结起来,串通一气, 
事或难测。
这样的话事情就难以预测了。所以, 
辄依旨密下刺史,
即使依照圣旨秘密命令这三州的刺史, 
待军克郑城,
等待我军攻克南郑城之后, 
然后差遣。
再派遣戍守人员出发, 
如臣愚见,
但是依我之愚见, 
犹谓未足。
这样也不见得妥当。 
何者?
何以见得呢? 
西道险厄,
因为西边的道路险恶万分, 
单径千里,
只能单车行走的路就有千里之遥, 
今欲深戍绝界之外,
如今想要深入敌境,周围没有援助力量, 
孤据群贼之中,
陷于群敌包围之中,而孤据独守一座南郑城, 
敌攻不可猝援,
敌人发起进攻我们不可以马上增援, 
食尽不可运粮。
粮食吃尽了不可以立即补给。 
古人有言‘虽鞭之长,
古人说:‘鞭子虽然长, 
不及马腹。
但抽不到马肚子上去。 
’南郑于国,
’南郑对于我们而言, 
实为马腹也。
恰恰就是马肚子呀。 
且魏境所掩,
况且,我们魏国所占的疆域, 
九州过八;
天下九州已超过了八个; 
民人所臣,
已经臣服于我们的民众, 
十分而九;
达到了十分之九, 
所未民者,
还没有归顺于我朝的百姓, 
唯漠北之与江外耳。
仅仅剩下大漠之北的柔然国和长江以南的齐国了, 
羁之在近,
而且很快就可以征服的, 
岂汲汲于今日也!
所以又何必性急地现在就要占取南郑呢? 
宜待疆宇既广,
应该等待我们的疆域拓展得更广, 
粮食既足,
粮食准备得更加充足了, 
然后置邦树将,
然后再遣兵派将, 
为吞并之举。
举而吞并之。 
今寿阳、钟离,密迩未拔;
如今,寿阳、钟离两地离得很近却还没有夺取过来, 
赭城、新野,跬步弗降。
赭城、新野两地也不过半步之近却也没有占取。 
东道既未可以近力守,
东边淮、汉一带离得近但还不能完全守得住, 
西藩宁可以远兵固!
西边南郑隔得那么远又怎么可能派兵固守得住呢? 
若果欲置者,
如果一定要置兵戌守南郑, 
臣恐终以资敌也。
我认为最终会被敌方所破,戍兵尽俘,这岂不成了资助敌人吗? 
又,
再者, 
建都土中,
我们迁都洛阳, 
地接寇壤,
而洛阳又与齐朝接壤靠近, 
方须大收死士,
正应该大量招募敢死勇士, 
平荡江会,
以平荡齐朝都会建康, 
若轻遣单寡,
如果现在轻率地派遣孤单的一支人马去戍守南郑, 
弃令陷没,
致使城陷之后全部覆没, 
恐后举之日,
恐怕以后再派人去戍守之时, 
众以留守致惧,
众人要心存畏惧,担心留守不住, 
求其死效,
而朝廷要求他们以死相效, 
未易可获。
恐怕不能轻易办到了。 
推此而论,
根据上述种种情况, 
不戍为上。”
我认为不派兵戍守南郑为上策。” 
魏主从之。
孝文帝采纳了李冲的建议。 
 
癸丑,
癸丑(十五日), 
魏主如小沛;
北魏孝文帝到达小沛; 
己未,
已未(二十一日), 
如瑕丘;
到达瑕丘; 
庚申,
庚申(二十二日), 
如鲁城,
到达鲁城, 
亲祠孔子;
并且亲自去孔子庙祭祀; 
辛酉,
辛酉(二十三日), 
拜孔氏崐四人、颜氏二人官,
封孔子后代四人、颜渊后代两人官职, 
仍选诸孔宗子一人封崇圣侯,
并且选择孔子的嫡系后代长子一人封为崇圣侯, 
奉孔子祀,
奉掌祭祀孔子之务, 
命兖州修孔子墓,
又命令兖州修缮孔子的墓, 
更建碑铭。
重建碑铭。 
戊辰,
戊辰(三十日), 
魏主如碻磝,
北魏孝文帝到达碻磝, 
命谒者仆射成淹具舟楫,
命令谒者仆射成淹准备舟船, 
欲自泗入河,
想乘船从泗水进入黄河, 
溯流还洛,
溯流而上,返回洛阳。 
淹谏,
成淹劝谏孝文帝不要从水路返洛阳, 
以为:
说: 
“河流悍猛,
“黄河水流湍急,容易出险, 
非万乘所宜乘。”
万乘之君不宜乘船通行。” 
帝曰:
孝文帝坚持己见,说: 
“我以平城无漕运之路,
“我以为平城没有大河,漕运之路不通, 
故京邑民贫。
所以京城的百姓贫穷。 
今迁都洛阳,
如今迁都洛阳, 
欲通四方之运,
准备开通四方水路运输, 
而民犹惮河流之险;
但是百姓们犹害怕黄河水流之险。所以, 
故朕有此行,
朕才准备有溯黄河而上返回洛阳之行, 
所以开百姓之心也。”
以此打消百姓心中的种种顾虑。” 
 
魏城阳王鸾等攻赭阳。
北魏城阳王拓跋鸾等人进攻赭阳, 
诸将不相统壹,
各位将领之间不能统一行动, 
围守百余日,
已经围攻了一百多日,但是还不能攻下, 
诸将欲按甲不战以疲之。
诸将领就准备不再攻城,而采取久围长困的办法使城内无法坚持下去而屈服。 
李佐独昼夜攻击,
只有李佐独自率部昼夜攻城, 
士卒死者甚众,
将士死伤非常多。 
帝遣太子右卫率垣历生救之。
明帝派遣太子右卫率垣历生前去援救, 
诸将以众寡不敌,
北魏将领以为势寡不能胜敌, 
欲退,
想要撤退, 
佐独帅骑二千逆战而败。
李佐独自率领二千骑兵迎战垣历生,大败。 
卢渊等引去,
卢渊等人逃遁, 
历生追击,
垣历生乘胜追击, 
大破之。
大获全胜。 
历生,荣祖之从弟也。
垣历生是垣荣祖的堂弟。 
南阳太守房伯玉等又败薛真度于沙。
南阳太守房伯玉等人又在沙2916打败了薛真度。 
 
鸾等见魏主于瑕丘。
拓跋鸾等人在瑕丘晋见孝文帝, 
魏主责之曰:
孝文帝指责他们说: 
“卿等沮辱威灵,
“你们畏敌败逃,辱我军威, 
罪当大辟;
罪该处死。但是, 
朕以新迁洛邑,
朕因新迁都洛阳之故, 
特从宽典。”
特宽恕你们不死。” 
五月,已巳,
五月己巳(初一), 
降封鸾为定襄县王,
孝文帝降封拓跋鸾为定襄县王, 
削户五百;
削夺禄户五百户, 
卢渊、李佐、韦珍皆削官爵为民,
卢渊、李佐、韦珍等人皆被削去官职,贬黜为民, 
佐仍徙瀛州。
并且迁徙李佐到瀛州。 
以薛真度与其从兄安都有开徐方之功,
又因薛真度与他的堂兄薛安都有献彭城而投降北魏之功, 
听存其爵及荆州刺史,
保留他的爵位和荆州刺史之职, 
余皆削夺,
其余官职皆罢免, 
曰:
孝文帝就此而特作说明: 
“进足明功,
“如此处理,进则足以表明他的功劳, 
退足彰罪矣。”
退则足以彰示他的过罪。” 
 
魏广川刚王谐卒。谐,
北魏广川刚王拓跋谐去世。 
略之子也。
拓跋谐是拓跋略的儿子。 
魏主曰:
孝文帝说: 
“古者,
“古时候, 
大臣之丧有三临之礼;
大臣去世,君主有亲临三次之礼, 
魏、晋以来,
魏、晋以来, 
王公之丧,
王公去世, 
哭于东堂。
国君哭于东堂。 
自今诸王之丧,
从今以后,凡诸王去世,凡按礼朕应服丧一年的亲属, 
期亲三临;
朕均要三次亲临; 
大功再临;
应服九个月丧的亲临两次; 
小功、缌麻一临;
应服五个月或三个月丧的亲临一次, 
罢东堂之哭。
停止哭于东堂的礼节。 
广川王于朕,
广川王去世, 
大功也。”
朕应服期限为九个月丧的大功之礼。” 
将大敛,
在将要为广川王举行大敛之礼时, 
素服、深衣往哭之。
孝文帝着素服、深衣前去哭吊。 
 
甲戌,
甲戌(初六), 
魏主如滑台;
北魏孝文帝到达滑台; 
丙子,
丙子(初八), 
舍于石济。
下榻于石济。 
庚申,
庚申(疑误), 
太子出迎于平桃城。
太子出迎孝文帝于平桃城。 
 
赵郡王斡在洛阳,
北魏赵郡王拓跋干在洛阳贪婪淫乱, 
贪淫不法,
不守法令, 
御史中尉李彪私戒之,
御史中尉李彪私下劝诫他, 
且曰:
并且对他说: 
“殿下不悛,
“殿下不思悔改, 
不敢不以闻。”
所以我不敢不向上报告。” 
斡悠然不以为意。
可是拓跋干一副悠然自得的样子,根本不把此放在心上。 
彪表弹之。
李彪上表弹劾拓跋干, 
魏主诏斡与北海王详俱从太子诣行在。
孝文帝诏令拓跋干和北海王拓跋详随同太子一起来他的行宫。 
既至,
他们到了之后, 
见详而不见斡,
孝文帝只召见了拓跋详而没有召见拓跋干, 
阴使左右察其意色,
并且暗中派遣身边的人去察看拓跋干反映如何, 
知无忧悔,
得知他既无担忧之心,又无悔改之意,于是把他叫来, 
乃亲数其罪,
亲自数落了一番他的罪行, 
杖之一百,
打了他一百杖, 
免官还第。
罢免了他的官职,令崐他回家去了。 
 
癸未,
癸未(十五日), 
魏主还洛阳,
北魏孝文帝驾还洛阳, 
告于太庙。
在太庙中向祖先报告。 
甲申,
甲申(十六日), 
减冗官之禄以助军国之用。
孝文帝诏令减去散官的俸禄,以便资助军队开支。 
乙酉,
乙酉(十七日), 
行饮至之礼。
孝文帝在太庙举行饮酒仪式, 
班赏有差。
对南伐有功之人论功而行赏。 
 
甲午,
甲午(二十六日), 
魏太子冠于庙。
北魏皇太子在太庙举行了加冠之礼。 
魏主欲变北俗,
孝文帝想要改变北方风俗, 
引见群臣,
为此而特意召见文武群臣, 
谓曰:
问他们: 
“卿等欲朕远追商、周,
“各位爱臣希望朕远追商、周呢? 
为欲不及汉、晋邪?”
还是想让朕连汉、晋都比不上呢?” 
咸阳王禧对曰:
咸阳王拓跋禧回答说: 
“群臣愿陛下度越前王耳。”
“群臣们都盼愿陛下能超过前王。” 
帝曰:
孝文帝接着又问道: 
“然则当变风易俗,
“那么应当改变风俗习惯呢? 
当因循守故邪?”
还是因循守旧呢?” 
对曰:
拔跋禧再回答: 
“愿圣政日新。”
“愿意移风易俗,圣政日新。” 
帝曰:
又问: 
“为止于一身,
“只是愿意自身实行呢? 
为欲传之子孙邪?”
还是希望传之于子孙后代呢?” 
对曰:
回答说: 
“愿传之百世。”
“愿意传之于百世万年。”于是, 
帝曰:
孝文帝说道: 
“然则必当改作,
“那么,朕一定下令开始进行, 
卿等不得违也。”
你们一定不得有违。” 
对曰:
拓跋禧回答: 
“上令下从,
“上令而下从, 
其谁敢违!”
有谁敢违抗呢?” 
帝曰:
孝文帝又说: 
“夫‘名不正,
“‘名不正, 
言不顺,
言不顺, 
则礼乐不可兴。
则礼乐不能兴。 
’今欲断诸北语,
’现今朕想要禁止使用鲜卑语, 
一从正音。
全部改用汉语。 
其年三十已上,
年龄在三十岁以上的人, 
习性已久,
由于习性已久, 
容不可猝革。
可以宽容他们不能一下子就改换过来。但是, 
三十已下,
年龄在三十岁以下的人, 
见在朝廷之人,
凡在朝廷中任职者, 
语音不听仍旧;
不能允许他们仍然还讲过去的语言, 
若有故为,
如果有谁故意不改, 
当加降黜。
就一定要降免其官职。所以,各位应当严加自戒。 
各宜深戒!
对此, 
王公卿士以为然不?”
各位王公卿士同意不同意呢?” 
对曰:
拓跋禧回答: 
“实如圣旨。”
“无不遵从圣旨。” 
帝曰:
孝文帝接着讲道: 
“朕尝与李冲论此,
“朕曾经与李冲谈过这件事, 
冲曰:
李冲说: 
‘四方之语,
‘四方之人,言语不同, 
竟知谁是;
故不知应该以谁的为是; 
帝者言之,
做皇帝的人说的, 
即为正矣。
就是标准。 
’冲之此言,
’李冲此话, 
其罪当死!”
其罪行应当处死。” 
因顾冲曰:
因此看着李冲又说道: 
“卿负社稷,
“你有负于社稷, 
当令御史牵下!”
应当命令御史把你牵下去。” 
冲免冠顿首谢。
李冲摘下帽子磕头谢罪。 
又责留守之官曰:
孝文帝又指责出巡时留守洛阳的官员们: 
“昨望见妇女犹服夹领小袖,
“昨天,朕望见妇女们还穿着夹领小袖衣服, 
卿等何为不遵前诏!”
你们为什么不遵行朕前头的诏令呢?” 
皆谢罪。
这些官员们都磕头谢罪不已。 
帝曰:
孝文帝继续讲道: 
“朕言非是,
“如果朕讲的不对, 
卿等当庭争。
你们可以当庭争辩, 
如何入则顺旨,
为什么上朝则顺从朕旨, 
退则不从乎!”
退朝后就不听从呢?” 
六月,已亥,
六月己亥(初二), 
下诏:
孝文帝下令: 
“不得为北俗之语于朝廷,
“在朝廷中不得讲鲜卑语, 
违者免所居官。”
违背者免去所任官职。” 
 
癸卯,
癸卯(初六), 
魏主使太子如平城赴太师熙之丧。
北魏孝文帝派遣太子到平城参加太师冯熙的丧礼。 
 
癸丑,
癸丑(十六日), 
魏诏求遗书,
北魏孝文帝发布诏令,搜求民间藏书, 
秘阁所无,有益时用者,
凡是朝廷秘阁中所无而又有益于时用的书, 
加以优赏。
献者加以赏赐。 
 
魏有司奏:
北魏有关官吏上奏: 
“广川王妃葬于代都,
“广川王的妃子埋葬在平城,而广川王今已去世,不知道是广川王随他的妻子回葬于平城呢? 
未审以新尊从旧卑,以旧卑就新尊?”
还是他妻子随广川王移葬于洛阳呢?” 
魏主曰:
孝文帝说: 
“代人迁洛者,
“凡是代京人迁移来洛阳的, 
宜悉葬邙山。
死后应该全部埋葬在邙山。 
其先有夫死于代者,
如果丈夫先死在代京, 
听妻还葬;
那么妻子死后可以送回代京安葬; 
夫死于洛者,
如果丈夫死在洛阳, 
不得还代就妻。
不可以送回代京随他的妻子安葬。 
其余州之人,
其他州的人, 
自听从便。”
听从自便。” 
丙辰,
丙辰(十九日), 
诏:
孝文帝诏令: 
“迁洛之民死,
“迁移到洛阳的人死后, 
葬河南,
葬于河南, 
不得还北。”
不得送回北边安葬。” 
于是代人迁洛者悉为河南洛阳人。
于是,从代京迁居到洛阳的人全部成为河南洛阳人。 
 
戊午,
戊午(二十一日), 
魏改用长尺、大斗,
北魏改用长尺、大斗, 
其法依《汉志》为之。
其度量法度依照《汉书》中的记载制定。 
 
上之废郁林王也,
南齐明帝废除郁林王时, 
许萧谌以扬州;
曾许诺萧谌为扬州刺史, 
既而除领军将军、南徐州刺史。
但是事后却任命他为领军将军、南徐州刺史。 
谌恚曰:
萧谌心怀不满,怨恨说: 
“见炊饭,
“饭做熟了, 
推以与人。”
却推给别人吃了。” 
谌恃功,
萧谌恃功自傲, 
颇干预朝政,
颇有些干预朝政事务, 
所欲选用,
他想选用谁了, 
辄命尚书使为申论。
就命令尚书为其说话。 
上闻而忌之,
明帝知道之后非常有意见, 
以萧诞、萧诔方将兵拒魏,
因为萧诞、萧诔正率兵抵抗北魏, 
隐忍不发。
所以隐藏在心头而不表示出来。 
壬戌,
壬戌(二十五日), 
上游华林园,
明帝游赏华林园, 
与谌及尚书令王晏等数人宴,
与萧谌以及尚书令王晏等几个人一起宴饮, 
尽欢;
喝得非常尽兴。 
坐罢,
宴席结束之时, 
留谌晚出,
明帝留下萧谌,让他最后离开, 
至华林阁,
当他达到华林阁时, 
仗身执还省。
被皇帝身边的武装卫士拘捕,押至官署。 
上遣左右莫智明数谌曰:
明帝派手下人莫智明去数说了萧谌的罪行,讲道: 
“隆昌之际,
“隆昌之时, 
非卿无有今日。
如果没有你, 
今一门二州,
我不会有今天。 
兄弟三封,
现在你们兄弟三人都被封上爵位,有两人担任了州刺史, 
朝廷相报,
朝廷 报答你, 
止可极此。
已经是到了极点。可是,你还是不满足, 
卿恒怀怨望,
总是心怀怨恨, 
乃云炊饭已熟,
说什么饭作熟了, 
合甑与一人邪!
连锅送给别人去吃了。 
今赐卿死!”
现在朝廷特赐你死。”于是, 
遂杀之,
杀死了萧谌, 
并其弟诔;
他的弟弟萧诔也被杀。 
以黄门郎萧衍为司州别驾,
明帝又派遣黄门郎萧衍为司州别驾, 
往执诞,
去司州拘捕萧诞, 
杀之。
并杀害了他。 
谌好术数,
萧谌爱好术数, 
吴兴沈文猷常语之曰:
吴兴人沈文猷经常对他说: 
“君相不减高帝。”
“您的命相不亚于高帝。” 
谌死,
萧谌死后, 
文猷亦伏诛,
沈文猷也被诛死。 
谌死之日,
萧谌被杀害的那天, 
上又杀西阳王子明,南海王子罕,邵陵王子贞。
明帝又杀害了西阳王萧子明、南海王萧子罕、邵陵王萧子贞。 
 
乙丑,
乙丑(二十八日), 
以右卫将军萧坦之为领军将军。
南齐任命右卫将军萧坦之为领军将军。 
 
魏高闾上言:
北魏高闾上书孝文帝说: 
“邺城密皇后庙颓圮,
“邺城供奉密皇后神位的庙已经倒塌, 
请更葺治;
请求重新加以修缮。 
若谓已配飨太庙,
如果认为她已经享祭于太庙了,不必再单供神位, 
即宜罢毁。”
那么就应当把庙毁掉。” 
诏罢之。
孝文帝诏令毁掉其庙。 
 
魏拓跋英之寇汉中也,
北魏拓跋英侵犯汉中之时, 
沮水氐杨馥之为齐击武兴氐杨集始,
沮水的氐族部落杨馥之帮助南齐,为南齐攻打武兴的氐族首领杨集始, 
破之,
打败了他。 
秋,
秋季, 
七月,辛卯,
七月辛卯(二十四日), 
以馥之为北秦州刺史、仇池公。
南齐任命杨馥之为北秦州刺史,并封他为仇池公。 
 
八月,乙巳,
八月乙巳(初九), 
魏选武勇之士十五万人为羽林、虎贲以充宿卫。
北魏选拔勇猛的武士十五万人担任羽林、虎贲,以充实皇宫宿卫。 
 
魏金墉宫成,
北魏的金墉宫修建完毕, 
立国子、太学、四门小学于洛阳。
并且在洛阳设立国子、太学、四门小学。 
 
魏高祖游华林园,
北魏高祖孝文帝游赏华林园, 
观故景阳山,
观览过去曹魏明帝所筑的景阳山, 
黄门侍郎郭祚曰:
黄门侍郎郭祚说道: 
“山水者,仁智之所乐,
“山水是仁者、智者所喜爱的, 
宜复修之。”
应该重新加以修复。” 
帝曰:
孝文帝回答说: 
“魏明帝以奢失之于前,
“魏明帝以奢侈失之于前, 
朕岂可袭之于后乎!”
朕怎么可以步其后尘呢?” 
帝好读书,
孝文帝爱好读书, 
手不释卷,
经常手不释卷, 
在舆、据鞍,不忘讲道。
外出时在车中或者在马鞍之上仍不忘讲学论道。 
善属文,
他又擅长吟诗作文, 
多于马上口占,
常常骑在马上口头作诗, 
既成,
作完之后, 
不更一字;
不用更改一个字, 
自太和十年以后,
自从太和十年之后, 
诏策皆自为之。
各种诏令、策书都是自己撰写。 
好贤乐善,
他还爱好贤才、善士, 
情如饥渴,
求贤心切,如崐饥似渴。 
所与游接,
凡是与他交往接近的, 
常寄以布素之意,
他总是对他们寄以普通人的情意而不以帝王自居。 
如李冲、李彪、高闾、王肃、郭祚、宋弁、刘芳、崔光、邢峦之徒,
比如李冲、李彪、高闾、王肃、郭祚、宋弁、刘芳、崔光、邢峦等人, 
皆以文雅见亲,
都因资质文雅而得到他的亲近,并且担任了重要职位, 
贵显用事;
因此而显贵。 
制礼作乐,
李冲等人为朝廷制礼作乐, 
郁然可观,
成绩裴然,郁郁可观, 
有太平之风焉。
有太平淳古之风。 
 
治书侍御史薛聪,辩之曾孙也,
北魏治书侍御史薛聪是薛辩的曾孙, 
弹劾不避强御,
他弹劾人不畏避强横之人, 
帝或欲宽贷者,
孝文帝有时想要宽容被弹劾者, 
聪辄争之。
薛聪就总是和他争辩, 
帝每曰:
以致孝文帝经常说: 
“朕见薛聪,
“朕见了薛聪, 
不能不惮,
也不能不害怕, 
何况诸人也!”
何况其他人呢?”因此, 
自是贵戚敛手。
那些贵戚们不得不有所收敛。 
累迁直将军,
薛聪升至直将军, 
兼给事黄门侍郎、散骑常侍,
并兼给事黄门侍郎、散骑常侍, 
帝外以德器遇之,
孝文帝对外表明是重用他的德行才气, 
内以心膂为寄,
而在内心则把他视为心腹, 
亲卫禁兵,
皇宫中的卫士禁兵, 
悉聪管领,
全部交给他来统管, 
故终太和之世,
所以直到孝文帝去世, 
恒带直将军。
他一直担任直将军。每次上朝, 
群臣罢朝之后,
群臣百官退朝之后, 
聪恒陪侍帷幄,
薛聪总是留下来陪侍孝文帝,两人在帷幕后面议论政事, 
言兼昼夜,
有时能整整说上一昼夜, 
时政得失,
对于时事政治方面的得失利弊, 
动辄匡谏,
薛聪动辄加以匡正劝谏, 
事多听允;
所见大多被采纳。然而, 
而重厚沈密,
薛聪为人做事厚重而谨慎, 
外莫窥其际。
所以外界并不能窥见他的内心边际。 
帝欲进以名位,
孝文帝想要升进薛聪的名分地位, 
辄苦让不受。
可是他总是苦苦辞让,不愿领受。 
帝亦雅相体悉,
孝文帝也能对他的态度体贴理解, 
谓之曰:
对他说道:“您内禀仁义忠信之质, 
“卿天爵自高,
天爵自高, 
固非人爵所能荣也。”
固然不必再以公卿大夫这些所谓人爵而荣身了。” 
 
九月,
九月, 
庚午,
庚午(初四), 
魏六宫、文武悉迁于洛阳。
北魏皇帝的后妃、夫人、嫔御等以及内外文武百官全部迁于洛阳。 
 
丙戌,
丙戌(二十日), 
魏主如邺,
北魏孝文帝到达邺地。 
屡至相州刺史高闾之馆,
孝文帝多次来到相州刺史高闾的官舍, 
美其治效,
赞美他治理本州的成绩, 
赏赐甚厚。
并且给予特别丰厚的赏赐。 
闾数请本州,
高闾数次请求孝文帝让他回到本土幽州去做官, 
诏曰:
孝文帝因此而发布诏令: 
“闾以悬车之年,
“高闾以该告老退休的年龄, 
方求衣锦,
方才要求衣锦还乡, 
知进忘退,
他这样只知进而不知退, 
有尘谦德;
实在有损于谦德, 
可降号平北将军。
所以降其封号为平北将军。 
朝之老成,
他是朝廷中年龄和资历都相当老的大臣, 
宜遂情愿,
应当顺遂他的心愿, 
徙授幽州刺史,
所以调任他为幽州刺史。这样做可以既满足了他的请求, 
令存劝两修,
以示朝廷之恩, 
恩法并举。”
又起到劝善存法的作用。” 
以高阳王雍为相州刺史,
孝文帝又任命高阳王拓跋雍为相州刺史, 
戒之曰:
并且告戒他说: 
“作牧亦易亦难:
“作一州之长也容易,也难。 
‘其身正,
‘自己言行端正, 
不令而行’,
不用法令别人也会遵从’, 
所以易;
如此就容易; 
‘其身不正,
‘自己立身不正, 
虽令不从’,
即使以法令强迫别人也不会听从’, 
所以难。”
所以说难。” 
 
己丑,徙南平王宝攸为邵陵王,蜀郡王子文为西阳王,
己丑(二十三日), 
广汉王子峻为衡阳王,临海王昭秀为巴陵王,永嘉王昭粲为桂阳王。
南齐调迁南平王萧宝攸为邵陵王、蜀郡王萧子文为西阳王、广汉王萧子峻为衡阳王、临海王萧昭秀为巴陵王、永嘉王萧昭粲为桂阳王。 
 
乙未,
乙未(二十九日), 
魏主自邺还;
北魏孝文帝从邺返还洛阳, 
冬,
冬季, 
十月,
十月, 
丙辰,
丙辰(二十一日), 
至洛阳。
到达洛阳。 
 
壬戌,
壬戌(二十七日), 
魏诏:
北魏孝文帝诏令: 
“诸州精品属官,
“各州认真考察官员们的政绩, 
考其得失为三等以闻。”
根据得失,分为三等,上报朝廷。” 
又诏:
又诏令: 
“徐、兖、光、南青、荆、洛六州,
“徐、兖、光、南青、荆、洛六州, 
严纂戎备,
应当加强战备,随时待命,一旦令下, 
应须赴集。”
应立即赴召。” 
 
十一月,丁卯,
十一月丁卯(初二), 
诏罢世宗东田,
南齐明帝诏令罢除文惠太子修治的东田, 
毁兴光楼。
并拆毁兴光楼。 
 
已卯,
已卯(十四日), 
纳太子妃褚氏,
为太子纳妃子褚氏, 
大赦。
大赦天下。 
妃,澄之女也。
太子的妃子是褚澄的女儿。 
 
庚午,
庚午(初五), 
魏主如委粟山,
北魏孝文帝到达委粟山, 
定圜丘。
测定祭天的圜丘。 
己卯,
已卯(十四日), 
帝引诸儒议圜丘礼。
孝文帝召集群儒商议祭天之礼, 
秘书令李彪建言:
秘书令李彪建议说: 
“鲁人将有事于上帝;
“古代鲁国人如果有事要祈告上帝, 
必先有事于泮宫。
必定先在学宫中祈祷, 
请前一日告庙。”
所以请提前一日祭告于太庙。” 
从之。
孝文帝采纳了他的建议。 
甲申,
甲申(十九日), 
魏主祀圜丘;
孝文帝祭天于圜丘, 
大赦。
大赦天下。 
 
十二月,乙未朔,
十二月乙未朔(初一), 
魏主见群臣于光极堂,
北魏孝文帝在光极堂接见群臣, 
宣下品令,
宣布在官员中实行九品之制, 
为大选之始。
即将开始大选群臣。 
光禄勋于烈子登引例求迁官,
光禄勋于烈的儿子于登依照旧例请求升官, 
烈上表曰:
于烈上表孝文帝说: 
“方今圣明之朝,
“如今正值圣明之朝, 
理应廉让,
做臣子的理应清廉谦让, 
而臣子登引人求进;
但是我儿子于登却援引旧例而要求晋升, 
是臣素无教训,
这是我平素对他教训不严的结果, 
乞行黜落!”
所以乞求朝廷罢黜我的官职。” 
魏主曰:
孝文帝说: 
“此乃有识之言,
“这是有识之言, 
不谓烈能办此!”
没有料到于烈能做到这样。” 
乃引见登,
于是召见了于登, 
谓曰:
对他说: 
“朕将流化天下,
“朕将要广施教化于天下, 
以卿父有谦逊之美、直士之风,
因为你父亲有谦逊之美德、正直之品格, 
故进卿为太子翊军校尉。”
所以特晋升你为太子翊军校尉。” 
又加烈散骑常侍,
并且加任于烈为散骑常侍, 
封聊城县子。
封为聊城县子。 
 
魏主谓群臣曰:
北魏孝文帝对群臣们说: 
“国家从来有一事可叹:
“一个国家从来都有一件事情让人感到可叹, 
臣下莫肯公言得失是也。
就是臣子们不肯公开地谈论得失是非。 
夫人君患不能纳谏,
作为一国之君,患在不能采纳劝谏; 
人臣患不能尽忠。
作为臣子,患在不能尽忠竭力。 
自今朕举一人,
从今以后朕推举一人, 
如有不可,
如有不妥之处, 
卿等直言其失;
你们可以直言其失; 
若有才能而朕所不识,
如果有才能之士而朕不能发现, 
卿等亦当举之。
你们也应当加以举荐。 
如是,
这样, 
得人者有赏,
能举荐人才者有赏, 
不言者有罪,
知而不言者有罪, 
卿等当知之。”
你们应当明白这一点。” 
 
丁酉,
丁酉(初三), 
诏修晋帝诸陵,
明帝诏令修缮晋代诸位皇帝的陵墓, 
增置守卫。
并且增置了守护陵墓的卫士。 
 
甲子,
甲子(三十日), 
魏主引见群臣于光极堂,
北魏孝文帝在光极堂召见群臣百官, 
颁赐冠服。
给他们颁赐冠服,以易去胡服。 
 
先是魏人未尝用钱,
早先北魏人不使用钱币, 
魏主始命铸太和五铢。
从孝文帝开始才命令铸造太和五铢钱。 
是岁,
到本年, 
鼓铸粗备,
已经铸造得大体齐备, 
诏公私用之。
因此孝文帝诏令公私方面一律开始使用钱币。 
 
魏以光城蛮帅田益光为南司州刺史,
北魏任命光城的蛮人首领田益光为南司州刺史, 
所统守宰,
所属的郡守县令, 
听其铨置。
听任他自己设置、诠选。 
后更于新蔡立东豫州,
后来又在新蔡设立东豫州, 
以益光为刺史。
任命田益光为刺史。 
 
氐王杨炅卒。
氐族首领杨炅去世。 
 
三年(丙子、496)
三年(丙子,公元496年) 
 
春,
春季, 
正月,丁卯,
正月丁卯(初三), 
以杨炅子崇祖为沙州刺史,
南齐任命杨炅的儿子杨崇祖为沙州刺史, 
封阴平王。
封他为阴平王。 
 
魏主下诏,
北魏孝文帝发布诏令, 
以为:
认为: 
“北人谓土为拓,
“北方人称‘土’为‘拓’, 
后为跋。
称‘后’为‘跋’。 
魏之先出于黄帝,
魏朝的祖先是黄帝的后代, 
以土德王,
以土德而称帝, 
故为拓跋氏。
所以姓拓跋。 
夫土者,
土, 
黄中之色,
乃黄中之色, 
万物之元也;
万物之元, 
宜改姓元氏。
所以应该改姓为‘元’。 
诸功臣旧族自代来者,
诸位功臣旧族中凡从代京迁来的, 
姓或重复,
其姓氏有的重复, 
皆改之。”于是始改拔拔氏为长孙氏,达奚氏为奚氏,
要一律改变。” 
乙旃氏为叔孙氏,丘穆陵氏为穆氏,步六孤氏为陆氏,
于是, 
贺赖氏为贺氏,独孤氏为刘氏,贺楼氏为楼氏,
开始改拔拔氏为长孙氏、达奚氏为奚氏、乙旃氏为叔孙氏、丘穆陵氏为穆氏、步六孤氏为陆氏、贺赖氏为贺氏、独孤氏为刘氏、贺楼氏为楼氏、勿忸于氏为于氏、尉迟氏为尉氏, 
勿忸于氏为于氏,尉迟氏为尉氏;其余所改,
其余所改姓氏, 
不可胜纪。
不可胜数。 
 
魏主雅重门族,
北魏孝文帝一向看重名门望族, 
以范阳卢敏、清河崔宗伯、荥阳郑羲、太原王琼四姓,
由于范阳人卢敏、清河人崔宗伯、荧阳人郑义、太原人王琼四姓门族, 
衣冠所推,
在士大夫中最受推重, 
咸纳其女以充后宫。
所以特意选他们的女儿进入后宫。 
陇西李冲以才识见任,
陇西人李冲以才识受到任用, 
当朝贵重,
成为朝中显贵, 
所结姻2922,
他所结的姻亲, 
莫非清望;
都是具有清白名望而为时人所敬重的高门, 
帝亦以其女为夫人。
孝文帝也以他的女儿为夫人。 
诏黄门郎、司徒左长史宋弁定诸州士族,
孝文帝诏令黄门郎、司徒左长史宋弁审定各州的士族, 
多所升降。
地位多有升降。 
又诏以:
孝文帝又诏令: 
“代人先无姓族,
“代京人早先没有姓族, 
虽功贤之胤,
虽然是功勋、贤士的后代, 
无异寒贱;
也与那些寒贱出身者没有什么区别。所以, 
故宦达者位极公卿,
一些宦途通达者虽然位极公卿, 
其功、衰之亲仍居猥任。
但他们的亲族却依然担任着地位卑下的官职。 
其穆、陆、贺、刘、楼、于、嵇、尉八姓。
其中之穆、陆、贺、刘、楼、嵇、尉八姓, 
自太祖已降,
从太祖皇帝以来, 
勋著当世,
功勋卓越,著称于世, 
位尽王公,
位至王公, 
灼然可知者,
无人不知, 
且下司州、吏部,
通知司州和吏部, 
勿充猥官,
不要让他们充任卑微官职, 
一同四姓。
而应当同卢、崔、郑、王四姓一样对待。 
自此以外,
除这些大族之外, 
应班士流者,
其他还应该班列士族之列者, 
寻续别敕。
不久就继续由朝廷下令加以确认。 
其旧为部落大人,
那些过去为部落头人, 
而皇始已来三世官在给事已上及品登王公者为姓;
而从道武帝皇始年间以来三代官职在给事以上,以及爵位上至王公的确定其姓; 
若本非大人,
如果不是头人, 
而皇始已来三世官在尚书已上及品登王公者亦为姓。
而自皇始年间以来三代官职在尚书以上以及爵位上至王公的也确定其姓。 
其大人之后而官不显者为族;
属头人之后代,但是官职不显要的确定其族, 
若本非大人而官显者为族。
或者本非头人而官职显要的也确定其族。 
凡此姓族,
凡此姓与族, 
皆应审核,
都应该加以审核, 
勿容伪冒。
不允许其中有伪冒者。 
令司空穆亮、尚书陆琇等详定,
命令司空穆亮、尚书陆琇等人详加审定, 
务令平允。”
务必要做到公正合理。” 
琇,2923之子也。
陆琇是陆琇的儿子。 
 
魏旧制:
北魏过去的制度: 
王国舍人皆应娶科族及清修之门。
各藩王的妃嫔都应选娶八大姓及有清望的门第人家之女。 
咸阳王禧娶隶户为之,
咸阳王拓跋禧娶隶户人家之女为妃嫔, 
帝深责之;
孝文帝严厉地责备了他, 
因下诏为六弟聘室:
因此下诏令为六个弟弟重新聘娶妻室,说: 
“前者所纳,
“以前所纳娶的, 
可为妾媵。
可以改做为小妾。 
咸阳王禧,
咸阳王元禧, 
可聘故颍川太守陇西李辅女;
可以聘娶颍川太守陇西人李辅的女儿; 
河南王干,
河南王元干, 
可聘故中散大夫代郡穆明乐女;
可以聘娶已故中散大夫代郡人穆明乐的女儿; 
广陵王羽,
广陵王元羽, 
可聘骠骑谘议参军荥阳郑平城女;
可以聘娶骠骑谘议参军荥阳人郑平城的女儿; 
颍川王雍,
颍川王元雍, 
可聘故中书博士范阳卢神宝女;
可以聘娶中书博士范阳人卢神宝的女儿; 
始平王勰,
始平王元勰, 
可聘廷尉卿陇西李冲女;
可以聘娶廷尉卿陇西人李冲的女儿; 
北海王详,
北海王元详, 
可聘吏部郎中荥阳郑懿女。”懿,
可以聘娶吏部郎中荥阳人郑懿的女儿。” 
羲之子也。
郑懿是郑羲的儿子。 
 
时赵郡诸李,
当时,赵郡李姓诸门中, 
人物尤多,
人物尤其多, 
各盛家风,
都能发扬家风, 
故世之言高华者,
所以世人谈论门第高贵, 
以五姓为首。
均推卢、崔、郑、王、李五姓为首。 
 
众议以薛氏为河东茂族。
众人议论以薛氏为河东的望族, 
帝曰:
孝文帝则不同意,说: 
“薛氏,蜀也,
“薛氏是蜀人, 
岂可入郡姓!”
怎么可以成为一郡之大姓呢?” 
直薛宗起执戟在殿下,
当时直薛宗起正执戟站在殿下, 
出次对曰:
他站出来对孝文帝问道: 
“臣之先人,汉末仕蜀,
“我的祖先于汉代末期在蜀地做官, 
二世复归河东,
两代之后又回到河东, 
今六世相袭,
如今已经六代相沿袭, 
非蜀人也。
所以不应该算作蜀人。我斗胆问一句, 
伏以陛下黄帝之胤,
陛下是黄帝后代, 
受封北土,
而受封北方, 
岂可亦谓之胡邪!
难道也可以说是胡人吗? 
今不预郡姓,
现今不认我们为郡中大姓, 
何以生为!”
还有何脸面活下去呢?”于是, 
乃碎戟于地。
把手中之戟摔碎于地。 
帝徐曰:
孝文帝慢悠悠地说道: 
“然则朕甲、卿乙乎!”
“那么,朕为甲,你为乙吗?”于是, 
乃入郡姓,
同意列薛姓为郡之大姓, 
仍曰:
并同薛宗起戏言道: 
“卿非‘宗起’,
“你不是‘宗起’, 
乃‘起宗’也!”
而是‘起宗’呀!” 
 
帝与群臣论选调曰:
孝文帝与群臣们议论选拔调派官员之事,他问道: 
“近世高卑出身,
“近世以来,出身高卑贵贱, 
各有常分;
各有一定, 
此果如何?”
这样划分如何呢?” 
李冲对曰:
李冲反问道: 
“未审上古以来,
“不知道上古以来, 
张官列位,
分官列位, 
为膏粱子弟乎,
其目的是为了那些膏梁子弟们呢? 
为致治乎?”
还是为了治理国家呢?” 
帝曰:
孝文帝回答: 
“欲为治耳。”
“当然是为了治理天下。” 
冲曰:
李冲又顺势反问: 
“然则陛下何为专取门品,
“那么陛下为什么专门选取门第出身, 
不拔才能乎?”
而不注重才能方面的选拔呢?” 
帝曰:
孝文帝辩解说: 
“苟有过人之才,
“如果其人有过人的才能, 
不患不知。
不怕不为人所知。 
然君子之门,
然而,君子门第出身, 
借使无当世之用,
即使没有为当世所用之才能, 
要自德行纯笃,
但终归在德行方面要纯洁笃实一些, 
朕故用之。”
朕所以选用他们。” 
冲曰:
李冲再反问道: 
“傅说、吕望,岂可以门地得之!”
“难道傅说、吕望可以凭门第出身得到吗?” 
帝曰:
孝文帝再回答: 
“非常之人,
“这种不平常的人才, 
旷世乃有一二耳。”
旷世才有一二。”这时, 
秘书令李彪曰:
秘书令李彪也说道: 
“陛下若专取门地,
“陛下如果专以门第取士, 
不审鲁之三卿,
那么对于鲁国的三卿季孙、孟孙、叔孙氏与孔门四科人才,是选择前者呢? 
孰若四科?”
还是选择后者呢?” 
著作佐郎韩显宗曰:
著作佐郎韩显宗也说道: 
“陛下岂可以贵袭贵,
“陛下岂能使贵者世袭为贵, 
以贱袭贱!”
贱者永远为贱呢?” 
帝曰:
孝文帝回答: 
“必有高明卓然、出类拔萃者,
“如果遇有才识高明、卓然不凡,出类而拔萃者, 
朕亦不拘此制。”
朕也不拘泥于这一制度。” 
顷之,
一会儿, 
刘昶入朝。
刘昶来到朝中, 
帝谓昶曰:
孝文帝对他说: 
“或言唯能是寄,
“有人说选拔官员要唯才能是重, 
不必拘门;
不必拘于门第出身, 
朕以为不尔。
朕则以为不然。 
何者?
为什么呢? 
清浊同流,
因为这样则会清浊同流, 
混齐一等,
混淆为一, 
君子小人,名器无别,
以致名器不分,使君子小人没有区别, 
此殊为不可。
这无论如何是不可以的。 
我今八族以上士人,
我们现在八族以上的士人, 
品第有九;
品第分为九个级别。 
九品之外,
九品之外, 
小人之官复有七等。
出身低贱而做官者又分为七等。 
若有其人,
如果世有贤才, 
可起家为三公。
可以升为三公。 
正恐贤才难得,
朕正担心贤才难得, 
不可止为一人浑我典制也。”
但是也不可以仅为一个人而搞乱了我的典章制度。” 
 
臣光曰:
臣司马光曰: 
选举之法,
选拔举荐人才的制度, 
先门地而后贤才,此魏、晋之深弊,
先门第而后贤才这是魏、晋时期的一大弊端, 
而历代相因,
然而历代相因袭, 
莫之能改也。
莫能改变。 
夫君子、小人,
君子与小人之别, 
不在于世禄与侧微,
不在于出身世禄之家与布衣贫贱之别, 
以今日视之,
以今天的眼光来看, 
愚智所同知也;
这是愚者和智者都能认识到的,然而, 
当是之时,
在当时, 
虽魏孝文之贤,
虽然以北魏孝文帝之贤, 
犹不免斯蔽。
犹不能免于这一偏见。所以, 
故夫明辩是非而不惑于世俗者诚鲜矣。
能明辩是非而不受世俗之见影响人的实在是稀少啊! 
 

权力斗争与太子废立

壬辰,
壬辰(二十八日), 
魏徙始平王勰为彭城王,
北魏调迁始平王元勰为彭城王, 
复定襄县王鸾为城阳王。
恢复定襄县王元鸾为城阳王。 
 
二月,壬寅,
二月壬寅(初九), 
魏诏:
北魏孝文帝诏令: 
“群臣自非金革,
“群臣中如果不是武将, 
听终三年丧。”
要实行守丧三年的制度。” 
 
丙午,
丙午(十三日), 
魏诏:
北魏孝文帝诏令: 
“畿内七十已上,
“国都附近七十岁以上者, 
暮春赴京师行养老之礼。”
于暮春之时到京师举行养老之礼。” 
三月,丙寅,
三月丙寅(初三), 
宴群臣及国老、庶老于华林园。
孝文帝在华林园宴请群臣以及贵族中退休的老年人和士中的老者, 
诏:
诏令: 
“国老,
“贵族退休的老年人, 
黄耉已上,
黄发高寿以上者, 
假中散大夫、郡守;
给予中散大夫、郡守的名誉职位; 
耆年已上,
年龄在六十岁以上者, 
假给事中、县令。
给予给事中、县令的名誉职位。 
庶老,
士中的老者, 
直假郡、县,
直接给予郡、县的虚职, 
各赐鸠杖、衣裳。”
分别赏赐以鸠鸟为饰的玉仗和衣裳。” 
 
丁丑,
丁丑(十四日), 
魏诏:
北魏孝文帝诏令: 
“诸州中正各举其乡之民望,
“各州的中正各自举荐本乡之有德行而为乡人所尊重者, 
年五十以上守素衡门者,
年龄在五十岁以上而家境贫寒的, 
授以令、长。”
授以令、长之职。” 
 
壬午,
壬午(十九日), 
诏:
明帝诏令: 
“乘舆有金银饰校者,
“乘坐的车子上面有金银装饰的, 
皆剔除之。”
全部去掉。” 
 
上志慕节俭。
南齐明帝一心要做到节俭朴素, 
太官尝进裹蒸,
负责膳食的太官一次给他进献一种名叫裹蒸的食品, 
上曰:
他对太官说: 
“我食此不尽,
“我一次吃不完这么一个, 
可四破之,
可以把它分成四块, 
余充晚食。”
剩下的晚上再吃。”还有一次, 
又尝用皂荚,
明帝使用皂荚洗浴, 
以余泺授左右曰:
指着用过的皂荚水对身边近侍说: 
“此可更用。”
“这个还可以使用。” 
太官元日上寿,
太官在正月初一给明帝上寿, 
有银酒枪,
温酒时使用了一个用银子制作的酒铛, 
上欲坏之;
明帝要把它毁掉, 
王晏等咸称盛德,
王晏等人都称颂他品德高尚, 
卫尉萧颖胄曰:
卫尉萧颖胄却说: 
“朝廷盛礼,
“朝廷中最隆重的节日, 
莫若三元。
莫若正月初一, 
此一器既是旧物,
这个银制酒铛是旧物了, 
不足为侈。”
所以不足为奢侈。” 
上不悦。
明帝听了心中很不高兴。 
后预曲宴,
后来明帝又在宫中设宴, 
银器满席。
席上有许多银制器皿, 
颖胄曰:
萧颖胄又对明帝说道: 
“陛下前欲坏酒枪,
“陛下前次要毁掉酒铛, 
恐宜移在此器。”
恐怕应该毁坏的是眼前这些银器呀。” 
上甚惭。
说得明帝满面愧色。 
 
上躬亲细务,
明帝事无巨细,必须躬亲, 
纲目亦密;
要求很烦琐, 
于是郡县及六署、九府常行职事,
因此连下面各郡县以及朝中六署、九府的日常事务, 
莫不启闻,
也必须全部向他报告, 
取决诏敕。
取得他的旨令才能办理。 
文武勋旧,
文武官员中功臣和旧臣的选拔、使用等, 
皆不归选部,
都不归于吏部管理, 
亲戚凭藉,
而是凭借亲戚关系互相提拔, 
互相通进,
以致使明帝陷于事务之中, 
人君之务过繁密。
负担过于繁重。 
南康王侍郎颍川钟嵘上书言:
南康王侍郎颍川人钟嵘上书明帝,指出: 
“古者,
“古时候, 
明君揆才颁政,
圣明的国君根据下属的才干分派事情, 
量能授职,
量其能力授以官职, 
三公坐而论道,
三公坐而论道, 
九卿作而成务,
九卿具体分工执行, 
天子唯恭己南面而已。”
而天子则只是高高在上,无为而治。” 
书奏,
钟嵘的上书被奏上, 
上不怿,
明帝阅过之后心中不悦, 
谓太中大夫顾暠曰:
问太中大夫顾暠: 
“钟嵘何人,
“钟嵘何许人也? 
欲断朕机务!
想干涉朕的事务, 
卿识之不?”
你认识不认识他?” 
对曰:
顾暠回答说: 
“嵘虽位末名卑,
“钟嵘虽然地位卑微,没有名气, 
而所言或有可采。
但是他所讲的或许有可采纳之处。确实, 
且繁碎职事,
那些繁重琐碎的事务,都分别有职能部门来办理, 
各有司存;
现在陛下您全部包揽过来, 
今人主总而亲之,
亲自处理, 
是人主愈劳而人臣愈逸,
结果弄得陛下越是劳累,臣子们则越是清闲, 
所谓‘代疱人宰而为大匠斫’也。”
正所谓‘代替庖人宰割,代替大匠斫削’。”但是, 
上不顾而言他。
明帝不理睬顾暠所说,而另改换别的话题。 
 
夏,
夏季, 
四月,
四月, 
甲辰,
甲辰(十一日), 
魏广州刺史薛法护求降。
北魏广州刺史薛法护向南齐请求投降。 
 
魏寇司州,
北魏侵犯司州, 
栎城戍主魏僧珉拒破之。
南齐戍守栎城的首领魏僧珉率兵抵抗,击败了来犯的军队。 
 
五月,丙戌,
五月丙戍(二十四日), 
魏营方泽于河阴。
北魏在河阴掘筑夏至日祭地的方泽。 
又诏汉、魏、晋诸帝陵,百步内禁樵苏。
孝文帝诏令禁止在汉、魏、晋各代皇帝陵百步之内打柴割草。 
丁亥,
丁亥(二十五日), 
魏主有事于方泽。
孝文帝在方泽祭地。 
 
秋,
秋季, 
七月,
七月, 
魏废皇后冯氏。
北魏废皇后冯氏。 
初,
起初, 
文明太后欲其家贵重,
文明太后想让他的家族富贵显赫, 
简冯熙二女入掖庭:
选择冯熙的两个女儿进宫做妃嫔, 
其一早卒;
其中一个早早去世, 
其一得幸于魏主,
另一个得到孝文帝的亲近, 
未几,
但是时间不久, 
有疾,
身染疾病, 
还家为尼。
只好回到家中削发为尼。 
及太后殂,
等到文明太后死后, 
帝立熙少女为皇后。
孝文帝又立冯熙的小女儿为皇后。不久, 
既而其姊疾愈,
皇后的姐姐病好, 
帝思之,
孝文帝非常思念她, 
复迎入宫,
就又把她迎进宫中, 
拜左昭仪,
拜为左昭仪, 
后宠浸衰。
从此皇后渐渐失去了孝文帝的宠爱。 
昭仪自以年长,
左昭仪自认为年长于皇后, 
且先入宫,
并且比她先入宫, 
不率妾礼。
所以不对皇后实行妾礼。 
后颇愧恨,
皇后对此很愧恨, 
昭仪因谮而废之。
左昭仪于是诬陷中伤她,使她被废掉。 
后素有德操,
皇后素来有德操, 
遂居瑶光寺为练行尼。
被废之后就居住在瑶光寺中为尼,修练戒行。 
 
魏主以久旱,
北魏孝文帝因为久旱无雨, 
自癸未不食至于乙酉,
自癸未(二十二日),至乙酉(二十四日)停止进食, 
群臣皆诣中书省请见。
群臣们都来到中书省请见。 
帝在崇虚楼,
孝文帝在崇虚楼, 
遣舍人辞焉,
派遣中书舍人去推辞不见, 
且问来故。
并且让问清前来请见的缘故。 
豫州刺史王肃对曰:
豫州刺史王肃说: 
“今四郊雨已沾洽,
“现在郊外四周已经大雨连绵了, 
独京城微少。
惟独京城之内下得很小。为此, 
细民未乏一餐而陛下辍膳三日,
平民百姓们都没有少吃一餐,而陛下却绝食三天了, 
臣下惶惶,
臣下们对此惶惶不安, 
无复情地。”
无可自处。” 
帝使舍人应之曰:
中书舍人回去报告了孝文帝,孝文帝又派他去回答说: 
“朕不食数日,
“朕几天不吃饭, 
犹无所感。
上天还是没有什么感应。 
比来中外贵贱,
近来朝廷内外无论贵贱之人, 
皆言四郊有雨,
都说郊外四面有雨了, 
朕疑其欲相宽勉,
朕怀疑他们之所以这样讲,为的是宽慰朕心, 
未必有实。
情况未必属实。 
方将遣使视之,
现在准备派人去查看, 
果如所言,
如果与所说的相合, 
即当进膳;
就立即用膳; 
如其不然,
如果不然, 
朕何以生为,
朕还有何理由继续活下去呢? 
当以身为万民塞咎耳!”
就用自己的身体替万民百姓承担老天爷的责咎。” 
是夕,
这天晚上, 
大雨。
天降大雨。 
 
魏太子恂不好学;
北魏太子元恂不喜欢学习, 
体素肥大,
长得身肥体胖, 
苦河南地热,
熬受不了河南夏天的炎热, 
常思北归。
经常思念回到北方去。 
魏主赐之衣冠,
孝文帝赐予元恂衣服帽子, 
恂常私著胡服。
他却常常私下里穿着胡服。 
中庶子辽东高道悦数切谏,
中庶子辽东人高道悦多次恳切地劝谏元恂, 
恂恶之。
元恂非常厌恶他。 
八月,戊戌,
八月戊戌(初七), 
帝如嵩高,
孝文帝到达嵩高, 
恂与左右密谋,
元恂与心腹密谋策划, 
召牧马轻骑奔平城,
叫来马匹骑上直奔平城, 
手刃道悦于禁中。
亲手把高道悦杀死在宫殿之中。 
中领军元俨勒门防遏,
中领军元俨严守门禁,以防遏事态扩大, 
入夜乃定。
到了夜间才平定下来。 
诘旦,
次日天刚亮, 
尚书陆琇驰以启帝,
尚书陆琇急忙骑马去向孝文帝汇报, 
帝大骇,
孝文帝一听大吃一惊, 
秘其事,
但没有声张其事, 
仍至汴口而还。
仍然到了汴口,然后返回。 
甲寅,
甲寅(二十三日), 
入宫,
孝文帝回宫, 
引见恂,
召见元恂, 
数其罪,
数说了他的罪过, 
亲与咸阳王禧更代杖之百余下,
并且亲自与咸阳王元禧轮番把元恂打了一百多棒, 
扶曳出外,
然后命人把他扶着拽出去, 
囚于城西,
囚禁在城西, 
月余乃能起。
一个多月之后,元恂方崐才可以起床。 
 
丁巳,
丁巳(二十六日), 
魏相州刺史南安惠王桢卒。
北魏相州刺史南安惠王元桢去世。 
 
九月,戊辰,
九月戊辰(初八), 
魏主讲武于小平津;
北魏孝文帝在小平津讲武。 
癸酉,
癸酉(十三日), 
还宫。
孝文帝还宫。 
 
冬,
冬季, 
十月,戊戌,
十月戊戌(初八), 
魏诏:
北魏孝文帝诏令: 
“军士自代来者,
“军士凡从代京迁来者, 
皆以为羽林、虎贲。
一律成为羽林、虎贲。 
司州民十二夫调一,
司州民夫,十二个之中抽调一个, 
吏以供公私力役。”
编为吏员,作为公家或私家的差役。” 
 
魏吐京胡反,
北魏吐京胡反叛, 
诏朔州刺史元彬行汾州事,
孝文帝诏令朔州刺史元彬代管汾州事务, 
帅并、肆之众以讨之。
让他统领并州、肆州的人马去讨伐叛贼。 
彬,桢之子也。
元彬是元桢的儿子。 
彬遣统军奚康生击叛胡,
元彬派遣统军奚康生攻打反叛的胡人, 
破之,
打败了他们, 
追至车突谷,
又追击至车突谷, 
又破之,
两次获胜, 
俘杂畜以万数。
俘获各种牲畜上万头。 
诏以彬为汾州刺史。
孝文帝诏令元彬为汾州刺史, 
胡去居等六百余人保险不服,
胡人去居等六百多人据险而不服, 
彬请兵二万以讨之,
元彬请求朝廷拨兵两万去讨伐, 
有司奏许之,
有关部门上奏孝文帝请示批准, 
魏主大怒曰:
孝文帝勃然大怒,说: 
“小寇何有发兵之理!
“小小的一股寇贼,那有朝廷发兵去讨伐的道理呢? 
可随宜讨治。
可以自己根据实际情况而安排讨伐。 
若不能克,
如果不能攻克, 
必须大兵者,
必须大兵去讨伐, 
则先斩刺史,
那就先斩了刺史, 
然后发兵!”
然后再发兵!” 
彬大惧,
元彬非常害怕, 
督帅州兵,
亲自督率州兵, 
身先将士,
身先士卒, 
讨去居,
去讨伐去居, 
平之。
终于获胜。 
 
魏主引见群臣于清徽堂,
北魏孝文帝在清徽堂召见群臣百官, 
议废太子恂。
商议废去太子元恂之事。 
太子太傅穆亮、少保李冲免冠顿首谢。
太子太傅穆亮、少保李冲摘去帽子,伏地磕头谢罪,请求宽宥太子, 
帝曰:
孝文帝说: 
“卿所谢者私也,
“你们谢罪,请求宽宥,是出于私情, 
我所议者国也。
而我在这里所要商议的却是国家大事。 
‘大义灭亲’,
‘大义灭亲’, 
古人所贵。
为古人所看重。 
今恂欲违父逃叛,
如今,元恂想要违抗父命而私自逃叛, 
跨据恒、朔,
跨据恒、朔两州, 
天下之恶执大焉!
天底下还有比这更大的罪恶吗? 
若不去之,
如果不把他废掉, 
乃社稷之忧也。”
就会成为社稷的一大忧患。” 
闰月,丙寅,
闰十二月丙寅(初八), 
废恂为庶人,
北魏废太子元恂为庶人, 
置于河阳无鼻城,
安置于河阳无鼻城, 
以兵守之,
派兵看守, 
服食所供,
对其衣服饮食供应, 
粗免饥寒而已。
仅仅免于饥寒罢了。 
 
戊辰,
戊辰(初十), 
魏置常平仓。
北魏设置常平仓。 
 
戊寅,
戊寅(二十日), 
太子宝卷冠。
南齐太子萧宝卷加冠。 
 
初,
原先, 
魏文明太后欲废魏主,
北魏文明太后想要废去孝文帝, 
穆泰切谏而止,
穆泰苦苦劝谏才得以中止, 
由是有宠。
于是穆泰得到孝文帝的宠信。 
及帝南迁洛阳,
到了孝文帝南迁洛阳, 
所亲任者多中州儒士,
其所亲近信任的大多是些中州的儒士, 
宗室及代人往往不乐。
所以皇族内部以及代京人往往对此感到不高兴。 
泰自尚书右仆射出为定州刺史,
穆泰从尚书右仆射出任定州刺史,但是他不愿去上任, 
自陈久病,
自陈长期有病, 
土温则甚,
在气候暖湿的地方则更加严重, 
乞为恒州;
因此请求到恒州去, 
帝为之徙恒州刺史陆睿为定州,
于是孝文帝调恒州刺史陆睿为定州刺史, 
以泰代之。
另任穆泰为恒州刺史。 
泰至,
穆泰到达恒州之后, 
睿未发,
陆睿还没有前去定州, 
遂相与谋作乱,
于是就与他一起密谋反叛作乱, 
阴结镇北大将军乐陵王思誉、安乐侯隆、抚冥镇将鲁郡侯业、骁骑将军超等,
并且秘密勾结镇北大将军乐东陵王元思誉、安乐侯元隆、抚冥守将崐鲁郡侯元业、骁骑将军元超等人, 
共推朔州刺史阳平王颐为主。
共同推举朔州刺史阳平王元颐为主。 
思誉,天赐之子;
元思誉是元天赐的儿子, 
业,丕之弟;
元业是元丕的弟弟, 
隆、超,皆丕之子也。
元隆和元超俱为元丕的儿子。 
睿以为洛阳休明,
陆睿认为孝文帝是仁德之君, 
劝泰缓之,
劝说穆泰迟缓进行, 
泰由是未发。
因此穆泰暂时没有叛乱。 
 
颐伪许泰等以安其意,
元颐假装同意穆泰等人,以便稳住他们, 
而密以状闻。
而秘密地把情况写成奏状上报朝廷。 
行吏部尚书任城王澄有疾,
行吏部尚书任城王元澄有病在身, 
帝召见于凝闲堂,
孝文帝召见他于凝闲堂, 
谓之曰:
对他说: 
“穆泰谋为不轨,
“穆泰图谋不轨, 
扇诱宗室。
煽动诱说宗室,策动叛乱。 
脱或必然,
如果就是这样, 
今迁都甫尔,
如今迁都伊始, 
北人恋旧,
北方人恋旧, 
南北纷扰,
南北事务纷扰, 
朕洛阳不立也。
朕在洛阳不能成功。 
此国家大事,
这是国家大事, 
非卿不能办。
非您不能办理。所以, 
卿虽疾,
您虽然有病在身, 
强为我北行,
但是还得勉强为我北行一次, 
审观其势。
解决此事。您去后审观形势, 
傥其微弱,
假若穆泰的势力还不太强的话, 
直往擒之;
就直接把他擒拿了; 
若已强盛,
如果他的势力已经强盛, 
可承制发并、肆兵击之。”
您就秉承我的旨意发并、肆两州之兵讨伐他们。” 
对曰:
元澄回答说: 
“泰等愚惑,
“穆泰等人愚蠢至极, 
正由恋旧,
正是由于恋旧使然, 
为此计耳,
他们叛乱完全是为了这个, 
非有深谋远虑;
并非有什么深谋远虑。 
臣虽弩怯,
我虽然无能胆怯,但对付他们还是行的, 
足以制之,
完全可以制伏, 
愿陛下勿忧。
希望陛下不要忧虑。 
虽有犬马之疾,
我虽然患病, 
何敢辞也!”
但怎么敢推辞呢?” 
帝笑曰:
孝文帝笑着说到: 
“任城肯行,
“任城王愿意北行, 
朕复何忧!”
朕还有什么忧愁的呢?”于是, 
遂授澄节、铜虎、竹使符、御仗左右,
授予元澄节旄、铜虎、竹使符以及身边的卫兵, 
仍行恒州事。
使其代理恒州事务。 
 
行至雁门,
元澄到达雁门时, 
雁门太守夜告云:
雁门太守夜间来报告说: 
“泰已引兵西就阳平。”
“穆泰已经带兵往西边投靠阳平王去了。” 
澄遽令进发。
元澄立即命令出发, 
右丞孟斌曰:
右丞孟斌对他说: 
“事未可量,
“事情还难以估量, 
宜依敕召并、肆兵,
应该奉圣旨召集并州、肆州的兵力, 
然后徐进。”
然后再慢慢进发。” 
澄曰:
元澄说: 
“泰既谋乱,
“穆泰既然策谋叛乱, 
应据坚城;
理应据守坚城, 
而更迎阳平,
然而却去投靠阳平王, 
度其所为,
思量他的行为, 
当似势弱。
好象是势力不强。 
泰既不相拒,
穆泰既然不与我们抗拒, 
无故发兵,
那么无故发兵就不太合适了。 
非宜也。
所以, 
但速往镇之,
只须迅速前去镇压, 
民心自定。”
民心自然会能安定。”于是,加快速度, 
遂倍道兼行。
日夜兼行,前往阳平。 
先遣治书侍御史李焕单骑入代,
元澄首先派遣治书侍御史李焕单人匹马进入平城, 
出其不意,
使穆泰感到非常意外。 
晓谕泰党,
李焕告谕穆泰的同伙, 
示以祸福,
对他们讲明利害得失, 
皆莫为之用。
结果这些人都不接受穆泰的指挥。 
泰计无所出,
穆泰无计可施, 
帅麾下数百人攻焕,
只得带领部下几百人攻打李焕, 
不克,
不能取胜, 
走出城西,
就从城西逃跑, 
追擒之。
李焕追上擒获了他。 
澄亦寻至。
很快元澄也到了, 
穷治党与,
接着肃清了参于叛乱的同党, 
收陆睿等百余人,
拘捕了陆睿等一百多人, 
皆系狱,
全部投入监狱, 
民间帖然。
而民间安定无事。 
澄具状表闻,
元澄把穆泰等人的罪行一项项地列出,上表奏告孝文帝, 
帝喜,
孝文帝阅后非常高兴, 
召公卿,
召集公卿大夫们到一起, 
以表示之曰:
把元澄的上表出示给他们看,并且说道: 
“任城可谓社稷臣也。
“任城王可以说是社稷功臣啊! 
观其狱辞,
看他写的这些判决之辞, 
正复皋陶何以过之!”
除了古时候的皋陶氏,谁能超过他呢?” 
顾谓咸阳王禧等曰:
又看着咸阳王元禧等人继续说道: 
“汝曹当此,
“如果让你们担当此事, 
不能办也。”
一定办不到这样的。” 
 
魏主谋入寇,
北魏孝文帝策划入侵南齐, 
引见公卿于清徽堂,
召集公卿到清徽堂, 
曰:
对他们说: 
“朕卜宅土中,
“朕择地迁都中原, 
纲条粗举;
现在各方面基本就绪, 
唯南寇未平,
唯有南方之寇没有平定, 
安能效近世天子下帷于深宫之中乎!
如何能仿效近世以来的天子们安于深宫帷幕之中呢? 
朕今南征决矣,
现在朕南征的决策是不会改变的了, 
但未知早晚之期。
只是不知道时机的迟早。 
比来术者皆云,
近来,方术之士们都说, 
今往必克,
当下就前往征伐,一定能够取胜, 
此国之大事,
然而这是国家之大事, 
宜君臣各尽所见,
应该使君臣各抒已见, 
勿以朕先言而依违于前,
你们不要因为朕先说了,在朕前就模棱两可, 
同异于后也。”
下去以后又不同意。” 
李冲对曰:
李冲说: 
“凡用兵之法,
“凡是用兵之法, 
宜先论人事,
应该先论人事, 
后察天道。
然后再察验天道。 
今卜筮虽吉而人事未备,
现在占卜所得虽然为大吉,但是人事准备没有妥当, 
迁都尚新,
刚迁都不久, 
秋谷不稔,
秋谷没有收成, 
未可以兴师旅。
所以不可以兴师动旅,出外征战。 
如臣所见,
依我之见, 
宜俟来秋。”
应该等到来年秋天再行南征。” 
帝曰:
孝文帝说: 
“去十七年,
“去年, 
朕拥兵二十万,
朕拥兵二十万, 
此人事之盛也,
这可以说是人事昌盛了, 
而天时不利。
然而天时不利。 
今天时既从,
如今既然天时有利于我们, 
复云人事未备;
又说人事未备。那么, 
如仆射之言,
照仆射所说, 
是终无征伐之期也。
该是永远没有征伐的时候了。 
寇戎咫尺,
南寇近在我们咫尺, 
异日将为社稷之忧,
它日终将是社稷江山的一大忧患, 
朕何敢自安!
朕怎么敢自安呢? 
若秋行不捷,
如果明年秋天南征不能获捷取胜, 
诸君当尽付司寇,
就要把诸位全送到司寇那里治罪, 
不可不尽怀也。”
所以你们不可不尽心尽力。” 
 
魏主以有罪徙边者多逋亡,
北魏孝文帝因为流放到边远地方的罪犯多有逃亡, 
乃制一人逋亡,
就制定法令,规定凡一人逃亡, 
阖门充役。
全家充当劳役。 
光州刺史博陵崔挺上书谏曰:
光州刺史博陵人崔挺上书,劝谏说: 
“天下善人少,
“天底下善良之人少, 
恶人多。
恶人多。 
若一人有罪,延及阖门,
如果一人有罪而株连全家, 
则司马牛受桓魋之罚,
那么司马牛就要因其兄桓魋而受到惩处, 
柳下惠婴盗跖之诛,
柳下惠也因其弟盗跖而牵连被杀。如此, 
岂不哀哉!”
岂不悲哀吗!” 
帝善之,
孝文帝同意他的意见, 
遂除其制。
于是废除了这一株连制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