咸安元年战事与废帝之始
太宗简文皇帝咸安元年(辛未、371)
晋纪二十五 晋简文帝咸安元年(辛未,公元371年)
春,
春季,
正月,
正月,
袁瑾、朱辅求救于秦,
袁瑾、朱辅向前秦求救,
秦王坚以瑾为扬州刺史,
前秦王苻坚任命袁瑾为扬州刺史,
辅为交州刺史,
朱辅为交州刺史,
遣武卫将军武都王鉴、前将军张蚝帅步骑二万救之。
派武卫将军武都人王鉴、前将军张蚝率领步、骑兵二万人前去救援。
大司马温遣淮南太守桓伊、南顿太守桓石虔等击鉴、蚝于石桥,
大司马桓温派淮南太守桓伊、南顿太守桓石虔等在石桥迎击王鉴、张蚝,
大破之,
把他们打得大败,
秦兵退屯慎城。
前秦的军队后退驻扎在慎城。
伊,宣之子也。
桓伊是桓宣的儿子。
丁亥,
丁亥(十七日),
温拔寿春,
桓温攻下了寿春,
擒瑾及辅,
擒获了袁瑾及朱辅,
并其宗族送建康,
连同他们的宗族亲属一起送往建康,
斩之。
杀掉了他们。
秦王坚徙关东豪杰及杂夷十五万户于关中,
前秦王苻坚迁徙关东豪杰及杂夷部族十五万户到关中地区,
处乌桓于冯翊、北地,
把乌桓人安置在冯翊、北地,
丁零翟斌于新安、渑池。
把丁零人翟斌的部族安置在新安、渑池。
诸因乱流移,
众多因战乱而流离失所,
欲还旧业者,
如今想重归故里恢复旧业的人,
悉听之。
全部听任他们自己的安排。
二月,
二月,
秦以魏郡太守韦钟为青州刺史,
前秦任命魏郡太守韦钟为青州刺史,
中垒将军梁成为兖州刺史,
中垒将军梁成为兖州刺史,
射声校尉徐成为并州刺史,
射声校尉徐成为并州刺史,
武卫将军王鉴为豫州刺史,
武卫将军王鉴为豫州刺史,
左将军彭越为徐州刺史,
左将军彭越为徐州刺史,
太尉司马皇甫覆为荆州刺史,
太尉司马皇甫覆为荆州刺史,
屯骑校尉天水姜宇为凉州刺史,
屯骑校尉天水人姜宇为凉州刺史,
扶风内史王统为益州刺史,
扶风内史王统为益州刺史,
秦州刺史、西县侯雅为使持节、都督秦·晋·凉·雍州诸军事、秦州牧,
秦州刺史、西县侯苻雅为使持节,都督秦、晋、凉、雍各州诸军事,秦州牧,
吏部尚书杨安为使持节、都督益·梁州诸军事、梁州刺史。
吏部尚书杨安为使持节,都督益、梁州诸军事,梁州刺史。
复置雍州,
重新设置雍州,
治蒲阪;
治所为蒲阪,
以长乐公丕为使持节、征东大将军、雍州刺史。
任命长乐公苻丕为使持节、征东大将军、雍州刺史。
成,平老之子;统,
梁成是梁平老的儿子;
擢之子也。
王统是王擢的儿子。
坚以关东初平,
苻坚认为关东刚刚平定,
守令宜得人,
郡守县令应该有合适的人选,
令王猛以便宜简召英俊,
于是就命令王猛根据具体情况选拔征召英俊杰出之士,
补六州守令,
充实六州的郡守县令,
授讫,
授官以后,
言台除正。
上报朝廷正式任命。
三月,
三月,
壬辰,
壬辰(二十三日),
益州刺史建成定公周楚卒。
益州刺史建成定公周楚去世。
秦后将军金城俱难攻兰陵太守张闵子于桃山,
前秦后将军金城人俱难在桃山攻打兰陵太守张闵的儿子,
大司马温遣兵击却之。
大司马桓温派兵击退了他。
秦西县侯雅、杨安、王统、徐成及羽林左监朱肜、扬武将军姚苌帅步骑七万伐仇池公杨纂。
前秦西县侯苻雅、杨安、王统、徐成以及羽林左监朱肜、扬武将军姚苌率领步、骑兵七万人讨伐仇池公杨纂。
代将长孙斤谋弑代王什翼犍,
代国将领长孙斤图谋杀掉代王拓跋什翼犍,
世子格之,
世子拓跋攻打他,
伤胁,
伤了两肋,
遂执斤,
但终于擒获了长孙斤,
杀之。
把他杀掉了。
仇池之战与凉州归附
夏,
夏季,
四月,
四月,
戊午,
戊午(二十日),
大赦。
东晋实行大赦。
秦兵至鹫峡;
前秦的军队抵达鹫峡,
杨纂帅众五万拒之。
杨纂率领五万兵众抵御他们。
梁州刺史弘农杨亮遣护郭宝、卜靖帅千余骑助纂,
梁州刺史弘农人杨亮派督护郭宝、卜靖率领一千多骑兵帮助杨纂,
与秦兵战于峡中;
与前秦的军队在峡中交战,
纂兵大败,
杨纂的军队大败,
死者什三、四,
十之三四的人死亡,
宝等亦没,
郭宝等人也战死,
纂收散兵遁还。
杨纂收罗了逃散的兵众逃了回去。
西县侯雅进攻仇池,
西县侯苻雅进军攻打仇池,
杨统帅武都之众降秦。
杨统率领武都的民众投降了前秦。
纂惧,
杨纂十分害怕,
面缚出降,
两手反绑于身后出来投降,
雅送纂于长安。
苻雅把他送到了长安。
以统为南秦州刺史;
任命杨统为南秦州刺史,
加杨安都督南秦州诸军事,
让杨安担任都督南秦州诸军事,
镇仇池。
镇守仇池。
王猛之破张天锡于罕也,
王猛在罕攻破张天锡的时候,
获其将敦煌阴据及甲士五千人。
俘获了他的将领敦煌人阴据及披甲士兵五千人。
秦王坚既克杨纂,
前秦王苻坚平定了杨纂以后,
遣据帅其甲士还凉州,
派阴据率领他的披甲士兵返回凉州,
使著作郎梁殊、阎负送之,
让著作郎梁殊、阎负去送他们,
因命王猛为书谕天锡曰:
顺便命令王猛写信告诉张天锡说:
“昔贵先公称藩刘、石者,
“过去你的先公向刘曜、石勒称藩的原因,
惟审于强弱也。
只是考虑了力量的强弱。
今论凉土之力,
如今要论凉国的力量,
则损于往时;
则不如过去;
语大秦之德,
要说大秦的德威,
则非二赵之匹;
也不是二赵所能匹敌,
而将军翻然自绝,
而将军却反而与秦国绝交,
无乃非宗庙之福也欤!
这恐怕不是祖先的福份吧!
以秦之威,
以秦国的威力,
旁振无外,
只要一动作就没有谁能够阻挡,
可以回弱水使东流,
可以让弱水掉头东流,
返江、河使西注,
让长江、黄河回流西向,
关东既平,
关东既已平定,
将移兵河右,
就将移师黄河以西,
恐非六郡士民所能抗也。
恐怕不是你六郡的士人百姓所能抵抗的。
刘表谓汉南可保,
刘表说汉水以南可以自保,
将军谓西河可全,
将军说黄河以西可以保全,
吉凶在身,
凶吉祸福全都系于你身上,
元龟不远,
可以借鉴的往事并不遥远,
宜深算妙虑,
你应该深思熟虑,
自求多福,
自己多谋求一点福份,
无使六世之业一旦而坠地也!”
不要让六代人经营的大业毁于一旦!”
天锡大惧,
张天锡十分害怕,
遣使谢罪称藩。
派使者向前秦谢罪称藩。
坚拜天锡使持节、都督河右诸军事、骠骑大将军、开府仪同三司、凉州刺史、西平公。
苻坚授予张天锡使持节、都督河右诸军事、骠骑大将军、开府仪同三司、凉州刺史、西平公。
吐谷浑内乱与代国继承
吐谷浑王辟奚闻杨纂败,
吐谷浑王辟奚听说杨纂失败,
五月,
五月,
遣使献马千匹、金银五百斤于秦。
派使者向前秦进献一千匹马、五百斤金银。
秦以辟奚为安远将军、川侯。
前秦任命辟奚为安远将军、川侯。
辟奚,叶延之子也,
辟奚是叶延的儿子,
好学,
好学,
仁厚无威断,
待人仁慈宽厚,但缺乏威严决断,
三弟专恣,
他的三个弟弟专权放纵,
国人患之。
国人对他们都很厌恨。
长史钟恶地,
长史钟恶地,
西羌豪也,
是西羌族中有势力的人,
谓司马乞宿云曰:
他对司马乞宿云说:
“三弟纵横,
“辟奚的三个弟弟横行无忌,
势出王右,
权势高出了君王,
几亡国矣。
快要亡国了。
吾二人位为元辅,
我们二人位居辅臣之首,
岂得坐而视之!
岂能坐而视之!
诘朝月望,
明天早晨日月相望,
文武并会,
文官武将都要会集,
吾将讨焉。
我将要在那里讨伐他。
王之左右皆吾羌子,
国王周围全都是我们羌族子弟,
转目一顾,
只要我一使眼色,
立可擒也。”
马上就可以擒获他。”
宿云请先白王,
乞宿云请求先告诉国王,
恶地曰:
钟恶地说:
“王仁而无断,
“国王仁慈而优柔寡断,
白之必不从;
告诉他一定不会同意,
万一事泄,
万一事情败露,
吾属无类矣。
我们就要被斩尽杀绝。
事已出口,
事情已经说出来了,
保可中变!”
怎么能中途改变!”
遂于坐收三弟,
于是钟恶地按计划在座位上拘捕了辟奚的三个弟弟,
杀之。
把他们杀掉了。
辟奚惊怖,
辟奚惊慌恐怖,
自投床下,
躲到了床下,
恶地、宿云趋而扶之曰:
钟恶地、乞宿云上前扶起他说:
“臣昨梦先王敕臣云:
“臣昨晚梦见先王敕令臣说:
‘三弟将为逆,
‘你的三个弟弟将要干叛逆之事,
不可不讨。
不能不讨伐他们。
’故诛之耳。”
’所以才把他们杀掉了。”
辟奚由是发病恍惚,
辟奚因此得了病,神志不清,
命世子视连曰:
他告诉世子视连说:
“吾祸及同生,
“我祸及亲生弟弟,
何以见之于地下!
怎么能在地下与他们相见?
国事大小,
国家的大小事情,
任汝治之,
听凭你去治理,
吾余年残命,
我的余年残命,
寄食而已。”
依附于你而已。”
遂以忧卒。
于是辟奚因忧郁而死亡。
视连立,
视连继立,
不饮酒游畋者七年,
七年拒绝饮酒游猎,
军国之事,
军队国家的事务,
委之将佐。
全都委托给将领、辅臣们处理。
钟恶地谏,
钟恶地劝他,
以为人主当自娱乐,
认为人主应当自己欢娱行乐,
建威布德。
建立威势,传布道德。
视连泣曰:
视连哭泣着说:
“孤自先世以来,
“我家从祖上以来,
以仁孝忠恕相承。
以仁孝忠恕相承续。
先王念友爱之不终,
先王念及友善仁爱没有贯彻到底,
悲愤而亡。
悲愤而死。
孤虽纂业,
我虽然继承王位,
尸存而已,
不过是空占着位置而已,
声色游娱,岂所安也!
岂敢安于声色娱乐!
威德之建,
威势和道德的建立,
当付之将来耳。”
只好交给后人吧!”
代世子病伤而卒。
代国的世子拓跋因伤势恶化而死亡。
秋,
秋季,
七月,
七月,
秦王坚如洛阳。
前秦王苻坚到洛阳。
代世子娶东部大人贺野干之女,
代国世子拓跋娶东部大人贺野干的女儿为妻,
有遗腹子,
他死时妻子怀有身孕,
甲戌,
甲戌(初七),
生男,
生下一个儿子,
代王什翼犍为之赦境内,
代王拓跋什翼犍为此在境内实行大赦,
名曰涉圭。
给他起名叫涉圭。
桓温废帝与朝堂震荡
大司马温以梁、益多寇,
大司马桓温考虑到梁州、益州多有寇贼,
周氏世有威名,
周氏则世代都有显赫的名声,
八月,
八月,
以宁州刺史周仲孙监益、梁二州诸军事,
任命宁州刺史周仲孙监益、梁二州诸军事,
领益州刺史。
兼任益州刺史。
仲孙,光之子也。
周仲孙是周光的儿子。
秦以光禄勋李俨为河州刺史,
前秦任命光禄勋李俨为河州刺史,
镇武始。
镇守武始。
王猛以潞川之功,
王猛依据洛川的战功,
请以邓羌为司隶。
请求任命邓羌为司隶校尉。
秦王坚下诏曰:
前秦王苻坚下达诏令说:
“司隶校尉,董牧皇畿,
“司隶校尉负责督察京城周围的地区,
吏责甚重,
职责重大,
非所以优礼名将。
不能用来优待名将。
光武不以吏事处功臣,
汉光武帝不以政务官职赏赐功臣,
实贵之也。
实际上是更看重他们。
羌有廉、李之才,
邓羌有廉颇、李牧那样的才能,
朕方委以征伐之事,
朕准备将征伐的事情交给他,
北平匈奴,
在北方平定匈奴,
南荡扬、越,
在南方扫除扬、越,
羌之任也,
这才是邓羌的重任,
司隶何足以婴之!
司隶校尉怎么值得交给他呢!
其进号镇军将军,
进升他的封号为镇军将军,
位特进。”
赐位特进。”
九月,
九月,
秦王坚还长安。
前秦王苻坚返回长安。
归安元侯李俨卒于上、坚复以俨子辩为河州刺史。
归安元侯李俨在上去世,苻坚又任命李俨的儿子李辩为河州刺史。
冬,
冬季,
十月,
十月,
秦王坚如邺,
前秦王苻坚到邺城,
猎于西山,
在西山打猎,
旬余忘返。
竟然十多天还留连忘返。
伶人王洛叩马谏曰:
乐官王洛勒住马劝谏说:
“陛下群生所系,
“陛下为百姓所依托,
今久猎不归,
如今久猎不归,
一旦患生不虞,
一旦出现不测之患,
柰太后、天下何!”
让太后、天下人怎么办呢!”
坚为之罢猎还宫。
苻坚因此停止打猎回到了王宫。
王猛因进言曰:
王猛接着进言说:
“畋猎诚非急务,
“打猎确实不是当务之急,
王洛之言,
王洛的话,
不可忘也。”
不可忘记。”
坚赐洛帛百匹,
苻坚赏赐王洛一百匹帛,
拜官箴左右,
授官箴左右,
自是不复猎。
从此就不再打猎了。
大司马温,
大司马桓温,
恃其材略位望,
倚仗他的才能与地位、声望,
阴蓄不臣之志,
暗中怀有背叛皇帝的心志,
尝抚枕叹曰:
曾经抚枕慨叹道:
“男子不能流芳百世,
“男子汉不能流芳百世,
亦当遗臭万年!”
也应当遗臭万年!”
术士杜炅能知人贵贱,
方术之士杜炅,能预测人的贵贱,
温问炅以禄位所至。
桓温问他自己的官位能到什地步。
炅曰:
杜炅说:
“明公勋格宇宙,
“明公的功勋举世无双,
位极人臣。”
官位能到大臣的顶峰。”
温不悦。
桓温听后不高兴。
温欲先立功河朔以收时望,
桓温想先在河朔建立战功,以此为自己赢得更大的声望,
还受九锡。
回来后接受加九锡的礼遇。
及枋头之败,
等到在枋头失败,
威名顿挫。
他的威赫名声陷于困顿,受到挫折。
既克寿春,
攻克寿春以后,
谓参军郗超曰:
桓温对参军郗超说:
“足以雪枋头之耻乎?”
“这足以雪枋头的耻辱了吧?”
超曰:
郗超说:
“未也。”
“没有。”
久之,
过了许久,
超就温宿,中夜,
郗超到桓温的住所留宿,
谓温曰:
半夜时分对桓温说:
“明公都无所虑乎?”
“明公在这里没有考虑什么吗?”
温曰:
桓温说:
“卿欲有言邪?”
“你想有话对我说吗?”
超曰:
郗超说:
“明公当天下重任,
“明公承担着天下的重任,
今以六十之年,
如今以六十高龄,
败于大举,
却在一次大规模的行动中失败,
不建不世之勋,
如果不建立非常的功勋,
不足以镇惬民望!”
就不足以镇服、满足百姓的愿望!”
温曰:
桓温说:
“然则柰何?”
“那么该怎么办呢?”
超曰:
郗超说:
“明公不为伊、霍之举者,
“明公不干伊尹放逐太甲、霍光废黜昌邑王那样的事情,
无以立大威权,
就无法建立大的威势与权力,
镇压四海。”
镇压四海。”
温素有心,
桓温历来怀有此心,
深以为然,
对郗超所说的深以为然,
遂与之定议。
于是就和他商定计议。
以帝素谨无过,
考虑到海西公平素谨慎小心,没有什么过错,
而床第易诬,
而利用床第之事则容易对他进行诬陷,于是就说:
乃言“帝早有痿疾,
“皇上早就患有阳痿,
嬖人相龙、计好、朱灵宝等,
宠臣相龙、计好、朱灵宝等,
参侍内寝,
参与服侍起居床第之事,
二美人田氏、孟氏生三男,
与田氏、孟氏两位美人生下了三个儿子,
将建储立王,
将要设立太子赐封王位,
倾移皇基。”
转移皇上的基业。”
密播此言于民间,
并将这话密秘地传播到民间,
时人莫能审其虚实。
当时的人们都无法辨别真假。
十一月,
十一月,
癸卯,
癸卯(初九),
温自广陵将还姑孰,
桓温准备从广陵返回姑孰,
屯于白石。
驻扎在白石。
丁未,
丁未(十三日),
诣建康,
抵达建康,
讽褚太后,
含蓄地劝说褚太后,
请废帝立丞相会稽王昱,
请求废黜废帝司马奕,立丞相会稽王司马昱,
并作令草呈之。
同时还草拟了诏令进呈给褚太后。
太后方在佛屋烧香,
太后正在佛室烧香,
内侍启云:
内侍报告说:
“外有急奏。”
“外边有紧急奏章。”
太后出,
褚太后出来,
倚户视奏数行,
倚着门看奏章,
乃曰:
刚看了几行字就说:
“我本自疑此!”
“我自己本来就怀疑是这样!”
至半,
看了一半,
便止,
就停下来了,
索笔益之曰:
向内侍要来笔加上了这样的话:
“未亡人不幸罹此百忧,
“我不幸遭受了这样的种种忧患,
感念存没,
想到死去的和活着的,
心焉如割!”
心如刀绞!”
己酉,
己酉(十五日),
温集百官于朝堂。
桓温把百官召集到朝堂。
废立既旷代所无,
废立皇帝既然是历代所没有过的事情,
莫有识其故典者,
所以没有人知道过去的典则,
百官震栗。
百官们都震惊恐惧。
温亦色动,
桓温也神色紧张,
不知所为。
不知该怎么办。
尚书左仆射王彪之知事不可止,
尚书左仆射王彪之知道事情不能半途而废,
乃谓温曰:
就对桓温说:
“公阿衡皇家,
“您废立皇帝,
当倚傍先代。”
应当效法前代的成规。”
乃命取《汉书霍光传》,
于是就命令取来《汉书·霍光传》,
礼度仪制,定于须臾。
礼节仪制很快就决定了。
彪之朝服当阶,
王彪之身穿朝服面对朝廷,
神彩毅然,
神情沉着,
曾无惧容,
毫无惧色,
文武仪准,
文武仪规典则,
莫不取定,
全都由他决定,
朝廷以此服之。
朝廷百官因此而服了他。
于是宣太后令,
于是就宣布太后的诏令,
废帝为东海王,
废黜废帝司马奕为东海王,
以丞相、录尚书事、会稽王昱统承皇极。
以丞相、录尚书事、会稽王司马昱继承皇位。
百官入太极前殿,
百官进入太极前殿,
温使督护竺瑶、散骑侍郎刘亨收帝玺绶。
桓温让督护竺瑶、散骑侍郎刘亨收取了废帝的印玺绶带。
帝著白单衣,
司马奕戴着白色便帽,身穿大臣的仅次于朝服的盛装,
步下西堂,
走下西堂,
乘犊车出神虎门,
乘着牛车出了神虎门,
群臣拜辞,
群臣叩拜辞别,
莫不欷。
没有谁不哽咽。
侍御史、殿中监将兵百人卫送东海第。
侍御史、殿中监带领一百多名卫兵把他护送到东海王的宅第。
温帅百官具乘舆法驾,
桓温率领百官准备好皇帝的车乘,
迎会稽王于会稽邸。
到会稽王的官邸去迎接会稽王司马昱。
王于朝堂变服,
会稽王在朝堂更换了服装,
著平巾帻、单衣,
戴着平顶的头巾,穿着单衣,
东向流涕,
面朝东方流涕,
拜受玺绶,
叩拜接受了印玺绶带。
是日,
这天,
即皇帝位,
会稽王司马昱即皇帝位,
改元。
改年号为咸安。
温出次中堂,
桓温临时住在中堂,
分兵屯卫。
分派兵力屯驻守卫。
温有足疾,
桓温的脚有毛病,
诏乘舆入殿。
简文帝诏令可以让他乘车进入殿堂。
温撰辞,
桓温事先准备好辞章,
欲陈述废立本意,
想陈述他黜废司马奕的本意,
帝引见,
简文帝引见,
便泣下数十行,
一见他便流下了眼泪,
温兢惧,
但桓温战战兢兢,
竟不能一言而出。
始终没能说出一句话。
太宰武陵王,
太宰武陵王司马,
好习武事,
喜好习武练兵,
为温所忌,
被桓温所忌恨,
欲废之,
想废黜他,
以事示王彪之。
就把此事告诉了王彪之。
彪之曰:
王彪之说:
“武陵亲尊,
“武陵王是皇室的亲族尊者,
未有显罪,
没有明显的罪过,
不可以猜嫌之间便相废徙。
不能因为猜忌随便废黜他。
公建立圣明,
您要建立贤明的君主,
当崇奖王室,
应当尊崇辅佐王室,
与伊、周同美;
与伊尹、周公具有同样的美德。
此大事,
这件大事,
宜更深详!”
应该再仔细考虑!”
温曰:
桓温说:
“此已成事,
“这已经是我决定了的事情,
卿勿复言!”
你不要再说了!”
乙卯,
乙卯(二十一日),
温表“聚纳轻剽,
桓温进上表章:“司马收罗招纳轻浮之士,
息综矜忍;
儿子司马综自负残忍。
袁真叛逆,
袁真叛逆,
事相连染。
事情与他有牵连。
顷日猜惧,
近来他猜疑恐惧,
将成乱阶。
将会成为祸乱的缘由。
请免官,
请求免除司马的官职,
以王归藩。”
让他以王的身份返回藩地。”
从之,
简文帝同意了。
并免其世子综、梁王等官。
同时还免除了司马的世子司马综、梁王司马等人的官职。
温使魏郡太守毛安之帅所领宿卫殿中。安之,
桓温让魏郡太守毛安之率领所统领的军队宿卫皇宫。
虎生之弟也。
毛安之是毛虎生的弟弟。
庚戌,
庚戌(十六日),
尊褚太后曰崇德太后。
尊奉褚太后为崇德太后。
初,
当初,
殷浩卒,
殷浩去世的时候,
大司马温使人赍书吊之。
大司马桓温派人送信吊唁他。
浩子涓不答,
殷浩的儿子殷涓没有答复,
亦不诣温,
也没有到桓温那里去,
而与武陵王游。
而是与武陵王司马游玩。
广州刺史庾蕴,
广州刺史庚庾蕴,
希之弟也,
是庾希的弟弟,
素与温有隙。
一直和桓温有隔阂。
温恶殷、庾宗强,
桓温厌恨殷涓、庾蕴宗族的强大,
欲去之。
想要灭掉他们。
辛亥,
辛亥(十七日),
使其弟秘逼新蔡王晃诣西堂叩头自列,
桓温派他的弟弟桓秘逼迫新蔡王司马晃到西堂去叩头自述,
称与及子综、著作郎殷涓、太宰长史庾倩、掾曹秀、舍人刘强、散骑常侍庚庚庾等谋反;
称与司马及他的儿子司马综、著作郎殷涓、太宰长史庾倩、掾曹秀、舍人刘强、散骑常侍庾柔等阴谋反叛。
帝对之流涕,
简文帝面对他流下了眼泪,
温皆收付廷尉。
桓温把他们全都抓起来送交廷尉。
倩、柔,
庾倩、庾柔,
皆蕴之弟也。
都是庾蕴的弟弟。
癸丑,
癸丑(十九日),
温杀东海王三子及其母。
桓温杀掉了东海王司马奕的三个儿子和他们的母亲。
甲寅,
甲寅(二十日),
御史中丞谯王恬承温旨,
御史中丞谯王司马恬禀承桓温的旨意,
请依律诛武陵王。
请求依据法律。
诏曰:
简文帝下达诏令说:
“悲惋惶怛,
“悲痛惋惜,惊恐不安,
非所忍闻,
不忍心耳闻,
况言之哉!
何况是诉说呢!
其更详议!”
再仔细商议吧!”
恬,之孙也。
司马恬是司马的孙子。
乙卯,
乙卯(二十一日),
温重表固请诛,
桓温再次进上表章,坚持请求杀掉司马,
词甚酷切。
言词非常激烈恳切。
帝乃赐温手诏曰:
简文帝于是就亲手写下诏令赐予桓温说:
“若晋祚灵长,
“如果晋王朝的神灵悠长,你就不必请示,
公便宜奉行前诏;
尊奉执行以前的诏令;
如其大运去矣,
如果晋王朝的大运已去,
请避贤路。”
我就请求避让贤人晋升之路。”
温览之,
桓温看了以后,
流汗变色,
惊慌失色,汗流满面,
乃奏废及其三子,
于是就奏请黜废司马及他的三个儿子,
家属皆徙新安郡。
将其家人全都迁徙到新安郡。
丙辰,
丙辰(二十二日),
免新蔡王晃为庶人,
黜免新蔡王司马晃为庶人,
徙衡阳,
将他迁徙到衡阳,
殷涓、庾倩、曹秀、刘强、庾柔皆族诛,
殷涓、庾倩、曹秀、刘强、庾柔全都被满门诛杀,
庾蕴饮鸩死。
庾蕴服毒而死。
蕴兄东阳太守友子妇,
庾蕴的哥哥东阳太守庾友的儿媳,
桓豁之女也,
是桓豁的女儿,
故温特赦之。
所以桓温特别地赦免了她。
庾希闻难,
庾希听说了这桩灾难,
与弟会稽参军邈及子攸之逃于海陵陂泽中。
与弟弟会稽参军庾邈及儿子庾攸之逃到了海陵的湖泽中。
温既诛殷、庾,
桓温诛杀了殷、庾等人以后,
威势翕赫,
威势显赫至极,
侍中谢安见温遥拜。
侍中谢安看见桓温,在很远的地方就开始叩拜。
温惊曰:
桓温吃惊地说:
“安石,
“谢安,
卿何乃尔?”
你为什么要这样呢?”
安曰:
谢安说:
“未有君拜于前,
“没有君主叩拜于前,
臣揖于后。”
臣下拱手还礼于后的。”
戊午,
戊午(二十四日),
大赦,
东晋实行大赦,
增文武位二等。
为文武官员增加品位二等。
己未,
己未(二十五日),
温如白石,
桓温到白石,
上书求归姑孰。
上书请求返归姑孰。
庚申,
庚申(二十六日),
诏进温丞相,
简文帝下达诏令,进升桓温为丞相,
大司马如故,
大司马职位则仍旧,
留京师辅政;
留在京师辅佐朝政。
温固辞,
桓温固执地辞让,
乃请还镇。
还请求回到镇所。
辛酉,
辛酉(二十七日),
温自白石还姑孰。
桓温从白石返回姑孰。
秦王坚闻温废立,
前秦王苻坚听说了桓温废立皇帝的事情,
谓群臣曰:
对群臣们说:
“温前败灞上,
“桓温先在灞上失败,
后败枋头,
后又在枋头失败,
不能思愆自贬以谢百姓,
不能反思过错自我贬责以向百姓谢罪,
方更废君以自说,
反而还废黜君主以自我解说,
六十之叟,
六十岁的老叟,
举动如此,
举动如此,
将何以自容于四海乎!
将怎样自容于天下呢!
谚曰:
民谚曰:
‘怒其室而作色于父’,
‘对妻子愤怒就向父亲耍脸色’,
其桓温之谓矣。”
大概说得就是桓温吧。”
秦车骑大将军王猛,
前秦车骑大将军王猛,
以六州任重,
考虑到都督六州的责任重大,
言于秦王坚,
向前秦王苻坚进言,
请改授亲贤;
请求将此重任改授给亲近而又贤明的人。
及府选便宜,
还有受命相机选拔六州郡县官吏的工作,
辄已停寝,
也已经停止了,
别乞一州自效。
王猛请求自己去镇守一州以效力。
坚报曰:
苻坚回复王猛说:
“朕之于卿,
“朕和你的关系,
义则君臣,
从道义上讲是君臣,
亲逾骨肉,
从亲情上讲则胜过骨肉,
虽复桓、昭之有管、乐,
虽然这又像齐桓公、燕昭王拥有管仲、乐毅,
玄德之有孔明,
刘备拥有孔明,
自谓逾之。
但我认为要超过他们。
夫人主劳于求才,
人主寻求有才能的人时辛劳费力,
逸于得士。
得到人才就省力放心了。
既以六州相委,
既然把六州委托给你,
则朕无东顾之忧,
那么朕就解除了东顾之忧,
非所以为优崇,
不是以此来对你表示优待尊崇,
乃朕自求安逸也。
而是朕自己寻求消闲安逸。
夫取之不易,
打江山不易,
守之亦难,
坐江山也难,
苟任非其人,
假如任非其人,
患生虑表,
祸患出现于我们预料之外,
岂独朕之忧,
岂止仅是朕的忧患,
亦卿之责也,
也是你的责任,
故虚位台鼎而以分陕为先。
所以宁肯让三公的职位空虚也要首先分职陕东。
卿未照朕心,
你不了解朕的心愿,
殊乖素望。
有违朕本来的期望。
新政俟才,
刚刚建立的政权急需人才,
宜速铨补;
应该尽快选拔充实官吏,
俟东方化洽,
等到东方教化融洽以后,
当兖衣西归。”
理当让你身着上公礼服西返。”
仍遣侍中梁谠诣邺谕旨,
苻坚于是派侍中梁谠到邺城去传达诏令,
猛乃视事如故。
王猛也就像从前一样地处理政事。
十二月,
十二月,
大司马温奏:
大司马桓温上奏章说:
“废放之人,
“废黜放逐之人,
屏之以远,
应该把他屏弃到遥远的地方,
不可以临黎元。
不能让他接近黎民百姓。
东海王宜依昌邑故事,
对东海王司马奕,应该按照过去废黜昌邑王的办法,
筑第吴郡。”
让他到吴郡居住。”
太后诏曰:
太后下达诏令说:
“使为庶人,
“让东海王成为庶人,
情有不忍,
于心不忍,
可特封王。”
可以特别地封他为王。”
温又奏:
桓温又上奏章说:
“可封海西县侯。”
“可以封他为海西县侯。”
庚寅,
庚寅(二十六日),
封海西县公。
封司马奕为海西县公。
温威振内外,
桓温威振朝廷内外,
帝虽处尊位,
简文帝虽然身处至尊地位,
拱默而已,
实际上也仅仅是拱手沉默而已,
常惧废黜。
常常害怕被废黜。
先是,
此前,
荧惑守太微端门,
火星居于太微、南蕃之间,
逾月而海西废。
过了一个月,司马奕就被废黜。
辛卯,
辛卯(二十七日),
荧惑逆行入太微,
火星逆行进入太微星坦,
帝甚恶之。
简文帝对此很讨厌。
中书侍郎超在直,
中书侍郎郗超在宫中当班,
帝谓超曰:
简文帝对郗超说:
“命之修短,
“命运长短,
本所不计,
本来就并不计较,
故当无复近日事邪?”
所以应该不再出现前不久废黜皇帝那样的事情了吧?”
超曰:
郗超说:
“大司马臣温,
“大司马臣桓温,
方内固社稷,
正在对内稳定国家,
外恢经略,
对外开拓江山,
非常之事,臣以百口保之。”
我愿用百余家口来保他,不会发生那种不正常的事变。”
乃超请急省其父,
等到郗超急于要请假回去看望他父亲时,
帝曰:
简文帝说:
“致意尊公,
“告诉尊父,
家国之事,
宗族国家之事,
遂至于此,
最终到了这种地步,
由吾不能以道匡卫,
是因为我不能用道德去匡正守卫的缘故,
愧叹之深,
惭愧慨叹之深,
言何能谕!”
怎么能用语言来表达!”
因咏庾阐诗云:
接着便吟诵了庾阐的诗,道:
“志士痛朝危,
“志士为朝廷危险而痛心,
忠臣哀主辱。”
忠臣为君主受辱而悲哀。”
遂泣下沾襟。
吟诵得潸然泪下,打湿了衣襟。
帝美风仪,
简文帝风度仪表堂堂,
善容止,
言谈举止得体,
留心典籍,
用心于典籍,
凝尘满席,
翻阅典籍常常弄得满席尘土,
湛如也。
一派湛然自得的样子。
虽神识恬畅,
他虽然神情恬淡,见识通达,
然无济世大略,
但没有济世大略,
谢安以为惠帝之流,
谢安认为他是晋惠帝一类的人物,
但清淡差胜耳。
只是清淡方面比晋惠帝略胜一筹。
王猛治国与苻坚策略
郗超以温故,
郗超因为桓温的缘故,
朝中皆畏事之。
朝廷里的人都害怕事奉他。
谢安尝与左卫将军王坦之共诣超,
谢安曾经与左卫将军王坦之一起到郗超那里,
日旰未得前,
太阳快落山了还没被召见,
坦之欲去,
王坦之想离去,
安曰:
谢安说:
“独不能为性命忍须臾邪?”
“你唯独不能为保全性命忍耐一会儿吗?”
秦以河州刺史李辩领兴晋太守,
前秦任命河州刺史李辩兼任兴晋太守,
还镇罕。
回去镇守罕。
徙凉州治金城。
将凉州的治所迁移到金城。
张天锡闻秦有兼并之志,
张天锡听说前秦有兼并他的想法,
大惧,
十分害怕,
立坛于姑臧西,
便在姑臧城西设立祭坛,
刑三牲,
杀了牛、羊、猪三牲,
帅其官属,
率领他的官属们遥望东晋,
遥与晋三公盟。
与东晋的三公致意起誓结盟。
遣从事中郎韩博奉表送盟文,
派从事中郎韩博去奉献表章,送达盟约,
并献书于大司马温,
同时还带信给大司马桓温,
期以明年夏会于上。
约定明年夏天在上盟会。
是岁,
这一年,
秦益州刺史王统攻陇西鲜卑乞伏司繁于度坚山,
前秦益州刺史王统在度坚山攻打陇西的鲜卑人乞伏司繁,
司繁帅骑三万拒统于苑川。
乞伏司繁率领三万骑兵在苑川抵抗王统。
统潜袭度坚山,
王统偷袭了度坚山,
司繁部落五万余皆降于统;
乞伏司繁部落的五万多部众全都投降了王统,
其众闻妻子已降秦,
他的兵众们听说妻子儿女已经投降了前秦,
不战而溃。
不战而溃。
司繁无所归,
乞伏司繁无处可走,
亦诣统降。
也到王统那里投降了。
秦王坚以司繁为南单于,
前秦王苻坚任命乞伏司繁为南单于,
留之长安;
把他留在长安。
以司繁从叔吐雷为勇士护军,
任命乞伏司繁的堂叔乞伏吐雷为勇士护军,
抚其部众。
去安抚其部众。
二年(壬申、372)
二年(壬申,公元372年)
春,
春季,
二月,
二月,
秦以清河房旷为尚书左丞,
前秦任命清河人房旷为尚书左丞,
征旷兄默及清河崔逞、燕国韩胤为尚书郎,
征召房旷的哥哥房默以及清河人崔逞、燕国人韩胤为尚北郎,
北平阳陟、田勰、阳瑶为著作佐郎,
北平人阳陟、田勰、阳瑶为著作佐郎,
郝略为清河相:
郝略为清河相。
皆关东士望,
这些人全都是关东享有声望的士人,
王猛所荐也。
由王猛所荐举的。
瑶,骛之子也。
阳瑶是阳鹜的儿子。
冠军将军慕容垂言于秦王坚曰:
冠军将军慕容垂对前秦王苻坚进言说:
“臣叔父评,
“臣的叔父慕容评,
燕之恶来辈也,
是燕国像商代的恶来一样的人,
不宜复污圣朝,
不应该让他再玷污圣朝,
顾陛下为燕戮之。”
愿陛下为燕国杀掉他。”
坚乃出评为范阳太守,
苻坚于是调动慕容评任范阳太守,
燕之诸王悉补边郡。
前燕的诸王全都被任命为边境州郡的太守。
臣光曰:
臣司马光曰:
古之人,
上古时候的人,
灭人之国而人悦,
有时他们的国家被灭了他们反而高兴,
何哉?
为什么呢?
为人除害故也。
因为替他们除掉祸害。
彼慕容评者,
那个慕容评,
蔽君专政,
蒙蔽君主,专擅朝政,
忌贤疾功,
猜忌贤能,嫉恨功臣,
愚暗贪虐以丧其国,
愚顽昏暗,贪婪暴虐,最终丧失了他的国家。
国亡不死,
国家灭亡了,他本人还不死,
逃遁见禽。
逃亡躲避,终被擒获。
秦王坚不以为诛首,
秦王苻坚不把他杀掉,
又从而宠秩之,
又对他放纵并给以宠爱,授以官秩,
是爱一人而不爱一国之人也,
这是爱一个人而不爱一国人,
其失人心多矣。
肯定要丧失很多人心。
是以施恩于人而人莫之恩,
所以对人施以恩惠而人们并不以恩相报,
尽诚于人而人莫之诚,
对人待以诚意而人们并不以诚相报,
卒于功名不遂,
最终导致功名不成,
容身无所,
无处容身,
由不得其道故也。
这是由于不得要领的缘故。
三月,
三月,
戊午,
戊午(二十五日),
遣侍中王坦之征大司马温入辅;
东晋朝廷派侍中王坦之征召大司马桓温入朝辅政,
温复辞。
桓温又一次推辞了。
秦王坚诏:
前秦王苻坚下达诏令说:
“关东之民学通一经、才成一艺者,
“关东的百姓有学问能够精通一经,才能具有一技之长的人,
在所以礼送之。
所在州县应按礼仪把他们送到官府。
在官百石以上,
享受百石以上俸禄的官吏,
学不通一经、才不成一艺者,
学问不能精通一经,才能没有一技之长的,
罢遣还民。”
罢官遣送,恢复普通百姓的身份。”
夏,
夏季,
四月,
四月,
徙海西公于吴县西柴里,
将海西公司马奕迁徙到吴县的西柴里,
敕吴国内史刁彝防卫,
敕令吴国内史刁彝负责防卫,
又遣御史顾允监察之。
又派御史顾允前去监察。
彝,协之子也。
刁彝是刁协的儿子。
六月,
六月,
癸酉,
癸酉(十二日),
秦以王猛为丞相、中书监、尚书令、太子太傅、司隶校尉,
前秦任命王猛为丞相、中书监、尚书令、太子太傅、司隶校尉,
特进、常侍、持节、将军、侯如故;
其特进、常侍、持节、将军、侯爵则仍旧保留。
阳平公融为使持节、都督六州诸军事、镇东大将军、冀州牧。
任命阳平公苻融为使持节、都督六州诸军事、镇东大将军、冀州牧。
庾希、庾邈与故青州刺史武沈之子遵聚众夜入京口城,
庾希、庾邈与过去的青州刺史武沈的儿子武遵聚集兵众,趁夜进入京口城,
晋陵太守卞眈逾城奔曲阿。
晋陵太守卞眈翻越出城逃奔到曲河。
希诈称受海西公密旨诛大司马温。
庾希诈称接受了海西公的秘密旨令,诛杀大司马桓温。
建康震扰,
建康城里震惊混乱,
内外戒严,
内外都严加戒备。
卞眈发诸县兵二千人击希,
卞眈派出各县的兵众二千人攻击庚希,
希败,
庾希失败,
闭城自守。
紧闭城门自我固守。
温遣东海内史周少孙讨之。
桓温派东海内史周少孙讨伐庚希。
秋,
秋季,
七月,
七月,
壬辰,
壬辰(初一),
拔其城,
攻下了京口城,
擒希、邈及其亲党,
擒获了庾希、庾邈以及他们的亲信同党,
皆斩之。
把他们全都杀掉了。
眈,之子也。
卞眈是卞的儿子。
甲寅,
甲寅(二十三日),
帝不豫,
简文帝身体不适,
急召大司马温入辅,
紧急征召大司马桓温入朝辅政,
一日一夜发四诏;
一天一夜接连发出四道诏令,
温辞不至。
桓温推辞不来。
初,
当初,
帝为会稽王,
简文帝为会稽王时,
娶王述从妹为妃,
娶了王述的堂妹为妃,
生世子道生及弟俞生。
生下了长子司马道生及弟弟司马俞生。
道生疏躁无行,
司马道生粗鲁急躁,品行不端,
母子皆以幽废死。
母子全都因此被囚禁废黜而死。
余三子,
其他三个儿子,
郁、朱生、天流,
司马郁、司马朱生、司马天流,
皆早夭。
全都早年夭折。
诸姬绝孕将十年,
众姬妾绝孕将近十年,
王使善相者视之,
会稽王让会相面的人来观察她们,
皆曰:
会相面的人都说:
“非其人。”
“能生儿子的不是这些人。”
又使视诸婢媵,
会稽王又让相面的人去观察女仆女佣。
有李陵容者,
有一个叫李陵容的,
在织坊中,
在纺织作坊里,
黑而长,
长得又高又黑,
宫人谓之“昆仑”相者惊曰:
宫女们都叫她“昆仑”。相面的人见到她后吃惊地说:
“此其人也!”
“这就是会生儿子的人!”
王召之侍寝,
会稽王召她服侍起居,
生子昌明及道子。
生下了儿子司马昌明及司马道子。
己未,
己未(二十八日),
立昌明为皇太子,
立司马昌明为皇太子,这时,
生十年矣。
他已经十岁了。
以道子为琅邪王,
任命司马道子为琅邪王,
领会稽国,
兼领会稽国,
以奉帝母郑太妃之祀。
以尊奉帝母郑太妃的祀位。
遗诏:
简文帝下达遗诏:
“大司马温依周公居摄故事。”
“大司马桓温依据周公的旧例,代理皇帝摄政。”
又曰:
又说:
“少子可辅者辅之,
“对年轻的儿子,可以辅佐就辅佐,
如不可,
如果不能辅佐,
君自取之。”
君则自己取而代之。”
侍中王坦之自持诏入,
侍中王坦之自己手持诏书进入宫中,
于帝前毁之。
在简文帝面前把诏书撕掉了。
帝曰:
简文帝说:
“天下,
“天下,
傥来之运,
来自于意外的命运,
卿何所嫌!”
你有什么不满意的!”
坦之曰:
王坦之说:
“天下,
“天下,
宣、元之天下,
是宣帝、元帝的天下,
陛下何得专之!”
陛下怎么能独断专行!”
帝乃使坦之改诏曰:
于是简文帝就让王坦之修改了诏书,说:
“家国事一禀大司马,
“宗族国家之事,一概听命于大司马桓温,
如诸葛武侯、王丞相故事。”
就像诸葛亮、王导辅政时的做法一样。”
是日,
这一天,
帝崩。
简文帝驾崩。
群臣疑惑,
群臣疑惑不解,
未敢立嗣,
没敢确立嗣子。
或曰:
有人说:
“当须大司马处分。”
“应当让大司马桓温来处理。”
尚书仆射王彪之正色曰:
尚书仆射王彪之脸色严厉地说:
“天子崩,
“天子驾崩,
太子代立,
太子代立,
大司马何容得异!
大司马怎能有资格提出异议!
若先面谘,
如果事先当面向他询问,
必反为所责。”
一定反而会被他责备。”
朝议乃定。
于是经过朝臣讨论就决定了。
太子即皇帝位,
太子即皇帝位,
大赦。
实行大赦。
崇德太后令,
崇德太后发布命令,
以帝冲幼,
因为孝武帝年幼,
加在谅暗,
加上他得居丧,
令温依周公居摄故事。
命令桓温依据周公摄政的旧例行事。
事已施行,
命令已经公布,
王彪之曰:
王彪之说:
“此异常大事,
“这是非常大事,
大司马必当固让,
大司马桓温一定会固执地辞让,
使万机停滞,
从而导致政务停顿,
稽废山陵,
耽误先帝陵墓的修筑,
未敢奉令,
我不敢遵奉命令,
谨具封还。”
谨将诏书密封归还。”
事遂不行。
于是事情也就没能实行。
温望简文临终禅位于己,
桓温希望简文帝临终前将皇位禅让给自己,
不尔便当居摄。
不这样的话,也应当让他摄政。
既不副所望,
此后这个愿望没能实现,
甚愤怨,
非常怨恨愤怒,
与弟冲书曰:
给弟弟桓冲写信说:
“遗诏使吾依武侯、王公故事耳。”
“简文帝遗诏让我按诸葛亮、王导的旧例辅政。”
温疑王坦之、谢安所为,
桓温怀疑这事是王坦之、谢安干的,
必衔之。
对他们怀恨在心。
诏谢安征温入辅;
朝廷诏令谢安前去征召桓温入朝辅政,
温又辞。
桓温又推辞了。
八月,
八月,
秦丞相猛至长安,
前秦丞相王猛抵达长安,
复加都督中外诸军事。
又加任都督中外诸军事。
猛辞曰:
王猛推辞说:
“元相之重,
“丞相的重任,
储傅之尊,
太傅的尊位,
端右事繁,
尚书令政务纷繁,
京牧任大,
司隶校尉责任重大,
总督戎机,
总领督察军务,
出纳帝命,
上传下达皇帝的命令,
文武两寄,
文武职务集于一身,
巨细并关,
大小事务都要亲躬,
以伊、吕、萧、邓之贤,
以伊尹、吕望、萧何、邓禹那样的贤明,
尚不能兼,
尚且不能兼备,
况臣猛之无似!”
何况臣王猛这样不肖呢!”
章三四上,
表示辞让的表章进上了三四次,
秦王坚不许,
前秦王苻坚不同意,
曰:
说:
“朕方混一四海,
“朕正在统一四海,
非卿无可委者;
除了你再没有人可以委以重任。
卿之不得辞宰相,
你不能推辞宰相,
犹朕不得辞天下也。”
就像朕不能推辞天下一样。”
猛为相,
王猛为宰相,
坚端拱于上,
苻坚敛手无为于其上,
百官总己于下,
百官统属其下,
军国内外之事,
军队及国家内政外交事务,
无不由之。
没有不经由他手的。
猛刚明清肃,
王猛刚正贤明,清廉严肃,
善恶著白,
褒贬鲜明,
放黜尸素,
放逐罢免尸位素餐者,
显拔幽滞,
提拔重用有才而不得志者,
劝课农桑,
劝勉农耕桑蚕,
练习军旅,
训练军队,
官必当才,
任用职官都符合他们的才能,
刑必当罪。
刑罚一定依据罪恶。
由是国富兵强,
因此国富兵强,
战无不克,
战无不胜,
秦国大治。
秦国大治。
坚敕太子宏及长乐公丕等曰:
苻坚敕令太子苻宏及长乐公苻丕等人说:
“汝事王公,
“你们事奉王猛,
如事我也。”
要像事奉我一样。”
阳平公融在冀州,
阳平公苻融在冀州,
高选纲纪,
以严格的标准选择州府官吏,
以尚书郎房默、河间相申绍为台中别驾,
任命尚书郎房默、河间相申绍为治中别驾,
清河崔宏为州从事,
清河人崔宏为州从事,
管记室。
掌管记室。
融年少,
苻融年轻,
为政好新奇,
为政喜好新奇,
贵苛察;
推崇以苛刻烦琐的方式体现精明。
申绍数规正,
申绍多次劝他改正,
导以宽和,
转向实行宽容和缓的政策,
融虽敬之,
苻融虽然尊敬申绍,
未能尽从。
却未能完全听从他的意见。
后绍出为济北太这,
后来申绍调任济北太守,
融屡以过失闻,
苻融屡屡因为犯有过错而失去声望,
数致谴让,
多次导致被谴责,
乃自恨不用绍言。
这才自己悔恨没有听从申绍的话。
融尝坐擅起学舍为有司所纠,
苻融曾经因为擅自建造学舍而被官府纠劾,
遣主簿李纂诣长安自理;
他派主簿李纂到长安去陈述理由。
纂忧惧,
李纂担心害怕,
道卒。
半路上就死了。
融问申绍:
苻融问申绍:
“谁可使者?”
“还有谁可以派去?”
绍曰:
申绍说:
“燕尚书郎高泰,
“燕国尚书郎高泰,
清辩有胆智,
清晰明辩,有胆有谋,
可使也。”
可以派去。”
先是丞相猛及融屡辟泰,
此前丞相王猛及苻融多次征召高泰,
泰不起,
高泰都不就任,
至是,
到这时,
融谓泰曰:
苻融对高泰说:
“君子救人之急,
“君子救助别人的危急,
卿不得复辞!”
你不能再推辞了!”
泰乃从命。
高泰于是就听从了命令。
至长安,
到达长安后,
猛见之,笑曰:
王猛见到他笑着说:
“高子伯于今乃来,
“高泰到今天才来 ,
何其迟也!”
为什么这样迟呢!”
泰曰:
高泰说:
“罪人来就刑,
“犯了罪的人前来接受刑罚,
何问迟速!”
还问什么迟早!”
猛曰:
王猛说:
“何谓也?”
“你说的是什么意思?”
泰曰:
高泰说:
“昔鲁僖公以泮宫发颂,
“过去鲁僖公因为在泮水建立学宫而被歌颂,
刘宣王以稷下垂声,
齐宣王因为在稷下建立学宫而声名远扬,
今阳平公开建学宫,
如今阳平公开辟建立学宫,
追踪齐、鲁,
追从齐、鲁,
未闻明诏褒美,
没有听说下达诏令加以褒奖,
乃更烦有司举劾。
反而还烦请官府罗织罪名加以弹劾。
明公阿衡圣朝,
明公辅佐圣朝,
惩劝如此,
如此惩罚劝勉,
下吏何所逃其罪乎!”
下面的官吏到什么地方能逃避罪责呢!”
猛曰:
王猛说:
“是吾过也。”
“这是我的过错。”
事遂得释。
事情于是就圆满解决。
猛因叹曰:
王猛因而感叹道:
“高子伯岂阳平所宜吏乎!”
“高泰怎么能是阳平公可以当作属吏的呢!”
言于秦王坚。
他把这话告诉了前秦王苻坚。
坚召见,
苻紧召见高泰,
悦之,
很喜欢他,
问以为治之本。
向他询问治国的根本。
对曰:
高泰回答说:
“治本在得人,
“治国之本在于获得人才,
得人在审举,
获得人才在于审慎选拔,
审举在核真,
审慎选拔在于调查真情,
未有官得其人而国家不治者也。”
没有任官得到合适的人才而国家不能实现大治的。”
坚曰:
苻坚说:
“可谓辞简而理博矣。”
“这话真可谓言辞简略而道理博深呀!”
以为尚书郎;
任命高泰为尚书郎。
泰固请还州,
高泰固执地请求返回冀州,
坚许之。
苻坚同意了。
桓温病逝与权力交接
九月,
九月,
追尊故会稽王妃王氏曰顺皇后,
东晋追尊过去的会稽王妃王氏为顺皇后,
尊帝母李氏为淑妃。
尊孝武帝的生母李氏为淑妃。
冬,
冬季,
十月,
十月,
丁卯,
丁卯(初八),
葬简文帝于高平陵。
东晋在高平陵安葬了简文帝。
彭城妖人卢悚自称大道祭酒,
彭城妖人卢悚,自称是大道祭酒,
事之者八百余家。
效忠他的人有八百多家。
十一月,
十一月,
遣弟子许龙如吴,
卢悚派弟子许龙去到吴县,
晨,
早晨,
到海西公门,
到了海西公司马奕门口,
称太后密诏,
称太后下达秘密诏令,
奉迎兴复;
奉迎海西公复兴大业。
公初欲从之,
海西公开始想听从他的话,
纳保母谏而止。
后来采纳了抚养子女的保姆的劝告而没这样干。
龙曰:
许龙说:
“大事垂捷,
“大事快要成功了,
焉用儿女子言乎!”
怎么能听儿童女人的话呢!”
公曰:
海西公说:
“我得罪于此,
“ 我获罪在此,
幸蒙宽宥,
有幸蒙受宽赦,
岂敢妄动!
岂敢轻举妄动!
且太后有诏,
而且太后如有诏令,
便应官属来,
就应该让官属前来,
何独使汝也?
为什么只派你来呢?
汝必为乱!”
你一定是要作乱!”
因叱左右缚之,
接着就喝令左右的人把他捆起来,
龙惧而走。
许龙害怕了,转身逃走。
甲午,
甲午(初五),
悚帅众三百人,
卢悚率领兵众三百人,
晨攻广莫门,
在早晨攻打广莫门,
诈称海西公还,
诈称海西公回来了,
由云龙门突入殿庭,
从云龙门突入宫殿的庭院,
略取武库甲仗,
夺取武器库中的盔甲兵杖,
门下吏士骇愕不知所为。
守卫云龙门的卫士十分惊骇,不知所措。
游击将军毛安之闻难,
游击将军毛安之听说发生了祸难,
帅众直入云龙门,
率领兵众直接开进云龙门,
手自奋击;
亲身奋力搏击;
左卫将军殷康,中领军桓秘入止车门,
左卫将军殷康、中领军桓秘进入止车门,
与安之并力讨诛之,
与毛安之一起讨伐斩杀他们,
并党与死者数百人。
打死贼党数百名。
海西公深虑横祸,
海西公深深地担心横祸发生,
专饮酒,
专事饮酒,
恣声色,
恣意音乐美色,
有子不育,
有儿子也不养育,
时人怜之。
当时的人都很怜悯他。
朝廷知其安于屈辱,
朝廷知道他安于屈辱,
故不复为虞。
所以对他也就不再防备了。
秦都督北蕃诸军事、镇北大将军、开府仪同三司、朔方桓侯梁平老卒。
前秦都督北蕃诸军事、镇北大将军、开府仪同三司、朔方桓侯梁平老去世。
平老在镇十余年,
梁平老镇守朔方十多年,
鲜卑、匈奴惮而爱之。
鲜卑、匈奴人对他既怕又爱。
三吴大旱,
三吴地区发生大旱,
人多饿死。
许多人都饿死了。
烈宗孝武皇帝上之上宁康元年(癸酉、373)
晋孝武帝宁康元年(癸酉,公元373年)
春,
春季,
正月,
正月,
己卯朔,
己卯朔(初一),
大赦改元。
东晋实行大赦,改换年号为宁康。
二月,
二月,
大司马温来朝;
大司马桓温来晋见孝武帝。
辛巳,
辛巳(二十四日),
诏吏部尚书谢安、侍中王坦之迎于新亭。
孝武帝诏令吏部尚书谢安、侍中王坦之到新亭迎接。
是时,
这时,
都下人情汹汹,
都城里人心浮动,
或云欲诛王、谢,
有人说桓温要杀掉王坦之、谢安,
因移晋室。
接着晋王室的天下就要转落他人之手。
坦之甚惧,
王坦之非常害怕,
安神色不变,
谢安则神色不变,
曰:
说:
“晋祚存亡,
“晋朝国运的存亡,
决于此行。”
取决于此行。”
温既至,
桓温抵达朝廷以后,
百官拜于道侧。
百官夹道叩拜。
温大陈兵卫,
桓温部署重兵守卫,
延见朝士;
接待会见朝廷百官,
有位望者皆战失色;
有地位名望的人全都惊慌失色。
坦之汗汁沾衣,
王坦之汗流浃背,
倒执手版。
连手版都拿倒了。
安从容就席,
谢安从容就座,
坐定,
坐定以后,
谓温曰:
对桓温说:
“安闻诸侯有道,
“谢安听说诸侯有道,
守在四邻,
守卫在四邻,
明公何须壁后置人邪!”
明公哪里用得着在墙壁后面安置人呀!”
温笑曰:
桓温笑着说:
“正自不能不尔。”
“正是由于不能不这样做。”
遂命左右撤之,
于是就命令左右的人让他们撤走,
与安笑语移日。
与谢安笑谈良久。
郗超常为温谋主,
郗超经常作为桓温的主谋,
安与坦之见温,
谢安和王坦之去见桓温,
温使超卧帐中听其言。
桓温让郗超藏在帐子中听他们谈话。
风动帐开,
风吹开了帐子,
安笑曰:
谢安笑着说:
“郗生可谓入幕之宾矣。”
“郗超可谓入帐之宾。”
时天子幼弱,
当时天子年幼力弱,
外有强臣,
外边又有强臣,
安与坦之尽忠辅卫,
谢安与王坦之竭尽忠诚辅佐护卫,
卒安晋室。
最终使晋王室得以安稳。
温治卢悚入宫事,
桓温处理卢悚攻入宫廷的事件,
收尚书陆始付廷尉,
拘捕了尚书陆始,并送交廷尉处置,
免桓秘官,
罢免了桓秘的官职,
连坐者甚众;
株连坐罪的人很多。
迁毛安之为左卫将军。
提升毛安之为左卫将军。
桓秘由是怨温。
桓秘从此开始怨恨桓温。
三月,
三月,
温有疾,
桓温生病,
停建康十四日,
在建康停留了十四天,
甲午,
甲午(初七),
还姑孰。
返回姑孰。
夏,
夏季,
代王什翼犍使燕凤入贡于秦。
代王拓跋什翼犍让燕凤去向前秦进献贡奉。
秋,
秋季,
七月,
七月,
己亥,
己亥(十四日),
南郡宣武公桓温薨。
南郡宣武公桓温去世。
初,
当初,
温疾笃,
桓温病重的时候,
讽朝廷求九锡,
暗示朝廷给他以加九锡的礼遇,
屡使人趣之。
多次派人去催促。
谢安、王坦之故缓其事,
谢安、王垣之故意拖延此事,
使袁宏具草。
让袁宏草拟诏令。
宏以示王彪之,
袁宏草拟完以后让王彪之审阅,
彪之叹其文辞之美,
王彪之赞叹他文辞的优美,
因曰:
接着说:
“卿固大才,
“ 你本来是杰出的人才,
安可以此示人!”
怎么能写这样的文章让别人看呢!”
谢安见其草,
谢安见到了袁宏写的草稿,
辄改之,
就对其加以修改,
由是历旬不就。
因此前后十多天也没有最后定稿。
宏密谋于彪之,
袁宏暗地里和王彪之商量,
彪之曰:
王彪之说:
“闻彼病日增,
“听说桓温的病情日益严重,
亦当不复支久,
应该不会再支持多久了,
自可更小迟回。”
自然可以再稍微晚一点回复。”
温弟江州刺史冲,
桓温的弟弟江州刺史桓冲,
问温以谢安、王坦之所任,
向桓温询问谢安、王坦之应该担任什么职务,
温曰:
桓温说:
“渠等不为汝所处分。”
“他们不由你来安排。”
其意以为,
这话的意思是,
己存,
自己活着的时候,
彼必不敢立异,
他们一定不敢公开抗衡,
死则非冲所制;
自己死了以后,则不是桓冲所能控制的,
若害之,
如果谋害了他们,
无益于冲,
无益于桓冲,
更失时望故也。
因为这反而会失去声望。
温以世子熙才弱,
桓温考虑到世子桓熙才能不足,
使冲领其众。
就让桓冲统领他的兵众。
于是桓秘与熙弟济谋共杀冲,
因为桓秘和桓熙的弟弟桓济谋划,要一起去杀掉桓冲。
冲密知之,
桓冲私下里知道了此事,
不敢入。
不敢进入府内。
俄顷,
不久,
温薨,
桓温死了,
冲先遣力士拘录熙、济而后临丧。
桓冲先派身强力壮的士兵拘捕了桓熙、桓济,然后才前去吊丧。
秘遂被废弃,
桓秘于是也被废黜了,
熙、济俱徙长沙。
桓熙、桓济都被迁徙到长沙。
诏葬温依汉霍光及安平献王故事。
孝武帝下诏,安葬桓温依据汉代霍光及安平献王的旧例。
冲称温遗命,
桓冲称桓温留下遗嘱,
以少子玄为嗣,
以小儿子桓玄为继承人。
时方五岁,
当时桓玄刚刚五岁,
袭封南郡公。
继承南郡公的爵位。
庚戌,
庚戌(二十五日),
加右将军荆州刺史桓豁征西将军、督荆·杨·雍·交·广五州诸军事。
东晋朝廷加任右将军荆州刺史桓豁为征西将军,督荆、扬、雍、交、广五州诸军事。
桓冲为中军将军、都督扬·豫·江三州诸军事、扬·豫二州刺史,
桓冲任中军将军,都督扬、豫、江三州诸军事及扬、豫二州刺史,
镇姑孰;
镇守姑孰。
竟陵太守桓石秀为宁远将军、江州刺史,
竟陵太守桓石秀任宁远将军、江州刺史,
镇寻阳。
镇守寻阳。
石秀,豁之子也。
桓石秀是桓豁的儿子。
冲既代温居任,
桓冲代替桓温就任以后,
尽忠王室;
对王室竭尽忠诚。
或劝冲诛除时望,
有人劝桓冲杀掉那些有威信、有声望人,
专执时权;
独掌大权,
冲不从。
桓冲没有听从。当初,
始、温在镇,
桓温在任时,
死罪皆专决不请。
对人处以死罪全都是擅自决定,不请示朝廷批准。
冲以为生杀之重,
桓冲认为生杀这样的大事,
当归朝廷,
应当由朝廷核准,
凡大辟皆先上,
于是凡属死刑全都事先上报,
须报,
等待批准以后,
然后行之。
再去执行。
谢安以天子幼冲,
谢安因为太子年幼,
新丧元辅,
辅佐首臣又刚刚死去,
欲请崇德太后临朝。
想请崇德太后临朝处理国政。
王彪之曰:
王彪之说:
“前世人主幼在襁褓,
“前代人主年幼,尚在襁褓,
母子一体,
母子不可分离,
故可临朝;
所以可以让太后临时朝。即便如此,
太后亦不能决事,
太后也不能擅自决定国事,
要须顾问大臣。
还需要征求大臣们的意见。
今上年出十岁,
如今主上已经十多岁,
垂及冠婚,
快到加冠完婚的年龄了,
反令从嫂临朝,
反而让堂嫂临朝,
示人主幼弱,
显示人主年幼力弱,
岂所以光扬圣德乎!
这难道是用来发扬光大圣德的做法吗?
诸公必欲行此,
你们如果一定要这样做,
岂仆所制,
我无法制止,
所惜者大体耳。”
所痛惜的是丧失了伦理大义。”
安不欲委任桓冲,
谢安不想把重任交给桓冲,
故使太后临朝,
所以让太后临朝,
己得以专献替裁决,
自己得以专权裁决,
遂不从彪之之言。
于是就没有听从王彪之的话。
八月,
八月,
壬子,
壬子(疑误),
太后复临朝摄政。
太后又临朝主持国政。
前秦扩张与天象警示
梁州刺史杨亮遣其子广袭仇池,
梁州刺史杨亮派他的儿子杨广攻袭仇池,
与秦梁州刺史杨安战,
与前秦梁州刺史杨安交战,
广兵败,
杨广的军队被打败,
沮水诸戍皆委城奔溃。
沮水一带的戍卫部队全都弃城溃逃。
亮惧,
杨亮十分害怕,
退守磬险。
退守磬险。
九月,
九月,
安进攻汉川。
杨安进军攻打汉川。
丙申,
丙申(十二日),
以王彪之为尚书令,
东晋任命王彪之为尚书令,
谢安为仆射,
谢安为仆射,
领吏部,
兼管吏部,
共掌朝政。
共同执掌朝政。
安每叹曰:
谢安每每感叹地说:
“朝廷大事,
“朝廷大事,
众所不能决者,
众人不能决断的,
以谘王公,
去询问王彪之,
无不立决!”
无不马上决断!”
以吴国内史刁彝为徐、兖二州刺史,
东晋任命吴国内史刁彝为徐、兖二州刺史,
镇广陵。
镇守广陵。
冬,
冬季,
秦王坚使益州刺史王统、秘书监朱肜帅卒二万出汉川,
前秦王苻坚让益州刺史王统、秘书监朱肜率领二万士卒从汉川出征,
前禁将军毛当、鹰扬将军徐成帅卒三万出剑门,
让前禁将军毛当、鹰扬将军徐成率领三万士卒从剑门出征,
入寇梁、益;
入侵梁州、益州。
梁州刺史杨亮帅巴獠万余拒之,
梁州刺史杨亮率领一万多巴獠人抵抗,
战于青谷。
在青谷交战。
亮兵败,
杨亮的军队被打败,
奔固西城。
逃奔到西城固守。
肜遂拔汉中。
朱肜于是就攻下了汉中。
徐成攻剑阁,
徐成攻打剑门,
克之。
攻了下来。
杨安进攻梓潼,
杨安进军攻打梓潼,
梓潼太守周固守涪城,
梓潼太守周固守涪城,
遣步骑数千送母、妻自汉水趣江陵,
派步、骑兵数千人护送母亲、妻子自汉水去江陵,
朱肜邀而获之,
朱肜半路截击,擒获了她们,
遂降于安。
周于是就投降了杨安。
十一月,
十一月,
安克梓潼。
杨安攻克了梓潼。
荆州刺史桓豁遣江夏相竺瑶救梁、益;
荆州刺史桓豁派江夏相竺瑶救援梁州、益州,
瑶闻广汉太守赵长战死,
竺瑶听说广汉太守赵长战死,
引兵退。
就带兵撤退了。
益州刺史周仲孙勒兵拒朱肜于绵竹,
益州刺史周仲孙统率兵众在绵竹抵御朱肜,
闻毛当将至成都,
听说毛当将要抵达成都,
仲孙帅骑五千奔于南中。
便率领骑兵五千逃奔到南中。
秦遂取梁、益二州,
前秦于是就夺取了梁、益二州,
邛、、夜郎皆附于秦。
邛、、夜郎等地全都归附于前秦。
秦王坚以杨安为益州牧,
前秦王苻坚任命杨安为益州牧,
镇成都;
镇守成都;
毛当为梁州刺史,
任命毛当为梁州刺史,
镇汉中;
镇守汉中;
姚苌为宁州刺史,
任命姚苌为守州刺史,
屯垫江;
驻扎在垫江;
王统为南秦州刺史,
任命王统为南秦州刺史,
镇仇池。
镇守仇池。
秦王坚欲以周为尚书郎,
前秦王苻坚想任命周为尚书郎,
曰:
周说:
“蒙晋厚恩,
“我蒙受了晋朝厚重的恩宠,
但老母见获,
只是因为老母亲被擒获,
失节于此。
才丧失气节,落身秦国。
母子获全,
母子得以全身,
秦之惠也。
这是秦国的恩惠。
虽公侯之贵,
即使给我以公、侯的高贵地位,
不以为荣,
我都不以为荣,
况郎官乎!”
何况是一个郎官呢!”
遂不仕。
于是便拒绝就任。
每见坚,
每当见到苻坚,
或箕踞而坐,
周有时就叉开腿傲慢地一坐,
呼为氐贼。
喊苻坚为氐贼。
尝值元会,
有一次正当正月初一的朝会,
仪卫甚盛,
仪仗隆重,卫士众多,
坚问之曰:
苻坚问周说:
“晋朝元会,
“晋朝正月初一的朝会,
与此何如?”
与此相比怎么样?”
攘袂厉声曰:
周捋起袖子厉言正色地说:
“犬羊相聚,
“犬羊相聚,
何敢比拟天朝!”
怎么敢和天朝相比!”
秦人以不逊,
前秦人因为周不恭顺,
屡请杀之;
多次请求把他杀掉,
坚待之弥厚。
而苻坚却对待他更加优厚。
周仲孙坐失守免官。
周仲孙因益州失守 坐罪而被免官。
桓冲以冠军将军毛虎生为益州刺史,
桓冲任命冠军将军毛虎生为 益州刺史,
领建平太守,
兼建平太守,
以 虎生子球为梓潼太守。
任命毛 虎生的儿子毛球为梓潼太守。
虎生与球伐秦,
毛虎生与毛球讨伐前秦,
至巴西,
已经到达了巴西,
以粮乏,
因为粮食缺乏,
退屯巴东。
退到巴东驻扎。
以侍中王坦之为中书令,
东晋任命王坦之为中书令,
领丹杨尹。
兼任丹杨尹。
是岁,
这一年,
鲜卑勃寒掠陇右,
鲜卑人勃寒攻掠陇右,
秦王坚使乞伏司繁讨之,
前秦王苻坚派乞伏司繁讨伐他,
勃寒请降;
勃寒请求投降。
遂使司繁镇勇士川。
于是让乞伏司繁镇守勇士川。
有彗星出于尾箕,
有彗星出现在尾宿、箕宿之间,
长十余丈,
长达十多丈,
经太微,
经过太微星垣,
扫东井;
扫掠东井星宿。
自四月始见,
从四月开始出现,
及秋冬不灭。
到秋冬还未消失。
秦太史令张孟言于秦王坚曰:
前秦太史令张孟对前秦王苻坚进言说:
“尾、箕,
“尾宿、箕宿,
燕分;
是燕国的分野;
东井,
东井,
秦分。
是秦国的分野。
今彗起尾、箕而扫东井,
如今彗星出现于尾宿、箕宿而扫掠东井,
十年之后,
十年以后,
燕当灭秦;
燕国要灭掉秦国;
二十年之后,
二十年以后,
代当灭燕。
代国要灭掉燕国。
慕容父子兄弟,
慕容的父子兄弟,
我之仇敌,
是我们的仇敌,
而布列朝廷,
然而却布满了朝廷,
贵盛莫二,
尊贵显赫无人可比,
臣窃忧之,
臣私下里为此担忧,
宜翦其魁桀者以消天变。”
应该杀掉他们的首领以消除上天的灾变。”
坚不听。
苻坚没听从。
阳平公融上疏曰:
阳平公苻融上疏说:
“东胡跨据六州,
“东胡人占据的领土横跨六州,
南面称帝,
面南称帝,
陛下劳师累年,
陛下兴师动众多年,
然后得之,
然后才制服了他们,
本非慕义而来。
他们本来就不是倾慕道义才来的。
今陛下亲而幸之,
如今陛下对他们亲近而又宠幸,
使其父兄子弟森然满朝,
让他们父子兄弟林立于朝廷,
执权履职,
掌握权力,行使职责,
势倾勋旧。
威势超过了功勋旧臣。
臣愚以为狼虎之心,
我愚昧地认为虎狼之心,
终不可养,
终究不能畜养,
星变如此,
星象如此变化,
愿少留意!”
愿陛下稍加注意!”
坚报曰:
苻坚回复说:
“朕方混六合为一家,
“朕正要统一天下为一家,
视夷狄为赤子,
把夷狄当赤子看待,
汝宜息虑,
你应该去掉忧虑,
勿怀耿介。
不要心怀不安。
夫惟修德可以禳灾,
只有修治德性才可以消除灾祸,
苟能内求诸己,
假如能完善自己,
何惧外患乎!”
还怕什么外患呢!”
王猛临终与政教改革
二年(甲戌、374)
二年(甲戌,公元374年)
春,
春季,
正月,
正月,
癸未朔,
癸未朔(初一),
大赦。
东晋实行大赦。
己酉,
己酉(二十七日),
刁彝卒。
刁彝去世。
二月,
二月,
癸丑,
癸丑(初一),
以王坦之为都督徐·兖·青三州诸军事、徐·兖二州刺史,
任命王坦之为都督徐、兖、青三州诸军事及徐、兖二州刺史,
镇广陵。
镇守广陵。
诏谢安总中书。
诏令谢安总领中书职事。
安好声律,
谢安喜好音乐,
期功之惨,
就连悲惨的服丧期间,
不废丝竹,
也不停奏丝竹器乐。
士大夫效之,
士大夫们效仿他,
遂以成俗。
以致于成为一种时尚。
王坦之屡以书苦谏之曰:
王坦之屡屡写信恳切地劝谏他,说:
“天下之宝,
“礼仪法度,是天下之宝,
当为天下惜之。”
应当为天下而爱惜它。”
安不能从。
谢安没能听从劝告。
三月,
三月,
秦太尉建宁烈公李威卒。
前秦太尉建宁烈公李威去世。
夏,
夏季,
五月,
五月,
蜀人张育、杨光起兵击秦,
蜀人张育、杨光起兵攻打前秦,
有众二万,
拥有兵众二万人,
遣使来请兵。
派使者来东晋请求援军。
秦王坚遣镇军将军邓羌帅甲士五万讨之。
前秦王苻坚派镇军将军邓羌率领五万披甲士兵讨伐他们。
益州刺史竺瑶、威远将军桓石虔帅众三万攻垫江,
益州刺史竺瑶、威远将军桓石虔率领三万兵众攻打垫江,
姚苌兵败,
姚苌的军队被打败,
退屯五城。
退到五城驻城。
瑶、石虔屯巴东。
竺瑶、桓石虔驻扎在巴东。
张育自号蜀王,
张育自称蜀王,
与巴獠酉帅张重、尹万万余人进围成都。
与巴獠酋长张重、尹万的一万多人进军包围了成都。
六月,
六月,
育改元黑龙。
张育改年号为黑龙。
秋,
秋季,
七月,
七月,
张育与张重等争权,
张育与张重等人争夺权力,
举兵相攻,
起兵相攻,
秦杨安、邓羌袭育,
前秦杨安、邓羌攻袭张育,
败之,
打败了他,
育与杨光退屯绵竹。
张育与杨光退守绵竹。
八月,
八月,
邓羌败晋兵于涪西。
邓羌在涪西打败了东晋的军队。
九月,
九月,
杨安败张重、尹万于成都南,
杨安在成都以南打败了张重、尹万,
重死,
张重战死,
斩首二万三千级。
士兵被斩首的有二万三千人。
邓羌击张育、杨光于绵竹,
邓羌在绵竹攻打张育、杨光,
皆斩之。
全都斩杀了他们。
益州复入于秦。
益州又归前秦所有。
冬,
冬季,
十二月,
十二月,
有人入秦明光殿大呼曰:
有人进入前秦的明光殿大喊道:
“甲申、乙酉,
“甲申、乙酉之年,
鱼羊食人,
鱼羊吃人,
悲哉无复遗!”
悲惨啊,没有人活着剩下来!”(鱼羊合为“鲜”字,暗指鲜卑人。
秦王坚命执之,
)前秦王苻坚命令抓住此人,
不获。
但没有抓获。
秘书监朱肜、秘书侍郎略阳赵整固请诛鲜卑,
秘书监朱肜、秘书侍郎略阳人赵整坚持请求诛杀鲜卑人,
坚不听。
苻坚没有听从。
整,宦官也,
赵整是宦官,
博闻强记,
博闻强记,
能属文;
善于写文章,
好直言,
喜欢直言,
上书及面谏,
上书以及当面劝谏,
前后五十余事。
前后有五十多次。
慕容垂夫人得幸于坚,
慕容垂的夫人深得苻坚的宠幸,
坚与之同辇游于后庭,
苻坚和她同乘一车在后庭游玩,
整歌曰:
赵整作歌唱道:
“不见雀来入燕室,
“不见雀来入燕室,
但见浮云蔽白日。”
但见浮云蔽白日。”
坚改容谢之,
苻坚听到后脸色一变,向赵整道歉,
命夫人下辇。
同时命令这位夫人下车。
是岁,
这一年,
代王什翼犍击刘卫辰,
代王拓跋什翼犍攻打刘卫辰,
南走。
向南逃走。
三年(乙亥、375)
三年(乙亥,公元375年)
春,
春季,
正月,
正月,
辛亥,
辛亥(初五),
大赦。
东晋实行大赦。
夏,
夏季,
五月,
五月,
丙午,
丙午(初二),
蓝田献侯王坦之卒;
蓝田献侯王坦之去世。
临终与谢安、桓冲书,
临终前给谢安、桓冲写信。
惟以国家为忧,
只是对国家的事情表示忧虑,
言不及私。
没有谈及个人的事情。
桓冲以谢安素有重望,
桓冲考虑到谢安历来深孚重望,
欲以扬州让之,
想把扬州让给他,
自求外出。
自己则请求到外地任职。
桓氏族党皆以为非计,
桓氏家庭的人都认为这不是好办法,
莫不扼腕固谏,
全都扼腕痛惜,苦苦劝谏,
郗超亦深止之,
郗超也竭力劝阻他,
冲皆不听,
桓冲全都不予听从,
处之澹然。
恬静地对待此事。
甲寅,
甲寅(初十),
诏以冲都督徐·豫·兖·青·扬五州诸军事、徐州刺史,
朝廷下达诏令,任命桓冲为都督徐、豫、兖、青、扬五州诸军事及徐州刺史,
镇京口;
镇守京口;
以安领扬州刺史,
任命谢安兼扬州刺史,
并加侍中。
全都加任侍中。
六月,
六月,
秦清河武侯王猛寝疾,
前秦清河武侯王猛患病卧床不起,
秦王坚亲为之祈南、北郊及宗庙、社稷,
前秦王苻坚亲自为他到南、北郊以及宗庙、社稷坛祈求神灵,
分遣侍臣遍祷河、岳诸神。
并分派侍卫大臣前往黄河、华岳遍祈诸神。
猛疾少瘳,
王猛的病情稍有好转,
为之赦殊死以下。
苻坚又为此而对判死刑以下的罪犯实行赦免。
猛上疏曰:
王猛上疏说:
“不图陛下以臣之命而亏天地之德,
“没想到陛下因为臣的性命而损害了天地之德,
开辟已来,未之有也。
这是开天辟地以来没有过的事情。
臣闻报德莫如尽言,
臣听说回报恩德没有什么能比得上尽情直言,
谨以垂没之命,
谨以我行将完结的生命,
窃献遗款。
私下里向陛下进献剩下的一点忠诚。
伏惟陛下,威烈振乎八荒,
臣想到陛下威德功业震动八方以外,
声教光乎六合,
声望教化照耀天地之中,
九州百郡,
九州百郡,
十居其七,
十有其七,
平燕定蜀,
平定燕、蜀,
有如拾芥。
有如俯拾小草。
夫善作者不必善成,
善于开创的人不一定善于完成,
善始者不必善终,
善于起始的人不一定善于结束,
是以古先哲王,
所以古代的圣哲帝王,
知功业之不易,
知道建功立业的不易,
战战兢兢,
都是战战兢兢,
如临深谷。
如临深渊。
伏惟陛下,追踪前圣,
臣盼望陛下能够追随前代的圣哲帝王,
天下幸甚。”
这是天下的大幸。”
坚览之悲恸。
苻坚看了王猛的上疏,十分悲痛。
秋,
秋季,
七月,
七月,
坚亲至猛第视疾,
苻坚亲自到王猛的宅第察看他的病情,
访以后事。
并向他询问后事。
猛曰:
王猛说:
“晋虽僻处江南,
“晋朝虽然偏居长江以南,
然正朔相承,
但他们是正宗相沿,
上下安和,
上下安定和睦,
臣没之后,
臣死了以后,
愿勿以晋为图。
愿不要把晋朝作为图谋的对象。
鲜卑、西羌,
鲜卑、西羌,
我之仇敌,
是我们的仇敌,
终为人患,
最终也要成为我们的祸患,
宜渐除之,
应该逐渐消灭他们,
以便社稷。”
以使江山安定。”说完这话,
言终而卒。
王猛就死了。
坚比敛,
苻坚亲自参与装殓王猛,
三临哭,
三次前往痛哭,
谓太子宏曰:
并对太子苻宏说:
“天不欲使吾平一六合邪,
“上天不想让我统一天下吗?
何夺吾景略之速也?”
为什么这么快就夺走了我的王猛呢?”
葬之如汉霍光故事。
依照汉代霍光的旧例安葬了王猛。
八月,
八月,
癸巳,
癸巳(二十日),
立皇后王氏,
东晋立王氏为皇后,
大赦。
实行大赦。
后,之孙也。
王皇后是王的孙女。
以后父晋陵太守蕴为光禄大夫,
任命王皇后的父亲晋陵太守王蕴为光禄大夫,
领五兵尚书,
兼五兵尚书,
封建昌侯;
封为建昌侯。
蕴固辞不受。
王蕴坚决辞让,不接受任命。
九月,
九月,
帝讲《孝经》,
东晋孝武帝讲习《孝经》,
始览典籍,
开始阅览典籍,
延儒士。
邀请儒士。
谢安荐东莞徐邈补中书舍人,
谢安荐举东莞人徐邈补中书舍人,
每被顾问,
他经常接受孝武帝的询问,
多所匡益。
匡正补益颇多。
帝或宴集,
孝武帝有时宴集群臣,
酣乐之后,
酣饮歌乐之后,
好为手诏诗章以赐侍臣,
喜欢随手写些诗章赐给侍臣,
或文词 率尔,
有的诗章文词草率,
所言秽杂;
内容污杂,
邈应时收敛还省刊削,
徐邈按时把这些诗章搜集起来带回中书省加以修改,
皆使可观,
使它们全都适宜观览,
经帝重览,
经过孝武帝重新审阅,
然后出之。
然后再传播出去。
时议以此多邈。
当时的人们都因此而称赞徐邈。
冬,
冬季,
十月,
十月,
癸酉朔,
癸酉朔(初一),
日有食之。
出现日食。
秦王坚下诏曰:
前秦王苻坚下达诏令说:
“新丧贤辅,
“刚刚丧失了贤明的辅佐,
百司或未称朕心,
百官当中有的不称朕的心愿,
可置听讼观于未央南,
可以在未央宫以南设置听理诉讼的台观,
朕五日一临,
朕五天亲临一次,
以求民隐。
以访求隐没在民间的人才。
今天下虽未大定,
如今天下虽然还没有完全平定,
权可偃武修文,
但暂且可以停息武备,修明文教,
以称武侯雅旨。
以实现王猛高雅的旨趣。
其增崇儒教;
应该进一步尊崇儒家学说,
禁老、庄、图谶之学,
禁止老子、庄子及宣扬符命占验的学说,
犯者弃市。”
有犯者斩首示众。”
妙简学生,
适宜地选择生员,
太子及公侯百僚之子皆就学受业;
太子以及公侯百官的子弟全都就学受业,
中外四禁、二卫、四军长上将士,
朝廷内外的四禁、二卫、四军中长期宿卫的将士,
皆令受学。
全都命令他们参加学习。
二十人给一经生,
每二十人配备一名经生,
教读音句,
负责教授诵读音句,
后宫置典学以教掖庭,
在后宫设置学官,用来教授妃嫔,
选阉人及女隶敏慧者诣博士授经。
选择宦官以及女仆中的聪慧敏捷者到博士那里去学习经书。
尚书郎王佩读谶,
尚书郎王佩阅读宣扬谶纬符命的书籍,
坚杀之;
苻坚把他杀掉了,
学谶者遂绝。
从此学习谶纬的人也就绝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