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术之本
清净恬愉,人之性也;
清静恬愉是人的本性;
仪表规矩,事之制也。
仪表规矩是处事的原则。
知人之性,
知道人的本性,
其自养不勃;
那么人自身的修养就不会悖谬;
知事之制,
懂得处事的原则,
其举错不惑。
那么人自身的行为就不会乱套。
发一端,
从一端出发,
散无竟,
能散逸得无穷无尽,
周八极,
周游八极后又回归到它的中枢,
总一筦谓之心。
这就叫“心”。
见本而知末,
看到事物的本原就能推知事物的未来,
观指而睹归,
看到事物的指向就能预见事物的归宿,
执一而应万,
掌握要点能应对繁多,
握要而治详,
把握纲要能治理详繁,
谓之术。居智所为,行智所之,
这种本领叫“术”。
事智所秉,动智所由,
静居时知道在做什么、行动时知道该去哪里、办事时知道所依原则、举动时知道来历缘由,
谓之道。
达到这种境界的叫“道”。
道者,
“道”,
置之前而不挚,
置搁前头它不会低伏,
错之后而不轩,
放在后面它不会翘起,
内之寻常而不塞,
纳入窄处它不显壅塞,
布之天下而不窕。
散布天下它不留空隙。
是故使人高贤称誉己者,
所以使别人推崇赞誉自己,
心之力也;
这是“心”的功力;
使人卑下诽谤己者,
使人家轻视诽谤自己,
心之罪也。
这是“心”的罪过。
夫言出于口者不可止于人,
话是从你口中说出的,别人无法阻止你;
行发于迩者,
行为发生在你身上,
不可禁于远。
远处的人无法禁止你。
事者,难成而易败也;名者,
事情难以成功却容易失败,
难立而易废也。
名声难以树立却容易毁坏。
千里之堤,
千里长堤,
以蝼蚁之穴漏;
因为蝼蚁的洞穴渗水而决溃,
百寻之屋,
百丈高楼,
以突隙之烟焚。
因为烟囱的裂缝冒出烟火而焚毁。
《尧戒》曰:
《尧戒》上说:
“战战栗栗,
“战战栗栗,
日慎一日,
一天比一天谨慎。
人莫蹪于山而蹪于蛭。”
人不会被大山绊倒,而往往被小土堆绊倒。”
是故人皆轻小害,
所以,
易微事,
人们都往往轻视小事忽略小害,
以多悔。
以致酿成大祸后才为之后悔。
患至而后忧之,
灾祸降临后再犯愁,
是犹病者已倦而索良医也,
这就好比到了病危后才去求良医,
虽有扁鹊、俞附之巧,犹不能生也。
这时即使有扁鹊、俞跗这样的名医也难以治好病人的病。
夫祸之来也,人自生之;福之来也,
灾祸的降临是自己招引的;
人自成之。
幸福的到来是自己促成的。
祸与福同门,
这祸福同出一门,
利与害为邻,
利害相近为邻,
非神圣人,莫之能分。
不是圣明的人是难以区分这其中的奥妙的。
凡人之举事,
大凡人们要做某件事,
莫不先以其知,规虑揣度,
都要先用他的智慧思考揣度一番,
而后敢以定谋。
然后才根据思考的结论定下计划谋略,实践下来的结果,
其或利或害,
有人得利有人受害,
此愚智之所以异也。
这就是智者和蠢人的差别所在。
晓自然以为智,知存亡之枢机,祸福 之门户,
但是那些自以为明白存亡之关键、祸福之由来的聪明人,
举而用之,陷溺于难者,
在办事处事中还是陷入危难境地,
不可胜计也。
这样的事例还真的数不胜数。
使知所为是者,
假若大家能预先知道自己的主张正确,
事必可行,
且行得通,
则天下无不达之涂矣。
那么天下也就没有什么不通的道路了。
是故知虑者,
但事实上并非如此。
祸福之门户也;
由此可见,
动静者,
智虑思考是祸福的根由,
利害之枢机也。
行动举措是利害的关键。
百事之变化,国家之治乱,
百事的变化、国家的治乱,
待而后成。
都有待正确的思想和行动来完成。
是故不溺于难者成,是故不可不慎也。
所以对此不可不审慎。
损益之辨
天下有三危:
天下有三种危险:
少德而多宠,
缺少德行而尊宠却多,
一危也;
这是第一种危险;
才下而位高,
才能低下而地位尊贵,
二危也:
这是第二种危险;
身无大功而受厚禄,
没有大的功劳却有丰厚的俸禄,
三危也。
这是第三种危险。
故物或损之而益,
所以事物有时候是损减它,结果却是补益它,
或益之而损。
有时候是补益它,结果却是损减它。
何以知其然也?
怎么知道是这样呢?
昔者楚庄王既胜晋于河、雍之间,
以前楚庄王在河雍之间的邲地战胜了晋国,
归而封孙叔敖,
凯旋归来后庄王要封赏孙叔敖,
辞而不受。
孙叔敖辞谢而不接受。
病疽将死,
后来当孙叔敖患痈疽快要死时,
谓其子曰:
他对儿子说:
“吾则死矣,
“我如果死了,
王必封女,
楚王一定会封赏你的,
女必让肥饶之地,
一定要推辞肥沃富饶的地方,
而受沙石之间有寝丘者,
只接受沙石之地。在楚、荆之间有个叫寑丘的地方,
其地确石而名丑,
那儿土地贫瘠,所以地名也难听。
荆人鬼,越人横,
当地的荆人和越人都信奉鬼神、讲究迷信,
人莫之利也。”
所以没人喜欢那里。”不久,
孙叔敖死,
孙叔敖去世了,
王果封其子以肥饶之地,
楚庄王果然将肥沃富饶的领地封赏给孙叔敖的儿子,
其子辞而不受,
孙叔敖儿子谢绝了,
请有寝之丘。
而要求赏封寑丘之地。
楚国之俗,
按楚国的法规,
功臣二世而爵禄,
功臣的封禄传到第二代就要收回封禄,
惟孙叔敖独存。
唯独孙叔敖一家保存了下来,
此所谓损之而益也。何谓益之而损?
这就是我们说的损减它,结果却是补益它。
昔晋历公南伐楚,
那么,
东伐齐,
什么叫补益它,
西伐秦,
结果却是损减它?
北伐燕,
从前晋厉公南伐楚国、东伐齐国、西伐秦国、北伐燕国,
兵横行天下而无所绻,
部队纵横天下,
威服四方而无所诎,
威震四方,没有阻碍也没有挫折。
遂合诸侯于嘉陵,
于是厉公在嘉陵会合诸侯,
气充志骄,淫侈无度, 暴虐万民。
气横志骄、淫侈无度、残害百姓。
内无辅拂之臣,
国内无辅佐规谏的大臣,
外无诸侯之助。
国外没有诸侯的援助。
戮杀大臣,
同时又杀戮忠臣,
亲近导谈。
亲近小人。
明年,
在会合诸侯的第二年,
出游匠骊氏,
厉公出游宠臣匠骊氏的领地时,
栾书、中行偃劫而幽之,
被栾书、中行偃劫持,囚禁起来;
诸侯莫之救,
这时诸侯中没有一个来搭救他,
百姓莫之哀,
百姓中也没有一个同情他,
三月而死。
囚禁三个月后就一命呜呼了。
夫战胜攻取,
每战必胜,每攻必克,
地广而名尊,
然后扩展土地,提高威望,
此天下之所愿也。
这是每个天下人都希望得到的利益。
然而终于身死国亡。
但晋厉公却因为这些而落得个身死国亡。
此所谓益之而损者也。
这就是我们说的补益它,结果却是损减它。
夫孙叔敖之请有寝之丘,
孙叔敖叮嘱儿子要求封赏寑丘之地,
沙石之地,
因为寑丘之地贫瘠,
所以累世不夺也。
所以能代代相传;
晋厉公之合诸侯于嘉陵,
晋厉公在嘉陵会合诸侯以想称霸天下,
所以身死于匠骊氏也。
结果死在匠骊氏的领地。
众人皆知利利而病病也,
一般性的人都只知道利就是利,弊就是弊,
唯圣人知病之为利,
而只有圣人懂得弊可以转化为利,
知利之为病也。
利可以转化为弊。
夫再实之木根必伤,
两次结果实的树木,它的根必定受损伤;
掘藏之家必有殃,
盗人家墓的人也必定有祸殃,
以言大利而反为害也。
这说的就是贪大利反而造成大害的事。
张武教智伯夺韩、魏之地而擒于晋阳,
张武唆使智伯夺取韩、魏两家的土地,结果反而使智伯在晋阳城被擒获;
牢叔时教庄王封陈氏之后而霸天下。
申叔时劝告楚庄王封立陈国的后代,结果使楚庄王称霸天下。
孔子读《易》至《损》《益》,
孔子读《易经》,读到《损》卦和《益》卦时,
未尝不愤然而叹,曰:
未尝不喟然叹息道:
“益损者,
“懂得益和损之间的关系的,
其王者之事与!”
应该是行王道的君王的事吧?”
事或欲以利之,适足以害之,或欲害之,
事情有时候想对它有利但却恰恰足以害了它,
乃反以利之。
有时候想害它但却又恰恰对它有利。
利害之反,祸福之门户,
利和害向相反方面的转化,
不可不察也。”
祸与福的缘由是不能不明察的呀!
阳虎为乱于鲁,
阳虎在鲁国作乱,
鲁君令人闭城门而捕之,
鲁国君命令手下人关闭城门搜捕阳虎,
得者有重赏,
宣布凡抓获阳虎者有重赏,
失者有重罪。
放走阳虎者要处罚。
围三匝,
追捕者将阳虎层层包围起来,
而阳虎将举剑而伯颐。
阳虎只得举剑准备自刎,
门者止之曰:
这时有位守门人劝阻他说:
“天下探之不穷 我将出子。”
“天下大得很,可以逃生,何以自杀?我将放你出城去。”
阳虎因赴围而逐,
于是阳虎得以冲出重围,在后面的追兵紧追不舍的情况下,
扬剑提戈而走。
阳虎挥舞宝剑提着戈奔跑冲杀。
门者出之,
那位守门人乘混乱之机放阳虎出了城门。阳虎出了城以后又折返回来,
顾反取其出之者,
抓住那位守门人,
以戈推之,
举戈刺他,
攘被薄腋。
戈刺破袖子伤及腋部。
出之者怨之曰:
这时守门人抱怨说:
“我非故与子反也,
“我本来就和你非亲非友,
为之蒙死被罪,
为了救你我冒着被处死罪的风险,
而乃反伤我。
可你反而刺伤我。真是活该啊,
宜矣其有此难也!”
会碰上这样的灾难。”
鲁君闻阳虎失,
鲁国国君听说阳虎逃出城,
大怒。
大怒,
问所出之门,
查问阳虎是从哪座城门逃脱的,
使有司拘之,
并派主管官员拘捕有嫌疑的守门人。鲁国国君认定凡受伤的守门人是阻拦阳虎的,
以为伤者受大赏,
要重赏;而没有受伤的守门人可能是故意放走阳虎的,
而不伤者被重罪。
要重罚。而在受伤领赏的守门人中,
此所谓害之而反利者也。
放走阳虎的那位守门人也在其中,这真可说伤害他反而使他得利。那么,
何谓欲利之而反害之?
什么是想对人有利却反而害了他呢?
楚恭王与晋人战于鄢陵,
楚恭王和晋国军队在鄢陵会战。
战酣,
战斗正紧张激烈之间,
恭王伤而休,
恭王受伤使战斗不得不停止。
司马子反渴而求饮,
楚军中的司马子反口渴难忍而寻找饮料。
竖阳谷奉酒而进之。
这时侍从阳谷捧着酒献给子反。
子反之为人也,
子反这人喜欢饮酒,
嗜酒而甘之,
见酒就乐不可支。
不能绝于口,
子反接过阳谷递上的酒就喝个不停,
遂醉而卧。
没多久就喝得酩酊大醉,躺在帐篷里。
恭王欲复战,
恭王打算再与晋军开战,
使人召司马,子反,
便派人去叫子反,
辞以心痛。
子反谎称心痛病发作不受召令。
王驾而往视之,
恭王于是驾车亲往探望,
入幄中而闻酒臭。
一进军中帐篷便闻到一股酒气。
恭王大怒曰:
这下恭王大怒,说:
“今日之战,
“今天这场恶战,
不谷亲伤,
我为了取胜而亲临战场,
所恃者,
受了重伤,
司马也,
现在指望能派上司马子反的用场,
而司马又若此,
可他却成了这副样子。
是亡楚国之社稷,
他实在是心中没有国家社稷的地位,
而不率吾众也。
又不体恤我军士兵。
不谷无与复战矣!”
我没法再与晋军打下去了。”
于是罢师而去之,
于是下令收兵撤退,
斩司马子反为僇。
并以耽误战事的罪名杀子反示众。
故竖阳谷之进酒也,
这侍从阳谷献上酒,
非欲祸子反也,
并不是想要害子反,
诚爱而欲快之也,
实在是爱护子反,想让子反快乐,
而适足以杀之。
但想不到恰恰是害了子反。
此所谓欲利之而反害之者也。
这就是想对人有利结果却反而害了他。
夫病湿而强之食,
一定要患温热病的人进食,
病喝而饮之寒,
让中暑者喝冷水,
此众人之所以为养也,而良医之所以为病也。
这是一般人用来调治病人的方法,但良医却认为这样是加重病情。
悦于目,悦于心,
追求赏心悦目,
愚者之所利也,
这是蠢货、笨蛋所热衷于的事,
然而有道者之所辟也。
但有“道”的聪明人却对此躲得远远的。
故圣人先忤而后合,
所以圣明的人是先遭逆境而后顺遂;
众人先合而后忤。
而一般性的人是先称心如意而后陷入困境。
功罪悖论
有功者,
建功立业是每个做臣子的人所追求的目标;
人臣之所务也;有罪者,人臣之所辟也。
犯罪受罚又是每个做臣子的人所要避免的后果。但有时会出现这样的现象,
或有功而见疑,
即有了功劳却引起别人的猜疑,
或有罪而益信,
有了罪过却反而受人信任。
何也?
这是为什么呢?
则有功者离恩义,
这是因为为了追逐功名,有时人就不顾情义了;
有罪者不敢失亡心也。
而犯了罪过的人却不敢再失去仁慈之心了。所以会出现上述的现象。
魏将乐羊攻中山,
魏国将领乐羊率部队攻打中山国。
其子执在城中,
他的儿子被中山人抓起来扣押在城内。
城中悬其子以示乐羊,
中山人将他的儿子绑着吊在城头上给乐羊看。
乐羊曰:
乐羊看了后说:
“君臣之义,
“为了君臣的情义,效忠君王,尽我做臣的职责,
不得以子为私。”
我不能为了儿子而有私情。”
攻之愈急。
于是他所指挥的部队攻城越发猛烈。
中山因烹其子,
中山城里的人就将他的儿子烹煮了,
而遗之鼎羹与其首,
还派人送给乐羊一鼎肉羹和他儿子的头颅。
乐羊循而位之,
乐羊抚摸着头颅,
曰:
哭泣着说:
“是吾子。”
“这是我的儿啊!”
已,
说完向使者跪下,
为使者跪而啜三杯。
喝下一杯肉羹。
使者归报,中山曰:
使者回去报告:
“是伏约死节者也,
“乐羊是个不惜为节义献身的人,
不可忍也。”
对他真的没有办法。”
遂降之。
于是中山国只得向魏国投降。
为魏文侯大开地,
乐羊在这次战争中为魏文侯开拓了大片的土地,
有功。
并因此立了大功。但谁知道,
自此之后,
从此以后,
日以不信。
魏文侯一天天地不信任乐羊。
此所谓有功而见疑者也。
这就是有了功劳却反而引起别人的猜疑。那么,
何谓有罪而益信?
什么叫有了罪过却反而受人信任呢?
孟孙猎而得魔,
孟孙打猎,得到了一头小鹿,
使秦西巴持归烹之,
于是让手下人秦西巴拿回家去烹煮。
母随之而啼。
母鹿紧随着秦西巴哀啼不止,
秦西巴弗忍,
秦西巴不忍心伤害幼鹿,
纵而予之。
于是就放掉幼鹿还给母鹿。
孟孙归,求魔安在,
孟孙回到家后追问幼鹿的去向,
秦西巴对曰:
秦西巴只得回答:
“其母随而啼,
“这幼鹿的母亲在我身后不停地哀啼,
臣诚弗忍,
我实在不忍心,
窃纵而予之。”
于是自作主张放掉了幼鹿还给母鹿。”
孟 孙怒,
孟孙听后大怒,
逐秦西巴。
一气之下就赶走了秦西巴。
居一年,
过了一年,
取以为子博。
孟孙又将秦西巴召回来担任他儿子的老师。
左右曰:
孟孙身边的人就问:
“秦西巴有罪于君,
“秦西巴得罪过你,
今以为子傅,何也?”
为什么现在又用他来做你儿子的老师?”
孟孙曰:
孟孙回答说:
“夫一魔而不忍,
“连一头幼鹿都不忍心加以伤害,
又何况于人乎!”
更何况对人呢?”
此谓有罪而益信者也。
这就是有了罪过却反而受人信任。
故趋舍不可不审也,
所以人的取舍进退不可不谨慎,
此公孙鞅之所以抵罪于秦,而不得人魏也。
取舍不谨慎,正是公孙鞅在秦国获罪而又不能进入魏国避难的原因。
功非不大也,
公孙鞅的功劳不能算不大,
然而累足无所践者,
可他就是无立足之地,寸步难行,
不义之故也。
这是由于他不义的缘故。
事或夺之而反与之,
有些事情还表现为:要夺取人家的反而被人家夺走,
或与之而反取之。
先给予别人反过来又夺取别人的。
智伯求地于魏宣子,
智伯向魏宣子索取土地,
宣子弗欲与之。
魏宣子不想给。
任登曰:
这时任登说话了:
“智伯之强,
“智伯现在正强盛着,
威行于天下。
他的威势遍及天下,
求地而弗与,
他开口要土地,如果不给,
是为诸侯先受祸也。
这无异是替其他诸侯先承担灾难,
不若与之。”
不如给他算了。”
宣子曰:
魏宣子接着说:
“求地不已,
“如果智伯没完没了地向我们索取土地,
为之奈何?”
那又该如何是好?”
任登曰:
任登说:
“与之,
“咱们魏家先给他一点土地,
使喜,
让智伯尝到一点甜头后,
必将复求地于诸侯,
他会如法炮制继续向别的诸侯要土地的,
诸侯必植耳。
诸侯们也只得竖起耳朵听从,但内心一定会产生怨恨的。
与天下同心而图之,
到时我们就可和各诸侯同心协力来对付智伯了。
一心所得者,
这样一来,
非直吾所亡也。”
我们从中可获得的好处就不仅仅是我们丧失的那点东西了。”
魏宣子裂地而授之。
魏宣子听从了任登的话,割让了一些土地给智伯。
又求地于韩康子,
智伯尝到甜头后果然向韩康子索要土地,
韩康子不敢不予,
韩康子不敢不给,
诸侯皆恐。
诸侯们此时是一片恐慌。随后,
又求地于赵襄子,
智伯又向赵襄子索要土地,
襄子弗与。
赵襄子回绝了他。
于是智伯乃从韩、魏围襄子于晋阳。
于是智伯就胁迫韩、魏两家攻打赵襄子,并将赵襄子围困在晋阳城中。
三国通谋,
但此时的赵、韩、魏三家已暗中联络、合谋,共同行动,在晋阳打败了智伯的军队,还擒获智伯,
禽智伯而三分其国。
并将智伯把持的晋国一分为三。
此所谓夺人而反为人所夺者也。
这就是本想夺取人家的反而被人家夺走。那么,
何谓与之而反取之?
什么叫先给予别人反过来又夺取别人的呢?
晋献公欲假道于虞 以伐虢,
晋献公想向虞国借道去征伐虢国,
遗虞垂棘之璧与屈产之乘。
于是就赠送给虞国君垂棘宝璧和屈产良马。
虞公惑于壁与马,
虞国君看到这些宝璧和良马,心里有点动,
而欲与之道。
想借道给晋献公。
宫之奇谏曰:
这时宫之奇就劝谏了:
“不可!
“这可使不得!
夫虞之与虢,若车之有轮,
我们虞国和虢国的关系就像车轮和辅木的关系一样,
轮依于车,
辅木紧挨在车轮外侧,
车亦依轮。
而车轮就依赖着辅木的保护。
虞之与虢,相恃而势也,
虞国和虢国现在正形成一种互相依赖的态势。
若假之道,
假若借道给晋国,
虢朝亡而虞夕从之矣。”
那么虢国早上亡国,当天晚上我们的虞国也随之灭亡。”
虞公弗听,
这虞国君不听宫之奇的规劝,
遂假之道。
还是将道路借给了晋军。
荀息伐虢,遂克之。
荀息率军灭了虢国。
还反伐虞,
部队随即在回师的途中,
又拔之。
又拿下了虞国。
此所谓与之而反取者也。
这就是先给予别人反过来又夺取别人的。
福祸相生
圣王布德施惠,
圣王布施恩德给天下民众,
非求其报于百姓也;
并不是企望从民众那里得到报答;
郊望禘尝,
举行祭天地、日月山川和祖宗的仪式,
非求福于鬼神也。
并不是谋求鬼神能赐福。
山致其高而云起焉,
山达到一定高度,就自然会兴起云雨;
水致其深而蚊龙生焉,
河水深到一定程度,也自然会有蛟龙出现;
君子致其道而福禄归焉。
君子修行达到一定道德境界,也必然会有福禄归属他们。
夫有阴德者必有阳报,有阴行者必有昭名。
那些暗中积德的人,必定会得到公开的好报;
古者,
那些暗中施惠者,也必定会得到显耀的声望。
沟防不修,
古时候沟渠堤防失修,
水为民害,
洪水成了人民的灾害,
禹凿龙门,
于是夏禹凿通龙门,
辟伊阙,
开辟伊阙,
平治水土,
平息洪水,整治土地,
使民得陆处。
使百姓能在陆地上生活安居。
百姓不亲,五品不慎;
百姓间不亲近、五种人伦关系不清顺,
契教以君臣之义,父子之亲,夫妻之辨,
于是契就教育百姓知道君臣、父子、夫妇、兄弟之间的尊卑等次和相关礼节。
长幼之序。田野不修,
田地荒芜,
民食不足,
民众缺衣少粮,
后稷乃教之辟地垦草,
于是后稷就指导百姓民众开垦荒地,
粪土种谷,
改良土壤,播种粮食,
令百姓家给人足。
让百姓民众家家丰衣足食。
故三后之后,无不王者,
所以这三位君王的后代无不成为帝王,
有阴德也。
这就是因为他们平时积阴德的缘故。
周室衰,
周王室衰微,
礼义废,
礼义废弃,
孔子以三代之道教导于世,
孔子就用三代的道德教育世人,
其后继嗣至今不绝者,
孔氏家族继嗣至今不绝,
有隐行也。
这就是孔子平时德行高的缘故。
秦王赵政兼 吞天下而亡,
秦始皇赵(嬴)政用暴力兼并天下并很快灭亡,
智伯侵地而灭,
智伯侵占韩、魏、赵三家土地但最终反被消灭,
商鞅支解,
商鞅实行苛政而遭肢解,
李斯车裂,
李斯谋害忠良而遭车裂。
三代种德而王,
夏、商、周三代君王施行道德而称王天下,
齐桓继绝而霸。
齐桓公帮助弱国生存下去而成为霸主。
故树黍者不获稷,
种黍的不会收获稷,
树怨者无报德。
埋下怨恨的不会得到恩德的报答。
昔者,宋人好善者,
从前宋国有一户好行善的人家,
三世不解。
世代坚持不懈行善做好事。有一年,
家无故而黑牛生白犊,
家里养的一头黑母牛产下一只纯白的牛犊,
以问先生,
于是家里人就将这件怪事去请教术数先生。
先生曰:
术数先生说:
“此吉祥,
“这是吉祥的征兆,
以飨鬼神。”
用这纯白牛犊去祭祀鬼神吧。”
居一年,
又过了一年,
其父无故而盲,
这家的父亲无缘无故眼睛失明了。
牛又复生白犊,
以后这母牛又产下一头纯白牛犊,
其父又复使其子以问先生。
于是父亲又让儿子去请教术数先生。
其子曰:
儿子问道:
“前听先生言而失明,
“先前听了术数先生的话,
今又复问之,
父亲您的眼睛失明了,
奈何?”
现在还去问他为什么?”
其父曰:
父亲说了:
“圣人之言,
“圣人的话常常是先好像不对,
先忤而后合,
但以后会应验吻合的,
其事未究,
而且这件事还没完,
固试往复间之。”
你就去试着问问吧!”
其子又复问先生,
儿子又去问术数先生这怪事。
先生曰:
术数先生回答说:
“此吉祥也,
“这也同样是吉祥的征兆,
复以飨鬼神。”
还是用这纯白牛犊去祭祀鬼神吧!”
归致命其父。
儿子回家后将术数先生的话如实报告了父亲,
其父曰:
父亲说:
“行先生之言也。”
“那就按照先生的话去做吧!”
居一年,
又过一年,
其子又无故而盲。
儿子的眼睛也无缘无故地失明了。
其后楚攻宋,
后来楚国攻打宋国,
围其城。
包围了这户人家所居住的城邑。
当此之时,
这时候,城里能充饥的东西都吃光了,
易子而食,
人们只能交换孩子吃,
析骸而炊,
并将枯骨劈开当柴烧。
丁壮者死,
壮年人也全都战死,
老病童儿皆上城,
这样老人、病人、儿童上城楼防守,顽强抵御,
牢守而不下。
使楚军迟迟攻克不下。
楚王大怒,
这时楚王大怒,
城已破,
在城被攻破之后,
诸城守者皆屠之。
将凡上城楼防守的人全部杀死。
此独以父子盲之故,
唯独这户人家因父子均失明而没上城楼防守,
得无乘城。
得以保全性命。
军罢围解,
当楚军撤走以后,
则父子俱视。
父子两人的眼睛又复明了。
夫祸福之转而相生,
这正是祸福互相转化互相促成,
其变难见也。
其中的变化难以明了。
近塞上之人有善术者,
在靠近边塞的居民中,有一位精通术数的人,
马无故亡而入胡,
一次他家养的马无缘无故跑到胡人那里,
人皆吊之。
邻居家的人都为此事来安慰他。
其父曰:
他说:
“此何速不为福乎!”
“这事难道就不能变成好事吗?”
居数月,
过了一段时间,
其马将胡骏马而归人皆贺之。
跑走的马领着一群马回来了。邻居家的人又都来贺庆。
其父曰:
他说:
“此何遽不能力祸乎!
“这事难道就不可能变为坏事吗?”
家富良马,
果然,
其子好骑,
因家有不少胡人养的好马,
堕而折其髀,
他儿子骑马玩时将大腿骨给摔断了。
人皆吊之,
这样邻居又来安慰他。
其父曰:
他又说:
“此何遵不为福乎!”
“怎么知道这事不会变成好事呢?”
居一年,
过了一年,
胡人大入塞,
胡人大举进攻边塞,
丁壮者引弦而战,
青壮年男子都拿起武器参战,
近塞之人,死者十九,
结果边塞附近的居民死去十分之九,
此独以跛之故,
唯独这户人家因儿子跛脚,
父子相保。
父子性命都保住了。
故福之为祸,
所以说福可变为祸,
祸之为福,
祸可变为福,
化不可极,
这其中的变化难以捉摸,
深不可测也。
深不可测。
谏言智慧
或直于辞而不害于事者,
有时辞语顺当却不切合实事,
或亏于耳以忤于心而合于实者。
有时言辞难听不合心意但却切合实际。
高阳魋将为室,
宋国人高阳魋准备建造房子,
问匠人。
他采伐了木材等建房材料后去征求匠人的意见。
匠人对曰:
匠人对他说:
“未可也。
“现在还不能开工,
木尚生,
因为木料还没干透;
加涂其上,
在湿木头上涂上泥浆,时间一长,
必将挠。
这木头会变形。
以生材任重涂,
用湿木料承受重泥,
今虽成,
即使现在造好房子,
后必败。”
往后房子一定会倒塌。”
高阳魋曰:
高阳魋听了后说:
“不然。
“不对。
夫木枯则益劲,
木料干了就更坚硬,
涂干则益轻。
泥浆干了就变轻。
以劲材任轻涂,
用坚硬的木料承受变轻了的泥浆,
今虽恶,
眼前虽然不好,
后必善。”
往后就一定坚固。”
匠人穷于辞,
匠人听了后一时也没有话说,
无以对,
便只好按照吩咐造房子。
受令而为室。
没多久,
其始成,
房子落成,
狗然善也,
显得非常高大结实,十分壮观。
而后果败。
但不久这房子果然倒塌。
此所谓直于辞而不可用者也。
这就是所谓的辞语顺当但却不切合实事。那么,
何谓亏于耳、忤于心而合于实?
什么叫辞语难听不合心意却切合实际呢?
靖郭君将城薛,
靖郭君打算在他的封地薛修筑城墙,
宾客多止之,
他手下的宾客、门人都纷纷劝阻,
弗听。
靖郭君不听。
靖郭君谓渴者曰:
靖郭君对传达官说:
“无为宾通言。”
“不要替来访的客人传话通报了。”
齐人有请见者曰:
这时有位齐国人要求会见靖郭君,说:
“臣请道三言而已。
“我只说三个字,
过三言,
多说一个字,
请烹。”
我情愿受烹刑。”
靖郭君闻而见之,
靖郭君听到后表示愿意接见这位齐国人。
宾趋而进,
那齐国人快步走到靖郭君跟前,
再拜而兴,
拜了二次,
因称曰:
然后起身说:
“海大鱼。”
“海大鱼。”
则“反走。
说完就转身往外走。
靖郭君止之曰:
靖郭君连忙喊着那齐人:
“愿闻其说。”
“我想听听你的高见。”
宾曰:
那齐国人煞有介事地说道:
“臣不敢以死为熙。”
“我可不敢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
靖郭君曰:
靖郭君说:
“先生不远道而至此,
“先生你不顾路途遥远来到我这里,有意见但说无妨,
为寡人称之!”
我很想听听。”
宾曰:
那齐国人就说:
“海大鱼,
“大海里的大鱼,
网弗能止也,
渔网都捕捉不到它,
钓弗能牵也。
钓钩更钓不到它。
荡而失水,
但是它一旦跃出水面落在岸边,
则蝼蚁皆得志焉。
那蝼蛄和蚂蚁都可以随心所欲地咬食它。
今夫齐,
如今,
君之渊也。
齐国就是你的大海,
君失齐,
若是失去了齐国,
则薛能自存乎?”
这薛地还能独自存在吗?”
靖郭君曰:
靖郭君听了后一下子醒悟,说:
“善。”
“先生你讲的真好。”
乃止不城薛,
于是靖郭君马上取消了在薛地筑城的计划。
此所谓亏于耳、忤于心而得事实者也。
这就是辞语难听且不合人心的却切合实际。
夫以“无城薛”止城薛,
用硬邦邦“不要在薛地筑城”的话来劝止靖郭君薛地筑城的计划,
其于以行说,
对于劝说的实际效果来说,
乃不若“海大鱼”。
还不如用“海大鱼”三个字来得管用。
所以事情有时候是,
故物或远之而近,
疏远它反而亲近它,
或近之而远;
接近它反而疏远它;还有些事情是,说的话被采纳,
或说听计当而身疏,
而且计谋恰当,但自身却反而被疏远;说的话不被接受,
或言不用、计不行而益亲。
而且计谋行不通,但自身却反而被亲近。
何以明之?
怎么说明这点呢?
三国伐齐,
魏、韩、赵三国攻打齐国,
围平陆。
包围了齐国的平陆这地方。
括子以报于牛子曰:
括子向牛子报告:
“三国之地不接于我,
“魏、韩、赵三国和我们齐国不接壤,
逾邻国而围平陆,
他们越过邻国包围平陆,
利不足贪也。
没有什么实际可以贪图的利益。
然则求名于我也,
他们这样做只是想从我们齐国获取某种名声而已,既然这样,
请以齐侯往。”
就叫齐侯前去和他们讲和算了。”
牛子以为善。
牛子听了后认为这是好主意。
括子出,
括子走后,
无害子入,
无害子随即进来。
牛子以括子言告无害子。
牛子就将括子的话告诉给无害子听。
无害子曰:
无害子只是说:
“异乎臣之所闻。”
“这跟我所听说的不一样。”
牛子曰:
牛子见无害子不说出具体的意见,就用话来刺激无害子:
“国危而不安,
“国家危害却又无能耐安定它,
患结而不解,
祸患缠身又无办法解脱,
何谓贵智!”
还尊重谋士干什么?”
无害子曰:
这下无害子才说出自己的看法:
“臣闻之,有裂壤土以安社稷者,
“我听说过有以割让土地来使国家安定的,
闻杀身破家以存其国者,
我也听说过以牺牲生命、毁掉家园来保存国家的,
不闻出其君以为封疆者。”
但我就是没有听说过让自己的君主去求和受辱来保住疆土的。”
牛子不听无害子之言,
牛子当然不会听从无害子这种议论的,
而用括子之计,
而采用了括子的计谋,
三国之兵罢,
使三国军队顺利撤走,
而平陆之地存。
平陆也就安全保住了。可是,
自此之后,
从那天起,
括子日以疏,
括子一天天被齐侯疏远,
无害子日以进。
而无害子却日益被齐侯看重得以晋升。所以,用谋虑来解除祸患,
故谋患而患解,
祸患也就被解除,用谋略来挽救国家,
图国而国存,
国家也就得以保存,
括子之智得矣。
这括子的智谋就是这样管用而实际,但却受到疏远;
无害子之虑无中于策,
而无害子的想法根本不合乎策略,
谋无益于国,
对国家也无实际好处,可是他就是掌握君主的心意,
然而心调于君,
顺着君主的心意,
有义行也。
从行为上看有忠义的表现,所以日益受到齐侯的看重。
今人待冠而饰首,待履而行地。
这就好像人用帽冠做头饰、穿鞋子便于行一样,
冠履之于人也,
这帽冠和鞋子对人来说,
寒不能暖,风不能障,不能蔽也。
天寒不能保温、刮风不能挡风、烈日下不能遮阳,
然而冠冠履履者,
但人们还是戴帽穿鞋,
其所自托者然也。
这是因为人的头脚需要帽鞋作依托。
夫咎犯战胜城濮,
咎犯在城濮打了胜仗,
而雍季无尺寸之功,
而雍季却无半点功劳,但到论功行赏时,
然而雍季先赏而咎犯后存者,
雍季首先得到赏赐,而咎犯只得到安抚,为什么呢?
其言有贵者也。
这是因为雍季说的话中有它可贵之处。
故义者,
“义”,
天下之所赏也。
正是天下所赏识、珍贵的东西,
百言百当,
所以说句句话管用,
不如择趋而审行也。
不如瞅准势头,摸透人的心意然后谨慎行事。
义利之择
或无功而先举,
有时候没有功劳却先得到荐举,
或有功而后赏。
有时候有功劳却后得到赏赐。
何以明之?
怎么说明这点呢?
昔晋文公将与楚战城濮,
以前晋文公要在城濮和楚军交战,文公征询咎犯的意见,
问于咎犯曰:
问咎犯:
“为奈何?”
“这仗该怎样打?”
咎犯曰:
咎犯说:
“仁义之事,
“如果是做仁义的事,
君子不厌忠信,
那就不该讨厌忠诚守信用;
战陈之事,
如果是和敌军开战,
不厌诈伪。
那最好是兵不厌诈。现在既然是和楚军交战,
君其诈之而已矣。”
君王你就只管使用欺诈就可。”
辞咎犯,
文王辞别咎犯后,
问雍季,
又去请教雍季,
雍季对曰:
雍季回答说:
“焚林而猎,
“放火来焚烧山林,
愈多得兽,
尽管暂时能打获到很多野兽,
后必无兽,
但是最终会到无兽可猎的地步;
以诈伪遇人,
用欺诈手段对付人,
虽愈利,
虽然一时能获得很多利益,
后无复。
但到最后一定会无利可图。
君其正之而已矣。”
所以君王还是正大光明行事为好。”
于是不听雍季之计,
文王没有听从雍季的话,
而用咎犯之谋,
而是采纳了咎犯的计策,
与楚人战,
和楚军开战时用计大败楚军。
大破之。
回国以后,
还归赏有功者,
嘉奖有功人员,
先雍季而后咎犯。
首先是奖赏雍季,然后才奖赏咎犯。
左右曰:
这时晋文公身边的人就说了:
城濮之战,
“我们之所以能在城濮之战中获胜,
咎犯之谋也。
靠的是咎犯的计策。
君行赏先雍季,
君王论功行赏为何将雍季放在最前面,
何也?”
这是为什么?”
文公曰:
文公回答说:
“咎犯之言,
“咎犯的诈术,
一时之权也。
只是权宜之计,适用于一时战争需要;
雍季之言,
而雍季的忠信观点,
万世之利也。
则是符合长远的利益,
吾岂可以先一时之权,而后万世之利也哉!”
我怎么能只看重权宜之计而轻视长远利益呢?”还有一事例,
智伯率韩、魏二国伐赵,
智伯率领韩、魏两家攻打赵家,
围晋阳,
包围了晋阳城,
决晋水而灌之。
并挖开晋水灌淹晋阳城,
城下缘木而处,
导致城中的军民爬上树来避水,
悬釜而炊。
悬挂着锅来烧饭。
襄子谓张孟谈曰:
这时赵襄子找张孟谈商量:
“城中力已尽,
“晋阳城里人力已经耗尽,
粮食匾乏,
粮食也十分缺乏,
大夫病,
官兵们也缺医少药,
为之奈何?”
你看如何是好?”
张孟谈曰:
张孟谈说:
“亡不能存,危 不能安,
“国家面临危亡而不能保全它,
无为贵智士。
那真的是算白养了我们这批谋士了。
臣请试潜行,
现在让我偷偷试着涉水出城,
见韩、魏之君而约之。”
去会会魏、韩二家君王,是否有可能搞个协议共同对付智伯。”
乃见韩、魏之君,
于是张孟谈暗中出城会见魏、韩两君王,
说之曰:
劝说道:
“臣闻之:
“人们常说:
唇亡而齿寒。
唇亡齿寒。
今智伯率二君而伐赵,
今天智伯胁迫你们两家来攻伐我们赵家,
赵将亡矣。
眼看赵家保不住。可是按智伯的个性,
赵亡,
赵家一灭亡,
则君为之次矣。
他就非得挨个地来收拾你们两家。
及今而不图之,
所以现在假若我们不共同想法对付智伯的话,
祸将及二君。”
灾难也就很快要落到你们两家头上了。”
二君曰:
韩、魏两家君王说:
“智伯之为人也,
“智伯这个人,
粗中而少亲。
暴戾骄横而少恩寡情。
我谋而泄,
我们的计谋如果泄露,
事必败。
事情就坏了,
为之奈何?”
这如何是好?”
张孟谈曰:
张孟谈马上说:
“言出君之口,
“话从二位君王口中出,
入臣之耳,
进是进入到我的耳中,
人孰知之者乎?
谁还会知道?
且同情相成,
再说,
同利相死、君其图之!”
处境一样、情况相同、利益一致的人应该互相成全、生死与共。请二君王仔细考虑吧!”
二君乃与张孟谈阴谋与之期。
于是韩、魏二君王与张孟谈谋划商定举事日期,并约定其他事项。
张孟谈乃报襄子。
张孟谈随即潜回城里向赵襄子回报。
至其日之夜,
到了约定的日期,趁着黑暗,
赵氏杀其守堤之吏,
赵襄子派人杀了看守堤防的官兵,
决水灌智伯。
挖开大堤使水倒灌进智伯的军营,
智伯军救水而乱,
智伯军队一片慌乱,连忙堵水。
韩、魏翼而击之,
这时韩军和魏军从两翼攻打过来,
襄子将卒犯其前,
赵襄子又率军队从正面出击,
大败智伯军,
将智伯的军队打得落花流水,
杀其身而三分其国。
智伯也被杀死,又将智伯的封地一分为三,从此晋国也就分为韩、魏、赵三国。等到胜利凯旋归来,
襄子乃赏有功者,
赵襄子奖赏有功人员时,
而高赫为赏首。
最先受奖赏的是高赫。
群臣请曰:
大臣们提出问题:
“晋阳之存,
“晋阳之所以能保住,
张孟谈之功也。
全仗张孟谈的功劳。
而赫为赏首,
可现在却是高赫获首赏,
何也?”
这是什么缘故?”
襄子曰:
赵襄子回答:
“晋阳之围也,
“当晋阳被围困的时候,
寡人国家危,社稷殆,
我的国家危难的时候,
群臣无不有骄侮之心者,
众多大臣很少不对我流露出轻侮骄傲的神情,
唯赫不失君臣之礼,
唯有高赫仍然不失君臣礼节,
吾是以先之。”
所以我首先奖赏他。”
由此观之,
由此看来,
义者,
“义”才是做人的根本。
人之大本也。
即使战胜敌人,
虽有战胜存亡之功,
挽救国家,
不如行义之隆。
也比不上施行忠义来得高贵。
故君子曰:
所以《老子》说:
“美言可以市尊,
“美好的言辞可以博得尊重,
美行可以加人。”
美好的德行可以超越众人。”
或有罪而可赏也,或有功而可罪也。
有时候有罪过却得到嘉奖,有时候有功绩却引来责罚。
西门豹治邺,
西门豹治理邺县时,
虞无积粟,
粮仓里没有积蓄的粮食,
府无储钱,
钱库里没有储备的钱币,
库无甲兵,
兵库里没有兵械存放,
官无计会,
官府里没有总计收入的账簿。
人数言其过于文侯,
这样就有人多次在文侯面前议论过西门豹的这些过失。
文侯身行其县,
于是魏文侯就亲临邺县检查工作,
果若人言。
看到的现象果然和人们议论的相一致。
文侯曰:
魏文侯于是召见西门豹说:
“翟磺任子治邺而大乱。
“翟璜推荐你来治理邺县,
子能道则可;
你却将这里治理得如此混乱。
不能,
你能说清这些事的原由也就算了,
将加诛于子。”
否则就要严加追究。”
西门豹曰:“臣闻:
西门豹解释说:
王主富民,
“我听说实行王道的君王使人民富足;
霸主富武。
实施霸道的君王使士富足;
亡国富库。
只有亡国之君才使各种府库充足。
今王欲为霸王者也,
如今你魏文侯是要实施王霸之道,
臣故蓄积于民。
所以为臣就将粮食、兵器、钱财都积贮在民间。
君以为不然,
你如果不信的话,
臣请升城鼓之。
让我登上城楼击鼓,
甲兵粟米可立具也。”
这时铠甲兵器和粮食就会马上齐备。”
于是乃升城而鼓之。
于是西门豹登上城楼开始击鼓,
一鼓,
第一阵鼓声结束,
民被甲括矢,
只见百姓纷纷披挂铠甲,
操兵弩而出,
带着弓箭,手持兵器从家里出来;
再鼓,
第二阵鼓声结束,
负辇粟而至。
只见又有许多百姓背着或用车装着粮食纷纷来到。看到这些后,
文侯曰:
魏文侯说:
“罢之!”
“行了,行了。”
西门豹曰:
西门豹说:
“与民约信,
“我和百姓守约讲信用,
非一日之积也,
这可不是一天就能形成的。
一举而欺之,
有一次欺骗他们,
后不可复用也。
以后就别再想调动他们。
燕常侵魏八城,
燕国曾经侵犯我国,占据我国八座城市;
臣请北击之,
现在让我指挥军民向北攻打燕国,
以复侵地。”
收复失地。”
遂举兵击燕,
于是西门豹率兵攻打燕国,
复地而后反。
收复了失地后返回邺城。
此有罪而可赏者也。
这就是有罪过反而得到嘉奖的事例。还有,
解扁为东封,
解扁担任魏东部边境官员,
上计而入三倍,
有一次年终上报账目,地方财政收入增加了三倍,
有司请赏之。
主管财政的官员提请上级嘉奖解扁。
文侯曰:
而魏文侯却质疑说:
“吾土地非益广也,
“我的国土没有增扩,
人民非益众也,
人口也没增多,
入何以三倍?”
为何解扁的地方财政却增加三倍?”
对曰:
主管官员解释说:
“以冬伐木而积之,
“解扁在当地下令百姓冬天砍伐树木积存起来,
于春浮之河而鬻之。”
到来年春天再从河道运出去卖掉,所以这样积聚了不少钱财。”
文侯曰:
魏文侯听了说:
“民春以力耕,
“百姓春天努力耕种,
暑以强耘,
夏天勉力耘耕锄草,
秋以收敛。
秋天又忙着收割敛藏,
冬间无事,
只有冬天才有空闲,
以代林而积之,
现在要他们冬天伐木积贮树木,
负轭而浮之河,
又驾车运到河边,这样一来,
是用民不得休息也。
百姓哪有时间休生养息。
民以敝矣。
他们已经疲惫不堪,
虽有 三倍之入,
就是收入增加三倍,
将焉用之?”
这又有什么用呢?”
此有功而可罪者也。
这就是有功绩却反而引招责备的事例。
贤主不苟得,
贤明的君主不苟且获得,
忠臣不苟利。
忠诚的臣子不苟且得利。
何以明之?
怎么说明这点呢?
中行穆伯攻鼓,
中行穆伯进攻鼓地,
弗能下。
一时攻不下。
馈闻伦曰:
这时?闻伦说:
“鼓之啬夫,闻伦知之。
“鼓地方上的啬夫,
请无罢武大夫,
我认识他。
而鼓可得也。”
我有办法不劳顿我们的军队就能把鼓这个地方弄到手。”
穆伯弗应。
穆伯没有理会?闻伦说的话。
左右曰:
穆伯身边的人就说了:
“不折一戟,不伤一卒,而鼓可得也。
“按?闻伦说来我们可以不断一戟、不伤一卒就可以将鼓地拿到手,
君奚为弗使?”
你为什么不派?闻伦去做这件事呢?”
穆伯曰:
穆伯说:
“闻伦为人,
“?闻伦是个奸邪不仁的小人。
佞而不仁。
如果派他去完全这件任务,
若使闻伦下之,
夺得鼓地,
吾可以勿赏乎?
到时我能不奖赏他吗?
若赏之,
如果奖赏他,
是赏佞人。
也就等于是奖赏奸邪不仁小人,
佞人得志,
让这种奸邪小人得志,
是使晋国之武舍仁而后佞,
也就会使整个晋国的人都会舍弃仁义而追求奸佞。
虽得鼓,
这样即使得了鼓地,
将何所用之!”
又有什么用呢?”
攻城者,
攻夺城池,
欲以广地也。
本想是扩展领土,
得地不取者,
但有时本可轻易获得的土地却不去获得,
见其本而知其末也。
这是因为这样的人已看清了事物的本源而推知它发展的后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