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五十六·列传第五十 - 梁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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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五十六·列传第五十

文白对照

侯景从北魏降将到叛梁自立,最终兵败身死的叛乱全过程。

侯景早期经历与降梁

○侯景 侯景,
侯景字万景, 
字万景,朔方人,
朔方人, 
或云雁门人。
有的说是雁门人。 
少而不羁,
少年时横行不羁, 
见惮乡里。
乡里人都怕他。 
及长,
长大后, 
骁勇有膂力,
性格勇猛又有强健的体力, 
善骑射。
善于骑马射箭, 
以选为北镇戍兵,
因此被选做北镇戍兵, 
稍立功效。
逐渐立有战功。 
魏孝昌元年,
北魏孝昌元年(525), 
有怀朔镇兵鲜于修礼,于定州作乱,
有怀朔镇兵鲜于修礼在定州作乱, 
攻没郡县。
攻陷郡县; 
又有柔玄镇兵吐斤洛周,
又有柔玄镇兵吐斤洛周, 
率其党与,
率领他的同党, 
复寇幽、冀,
进犯幽州、冀州, 
与修礼相合,
和鲜于修礼的队伍会合, 
众十馀万。
人马共有十多万。 
后修礼见杀,
后来鲜于修礼被杀, 
部下溃散,
部队溃散, 
怀朔镇将葛荣因收集之,
怀朔镇将葛荣趁机把这些散兵收集起来, 
攻杀吐斤洛周,
进攻并杀掉吐斤洛周, 
尽有其众,
全部领有他们的兵众, 
谓之“葛贼”。
人们称他作“葛贼”。 
四年,
四年(528), 
魏明帝殂,
北魏明帝死去, 
其后胡氏临朝,
他的皇后胡氏临朝执政, 
天柱将军尔朱荣自晋阳入杀胡氏,
天柱将军尔朱荣从晋阳起兵攻进京城杀掉胡氏, 
并诛其亲属。
同时诛灭胡氏的亲属。 
景始以私众见荣,
侯景这时才带领他自己的兵众去拜见尔朱荣, 
荣甚奇景,
尔朱荣认为侯景人材出众, 
即委以军事。
便把军事交付给侯景。 
会葛贼南逼,
这时正值葛荣大军南下逼近京城, 
荣自讨,
尔朱荣亲自率兵征讨, 
命景先驱,
命令侯景做前锋, 
至河内,击,大破之,
进入河内大败葛军, 
生擒葛荣,
活捉葛荣, 
以功擢为定州刺史、大行台,
侯景以功被提拔做定州刺史、大行台, 
封濮阳郡公。
封濮阳郡公。 
景自是威名遂著。
侯景从此威名大震。 
 
顷之,
不久, 
齐神武帝为魏相,
齐神武帝高欢任北魏丞相, 
又入洛诛尔朱氏,
又进兵洛阳杀掉尔朱氏, 
景复以众降之,
侯景又带上队伍投降高欢, 
仍为神武所用。
照样受到高欢的重用。 
景性残忍酷虐,
侯景性格残忍暴虐, 
驭军严整。
统率军队严肃整齐, 
然破掠所得财宝,
但是破敌后掠取到的财宝, 
皆班赐将士,
全都按级别赏赐给将士, 
故咸为之用,
因此将士全都为他效命尽力, 
所向多捷。
凡有攻战多获胜利。 
总揽兵权,
侯景总揽兵权, 
与神武相亚。
实力和神武帝高欢相近。 
魏以为司徒、南道行台,
北魏用侯景做司徒、南道行台, 
拥众十万,
带兵十万, 
专制河南。
总制河南。 
及神武疾笃,
当神武帝高欢病危时, 
谓子澄曰“侯景狡猾多计,
对他儿子高澄说:“侯景狡猾,心多诡计, 
反覆难知,
反覆无常难于捉摸, 
我死后,
我死之后他必定不肯为你效力。” 
必不为汝用”乃为书召景。
于是写信召侯景前来。 
景知之,
侯景觉察到高欢的用心, 
虑及于祸,
担心前去会遭杀害, 
太清元年,
在太清元年(547), 
乃遣其行台郎中丁和来上表请降曰:
便派他的行台郎中丁和到南朝来上表请求归降说: 
 
{臣闻股肱体合,
“我听说朝中大臣相互融洽, 
则四海和平。
那么四海就会和协安定; 
上下猜贰,
朝臣上下彼此猜疑, 
则封疆幅裂。
那么国土就会分裂。 
故周、邵同德,
因为周公、召公能够同心同德, 
越常之贡来臻。
所以远方邦国的进献就来到周朝; 
飞、恶离心,
纣王的佞臣飞廉、恶来离心离德, 
诸侯所以背叛。
诸侯便因此纷纷背叛。 
此盖成败之所由,
这便是国家成功或失败的根由, 
古今如画一者也。
古今同是这样一个道理。 
 
臣昔与魏丞相高王并肩戮力,
“我过去和魏丞相勃海王高欢并肩协力, 
共平灾衅,
共同平定国家的祸难, 
扶危戴主,
危难时扶助国家拥戴君主, 
匡弼社稷。
辅佐治理国家。 
中兴以后,
自从安定王中兴年间以后, 
无役不从。
没有一次战役不随从出征的, 
天平及此,
从孝静帝天平年间到现在, 
有事先出。
每当有战争我总是首先出马。 
攻城每陷,
攻打城池每次都攻陷, 
野战必殄。
野战必定全歼敌军。 
筋力消于鞍甲,
我的精力全消耗在鞍马甲胄之中, 
忠贞竭于寸心。
为国家竭尽我忠贞之心。 
乘藉机运,
凭借着这样的机运, 
位阶鼎辅。
官职晋升到高位。 
宜应誓死罄节,
本应当为朝廷誓死尽节, 
仰报时恩,
上报皇帝恩德, 
陨首流肠,
即或丢掉头颅破腹出肠, 
溘焉罔贰。
到死没有二心。 
何言翰墨,
何曾想高欢写来的书信, 
一旦论此。
一旦之间要置我于死地。 
臣所恨义非死所,
我感到遗憾的是义士死不得其所, 
壮士弗为。
这是壮士不能做的事, 
臣不爱命,
我不是贪生惜命, 
但恐死之无益耳。
只是担心这样死去毫无价值罢了。  
而丞相既遭疾患,
“如今丞相高欢已经重病在身, 
政出子澄。
朝廷政令全出自他儿子高澄之手。 
澄天性险忌,
高澄天性奸险忌妒, 
触类猜嫉,
对人猜疑嫉恨, 
谄谀迭进,
使得谄佞阿谀之徒官阶升进, 
共相构毁。
相互勾结诽谤忠良。 
而部分未周,
但是他们的部署安排尚未万全, 
累信赐召。
屡次派人下令召我, 
不顾社稷之安危,
他全不顾念国家的安危, 
惟恐私门之不植。
惟恐私家的权势不能树立。 
甘言厚币,
他们甜言蜜语,给我优厚的赏赐, 
规灭忠梗。
实则是图谋消灭忠贞耿直的大臣。 
其父若殒,
假如他父亲死去, 
将何赐容。
又哪里会给我留下容身之地。 
惧谗畏戮,
我畏惧谗言害怕被杀, 
拒而不返,
拒绝召唤不回京城, 
遂观兵汝、颍,
于是在汝水、颍水地区整顿军队, 
拥旆周、韩。
在周、韩地方高树大旗。 
乃与豫州刺史高成、广州刺史郎椿、襄州刺史李密、兖州刺史邢子才、南兖州刺史石长宣、齐州刺史许季良、东豫州刺史丘元征、洛州刺史朱浑愿、扬州刺史乐恂、北荆州刺史梅季昌、北扬州刺史元神和等,
我已经和豫州刺史高成、广州刺史暴显、颍州刺史司马世云、荆州刺史郎椿、襄州刺史李密、兖州刺史邢子才、南兖州刺史石长宣、齐州刺史许季良、东豫州刺史丘元征、洛州刺史可朱诨愿、杨州刺史乐恂、北荆州刺史梅季昌、北扬州刺史元神和等联合, 
皆河南牧伯,
他们都是河南各地的行政长官, 
大州帅长,
大州的军事首长, 
各阴结私图,
各自秘密结合暗中定计, 
克相影会,
到时机形影相随一同起义, 
秣马潜戈,
喂饱战马潜藏兵器, 
待时即发。
等时机到来立即起事。 
函谷以东,
函谷关以东, 
瑕丘以西,
瑕丘以西, 
咸愿归诚圣朝,
所有的人都愿诚心归附圣朝, 
息肩有道,
在有道君王的治下息肩驻马, 
戮力同心,
同心协力成事, 
死无二志。
到死没有二心。 
惟有青、徐数州,
惟有青、徐几个州, 
仅须折简,
需要采取招降的办法, 
一驿走来,
只要派一个驿使走马传书, 
不劳经略。
不烦圣上劳神谋划。 
 
且臣与高氏衅隙已成,
“况且我同高氏父子的怨仇已经结成, 
临患赐征,
高欢病危时给我的命令, 
前已不赴,
在以前我已拒不赴召, 
纵其平复,
即使高欢病情平复, 
终无合理。
终究也不会再有和好的道理。 
黄河以南,臣之所职,
黄河以南的地区全在我职权管辖之下, 
易同反掌,
得到这块地面易如反掌, 
附化不难。
归附圣朝的教化并不费难。 
群臣颙仰,
我们君臣都抬着头仰望南朝, 
听臣而唱。
听到我的号令便带头行动。 
若齐、宋一平,
假如齐、宋地区一朝平定, 
徐事燕、赵。
然后再从容考虑北取燕、赵地方。 
伏惟陛下天网宏开,
我希望陛下大开天网接纳我们, 
方同书轨,
有如秦始皇书同文车同轨统一天下, 
闻兹寸款,
听到我陈述的一片诚意, 
惟应霈然。}
惟愿迅速得到回音。” 
 
丁和既至,
丁和到来后, 
高祖召群臣廷议。
梁武帝召集群臣进行廷议, 
尚书仆射谢举及百辟等议,
尚书仆射谢举和百官等商议, 
皆云纳侯景非宜,
都说接纳侯景归降不合适, 
高祖不从是议而纳景。
武帝不听这个意见,决定接纳侯景。  
及齐神武卒,
齐神武帝高欢去世后, 
其子澄嗣,
他儿子高澄继任, 
是为文襄帝。
就是后来的齐文襄帝。 
高祖乃下诏封景河南王、大将军、使持节、董督河南南北诸军事、大行台,
梁武帝于是颁下诏书封侯景为河南王、大将军、使持节、总督河南南北诸军事、大行台, 
承制辄行,
奉命可以便宜行事, 
如邓禹故事,
如同汉光武帝委派邓禹时的做法, 
给鼓吹一部。
赐给鼓吹乐队一部。 
齐文襄遣大将军慕容绍宗围景于长社,
齐文襄帝高澄派大将军慕容绍宗到长社围攻侯景, 
景请西魏为援,
侯景请求西魏发援兵助战, 
西魏遣其五城王元庆等率兵救之,
西魏派出五城王元庆等率兵援救侯景, 
绍宗乃退。
慕容绍宗因此解围退兵。 
景复请兵于司州刺史羊鸦仁,
侯景又向梁司州刺史羊鸦仁请求救兵, 
鸦仁遣长史邓鸿率兵至汝水,
羊鸦仁派长史邓鸿率兵进攻汝水, 
元庆军又夜遁。
西魏元庆军队又在夜里遁去。 
于是据悬瓠、项城,
于是侯景占据了悬瓠、项城, 
求遣刺史以镇之。
并请梁朝派刺史前来镇守。 
诏以羊鸦仁为豫、司二州刺史,
诏书任命羊鸦仁为豫、司二州刺史, 
移镇悬瓠。
把刺史官署移到悬瓠; 
西阳太守羊思建为殷州刺史,
任命西阳太守羊思建做殷州刺史, 
镇项城。
移镇项城。 
 

侯景反叛与建康围城

魏既新丧元帅,
北魏既新死了大将高欢, 
景又举河南内附,
侯景又带着河南地面归附南朝, 
齐文襄虑景与西、南合从,
齐文襄帝高澄担心侯景同西魏、南梁联合起来, 
方为己患,
成为自己的祸患, 
乃以书喻景曰:
于是他写信告谕侯景说: 
 
{盖闻位为大宝,
“我听说官位是一个人最大的珍宝, 
守之未易。
守护它是不容易的。 
仁诚重任,
仁义忠信本是做人的最大天职, 
终之实难。
坚持始终是很难做到的。 
或杀身成名,
有的人杀身成名, 
或去食存信。
有的人绝食保信, 
比性命于鸿毛,
把性命看成鸿毛一样轻, 
等节义于熊掌。
把节义比做熊掌一样贵重。 
夫然者,
能够这样做的人, 
举不失德,
做事才能不违背道德, 
动无过事。
行动不出现过失, 
进不见恶,
进不遭人憎恶, 
退无谤言。
退不受人诽谤。 
 
先王与司徒契阔夷险,
“已故父王和司徒您曾经长期友好甘苦与共, 
孤子相于,
孤子我对待您, 
偏所眷属,
超过了对亲属的情感, 
缱绻衿期,
从少年就结下亲密的友谊, 
绸缪寤语,
情投意合朝夕共话, 
义贯终始,
道义贯彻始终, 
情存岁寒。
友情经过考验。 
司徒自少及长,
司徒您从小到大, 
从微至著,
从低微到尊显, 
共相成生,
是我们协助成就起来的, 
非无恩德。
对您不是没有恩德。 
既爵冠通侯,
您的爵位是最高的通侯, 
位标上等,
官位达到上等, 
门容驷马,
高门可以容下驷马大车, 
室飨万钟,
家里享受万钟的俸禄, 
财利润于乡党,
您的财利使同乡受益, 
荣华被于亲戚。
荣华使亲戚沾光。 
意气相倾,
凭意气相交好, 
人伦所重,
这是人伦关系所重视的, 
感于知己,
感激知己的恩惠, 
义在忘躯。
可以舍生忘死。 
眷为国士者,
立志作国士的人, 
乃立漆身之节。
就要树立漆身效命的志节; 
馈以壶飧者,
接受人一饭之恩, 
便致扶轮之效。
就应当扶助恩人为之舍命。 
若然尚不能已,
假如这样的义行还做不到, 
况其重于此乎。
更何况还有比这更大的事业呢! 
 
幸以故旧之义,
“幸运的是我们有故旧之交的情分, 
欲持子孙相托,
本想把子孙的事业托付给您, 
方为秦晋之匹,
两家结成秦晋一样的婚姻, 
共成刘范之亲。
共同成为刘氏范氏那样的世代亲家。 
假使日往月来,
即使日往月来, 
时移世易,
时代变迁世道改换, 
门无强荫,
谁家失去强有力的庇荫, 
家有幼孤,犹加璧不遗,
谁家出现孤儿幼子, 
分宅相济,
尚且应该赠送财物、房屋, 
无忘先德,
不忘先人的恩德, 
以恤后人。
相互照顾子孙后代。 
况闻负杖行歌,
而且又听说一旦扶杖行歌功成业就, 
便已狼顾犬噬,
便忘恩负义如同恶狼反顾猛狗反咬, 
于名无所成,
这既对名声无所成就, 
于义无所取,
在道义上更不可取, 
不蹈忠臣之迹,
不沿着忠臣的脚步走, 
自陷叛人之地。
使自己陷进了叛逆的境地。 
力不足以自强,
您现有的力量不足以自强, 
势不足以自保。
形势不足以自保, 
率乌合之众,
统率乌合之众, 
为累卵之危。
自己造成垒卵一般的危险处境。 
西求救于黑泰,
您向西边的黑泰求救, 
南请援于萧氏,
又向南边萧氏请援, 
以狐疑之心,
怀着狐疑心理, 
为首鼠之事。
干出首鼠两端的勾当。 
入秦则秦人不容,
投靠秦不为秦人所容纳, 
归吴则吴人不信。
归降吴不被吴人所相信。 
当今相视,
根据现状看来, 
未见其可,
看不出有什么合适的, 
不知终久,
不知道长远将来, 
持此安归。
您持这种态度到什么地方去找归宿? 
相推本心,
推断您的本心, 
必不应尔。
一定不应该是这样。 
当是不逞之人,
可能是一些不得满足私心贪欲的人, 
曲为口端之说,
曲意给您策划出脚踏两只船的计谋, 
遂怀市虎之疑,
于是您便怀着集市有虎的疑惧, 
乃致投杼之惑耳。
产生了曾子母亲丢掉机杼而逃的困惑。 
 
比来举止,
“近来您的行动举止, 
事已可见,
事实已经明白可见, 
人相疑误,
人们对您疑惑不解, 
想自觉知,
想您自己已经知道, 
合门大小,
您全家大小, 
并付司寇。
已经全都交给司寇关押。 
近者,
近来, 
聊命偏师,
暂且命令一部分军队, 
前驱致讨,
前去征讨, 
南兖、扬州,应时克复。
南兖、扬州按时攻克收复。 
即欲乘机,长驱悬瓠。
现在本想立刻乘机长驱进攻悬瓠, 
属以炎暑,
因为时逢炎热季节, 
欲为后图。
打算以后再考虑这事。 
方凭国灵,
我们正凭借国家的威灵, 
龚行天罚,
敬奉天意实行讨伐, 
器械精新,
兵器战具精良, 
士马强盛。
士卒战马强盛。 
内外感德,
内外人士感恩戴德, 
上下齐心,
上下齐心合力, 
三令五申,
军纪已经三令五申, 
可蹈汤火。
人人可以赴汤蹈火。 
若使旗鼓相望,
假如大队人马一旦出发, 
埃尘相接,
尘土遮天蔽日, 
势如沃雪,
这形势就如同用热汤浇雪, 
事等注萤。
大雨淋灭萤火。  
夫明者去危就安,
“那些明智的人会避开危险趋向安全, 
智者转祸为福。
聪明的人会力求改变祸难求得幸福。 
宁使我负人,
宁可让自己辜负别人, 
不使人负我。
不让别人辜负自己。 
当开从善之门,
应当敞开改恶从善的门路, 
决改先迷之路。
决意改变先前走错的道路。 
今刷心荡意,
假如洗刷恶心荡除邪念, 
除嫌去恶,
排除嫌隙停止作恶, 
想犹致疑,
料想还有人会怀疑, 
未便见信。
未必立即信任。 
若能卷甲来朝,
要是能够卷起衣甲来向朝廷投诚, 
垂丱还阙者,
提着箭袋回到京城归降, 
当授豫州刺史。
那么将授官给您做豫州刺史。 
即使终君之世,
到您死之前, 
所部文武更不追摄。
也不会对您部下的文武官员追究既往。 
进得保其禄位,
这样您进可以保全禄位, 
退则不丧功名。
退可以不失功名。 
君门眷属,
您全部的眷属, 
可以无恙。
可以平安无事, 
宠妻爱子,
您的宠妻爱子, 
亦送相还。
也会安然送还。 
仍为通家,
我们仍然是通家世交, 
卒成亲好。
最终成为亲朋好友。 
所不食言,
假若我背信食言, 
有如皎日。
可指上天白日发誓。  
君既不能东封函谷,
“您既然不能受封做函谷关以东地区的长官, 
南向称孤,
更不能南面称王, 
受制于人,
而且还要受到别人的控制, 
威名顿尽。
一世威名顷刻全消。 
空使兄弟子侄,足首异门,垂发戴白,
白白让您兄弟子侄们身首异处, 
同之涂炭,
幼儿老人惨遭杀害, 
闻者酸鼻,
让听到的人为之辛酸, 
见者寒心,
让看到的人寒心, 
矧伊骨肉,
更何况对待您的亲骨肉, 
能无愧也。
能不感到有愧吗? 
 
孤子今日不应方遣此书,
“孤子我不应到今天才发这封信, 
但见蔡遵道云:
只是因为听到蔡遵道说: 
司徒本无归西之心,
‘司徒您本来没有归附西魏的心意, 
深有悔祸之意,
并且深有后悔的心思, 
闻西兵将至,
听说西魏兵将要到来, 
遣遵道向崤中参其多少。
便命令蔡遵道去崤中侦察有多少来兵, 
少则与其同力,
兵少则同西魏兵同力对敌, 
多则更为其备。
兵多就加以防备。 
又云:
’又说: 
房长史在彼之日,
‘房长史在那边的时候, 
司徒尝欲遣书启,
您曾打算派他送书信来, 
将改过自新。
表示要改过自新, 
已差李龙仁,
并指派李龙仁送信, 
垂欲发遣,
正要出发时, 
闻房已远,
听说房长史已经走远, 
遂复停发。
便停止送信来。 
未知遵道此言为虚为实,
’不知道蔡遵道说的这些话是真是假; 
但既有所闻,
但是既然听到这样的说法, 
不容不相尽告。
不能不全告诉您。 
吉凶之理,想自图之。}
取吉取凶的道理想您自己清楚。” 
 
景报书曰:
侯景回信说: 
 
{盖闻立身扬名者,义也。在躬所宝者,
“我听说立身扬名的人是义士。 
生也。
每个人最宝贵的是生命。 
苟事当其义,
假如做事符合大义, 
则节士不爱其躯。
那么有节气的人就会不顾惜身躯; 
刑罚斯舛,
刑罚如果错滥, 
则君子实重其命。
那么君子就应该珍惜生命。 
昔微子发狂而去殷,
古时候微子所以装疯离开殷朝, 
陈平怀智而背楚者,
陈平身怀智慧而背弃楚王项羽, 
良有以也。
确实是有道理的。  
仆乡曲布衣,
“我本是乡间一个普通人, 
本乖艺用。
原本没有什么才能技艺。 
初逢天柱,
最初遇到天柱将军尔朱荣, 
赐忝帷幄之谋。
赐给我官职,有幸参与谋划大事; 
晚遇永熙,
后来在永熙年间遇到了孝武皇帝元修, 
委以干戈之任。
将军事重任委托给我。 
出身为国,
出身为国, 
绵历二纪,
经历了二十多年, 
犯危履难,
遇到了危险与艰难, 
岂避风霜。
何曾躲避过风霜。 
遂得躬被衮衣,
因此才能身穿华美的衣服, 
口飧玉食,
口食珍肴美味, 
富贵当年,
当时极为富贵, 
光荣身世。
自身和家世都很荣耀。 
何为一旦举旌璟,
为什么一旦举起战旗, 
援桴鼓,
敲响战鼓, 
而北面相抗者,
面对北方相抗衡, 
何哉。
原因何在? 
实以畏惧危亡,
实在是我害怕遭到危亡的不幸, 
恐招祸害,
招来灾祸, 
捐躯非义,
不是为大义而死, 
身名两灭故耳。
将使我身败名裂的缘故。 
何者。
为什么这样讲呢? 
往年之暮,
去年年末, 
尊王遘疾,
您的父王得病, 
神不祐善,
神灵不保佑好人, 
祈祷莫瘳。
祈祷也没使病情好转。 
遂使嬖幸擅威权,
于是便使得嬖幸之臣专擅威权, 
阍寺肆诡惑,
宦官内臣恣意欺诈妄惑, 
上下相猜,
上下猜忌, 
心腹离贰。
忠臣离心。 
仆妻子在宅,
我的妻子儿女住在家里, 
无事见围。
无故遭到包围, 
段康之谋,
段康的谋划, 
莫知所以。
不知是出于什么动机, 
卢潜入军,
卢潜到我军中来, 
未审何故。
更不知是什么原因。 
翼翼小心,
我小心翼翼, 
常怀战慄,
时常胆颤心惊, 
有靦面目,
但还是遭到侮辱, 
宁不自疑。
怎能不让我疑心。 
及回师长社,
等回兵到达长社, 
希自陈状,
希望能让我亲自陈述情况。 
简书未达,
书信还没送到, 
斧钺已临。
斧钺已经加到我身上。 
既旌旗相对,
既然两军旗鼓相对, 
咫尺不远,
相隔咫尺, 
飞书每奏,
每次飞书奏请, 
兼申鄙情。
一再申明我的心意。 
而群卒恃雄,
而一些将帅自恃实力强大, 
眇然不顾,
眯起眼睛不加理睬, 
运戟推锋,
挥刀动戟, 
专欲屠灭。
一心要把我斩尽杀绝。 
筑围堰水,
修筑起堤坝堵水, 
三板仅存,
我守卫的城池差点被淹没, 
举目相看,
抬头观看, 
命悬晷刻,
性命就在顷刻之间, 
不忍死亡,
不忍心坐着等死, 
出战城下。
才开门迎战在城下。 
禽兽恶死,
禽兽都害怕死亡, 
人伦好生,
人们都爱惜生命, 
送地拘秦,
割让土地或被秦国拘囚, 
非乐为也。
这都不是我情愿干的事情。 
但尊王平昔见与,
但是您的父王过去曾与我友好, 
比肩共奖帝室,
肩并肩地共同辅佐皇帝, 
虽形势参差,
虽然我们的官职有差别, 
寒暑小异,
年龄有大小, 
丞相司徒,雁行而已。
但丞相和司徒也不过一前一后而已。 
福禄官荣,
福禄荣华, 
自是天爵,
都是天子赏赐的, 
劳而后受,
是有了功劳以后得到的, 
理不相干,
和您毫不相干, 
欲求吞炭,
想让我做吞炭的豫让, 
何其谬也。
这是多么荒谬! 
然窃人之财,
然而偷别人的钱财, 
犹谓为盗,
还称之为盗, 
禄去公室,
禄米不出自朝廷的颁发, 
相为不取。
人们不会接受。 
今魏德虽衰,
如今魏国的德运虽然衰落了, 
天命未改,
但是天命没有改变, 
祈恩私第,
要乞求保佑私家, 
何足关言。
哪值得挂在嘴上? 
 
赐示“不能东封函谷,
“来信中说我‘不能东封函谷, 
受制于人”,
受制于人’, 
当似教仆贤祭仲而褒季氏。
好像在教训我把祭仲当作贤人,并赞扬季氏。 
无主之国,
不能尊奉君主的国家, 
在礼未闻,
在礼法方面是前所未闻的, 
动而不法,
大臣的行为不遵守法度, 
何以取训。
有什么资格取信于人。 
窃以分财养幼,
我认为分放财物养育幼小, 
事归令终,
这是获得善始善终的好事, 
舍宅存孤,
赦免我的家人让孤独的人能活下来, 
谁云隙末。
谁能说这是微不足道的事呢?  
复言仆“众不足以自强,
“信中又说我‘众不足以自强, 
危如累卵”。
危如累卵’。 
然纣有亿兆夷人,
然而商纣王有亿万臣民, 
卒降十乱。
终于被只有十个能臣的周王降伏, 
桀之百克,
夏桀曾经百战百胜, 
终自无后。
终于自己断送了国家。 
颍川之战,
颍川之战, 
即是殷监。
就是殷朝灭亡的前鉴。 
轻重由人,
轻重大小, 
非鼎在德。
全在于德行而不在于职位。 
苟能忠信,
假如能够忠诚信义, 
虽弱必强。
虽然暂时柔弱必能强大。 
殷忧启圣,
忧患能启发人的聪明才智, 
处危何苦。
处在艰险的环境里并不值得痛苦。 
况今梁道邕熙,
况且现在梁朝的政治和顺安定, 
招携以礼,
且以礼义对待我, 
被我兽文,
授给我兵权, 
縻之好爵。
赐给我爵位。 
方欲苑五岳而池四海,
梁朝正要把五岳开辟作御苑,并且以四海作为城池, 
扫夷秽以拯黎元,
扫除蛮夷污秽拯救黎民百姓, 
东羁瓯越,
东面控制瓯、越, 
西通汧、陇。
西边打通..、陇,实现天下一统。 
吴、楚剽劲,
吴、楚地方的人们轻捷强劲, 
带甲千群。
甲兵千万。 
吴兵冀马,
吴地的兵员加上冀北的战马, 
控弦十万。
能够弯弓作战的士兵足有十万。 
兼仆所部义勇如林,
再加上我统率的义勇之士如林, 
奋义取威,
主张正义取得威望, 
不期而发,
说不定什么时候就要发动。 
大风一振,
大风一吹, 
枯干必摧,
枯朽的树干必定吹倒; 
凝霜暂落,
严霜一到, 
秋蒂自殒。
秋花自然凋零, 
此而为弱,
如果把这样的力量说成弱小, 
谁足称强。
那么谁还有资格称强! 
 
又见诬两端,
“信中还诬蔑我是持两面态度, 
受疑二国。
将受到西魏和南朝的怀疑。 
斟酌物情,
考虑实际情况, 
一何至此。
怎么会到这样地步呢? 
昔陈平背楚,
古时陈平离开楚王项羽, 
归汉则王。
归附汉王刘邦而助其成帝业; 
百里出虞,
百里奚离开虞国, 
入秦斯霸。
来到秦国才使秦穆公称霸西戎。 
盖昏明由主,
看来昏庸与圣明全在于国君, 
用舍在时,
用贤或不用贤全在于时机, 
奉礼而行,
只要遵从礼法行事, 
神其庇也。
神灵也将会给予保佑的。 
 
书称士马精新,
“信中写道, 
克日齐举,
东魏的兵强马壮, 
夸张形胜,
占尽地利, 
指期荡灭。
时机一到要指日把我荡灭,这是夸大形势。 
窃以寒飂白露,
我认为寒风秋露, 
节候乃同。
节令物候是一样的, 
秋风扬尘,
秋风虽然能扬起尘埃, 
马首何异。
怎么能挡住战马的去向。 
徒知北方之力争,
您只知晓北方有实力争强, 
未识西、南之合从,
而不知道西魏、南朝联合的力量有多大, 
苟欲徇意于前途,
好像您只想在前进的途中实现自己的愿望, 
不觉坑阱在其侧。
不知道坑洼陷阱就在您身旁。 
若云去危令归正朔,
要说应当离开危险而归附正统的王朝, 
转祸以脱网罗,
离开祸害摆脱罗网, 
彼既嗤仆之愚迷,
信中讥笑我愚昧迷惘, 
此亦笑君之晦昧。
在这里我也笑您昏庸愚笨。 
今已引二邦,
现在我已经联合两个国家, 
扬旌北讨,
高举义旗进行北伐, 
熊豹齐奋,
勇士们像熊虎一样奋发, 
克复中原,
定能收复中原, 
荆、襄、广、颍已属关右,
荆、襄、广、颍各地已经划归西魏, 
项城、悬瓠亦奉南朝,
项城、悬瓠已经送给南朝, 
幸自取之,
有幸这些都是我自己取得的, 
何劳恩赐。
为何要劳您恩赐。 
然权变不一,
当然遇事应灵活机动不能死守一个规矩, 
理有万途。
办事的道理也是千变万化的。 
为君计者,
我替您考虑, 
莫若割地两和,
不如割让土地求得两下和好, 
二分鼎峙,
三个国家鼎足而立, 
燕、卫、晋、赵足相奉禄,
燕、卫、晋、赵地面足够供应俸禄, 
齐、曹、宋、鲁悉归大梁,
齐、曹、宋、鲁地区全归大梁所有, 
使仆得输力南朝,
这样既可使我为南朝效力, 
北敦姻好,
又同北国加深姻亲之谊, 
束帛交行,
互相交换礼品, 
戎车不动。
不必动用战车。 
仆立当世之功,
我可树立当代的功勋, 
君卒祖祢之业,
您可保全祖宗的功业, 
各保疆界,
各自保住自己的疆界, 
躬享岁时,
自己可以享受四时的物产, 
百姓乂宁,
百姓可以得到安宁, 
四民安堵。
士、农、工、商可以安居乐业。 
孰若驱农夫于陇亩,
驱赶农夫离开土地, 
抗勍敌于三方,
在三个方向同强敌作战, 
避干戈于首尾,
即使避开了首尾两头的戈矛, 
当锋镝于心腹。
也避不开正中刺向心腹的刀箭, 
纵太公为将,
即使姜太公来做将领, 
不能获存,
也不能一存, 
归之高明,
若归您来指挥, 
何以克济。
靠什么取胜呢? 
 
复寻来书云,
“又寻思来信说, 
仆妻子悉拘司寇。
我的妻儿都拘禁在司寇那里。 
以之见要,
用这个来威胁我, 
庶其可及。
希望我能够回心转意。 
当是见疑褊心,
这的确是您片面的想法, 
未识大趣。
不懂得大义。 
何者。
为什么这样说呢? 
昔王陵附汉,
当年王陵归附汉王, 
母在不归。
虽然母亲在楚国也不归楚王, 
太上囚楚,
刘邦父亲被项羽囚禁, 
乞羹自若。
刘邦还坦然地求项羽分他一杯老父的肉做成的汤羹。 
矧伊妻子,
更何况老婆孩子, 
而可介意。
就值得动心介意吗? 
脱谓诛之有益,
万一您认为杀掉他们有利, 
欲止不能。
我想阻止也不可能, 
杀之无损,
杀掉他们没有什么损害, 
徒复坑戮。
也只不过白白杀戮无辜, 
家累在君,
我家妻儿的性命在您手里, 
何关仆也。
是死是活怎能由我决定呢。  
而遵道所传,
“而蔡遵道所传的话, 
颇亦非谬,
也无大错, 
但在缧绁,
但身被囚禁, 
恐不备尽,
恐怕不能知道全面的情况, 
故重陈辞,
所以重新陈述一下, 
更论款曲。
进一步表明我的心意。 
所望良图,
我希望有好的想法, 
时惠报旨。
有空请回复告知您的意向。 
然昔与盟主,
然而过去与盟主的关系, 
事等琴瑟,
好像琴瑟一样和谐, 
谗人间之,
谗人从中离间, 
翻为仇敌。
反而相互成为仇敌。 
抚弦搦矢,
手握弓弦按着利箭, 
不觉伤怀,
不觉令人心情悲伤, 
裂帛还书,
裁帛写信作答, 
知何能述。}
不知还要对你说些什么。” 
 
十二月,
十二月, 
景率军围谯城不下,
侯景率军围攻谯城不下, 
退攻城父,
撤兵转攻城父, 
拔之。
并攻下了城父。 
又遣其行台左丞王伟、左民郎中王则诣阙献策,
又派他的行台左丞王伟、左民郎中王则到朝廷上去献策, 
求诸元子弟立为魏主,
请求选择元氏的子弟为魏国的君主, 
辅以北伐,
辅佐他实行北伐, 
许之。
朝廷答应了这个要求。 
诏遣太子舍人元贞为咸阳王,
下诏任命太子舍人元贞为咸阳王, 
须渡江,
等到大军渡江北进时, 
许即伪位,
允许元贞即位做北魏皇帝, 
乘舆副御以资给之。
把南朝皇帝的乘舆和其他备用的东西资助给元贞。 
 
齐文襄又遣慕容绍宗追景,
齐文襄帝高澄又派慕容绍宗追击侯景, 
景退入涡阳,
侯景撤退进入涡阳, 
马尚有数千匹,
这时还有战马几千匹, 
甲卒数万人,
兵卒几万人, 
车万馀辆,
战车一万多辆, 
相持于涡北。
两军在涡水之北相峙。 
景军食尽,
侯景军粮用尽, 
士卒并北人,
士兵又都是北方人, 
不乐南渡,
不乐意南下渡江, 
其将暴显等各率所部降于绍宗。
他的部将暴显等人各自率领自己的部队向慕容绍宗投降。 
景军溃散,
侯景部队溃散, 
乃与腹心数骑自峡石济淮,
于是和几个贴心士兵从峡石渡过淮河, 
稍收散卒,
逐渐收集起散兵, 
得马步八百人,
得到马步军八百人, 
奔寿春,
一齐奔向寿春, 
监州韦黯纳之。
监州韦黯把他们收留下来。 
景启求贬削,
侯景启奏梁帝贬削他的官爵, 
优诏不许,
诏书表示优容没有准奏, 
仍以为豫州牧,
仍然让他做豫州牧, 
本官如故。
原有官爵不变。 
 
景既据寿春,
侯景占据寿春之后, 
遂怀反叛,
又起了反叛梁朝的念头, 
属城居民,
把所属城镇的居民, 
悉召募为军士,
全征招来当兵, 
辄停责市估及田租,
并且立即停止收敛市税田租, 
百姓子女悉以配将卒。
并把百姓子女全分配给部下将士。 
又启求锦万匹,
侯景又向梁朝启奏索求织绵一万匹, 
为军人袍,
给军人做战袍。 
领军朱异议以御府锦署止充颁赏远近,
领军朱异发表议论,认为宫廷绵署的织锦只能用来赐给左右近臣, 
不容以供边城戎服,
不能拿去做军装, 
请送青布以给之。
请求发给侯景青布。 
景得布,
侯景得到青布, 
悉用为袍衫,
全用来制做战袍衣衫, 
因尚青色。
从此便重视青色。 
又以台所给仗,
侯景又认为朝廷发下的兵器, 
多不能精,
多数不是精品, 
启请东冶锻工,
启奏要求派东冶的铁匠来, 
欲更营造,
打算重新锻造兵器, 
敕并给之。
皇帝下令同意派遣。 
景自涡阳败后,
侯景自从在涡阳战败之后, 
多所征求,
向朝廷提出好多要求, 
朝廷含弘,
朝廷宽容, 
未尝拒绝。
从不拒绝。 
 
先是,
先前, 
豫州刺史贞阳侯渊明督众军围彭城,
豫州刺史贞阳侯萧渊明督率众军围攻彭城, 
兵败没于魏。
兵败后被魏俘虏, 
至是,
到这时, 
遣使还述魏人请追前好。
萧渊明派使者回南朝来说魏人请求继续先前的友好关系。 
二年二月,
二年(548)二月, 
高祖又与魏连和。
梁武帝又和东魏联合讲和。 
景闻之惧,
侯景听说之后很惊恐不安, 
驰启固谏,
派人马急速启奏坚决劝阻, 
高祖不从。
梁武帝不听从。 
尔后表疏跋扈,
从这以后侯景进奏的表疏态度强横, 
言辞不逊。
言辞不再谦和恭顺。 
鄱阳王范镇合肥,
鄱阳王萧范镇守合肥, 
及司州刺史羊鸦仁俱累启称景有异志,
和司州刺史羊鸦仁一起多次启奏报告侯景怀有二心, 
领军朱异曰“侯景数百叛虏,
领军朱异说:“侯景带领的只是几百个叛兵, 
何能为役”并抑不奏闻,
能干得了什么。”并且压下启奏不使皇帝知道, 
而逾加赏赐,
反而更加多地给侯景赏赐, 
所以奸谋益果。
所以侯景的奸谋日渐成熟。 
又知临贺王正德怨望朝廷,
侯景又探听到临贺王萧正德对朝廷怀有怨望之心, 
密令要结,
便派人前去秘密勾结, 
正德许为内启。
萧正德答应给侯景做内应打开城门。 
八月,
八月, 
景遂发兵反,
侯景便发兵反叛, 
攻马头、木栅,
进攻马头、木栅, 
执太守刘神茂、戍主曹璆等。
活捉太守刘神茂、戍主曹趚等人。 
于是诏郢州刺史鄱阳王范为南道都督,
于是皇帝下诏书命令合州刺史鄱阳王萧范做南道都督, 
北徐州刺史封山侯正表为北道都督,
北徐州刺史封山侯正表做北道都督, 
司州刺史柳仲礼为西道都督,
司州刺史柳仲礼做西道都督, 
通直散骑常侍裴之高为东道都督,
通直散骑常侍裴之高做东道都督, 
同讨景,
四路军一齐讨伐侯景, 
济自历阳。
从历阳渡长江, 
又令开府仪同三司、丹阳尹、邵陵王纶持节,
又命令开府仪同三司、丹阳尹、邵陵王萧纶持节, 
董督众军。
总督众军。 
 
十月,
十月, 
景留其中军王显贵守寿春城,
侯景留下他的中军王显贵据守寿春城, 
出军伪向合肥,
出发时假装成进攻合肥, 
遂袭谯州,
于是便偷袭谯州, 
助防董绍先开城降之,
助防董绍先开城投降侯景。 
执刺史丰城侯泰。
活捉刺史封城侯萧泰。 
高祖闻之,
武帝听到侯景反叛, 
遣太子家令王质率兵三千巡江遏防。
派太子家令王质率领三千兵员沿江设防拦阻叛军。 
景进攻历阳,
侯景进攻历阳, 
历阳太守庄铁遣弟均率数百人夜斫景营,
历阳太守庄铁派弟弟庄均带领几百人在夜里袭击侯景营垒, 
不克,
攻不下, 
均战没,
庄均战死, 
铁又降之。
庄铁便投降侯景。 
萧正德先遣大船数十艘,
萧正德首先派出几十艘大船, 
伪称载荻,
假称是运芦苇, 
实装济景。
实际是偷运侯景叛军过江。 
景至京口,
侯景进到京口, 
将渡,
将要渡江, 
虑王质为梗。
担心王质是障碍, 
俄而质无故退,
不久王质便无故撤退。 
景闻之尚未信也,
侯景听说后不敢确信, 
乃密遣觇之。
秘密派人去侦察, 
谓使者曰“质若审退,
对使者说:“王质如果确实退走, 
可折江东树枝为验”觇人如言而返,
可以折江东一段树枝作证。”侦察人员按照侯景的命令折了树枝返, 
景大喜曰“吾事办矣”乃自采石济,
侯景大喜说:“我的事情成了。”于是从采石渡江, 
马数百匹,
这时有战马几百匹, 
兵千人,
兵士一千人, 
京师不之觉。
梁朝京师没有发觉他们。 
景即分袭姑孰,
侯景便分兵进攻姑孰, 
执淮南太守文成侯宁,
活捉淮南太守文城侯萧宁, 
遂至慈湖。
又前进到慈湖。 
于是诏以扬州刺史宣城王大器为都督城内诸军事,
在这时诏书命令扬州刺史宣城王萧大器都督建康城内诸事, 
都官尚书羊侃为军师将军以副焉。
都官尚书羊侃任军师将军辅助萧大器; 
南浦侯推守东府城,
南浦侯萧推守卫东府城, 
西丰公大春守石头城,
西丰公萧大春守卫石头城, 
轻车长史谢禧守白下。
轻车长史谢禧守卫白下。 
 
既而景至朱雀航,
不久侯景推进到朱雀航, 
萧正德先屯丹阳郡,
萧正德事前屯兵在丹阳郡, 
至是,
到这时, 
率所部与景合。
便率领部队同侯景会合。 
建康令庾信率兵千馀人屯航北,
建康令庾信率兵一千多人驻守在朱雀航以北, 
见景至航,
发觉侯景来到朱雀航, 
命彻航,
便下令拆掉浮桥, 
始除一舶,
刚撤出一条船, 
遂弃军走南塘,
便丢下部队逃去南塘,逃散的军队又把浮桥合拢, 
游军复闭航渡景。
用来渡过侯景。 
皇太子以所乘马授王质,
皇太子萧纲把自己骑的战马赐给王质, 
配精兵三千,
配备三千精兵, 
使援庾信。
派他去援救庾信。 
质至领军府,
王质来到领军府, 
与贼遇,
同贼兵遭遇, 
未阵便奔走,
没等排开阵势便四散奔逃, 
景乘胜至阙下。
侯景乘胜进兵到宫门之外。 
西丰公大春弃石头城走,
西丰公萧大春丢下石头城逃走, 
景遣其仪同于子悦据之。
侯景派仪同于子悦进石头城。 
谢禧亦弃白下城走。
谢禧也丢下白下城逃走。 
景于是百道攻城,
侯景这时从多方面攻城, 
持火炬烧大司马、东西华诸门。
用火把烧大司马、东、西华门和各个城门。 
城中仓卒,
城中人在仓卒之中, 
未有其备,
没做守城的准备, 
乃凿门楼,
于是凿开门楼, 
下水沃火,
往下泼水灭火, 
久之方灭。
很久火才被扑灭。 
贼又斫东掖门将开,
叛军又砍凿东掖门,将要凿开, 
羊侃凿门扇,
羊侃在里面凿洞, 
刺杀数人,
刺杀外面几个贼兵, 
贼乃退。
贼兵才退去。 
又登东宫墙,
贼兵又登上东宫墙头, 
射城内,
向城里射箭, 
至夜,
到深夜, 
太宗募人出烧东宫,
萧纲招募人员出城去放火烧东宫, 
东宫台殿遂尽。
东宫殿台化成灰烬。 
景又烧城西马厩、士林馆、太府寺。
侯景又火烧城西马厩、士林馆、太府寺。 
明日,
第二天, 
景又作木驴数百攻城,
侯景又用制造的几百只木驴攻城, 
城上飞石掷之,
城上用石头砸, 
所值皆碎破。
砸中的木驴都碎了。 
景苦攻不克,
侯景拼力攻城但并不顺利, 
伤损甚多,
伤亡损失很大, 
乃止攻,
便停止进攻, 
筑长围以绝内外,
筑起长长的土围子把城里城外隔开, 
启求诛中领军朱异、太子右卫率陆验、兼少府卿徐、制局监周石珍等。
并启奏要求杀掉中领军朱异、太子右卫率陆验、兼少府徐麟、制局监周石珍等人。 
城内亦射赏格出外“有能斩景首,
城里也用箭把赏格射出城外:“有谁能砍下侯景的头, 
授以景位,
就把侯景现有的官职授给他, 
并钱一亿万,
还赏给钱一亿万, 
布绢各万匹,
布绢各一万匹, 
女乐二部”
歌女乐队两部。” 
 
十一月,
十一月, 
景立萧正德为帝,
侯景扶立萧正德做皇帝, 
即伪位于仪贤堂,
在仪贤堂即伪皇帝位, 
改年曰正平。
改年号为正平。 
初,
起初, 
童谣有“正平”之言,
童谣里有“正平”字样, 
故立号以应之。
所以立这个年号来应和童谣。 
景自为相国、天柱将军,
侯景自己做相国、天柱将军, 
正德以女妻之。
萧正德把女儿嫁给侯景。 
 
景又攻东府城,
侯景又攻打东府城, 
设百尺楼车,
设置百尺高的楼车, 
钩城堞尽落,
把城上的女墙全都钩倒下来, 
城遂陷。
东府城被攻陷了。 
景使其仪同卢晖略率数千人,
侯景派他的仪同卢晖略率领几千人, 
持长刀夹城门,
手持长刀排列在城门两边, 
悉驱城内文武裸身而出,
驱赶城里的文武百官全部光着身子出来; 
贼交兵杀之,
两面贼兵交叉用刀砍杀他们, 
死者二千馀人。
被杀死的有两千多人。 
南浦侯推是日遇害。
南浦侯萧推这天遇害。 
景使正德子见理、仪同卢晖略守东府城。
侯景让萧正德的儿子萧见理、仪同卢晖略守卫东府城。 
 
景又于城东西各起一土山以临城内,
侯景又在建康城外东西两面各筑起一座土山用来观察城里情况, 
城内亦作两山以应之,
城里也修筑两座土山和城外的相对, 
王公以下皆负土。
王公大臣以下的人全背土筑山。 
初,
当初, 
景至,便望克定京师,
侯景本想一到就能占领京城, 
号令甚明,
军纪号令还比较严明, 
不犯百姓。
不侵犯平民百姓。 
既攻城不下,
等到围城久攻不下之后, 
人心离阻,
军心溃散战事受阻, 
又恐援军总集,
又担心外地援军集合起来救助朝廷, 
众必溃散,
那时军队必将崩溃, 
乃纵兵杀掠,
于是便放纵士兵随意杀人掠夺, 
交尸塞路,
死尸塞满道路, 
富室豪家,
对富家豪门, 
恣意裒剥,
任意搜刮抢夺, 
子女妻妾,
各家儿女妻妾, 
悉入军营。
全被抢进军营。 
及筑土山,
又修筑土山, 
不限贵贱,
不分贵贱, 
昼夜不息,
昼夜不停地干, 
乱加殴棰,
随便殴打鞭捶, 
疲羸者因杀之以填山,
把疲病瘦弱的人杀了填土山, 
号哭之声,
哭号之声, 
响动天地。
回荡在天地之间。 
百姓不敢藏隐,
百姓不敢躲藏, 
并出从之,
都出来跟着干, 
旬日之间,
十天的时间, 
众至数万。
聚集的有几万人。 
 
景仪同范桃棒密遣使送款乞降,
侯景的仪同范桃棒秘密派人向朝廷表示诚意请求归降, 
会事泄见杀。
不巧事情泄露被杀。 
至是,
到这时, 
邵陵王纶率西丰公大春、新淦公大成、永安侯确、超武将军南安乡侯骏、前谯州刺史赵伯超、武州刺史萧弄璋、步兵校尉尹思合等,
邵陵王萧纶率领西丰公萧大春、新淦公萧大成、永安侯萧确、超武将军南安乡侯萧骏、原谯州刺史赵伯超、武州刺史萧弄璋、步兵校尉尹思合等, 
马步三万发自京口,
马步军三万人,从京口出发, 
直据钟山。
前进占据钟山。 
景党大骇,
侯景的党徒大惊, 
具船舟咸欲逃散,
准备舟船都打算撤退逃走。 
分遣万馀人距纶,
又分派出一万多人去抵抗萧纶, 
纶击大破之,
萧纶把这支部队打得大败, 
斩首千馀级。
斩下一千多首级。 
旦日,
天亮以后, 
景复陈兵覆舟山北,
侯景又在覆舟山北列阵, 
纶亦列阵以待之。
萧纶也陈兵相峙。 
景不进,
侯景不发动进攻, 
相持。
两军对峙。 
会日暮,
等到日暮, 
景引军还,
侯景领兵撤退, 
南安侯骏率数十骑挑之,
南安侯萧骏带领几十骑兵挑战, 
景回军与战,
侯景回兵迎战, 
骏退。
萧骏败退。 
时赵伯超陈于玄武湖北,
这时赵柏超在玄武湖北列阵, 
见骏急,
看到萧骏危急, 
不赴,
不前去援救, 
乃率军前走,
竟率军先自逃走, 
众军因乱,
各路军队因为混乱没有统一指挥, 
遂败绩。
便全面溃败。 
纶奔京口。
萧纶逃奔去京口。 
贼尽获辎重器甲,
侯景军全部缴获了辎重和兵甲, 
斩首数百级,
并斩下数百首级, 
生俘千馀人,
活捉一千多人, 
获西丰公大春、纶司马庄丘惠达、直閤将军胡子约、广陵令霍俊等,
俘虏了西丰公萧大春、萧纶的司马庄丘惠达、直阁将军胡子约、广陵令霍俊等, 
来送城下徇之,
送到皇城下面来示众, 
逼云“已擒邵陵王”,
并逼迫他们说:“已经捉到邵陵王萧纶。” 
俊独云“王小小失利,
只有霍俊大胆地说:“邵陵王只是小有失利, 
已全军还京口,
已安全率军回到京口, 
城中但坚守,
城中只要坚守, 
援军寻至”。
不久援军就会到来。” 
贼以刀殴之,
叛军用刀打他, 
俊言辞颜色如旧,
霍俊言辞面色不变, 
景义而释之。
侯景认为他是义士放了他。 
 
是日,
这一天, 
鄱阳世子嗣、裴之高至后渚,
鄱阳王萧范的世子萧嗣、裴之高来到后渚, 
结营于蔡洲。
在蔡州扎营。 
景分军屯南岸。
侯景分出部队驻屯在南岸。 
 
十二月,
十二月, 
景造诸攻具及飞楼、橦车、登城车、登堞车、阶道车、火车,
侯景制造许多攻城器械以及飞楼、撞车、登城车、阶道车、放火车, 
并高数丈,
都有几丈高, 
一车至二十轮,
有一辆车上装有二十个轮子, 
陈于阙前,
排列在宫门之前, 
百道攻城并用焉。
从各方面攻城时全都用上。 
以火车焚城东南隅大楼,
用放火车烧着了城东南角大楼, 
贼因火势以攻城,
贼兵借着火势攻城, 
城上纵火,
城上投下火把, 
悉焚其攻具,
全部烧毁了侯景攻城的器械, 
贼乃退。
贼兵这才退却。 
又筑土山以逼城,
侯景又修筑土山向宫城逼近, 
城内作地道以引其土山,
城里挖地道出来把城外的土山掏陷, 
贼又不能立,
贼兵又不能筑起山来, 
焚其攻具,
便烧掉攻城的器械, 
还入于栅。
撤回到栅栏里固守。 
材官将军宋嶷降贼,
材官将军宋嶷投降叛军, 
因为立计,
并给侯景献计, 
引玄武湖水灌台城,
引出玄武湖水淹宫城, 
城外水起数尺,
城外平地水深几尺, 
阙前御街并为洪波矣。
宫门外御街上都翻起大浪。 
又烧南岸民居营寺,
又放火烧南岸民宅、军营和佛寺, 
莫不咸尽。
全都被烧光。 
 
司州刺史柳仲礼、衡州刺史韦粲、南陵太守陈文彻、宣猛将军李孝钦等,皆来赴援。
司州刺史柳仲礼、衡州刺史韦粲、南陵太守陈文彻、宣猛将军李孝钦等都赶来救援。 
鄱阳世子嗣、裴之高又济江。
鄱阳王世子萧嗣、裴之高又渡过长江。 
仲礼营朱雀航南,
柳仲礼在朱雀航南立营, 
裴之高营南苑,
裴之高在南苑立营, 
韦粲营青塘,
韦粲在青塘立营, 
陈文彻、李孝钦屯丹阳郡,
陈文彻、李孝钦屯兵在丹阳郡, 
鄱阳世子嗣营小航南,
鄱阳王世子在小航南立营, 
并缘淮造栅。
并沿着秦淮河修造栅栏。 
及晓,
到天亮时, 
景方觉,
侯景才发觉, 
乃登禅灵寺门楼望之,
便登上禅灵寺门楼上观望形势, 
见韦粲营垒未合,
看到韦粲的营寨尚未合拢, 
先渡兵击之。
先派兵渡秦淮河来进攻, 
粲拒战败绩,
韦粲拒敌战败, 
景斩粲首徇于城下。
侯景砍下韦粲的头拿到城下示众。 
柳仲礼闻粲败,
柳仲礼听说韦粲战败, 
不遑贯甲,
来不及披挂铠甲, 
与数十骑驰赴之,
带几十个骑兵赶往前线, 
遇贼交战,
同叛军遭遇交战, 
斩首数百,
斩敌首数百, 
投水死者千馀人。
敌军跳进秦淮河淹死了一千多人。 
仲礼深入,
柳仲礼深入敌阵, 
马陷泥,
战马陷进泥淖, 
亦被重创。
自己也受了重伤。 
自是贼不敢济岸。
从此叛军不敢渡河过岸来。 
 
邵陵王纶与临成公大连等自东道集于南岸,
邵陵王萧纶和临城公萧大连等从东边到达南岸集结, 
荆州刺史湘东王绎遣世子方等、兼司马吴晔、天门太守樊文皎下赴京师,
荆州刺史湘东王萧驿派世子萧方等、兼司马吴晔、天门太守樊文皎顺江而下奔赴京师, 
营于湘子岸前,
在湘子岸前扎营, 
高州刺史李迁仕、前司州刺史羊鸦仁又率兵继至。
高州刺史李迁仕、前司州刺史羊鸦仁又率兵继续到来。 
既而鄱阳世子嗣、永安侯确、羊鸦仁、李迁仕、樊文皎率众渡淮,
不久鄱阳王世子萧嗣、永安侯萧确、羊鸦仁、李迁仕、樊文皎率领众军渡过秦淮河, 
攻贼东府城前栅,
攻打叛贼东府城前的营栅, 
破之,
破栅后, 
遂结营于青溪水东。
依在青溪水东扎营。 
景遣其仪同宋子仙顿南平王第,
侯景派他的仪同宋子仙在南平王宅第驻军, 
缘水西立栅相拒。
沿青溪水西岸设立栅栏相拒。 
景食稍尽,
侯景的军粮逐渐耗尽, 
至是米斛数十万人相食者十五六。
到这时一斛米价几十万钱,人吃人的现象十有五六。 
 
初,
起初, 
援兵至北岸,
各路援兵来到秦淮河北岸, 
百姓扶老携幼以候王师,
百姓扶老携幼等候官军来到, 
才得过淮,
各路军刚过淮河, 
便竞剥掠,
便争着抢夺百姓, 
贼党有欲自拔者,
叛军中有想归降的,听到官军这种情况, 
闻之咸止。
全都止步不前了。 
贼之始至,
贼兵最初到来, 
城中才得固守,
城中的力量仅能维持固守, 
平荡之事,
荡平叛贼的事, 
期望援军。
全指望援军的力量。 
既而四方云合,
不久四方援军云集而来, 
众号百万,
号称百万之众, 
连营相持,
连结营寨同贼军相持, 
已月馀日,
已经一个多月, 
城中疾疫,
城中流行疾病瘟疫, 
死者太半。
死的人超过一大半。 
 
景自岁首以来乞和,
侯景从年初以来曾乞求讲和, 
朝廷未之许,
朝廷没有答应, 
至是事急乃听焉。
到目前形势危急时才同意讲和。 
请割江右四州之地,
侯景要求把江西四个州的地面割让给他, 
并求宣城王大器出送,
并且要求由宣城王萧大器出来送行, 
然后解围济江。
然后才撤除包围渡江北去, 
仍许遣其仪同于子悦、左丞王伟入城为质。
还答应派他的仪同于子悦、左丞王伟进入台城做人质。 
中领军傅岐议以宣城王嫡嗣之重,
中领军傅岐发表意见,认为宣城王是地位重要的嫡长子, 
不容许之。
不能轻易答应。 
乃请石城公大款出送,
于是又要求由石城公萧大款出城送行, 
诏许焉。
诏书准许照办。 
遂于西华门外设坛,
于是在西华门外修建神坛, 
遣尚书仆射王克、兼侍中上甲乡侯韶、兼散骑常侍萧瑳与于子悦、王伟等,
梁朝派尚书仆射王克、兼侍中上甲乡侯萧韶、兼散骑常侍萧王差和于子悦、王伟等, 
登坛共盟。
登上神坛共同盟誓。 
左卫将军柳津出西华门下,
左卫将军柳津走出西华门下, 
景出其栅门,
侯景走出营栅的门, 
与津遥相对,
侯景和柳津遥遥相对, 
刑牲歃血。
杀牲歃血为盟。 
 

篡位称帝与败亡

南兖州刺史南康嗣王会理、前青、冀二州刺史湘潭侯退、西昌侯世子彧率众三万,
南兖州刺史南康嗣王萧会理、前青冀二州刺史湘潭侯萧退、西昌侯世子萧..率兵三万, 
至于马邛州。
来到马邛州。 
景虑北军自白下而上,
侯景担心北军从白下北上, 
断其江路,
截断他渡江的去路, 
请悉勒聚南岸,
请求把北军全部受命集结在南岸, 
敕乃遣北军进江潭苑。
朝廷下令让北军进驻江潭苑。 
景启称“永安侯、赵威方频隔栅见诟臣,
侯景又启奏说:“永安侯萧确、赵威方隔着栅栏不断辱骂我, 
云天子自与汝盟,
说‘天子自家同你结盟, 
我终当逐汝。
我们终究要追击你’。 
乞召入城,
请求把他们召进台城, 
即当进发”敕并召之。
这样我将立即向北进发。”朝廷下令召回他们。 
景又启云“西岸信至,
侯景又启奏说:“西岸信使来到, 
高澄已得寿春、钟离,
说高澄已经占领寿春、钟离, 
便无处安足。
北进便没有立足之地, 
权借广陵、谯州,
请求暂借广陵、谯州安身, 
须征得寿春、钟离,
等夺回寿春、钟离, 
即以奉还朝廷”
立即把这两州奉还朝廷。” 
 
初,
起初, 
彭城刘邈说景曰“大将军顿兵已久,
彭城刘邈劝侯景说:“大将军南下屯兵已经日久, 
攻城不拔,
攻城攻不下, 
今援众云集,
如今南朝援军大量集结, 
未易而破。
不能轻易打败; 
如闻军粮不支一月,
如果知道我们的军粮支持不了一个月, 
运漕路绝,
水陆运粮道路被截断, 
野无所掠,
四野又无处抢粮, 
婴儿掌上,
如同婴儿在手心里, 
信在于今。
这种危机确实在今天出现了。 
未若乞和,
不如请求讲和, 
全师而返,
保全军队力量北返, 
此计之上者”景然其言,
这是上好的计策。”侯景认为说得对, 
故请和。
所以才向梁朝请和。 
后知援军号令不一,
后来知道各路援军号令不一,没有主要统帅, 
终无勤王之效。
始终没有救助王室的行动; 
又闻城中死疾转多,
又听说城中死亡得病的人越来越多, 
必当有应之者。
必定会有人策应。 
景谋臣王伟又说曰“王以人臣举兵背叛,
谋臣王伟又劝说侯景:“大王以臣子的身份发兵背叛, 
围守宫阙,
包围皇宫, 
已盈十旬,
已经超过百天, 
逼辱妃主,
逼迫侮辱后妃公主, 
凌秽宗庙,
侵凌破坏宗庙, 
今日持此,
今天走到这个地步, 
何处容身。
什么地方能容身? 
愿王且观其变”景然之,
希望大王暂且再观察形势的变化。”侯景同意, 
乃抗表曰:
便抗命上表说: 
 
{臣闻“书不尽言,
“我听说‘文字不能完全表达要说的话, 
言不尽意”。
说出的话也不能完全表达思想。 
然则意非言不宣,
’虽然这样,但是思想不借助语言不能表示, 
言非笔不尽,
语言不借助文字也表达不尽, 
臣所以含愤蓄积,
我心中积蓄着极大的愤慨, 
不能默已者也。
所以不能沉默不语。 
窃惟陛下睿智在躬,
我想陛下自身聪明睿智, 
多才多艺。
多才多艺。 
昔因世季,
过去借助南齐末年衰微的形势, 
龙翔汉、沔,
在汉水、沔水流域兴起帝业, 
夷凶剪乱,
平定凶残铲除祸乱, 
克雪家怨,
家门的怨仇得到昭雪, 
然后踵武前王,光宅江表,
然后继承前代圣王的事业, 
宪章文、武,
遵守周文王、武王的法度, 
祖述尧、舜。
延续唐尧、虞舜的德行。 
兼属魏国凌迟,
加上魏国衰败, 
外无勍敌,
邻国没有强敌, 
故能西取华陵,
所以能够攻克西方的华陵, 
北封淮、泗,
北边以淮、泗为疆界, 
结好高氏,
同东魏的高氏结好, 
輶轩相属,
使臣的车马不断往来, 
疆埸无虞,
边境没有战事, 
十有馀载。
已经十余年了。 
躬览万机,
您亲自操劳国家大事, 
劬劳治道。
倾心尽力求索治国之道。 
刊正周、孔之遗文,
校正周公、孔子的遗著, 
训释真如之秘奥。
阐明佛经的奥秘。 
享年长久,
在位的年代长久, 
本枝盘石。
宗族本枝坚如磐石。 
人君艺业,
帝王治国的才干, 
莫之与京。
没有人可以能与你比较高下。 
臣所以踊跃一隅,
这就是我在边疆欢欣跳跃, 
望南风而叹息也,
仰望南方的风操而赞叹的原因。 
岂图名与实爽,
万没想到名声和事实并不相符, 
闻见不同。
眼见和听说的也不一致。 
臣自委质策名,
我自从委身虚名接受官任以来, 
前后事迹,
前后遇到的事, 
从来表奏,已具之矣。
在以前上送的奏表中已经全都写明白了。 
不胜愤懑,
我怀着难以忍耐的愤懑, 
复为陛下陈之:
再向陛下陈述如下: 
 
陛下与高氏通和,
“陛下和魏国高氏和好, 
岁逾一纪,
已经超过二十多年了, 
舟车往复,
车船往来, 
相望道路,
水陆路畅通无阻, 
必将分灾恤患,
必定会分担灾难体恤忧患, 
同休等戚。
同甘苦共患难。 
宁可纳臣一介之服,
怎么可以为了接受我一个人的归附, 
贪臣汝、颍之地,
贪图我治下的汝、颍等地, 
便绝好河北,
便同魏国断绝友好关系, 
檄詈高澄,
发出檄文辱骂高澄。 
聘使未归,
南朝的使臣还没返回, 
陷之虎口,
便让他们陷入虎口, 
扬兵击鼓,
举起刀剑敲起战鼓, 
侵逼彭、宋。
侵入北朝彭、宋地带。 
夫敌国相伐,
古时敌国交战, 
闻丧则止,
听说对方有丧事就要休战, 
匹夫之交,
普通人的交情, 
托孤寄命。
还要托付遗孤委以重任, 
岂有万乘之主,
哪里有万乘之主的国君, 
见利忘义若此者哉。
像你这样见利忘义呢? 
其失一也。
这是您的第一大过失。 
 
臣与高澄,
“我和高澄, 
既有仇憾,
已经有了仇恨, 
义不同国,
按理不能同在一国为臣, 
归身有道。
应该归属有道德的君主。 
陛下授以上将,
陛下授给我上将的官衔, 
任以专征,
委托给我专征的大权, 
歌钟女乐,
赐给我歌乐舞女, 
车服弓矢。
还有车服弓箭。 
臣受命不辞,
我接受任命不加推辞, 
实思报效。
是想感恩图报。 
方欲挂旆嵩、华,
我正要把义旗插上嵩山、华山, 
悬旌冀、赵,
把战旗在冀、赵地区升起, 
刘夷荡涤,
消灭并清除敌人, 
一匡宇内。
使天下得到统一。 
陛下朝服济江,
陛下可以身穿礼服横渡长江, 
告成东岳,
到泰山祭天报告成功, 
使大梁与轩黄等盛,
使大梁王朝如同黄帝时代一样兴盛, 
臣与伊、吕比功,
我的功绩可以和伊尹、吕望相比, 
垂裕后昆,
给子孙后代留下幸福, 
流名竹帛,
美名在史册里流传, 
此实生平之志也。
这是我平生的愿望。 
而陛下欲分其功,
可是陛下竟想抹掉我的功劳, 
不能赐任,
不能给予我信任, 
使臣击河北,
让我去进攻河北, 
欲自举徐方,
想自己独占淮河地区, 
遣庸懦之贞阳,
派遣怯懦无能的贞阳王, 
任骄贪之胡、赵,
重用骄傲、贪鄙的胡贵孙、赵伯超, 
裁见旗鼓,鸟散鱼溃,
刚见到敌军的旗帜, 
慕容绍宗乘胜席卷,
闻见敌军的鼓声, 
涡阳诸镇靡不弃甲。
他们就像飞禽走兽一样逃散。 
疾雷不及掩耳,
急雷使人来不及掩耳, 
散地不可固全,
失去的土地不能完整地保全, 
使臣狼狈失据,
使我的处境狼狈,无立足之地, 
妻子为戮,
妻儿被杀害, 
斯实陛下负臣之深。
这是陛下最对不起我的地方。 
其失二也。
这是您的第二大过失。 
 
韦黯之守寿阳,
“韦黯据守寿阳, 
众无一旅,
兵众不到一旅, 
慕容凶锐,
慕容绍宗凶猛锐利, 
欲饮马长江,
打算强渡长江, 
非臣退保淮南,
要不是我退而保卫淮南, 
其势未之可测。
那形势究竟如何是很难预测的; 
既而逃遁,
不久慕容宗室逃遁, 
边境获宁,
边境才得到安宁。 
令臣作牧此州,
命令我做本州的刺史, 
以为蕃捍。
作为南朝屏藩。 
方欲收合馀烬,
正当我要收拾集合残余力量, 
劳来安集,
慰劳安抚百姓, 
励兵秣马,
磨好兵刃喂饱战马, 
克申后战,
有足够的力量继续未来的战斗, 
封韩山之尸,
收殓死于韩山之战的尸体, 
雪涡阳之耻。
洗刷涡阳战败的耻辱, 
陛下丧其精魄,
陛下竟然失去了战斗的精神, 
无复守气,
不再有收复失地加以固守的气慨, 
便信贞阳谬启,
轻易地相信贞阳王荒谬的启奏, 
复请通和。
又要求和东魏和好。 
臣频陈执,
我屡次陈述意见, 
疑闭不听。
由于疑忌而拒不采纳。 
翻覆若此,
像这样反覆无常, 
童子犹且羞之。
儿童都会为此感到羞耻, 
况在人君,
更何况是一国之君, 
二三其德。
竟然三心二意。 
其失三也。
这是您第三个过失。 
 
夫畏懦逗留,
“对于惩处畏惧怯敌逗留不进的将帅, 
军有常法。
军法是有常规的。 
子玉小败,
子玉偶一失败, 
见诛于楚。
便被楚王杀掉; 
王恢失律,
王恢触犯军法, 
受戮于汉。
就被汉王处死。 
贞阳精甲数万,
贞阳王带领几万精兵, 
器械山积,
兵器战具堆积如山, 
慕容轻兵,
慕容绍宗轻兵来袭, 
众无百乘,
士兵不足百辆战车, 
不能拒抗,
竟然不能抵抗, 
身受囚执。
贞阳王自己也被俘虏。 
以帝之犹子,
作为皇帝的侄子, 
而面缚敌庭,
反而被缚送到敌庭, 
实宜绝其属籍,
按军法应该削除他的皇族的属籍, 
以衅征鼓。
杀掉他用血来祭鼓。 
陛下曾无追责,
陛下对他丝毫不加追究责备, 
怜其苟存,欲以微臣,
可怜他苟且偷生, 
规相贸易。
反而打算拿我设法和东魏交换俘虏。 
人君之法,
国君执法, 
当如是哉。
应当是这样吗? 
其失四也。
这是您的第四个过失。 
 
悬瓠大藩,
“悬瓠是国家重要的屏藩, 
古称汝、颍。
古代称作汝、颍地区。 
臣举州内附,
我带领本州来归附, 
羊鸦仁固不肯入。
羊鸦仁顽固地不肯接纳我; 
既入之后,
我来到之后, 
无故弃之,
他又无故地丢失了悬瓠, 
陛下曾无嫌责,
陛下对羊鸦仁不加谴责, 
使还居北司。
仍然让他官居北司。 
鸦仁弃之,
羊鸦仁失守悬瓠, 
既不为罪,
不算罪过, 
臣得之不以为功。
我得了悬瓠也不算功绩。 
其失五也。
这是您的第五个过失。 
 
臣涡阳退衄,
“我在涡阳受挫撤退, 
非战之罪,
这不是作战的过失, 
实由陛下君臣相与见误。
实际是陛下君臣相互给我造成的失误。 
乃还寿春,
于是我退不到寿春, 
曾无悔色,
我并没有反悔, 
祗奉朝廷,
还是恭敬地侍奉朝廷, 
掩恶扬善。
掩盖起坏事而显扬朝廷的好处。 
鸦仁自知弃州,
羊鸦仁自己明知道丢弃悬瓠的罪过, 
切齿叹恨,
深怀叹恨, 
内怀惭惧,
心里羞愧恐惧, 
遂启臣欲反。
于是启奏说我想要反叛。 
欲反当有形迹,
打算造反一定会有迹象, 
何所征验。
又在哪里能找到证据? 
诬陷顿尔,
对我加以诬陷到这样, 
陛下曾无辩究,
陛下竟然不加审察究问, 
默而信纳。
默默地信了谗言。 
岂有诬人莫大之罪,而可并肩事主者乎。
难道可以和凭空给人捏造莫大罪名的人在一起并肩侍奉国君吗? 
其失六也。
这是您的第六个过失。 
 
赵伯超拔自无能,
“赵伯超是从无能之辈里选拔出来的, 
任居方伯,
担任重要的刺史官职, 
惟渔猎百姓,
只知道剥削压榨百姓, 
多蓄士马,
多多积蓄兵士战马, 
非欲为国立功,
并不是想着为国家立功, 
直是自为富贵,
只是为了维护自己的富贵。 
行货权幸,
他用钱财贿赂权要贵人, 
徼买声名。
收买人心,沽名钓誉; 
朱异之徒,
朱异一些人, 
积受金贝,
靠受贿积累金银财宝, 
遂使咸称胡、赵,
于是称赞胡贵孙、赵伯超, 
比昔关、张,
可以同古代的关羽、张飞相比, 
诬掩天听,
用谎言蒙蔽天子的耳目, 
谓为真实。
把虚假说成是真实。 
韩山之役,
他们在韩山战斗时, 
女妓自随,
自己随身带着歌伎, 
裁闻敌鼓,
刚听到战鼓声, 
与妾俱逝,
便带上妻妾逃跑, 
不待贞阳,
不等待贞阳侯, 
故只轮莫返。
所以这次败仗连一辆车子都没能回来。 
论其此罪,
这是他们的罪过, 
应诛九族。
应该处以诛灭九族的刑罚。 
而纳贿中人,
他们反而向朝中要人纳贿, 
还处州任。
仍然处在州刺史的职位。 
伯超无罪,
赵伯超不问罪, 
臣功何论。
我的功勋怎么评断? 
赏罚无章,
赏罚没有章程准则, 
何以为国。
用什么来治理国家? 
其失七也。
这是您的第七个过失。 
 
臣御下素严,
 
无所侵物,
 
关市征税,
 
咸悉停原,
 
寿阳之民,
 
颇怀优复。
 
裴之悌等助戍在彼,
 
惮臣检制,
 
遂无故遁归。
 
又启臣欲反。
 
陛下不责违命离局,
 
方受其浸润之谮。
 
处臣如此,
 
使何地自安。
 
其失八也。
 
 
臣虽才谢古人,
 
实颇更事,
 
抚民率众,
 
自幼至长,
 
少来运动,
 
多无遗策。
 
及归身有道,
 
罄竭忠规,
 
每有陈奏,
 
恒被抑遏。
 
朱异专断军旅,
 
周石珍总尸兵杖,
 
陆验、徐驎典司谷帛,
 
皆明言求货,
 
非令不行。
 
境外虚实,
 
定计于舍人之省。
 
举将出师,
 
责奏于主者之命。
 
臣无贿于中,
 
故恒被抑折。
 
其失九也。
 
 
鄱阳之镇合肥,
 
与臣邻接。
 
臣推以皇枝,
 
每相祗敬。
 
而嗣王庸怯,
 
虚见备御,
 
臣有使命,
 
必加弹射,
 
或声言臣反,
 
或启臣纤介。
 
招携当须以礼,
 
忠烈何以堪于此哉。
 
其失十也。
 
 
其馀条目,
“其余的各条罪状, 
不可具陈。
不能一一全面陈述。 
进退惟谷,
现在我进也不易退也艰难, 
频有表疏。
所以多次进表上疏。 
言直辞强,
言辞忠直措辞强硬, 
有忤龙鳞,
多次触犯皇上的意旨, 
遂发严诏,
于是便颁下严厉的诏书, 
便见讨袭。
使我受到攻击讨伐。 
重华纯孝,
大舜是真诚的孝子, 
犹逃凶父之杖。
还要逃避凶恶父亲的杖责; 
赵盾忠贤,
赵盾是忠贤之臣, 
不讨杀君之贼。
并不讨伐杀害昏君的凶手; 
臣何亲何罪,
我同陛下有什么亲缘关系又有什么罪过, 
而能坐受歼夷。
而要坐着等待被歼灭削平呢? 
韩信雄桀,
韩信是英雄豪杰, 
亡项霸汉,
灭亡项羽使汉王称霸, 
末为女子所烹,
最后被女后吕雉烹杀, 
方悔蒯通之说。
这时才后悔没有听从蒯通的劝说。 
臣每览书传,
我每当阅读历史传记时, 
心常笑之。
在心里常笑韩信无谋。 
岂容遵彼覆车,
我怎么能走翻车的老路, 
而快陛下佞臣之手。
死在陛下的佞臣之手使他们快意呢? 
是以兴晋阳之甲,
因此我才在晋阳发兵, 
乱长江而直济,
横流直渡长江, 
愿得升赤墀,
希望能够登上朝廷, 
践文石,
踏上文石, 
口陈枉直,
亲口陈述事情的曲直, 
指画臧否,
指明善恶, 
诛君侧之恶臣,
诛灭陛下左右的恶臣, 
清国朝之粃政,
清除国家朝廷的弊政, 
然后还守藩翰,
然后回军守卫我的藩镇, 
以保忠节,
从而保持我的忠节, 
实臣之至愿也。}
这就是我的最高的愿望。” 
 
三月朔旦,
三月初一晨, 
城内以景违盟,
城里因为侯景违背盟约, 
举烽鼓噪,
点起烽火击鼓呐喊, 
于是羊鸦仁、柳敬礼、鄱阳世子嗣进军于东府城北。
于是羊鸦仁、柳敬礼、鄱阳王世子萧嗣向东府城北进军。 
栅垒未立,
栅栏营垒还没有建立起来, 
为景将宋子仙所袭,
就遭到侯景部将宋子仙的攻击, 
败绩,
梁军战败, 
赴淮死者数千人。
跳进秦淮河里死了几千人。 
贼送首级于阙下。
叛贼把砍下的首级都送到宫城下。 
 
景又遣于子悦至,
侯景又派于子悦进城来, 
更请和。
再次请和。 
遣御史中丞沈浚至景所,
朝廷派御史中丞沈浚来到侯景的住处, 
景无去意,
侯景并没有离去的意向, 
浚固责之。
沈浚严肃地责备侯景。 
景大怒,
侯景大怒, 
即决石阙前水,
立即挖开石阙前的水口, 
百道攻城,
又从各个方面攻城, 
昼夜不息,
昼夜不停, 
城遂陷。
台城被攻陷了。 
于是悉卤掠乘舆服玩、后宫嫔妾,
于是全部掠走皇帝的车子服饰玩物、后宫的嫔妃, 
收王侯朝士送永福省,
收捕王侯朝臣送去永福省关押, 
撤二宫侍卫。
撤掉皇宫太子宫的侍卫。 
使王伟守武德殿,
派王伟守卫武德殿, 
于子悦屯太极东堂,
于子悦屯兵在太极东堂, 
矫诏大赦天下,
假造皇帝诏书大赦天下, 
自为大都督、督中外诸军事、录尚书,
侯景自己做大都督、总管内外诸军事、录尚书, 
其侍中、使持节、大丞相、王如故。
他原有的侍中、使持节、大丞相、王等职位不变。 
初,
当初, 
城中积尸不暇埋瘗,
城中堆积的死尸没工夫埋葬, 
又有已死而未敛,
又有的死了还没有入殓, 
或将死而未绝,
还有的要死还没断气, 
景悉聚而烧之,
侯景把这一切都聚集起来放火烧掉, 
臭气闻十馀里。
尸臭气味远飘到十多里之外。 
尚书外兵郎鲍正疾笃,
尚书外兵郎鲍正病危, 
贼曳出焚之,
叛贼拉出去把他烧了, 
宛转火中,
鲍正在火中翻转, 
久而方绝。
过很久才死去。 
于是援兵并散。
在这时所有的援军都溃散了。 
 
景矫诏曰“日者,
侯景又假造诏书说:“往日, 
奸臣擅命,
奸臣专断王命, 
几危社稷,
几乎灭亡了国家, 
赖丞相英发,
依靠丞相英明, 
入辅朕躬,
入朝辅佐我执政, 
征镇牧守可各复本任”降萧正德为侍中、大司马,
召集前来的镇将牧守可以各自回到本职的任地。”贬萧正德降做侍中、大司马, 
百官皆复其职。
其他百官都恢复原职。  
景遣董绍先率兵袭广陵,
侯景派遣董绍先率兵攻打广陵, 
南兖州刺史南康嗣王会理以城降之。
南兖州刺史南康嗣王萧会理带领投降。 
景以绍先为南兖州刺史。
侯景用董绍先做南兖州刺史。 
 
初,
当初, 
北兖州刺史定襄侯祗与湘潭侯退,
北兖州刺史定襄侯萧祗和湘潭侯萧退, 
及前潼州刺史郭凤同起兵,
以及前潼州史郭凤一同起兵, 
将赴援。
将要前来救援。 
至是,
到这时, 
凤谋以淮阴应景,
郭凤阴谋在淮阴响应侯景, 
祗等力不能制,
萧祗等没有力量能够制止, 
并奔于魏。
便一起逃去东魏。 
景以萧弄璋为北兖州刺史,
侯景用萧弄璋做北兖州刺史, 
州民发兵拒之,
州民发兵抗拒, 
景遣厢公丘子英、直閤将军羊海率众赴援,
侯景又派厢公丘子英、直阁将军羊海率兵前去援助。 
海斩子英,
羊海杀掉丘子英, 
率其军降于魏,
率领他的部队向东魏投降, 
魏遂据其淮阴。
于是东魏便占据了淮阴。  
景又遣仪同于子悦、张大黑率兵入吴,
侯景又派仪同于子悦、张大黑率兵进入吴地, 
吴郡太守袁君正迎降。
吴郡太守袁君正出来迎降。 
子悦等既至,
于子悦等到来后, 
破掠吴中,
破坏掠夺吴中, 
多自调发,
又多方征调聚敛财物, 
逼掠子女,
逼迫掠夺子女, 
毒虐百姓,
毒害虐待百姓, 
吴人莫不怨愤,
吴人无不怨恨愤怒, 
于是各立城栅拒守。
于是各地立起城寨栅栏拒敌自守。  
是月,
在这个月, 
景移屯西州,
侯景转移到西洲屯兵, 
遣仪同任约为南道行台,
派仪同任约做南道行台, 
镇姑孰。
坐镇姑孰。 
 
五月,
五月, 
高祖崩于文德殿。
梁武帝萧衍死在文德殿。 
初,
起先, 
台城既陷,
宫城陷落之后, 
景先遣王伟、陈庆入谒高祖,
侯景先派王伟、陈庆进宫拜见武帝,武帝说: 
高祖曰“景今安在。
“侯景现在何处? 
卿可召来”时高祖坐文德殿,
你们可以把他召来。”当时武帝坐在文德殿, 
景乃入朝,
侯景入宫朝见, 
以甲士五百人自卫,
带领甲士五百人自卫, 
带剑升殿。
身佩宝剑上殿。 
拜讫,
礼拜完了, 
高祖问曰“卿在戎日久,
武帝问道:“你在军队中日久, 
无乃为劳”景默然。
岂不是很劳苦吗?”侯景沉默不答。 
又问“卿何州人,
又问道:“你是哪州人, 
而敢至此乎”景又不能对,
竟胆敢来到这里?”侯景又不能对答, 
从者代对。
随从的人代他回答。 
及出,
等到出来, 
谓厢公王僧贵曰“吾常据鞍对敌,
对厢公王僧贵说:“我经常坐在马鞍上对敌作战, 
矢刃交下,
箭射刀砍, 
而意气安缓,
但是意气安然平缓, 
了无怖心。
毫不恐惧。 
今日见萧公,
今天拜见萧公, 
使人自慑,
让人自生恐惧, 
岂非天威难犯。
岂不是天子的威严不可侮犯。 
吾不可再见之”高祖虽外迹已屈,
我可不想再见到他。”武帝虽然在表面上已经屈服于侯景, 
而意犹忿愤,
可是心里还是怀着怨恨愤慨, 
时有事奏闻,
当时凡是有事奏上, 
多所谴却。
多半遭到谴责推却。 
景深敬惮,
侯景深深敬畏, 
亦不敢逼。
也不敢过分逼迫。 
景遣军人直殿省内,
侯景派遣军人进入宫殿值差, 
高祖问制局监周石珍曰“是何物人”对曰“丞相”高祖乃谬曰“何物丞相”对曰“是侯丞相”高祖怒曰“是名景,
武帝问制局监周石珍说:“这些是什么人?”回答说:“是丞相派来的人。”武帝故意问: 
何谓丞相”是后,
“哪一个丞相?”回答说:“是侯丞相。”武帝发怒说:“这个人名叫侯景, 
每所征求,
为什么称他丞相!”从这以后,每当武帝有所要求, 
多不称旨,
大多不能使他满足, 
至于御膳亦被裁抑,
以至于饭食也被裁减降低, 
遂忧愤感疾而崩。
武帝便忧愤得病而死。  
景乃密不发丧,
侯景便保密不办丧事, 
权殡于昭阳殿,
暂时将灵柩停放在昭阳殿, 
自外文武咸莫知之。
外朝的官员都不知道实情。 
二十馀日,
二十多天过后, 
升梓宫于太极前殿,
把灵柩又放在太极前殿, 
迎皇太子即皇帝位。
迎接皇太子萧纲即皇帝位。 
于是矫诏赦北人为奴婢者,
于是颁假诏书赦免奴婢身份的北方人, 
冀收其力用焉。
希望笼络这些人并依靠他们效力。 
 
又遣仪同来亮率兵攻宣城,
侯景又派遣仪同来亮率兵进攻宣城, 
宣城内史杨华诱亮斩之。
宣城内史杨华设计诱骗来亮并把他斩掉; 
景复遣其将李贤明讨华,
侯景派他的部将李贤明攻打杨华, 
华以郡降。
杨华带郡投降。  
景遣仪同宋子仙等率众东次钱塘,
侯景又派出仪同宋子仙等率领大军向东进驻钱塘, 
新城戍主戴僧易据县拒之。
新城戍主戴僧易据守县城抵抗。 
 
是月,
这个月里, 
景遣中军侯子鉴入吴军,
侯景派中军侯子鉴进入吴地驻军, 
收于子悦、张大黑,还京诛之。
收捕于子悦、张大黑送回京城杀掉。 
 
时东扬州刺史临成公大连据州,
这时东扬州刺史临城公萧大连据守州城, 
吴兴太守张嵊据郡,
吴兴太守张嵊据守本郡, 
自南陵以上,
从南陵以上, 
皆各据守。
各地方都据城坚守。 
景制命所行,
侯景的命令能够通行的地方, 
惟吴郡以西、南陵以北而已。
只有吴郡以西,南陵以北而已。 
 
六月,
六月, 
景以仪同郭元建为尚书仆射、北道行台、总江北诸军事,
侯景用仪同郭元建做尚书仆射、北道行台,总督江北诸军事, 
镇新秦。
镇守新秦。  
郡人陆缉、戴文举等起兵万馀人,
郡中人陆缉、戴文举等发兵一万多人, 
杀景太守苏单于,
杀掉侯景的太守苏单于, 
推前淮南太守文成侯宁为主,
推举前淮南太守文成侯萧宁为郡主, 
以拒景。
用来抗拒侯景。 
宋子仙闻而击之,
宋子仙知道后便发兵攻击, 
缉等弃城走。
陆辑等人弃城逃走。 
景乃分吴郡海盐、胥浦二县为武原郡。
侯景便分割吴郡海盐、胥浦二县改作武原郡。  
至是,
到这时, 
景杀萧正德于永福省。
侯景在永寿省杀掉萧正德。 
封元罗为西秦王,
封元罗做西秦王, 
元景龙为陈留王,
元景龙做陈留王, 
诸元子弟封王者十馀人。
元姓子弟封做王的有十多人。 
以柳敬礼为使持节、大都督,
用柳敬礼做使持节、大都督, 
隶大丞相,
直属大丞相, 
参戎事。
参预军事。 
 
景遣其中军侯子鉴监行台刘神茂等军东讨,
侯景派遣中军侯子鉴,监行台刘神茂等部队东征, 
破吴兴,
攻破吴兴, 
执太守张嵊父子送京师,
活捉太守张嵊父子押送到京师, 
景并杀之。
侯景把他们都杀了。  
景以宋子仙为司徒,
侯景用宋子仙做司徒, 
任约为领军将军,
任约做领军将军, 
尔朱季伯、叱罗子通、彭俊、董绍先、张化仁、于庆、鲁伯和、纥奚斤、史安和、时灵护、刘归义,
尔朱季伯、叱罗子通、彭俊、董绍先、张化仁、于庆、鲁伯和、纥奚斤、史安和、时灵护、刘归义, 
并为开府仪同三司。
都做开府仪同三司。 
 
是月,
这个月里, 
鄱阳嗣王范率兵次栅口,
鄱阳王萧范率兵进驻栅口, 
江州刺史寻阳王大心要之西上。
江州刺史寻阳王萧大心西上接应。 
景出顿姑孰,
侯景出兵驻屯在姑孰, 
范将裴之悌、夏侯威生以众降景。
萧范部将裴之悌、夏侯威生带兵投降侯景。 
 
十一月,
十一月, 
宋子仙攻钱塘,
宋子仙攻打钱塘, 
戴僧易降。
戴僧易败降。 
景以钱塘为临江郡,
侯景改钱塘为临江郡, 
富阳为富春郡。
富阳为富春郡。 
以王伟、元罗并为仪同三司。
用王伟、元罗做仪同三司。 
 
十二月,
十二月, 
宋子仙、赵伯超、刘神茂进攻会稽,
宋子仙、赵伯超、刘神茂进攻会稽, 
东扬州刺史临成公大连弃城走,
东扬州刺史临城公萧大连弃城逃走, 
遣刘神茂追擒之。
派刘神茂追击并活捉了他。 
景以裴之悌为使持节、平西将军、合州刺史,
侯景用裴之悌做使持节、平西将军、合州刺史, 
以夏侯威生为使持节、平北将军、南豫州刺史。
用夏侯威生做使持节、平北将军、南豫州刺史。 
 
是月,
这个月里, 
百济使至,
百济国的使臣来到, 
见城邑丘墟,
见城邑变成荒丘废墟, 
于端门外号泣,
站在端门外号哭, 
行路见者莫不洒泪。
行路人见到后莫不流泪。 
景闻之大怒,
侯景知道后大怒, 
送小庄严寺禁止,
把百济使臣送进庄严寺囚禁起来, 
不听出入。
不许随便出入。 
 
大宝元年正月,
大宝元年(550)正月, 
景矫诏自加班剑四十人,
侯景颁假诏书为自己增加班剑卫士四十人, 
给前后部羽葆鼓吹,
赐给前后部羽葆鼓吹, 
置左右长史、从事中郎四人。
设置左右长史、从事中郎各四人。  
前江都令祖皓起兵于广陵,
前江都令祖皓在广陵起兵, 
斩景刺史董绍先,
杀掉侯景派来的刺史董绍先, 
推前太子舍人萧勔为刺史。
推举前太子舍人萧面力做刺史; 
又结魏人为援,
又联合魏人做外援, 
驰檄远近,
给远近各州跑马送去檄文, 
将以讨景。
准备一同讨伐侯景。 
景闻之大惧,
侯景知道后很害怕, 
即日率侯子鉴等出自京口,
当天率领侯子鉴等自京口出发, 
水陆并集。
水军陆军全都集合起来。 
皓婴城拒守,
祖皓固城据守, 
景攻城,
侯景攻城, 
陷之。
城破陷落。 
景车裂皓以徇,
侯景车裂祖皓示众, 
城中无少长皆斩之。
城中不分年少年长的一律都杀掉。 
以侯子鉴监南兖州事。
用侯子鉴总理南兖州事务。 
 
是月,
这个月里, 
景召宋子仙还京口。
侯景把宋子仙召回京口。 
 
四月,
四月, 
景以元思虔为东道行台,
侯景用元思虔做东道行台, 
镇钱塘。
坐镇钱塘。 
以侯子鉴为南兖州刺史。
用侯子鉴做南兖州刺史。 
 
文成侯宁于吴西乡起兵,
文成侯萧宁在吴西乡起兵, 
旬日之间,
十天之间, 
众至一万,
招兵一万, 
率以西上。
率军西上。 
景厢公孟振、侯子荣击破之,
侯景的厢公孟振、侯子荣把这支军队击败, 
斩宁,
杀掉萧宁, 
传首于景。
把首级传送给侯景。 
 
七月,
七月, 
景以秦郡为西兖州,
侯景改秦郡为西兖州, 
阳平郡为北兖州。
阳平郡为北兖州。  
任约、卢晖略攻晋熙郡,
任约、卢日军略攻打晋熙郡, 
杀鄱阳世子嗣。
杀掉鄱阳王世子萧嗣。  
景以王伟为中书监。
侯景用王伟做中书监。 
 
任约进军袭江州,
任约进军袭击江州, 
江州刺史寻阳王大心降之。
江州刺史寻阳王萧大心投降侯景。 
世祖时闻江州失守,
元帝萧绎当时得知江州失守, 
遣卫军将军徐文盛率众军下武昌,
派遣卫守将军徐文盛率领大军顺江下到武昌, 
拒约。
抗拒任约。 
 
景又矫诏自进位为相国,
侯景又颁假诏自己晋位做相国, 
封泰山等二十郡为汉王,
赐封泰山等二个郡,称汉王, 
入朝不趋,
入朝不行趋礼, 
赞拜不名,
礼拜时自己不称名, 
剑履上殿,
带剑着履上殿, 
如萧何故事。
这是按照西汉时萧何受赐的事例。  
景以柳敬礼为护军将军,
侯景用柳敬礼做护军将军, 
姜询义为相国左长史,
姜询义做相国左长史, 
徐洪为左司马,
徐洪做左司马, 
陆约为右长史,
陆约做右长史, 
沈众为右司马。
沈众做右司马。 
 
是月,
这个月里, 
景率舟师上皖口。
侯景率领水军逆流进驻皖口。 
 
十月,
十月, 
盗杀武林侯谘于广莫门。
在广英门刺杀武林侯萧咨。 
谘常出入太宗卧内,
萧咨经常出入简文帝萧纲的卧室, 
景党不能平,
侯景的同党愤恨不平, 
故害之。
所以害死他。 
 
景又矫诏曰“盖悬象在天,
侯景又颁假诏说:“星象的变化高悬在天上, 
四时取则于辰头。
人间四季依据北斗的变位来确定; 
群生育地,
大地养育所有的万物, 
万物仰照于大明。
万物都仰赖太阳的光照。 
是以垂拱当扆,
因此天子拱手端坐在屏风前执政, 
则八纮共辏。
八方臣民共同拥戴; 
负图正位,
天子得到河图洛书居于帝位, 
则九域同归。
那么在下九州同心归附。 
故乃云名水号之君,
古代就有以云命名用水称号的国君, 
龙官人爵之后,
做龙官为人爵的后代, 
莫不启符河、洛,
没有不受到河图、洛书等符瑞的启发, 
封禅岱宗,
而且要去封禅泰山祭祀天地。 
奔走四夷,
四夷为天子奔走效力, 
来朝万国。
天下万国前来朝贡。 
逖听虞、夏,
远古传下来的虞、夏朝代的业绩, 
厥道弥新。
客观存在的圣德之道更加清新。 
爰及商、周,
传到商代、周代, 
未之或改。
大道并未有所改变。 
逮幽、厉不竞,
到周幽王、厉王时期国势衰微, 
戎马生郊。
战争发生在四方; 
惠、怀失御,
晋惠帝、怀帝失去治理天下的能力, 
胡尘犯跸。
胡人入侵践踏了帝京。 
遂使豺狼肆毒,
这就使得豺狼恣意毒害生灵, 
侵穴伊、瀍。
盘踞在伊水、鏶水流域; 
猃狁孔炽,
猃狁的势力很强盛, 
巢栖咸、洛。
栖息在咸阳、洛阳。 
自晋鼎东迁,
自晋朝迁都到东方, 
多历年代,
已经过了很多年, 
周原不复,
中原地区不能收复, 
岁实永久。
年代也已经很久。 
虽宋祖经略,
虽然刘宋皇帝有过收复北方的行动和谋略, 
中息远图,
却中止了远大的计划; 
齐号和亲,
南齐主张同北方和亲, 
空劳冠盖。
仅仅空有使臣往来。 
我大梁膺符作帝,
我们大梁王朝顺应上天的符瑞称帝建国, 
出震登皇。
皇帝登极即位。 
浃寓归仁,
普天下归附仁德的王时, 
绵区饮化。
遥远的地区也受到王化。 
开疆辟土,
开疆拓土, 
跨瀚海以扬镳。
在浩瀚的沙漠上催马前进; 
来庭入觐,
来梁朝廷觐见的外邦, 
等涂山而比辙。
如同夏禹受到万国朝贡的情况一样。 
玄龟出洛,
青龟从洛水中出来, 
白雉归丰。
白雉在丰地上降落。 
鸟塞同文,
远方使用同样的文字, 
胡天共轨。
胡人也用同样的车子。 
不谓高澄跋扈,
没想到高澄飞扬跋扈, 
虔刘魏邦,
作乱祸害魏国, 
扇动华夷,
煽动挑拨华夷关系, 
不供王职,
不向我朝王室进贡尽职, 
遂乃狼顾北侵,
竟然怀着野狼的贪心向北侵略, 
马首南向。
战马又直向南方。 
值天厌昏伪,
现在上天厌弃昏庸伪诈的高澄, 
丑徒数尽,
丑恶之徒的寿数已尽, 
龙豹应期,
龙豹应邀而至, 
风云会节。
风云会合而来。 
相国汉王,
相国汉王侯景, 
上德英姿,
德行高尚,雄姿英发, 
盖惟天授。
这是上天给予他的恩赐; 
雄谟勇略,
他的雄图勇略, 
出自怀抱。
出自他聪明的心怀。 
珠鱼表应,
珠鱼表示瑞应, 
辰昴叶晖。
辰昴晖光相映, 
剖析六韬,
剖析六韬兵法, 
锱铢四履。
细致勘察四方。 
腾文豹变,
骏马披上文绣,豹子焕发斑纹, 
凤集虬翔。
凤鸟毕集虬龙翔舞, 
奋翼来仪,
张开双翅前来朝贺, 
负图而降。
背负图谶从空而降。 
爰初秉律,
开始掌握国家大政, 
实先启行。
确实有率先垂范的作用, 
奉兹庙算,
恭行朝廷的重大决策, 
克除獯丑。
胜利灭除强敌。 
直以鼎湖上征,
由于皇帝归天, 
六龙晏驾。
六龙不再驾车; 
干戈暂止,
战事暂时中止, 
九伐未申。
九伐中原的事业未得成就。 
而恶稔贯盈,元凶殒毙。
由于恶贯满盈的首恶元凶高澄毙命, 
弟洋继逆,
他的兄弟高浑继续倒行逆施, 
续长乱阶。
助长祸乱连续不断。 
异彼洋音,
改变了过去同南朝友好的关系, 
同兹荐食。
怀着逐渐蚕食南国的野心; 
偷窃伪号,
窃取伪帝的名号, 
心希举斧。
心里希望用武力夺取权位。 
丰水君臣,
丰水流域的君臣, 
奉图乞援。
献上地图乞求援助, 
关河百姓,
关河地区的百姓, 
泣血请师。
流着血泪请求王师出征, 
咸愿承奉国灵,
都愿意顺奉南国的威灵, 
思睹王化。
心想着看到王化的成功。 
朕以寡昧,
朕虽寡德不明, 
纂戎下武,
要继续前王的战事武功, 
庶拯尧黎,
希望拯救唐尧的黎民, 
冀康禹迹。
期待光复大禹的业绩。 
且夫车服以庸,
况且赏赐车服给有功的臣子, 
名因事著。
美名由于事业成功而显著。 
周师克殷,
周武王的军队打败殷朝, 
鹰扬创自尚父。
如鹰奋扬的功业是由姜尚首创; 
汉征戎狄,
汉朝远征戎狄, 
明友实始度辽。
是范明友首先担任度辽将军的职务。 
况乃神规睿算,
更何况是神机妙算, 
眇乎难测,
深远难于测度, 
大功懋绩,
伟大的功绩盛大的事业, 
事绝言象,
事前也不会露出迹象, 
安可以习彼常名,
怎么可以因袭那寻常的名目, 
保兹守固。
保守固执。 
相国可加宇宙大将军、都督六合诸军事,
相国侯景可以加赐称号为宇宙大将军,都督天下诸军事, 
馀悉如故”以诏文呈太宗,
其余的官爵不变。”把这诏文呈给简文帝萧纲看, 
太宗惊曰“将军乃有宇宙之号乎”
简文帝惊讶地说:“将军竟然有宇宙这个称号吗?” 
 
齐遣其将辛术围阳平,
北齐派遣大将辛术围攻阳平, 
景行台郭元建率兵赴援,
侯景的行台郭元建率兵前去救援, 
术退。
辛术退走。  
徐文盛入资矶,
徐文盛又挺进贝矶, 
任约率水军逆战,
任约统率水军迎战, 
文盛大破之,
徐元盛将任约击败, 
仍进军大举口。
继续向皖口大举进军。  
时景屯于皖口,
当时侯景屯兵在皖口, 
京师虚弱,
京师兵力空虚, 
南康王会理及北兖州司马成钦等将袭之。
有南唐王萧会理和北兖州司马成钦准备偷袭京城。 
建安侯贲知其谋,
建安侯萧贲知道他们的计划, 
以告景,
告诉了侯景, 
景遣收会理与其弟祈阳侯通理、柳敬礼、成钦等,
侯景派人收捕萧会理和他的弟弟祈阳侯萧通理和柳敬礼、成钦等人, 
并害之。
把他们全杀害了。 
 
十二月,
十二月, 
景矫诏封贲为竟陵王,
侯景又伪造诏书封萧贲做竟陵王, 
赏发南康之谋也。
是奖赏他揭发南康王萧会理的密谋的。 
 
是月,
这个月里, 
张彪起义于会稽,
张彪在会稽起义, 
攻破上虞,
进攻上虞, 
景太守蔡台乐讨之,
侯景的太守蔡台乐前来讨伐, 
不能禁。
抵御不了。 
至是,
到这时, 
彪又破诸暨、永兴等诸县,
张彪又攻破诸暨、永兴等各县, 
景遣仪同田迁、赵伯超、谢答仁等东伐彪。
侯景派仪同田迁、赵伯超、谢答仁等东征张彪。  
二年正月,
二年(551)正月, 
彪遣别将寇钱塘、富春,
张彪派别将进攻钱塘、富春, 
田迁进军与战,
田迁进军交战, 
破之。
击破这支部队。 
 
景以王克为太师,
侯景用王克做太师, 
宋子仙为太保,
宋子仙做太保, 
元罗为太傅,
元罗做太傅, 
郭元建为太尉,
郭元建做太尉, 
张化仁为司徒,
张化仁做司徒, 
任约为司空,
任约做司空, 
于庆为太子太师,
于庆做太子太师, 
时灵护为太子太保,
时灵护做太子太保, 
纥奚斤为太子太傅,
纥奚斤做太子太傅, 
王伟为尚书左仆射,
王伟做尚书左仆射, 
索超世为尚书右仆射。
索超世做尚书右仆射。 
 
北兖州刺史萧邕谋降魏,
北兖州刺史萧邕图谋投降魏国, 
事泄,
事情败露, 
景诛之。
被侯景杀掉。 
 
是月,
这个月里, 
世祖遣巴州刺史王珣等率众下武昌助徐文盛。
元帝萧绎派巴州刺史王繤等统率众军下武昌援助徐文盛。 
任约以西台益兵,
任约因为西台增兵, 
告急于景。
向侯景告急。 
三月,
三月, 
景自率众二万,
侯景亲自率领两万兵马, 
西上援约。
西上增援任约。 
四月,
四月, 
景次西阳,
侯景进驻西阳, 
徐文盛率水军邀战,
徐文盛率领水军迎战, 
大破之。
徐军大败。 
景访知郢州无备,
侯景探知郢州没有防备, 
兵少,
兵少, 
又遣宋子仙率轻骑三百袭陷之,
便派宋子仙率领三百轻骑兵攻陷郢州, 
执刺史方诸、行事鲍泉,
活捉刺史萧方诸、行事鲍泉, 
尽获武昌军人家口。
全都俘获武昌军人的家小。 
徐文盛等闻之,
徐文盛等听说这情况, 
大溃,
部队大崩溃, 
奔归江陵,
逃奔回江陵, 
景乘胜西上。
侯景乘胜西上。 
 
初,
当初, 
世祖遣领军王僧辩率众东下代徐文盛,
元帝萧绎派领军王僧辩率领众军东下代替徐文盛, 
军次巴陵,
部队驻扎在巴陵, 
会景至,
当侯景到来后, 
僧辩因坚壁拒之。
王僧辩便坚壁拒守。 
景设长围,
侯景修筑起长长的土围, 
筑土山,
又筑土山, 
昼夜攻击,
昼夜攻击, 
不克。
不得成功。 
军中疾疫,
军队中流行疾病, 
死伤太半。
死伤一大半。 
世祖遣平北将军胡僧祐率兵二千人救巴陵,
元帝派平北将军胡僧佑率兵两千人援救巴陵, 
景闻,
侯景知道后, 
遣任约以精卒数千逆击僧祐,
派任约用几千精兵迎击胡僧佑, 
僧祐与居士陆法和退据赤亭以待之,
胡僧佑和居士陆法和退守赤亭,等待任约的到来, 
约至与战,
任约到来便和他交战, 
大破之,
大败任军, 
生擒约。
活捉任约。 
景闻之,
侯景闻听消息, 
夜遁。
连夜逃走。 
以丁和为郢州刺史,
侯景用丁和做郢州刺史, 
留宋子仙、时灵护等助和守,
留下宋子仙、时灵护等协助丁和守郢州, 
以张化仁、阎洪庆守鲁山城,
用张化仁、阎洪庆把守鲁山城, 
景还京师。
侯景撤回京师。 
王僧辩乃率众东下,
王僧辩于是统率众军东下, 
次汉口,
挺进到汉口, 
攻鲁山及郢城,
进攻鲁山城和郢城, 
皆陷之。
全都攻克。 
自是众军所至皆捷。
从此之后各路大军所到之处都获得胜利。 
 
景乃废太宗,
这时侯景便废掉简文帝萧纲, 
幽于永福省。
把他幽禁在永福省。 
作诏草成,
假诏书的草稿写成后, 
逼太宗写之,
逼简文帝抄写, 
至“先皇念神器之重,
抄写到“先帝深知皇权是重要的神器, 
思社稷之固”,
思虑强化国家的政权”时, 
歔欷呜咽,
感叹呜咽, 
不能自止。
悲从中来不能自禁。 
是日,
当天, 
景迎豫章王栋即皇帝位,
侯景迎来豫章王萧栋即皇帝位, 
升太极前殿,
升座在太极前殿, 
大赦天下,
大赦天下, 
改元为天正元年。
改年号为天正元年。 
有回风自永福省吹其文物,
这天有旋风起自永福省, 
皆倒折,
把那里标志礼乐制度的各种器物都吹倒折坏, 
见者莫不惊骇。
见到的人没有不惊恐的。 
 
初,
当初, 
景既平京邑,
侯景平定京师之后, 
便有篡夺之志,
便有篡夺皇位的想法, 
以四方须定,
因为要等四方平定, 
且未自立。
暂时没有自立做皇帝; 
既巴陵失律,
当在巴陵战败失利, 
江、郢丧师,
在江州、郢州部队损失巨大, 
猛将外歼,
猛将在外作战被歼灭, 
雄心内沮,
自己雄心受到挫折的时候, 
便欲伪僭大号,
便打算赶快篡夺皇帝的名号, 
遂其奸心。
以便使自己的奸心如愿以偿。 
其谋臣王伟云“自古移鼎,
侯景的谋臣王伟说:“自古以来帝位的转移, 
必须废立”,
必须实行废旧帝立新帝的仪式。” 
故景从之。
所以侯景便听从王伟的意见行事。 
其太尉郭元建闻之,
侯景的太尉郭元建听到消息之后, 
自秦郡驰还,
从秦郡骑马急驰归来, 
谏景曰“四方之师所以不至者,
劝谏侯景说:“四方的军队所以不前来进攻交战, 
政为二宫万福。
正是因皇帝和太子二人万全安福; 
若遂行弑逆,
假若轻易地做出弑君杀帝大逆不道的事情, 
结怨海内,
就会同天下所有的人结下怨仇, 
事几一去,
成败的时机一错过, 
虽悔无及”王伟固执不从。
即使后悔怕也来不及了。”王伟固执己见不听郭元建的劝谏。 
景乃矫栋诏,
侯景就假托萧栋的诏书, 
追尊昭明太子为昭明皇帝,
追尊已故的昭明太子萧统作昭明皇帝, 
豫章安王为安皇帝,
豫章安王萧欢作安皇帝, 
金华敬妃为敬皇后,
昭明太子金华敬妃作敬皇后, 
豫章国太妃王氏为皇太后,
豫章国太妃萧栋之母王氏作皇太后, 
妃张氏为皇后。
萧栋妃张氏作皇后; 
以刘神茂为司空,
用刘神茂做司空, 
徐洪为平南将军,
徐洪做平南将军, 
秦晃之、王晔、李贤明、徐永、徐珍国、宋长宝、尹思合并为仪同三司。
秦晃之、王晔、李贤明、徐永、徐珍国、宋长宝、尹思合全都做仪同三司。  
景以哀太子妃赐郭元建,
侯景把哀太子萧大器的妃子赏给郭元建, 
元建曰“岂有皇太子妃而降为人妾”竟不与相见。
郭元建说:“哪里有皇太子的妃子可以贬低身份给人做妾的。”始终不肯同妃子相见。 
 
十月壬寅夜,
十月初二夜里, 
景遣其卫尉彭俊、王修纂奉酒于太宗曰“丞相以陛下处忧既久,故令臣等奉进一觞”太宗知其将弑,
侯景派他的卫尉彭俊、王修篡给简文帝萧纲献酒并且说:“丞相侯景认为陛下长久处在忧劳之中,所以命令臣等进献一觞酒。”简文帝心里知道将遭杀害, 
乃大酣饮酒,
于是便尽情地畅饮, 
既醉还寝,
喝醉之后才回到卧室, 
修纂以帊盛土加于腹,
王修篡用帷帐的布包土压在他的腹部, 
因崩焉。
因此就死了。 
敛用法服,
入殓的时候穿的是天子的盛装, 
以薄棺密瘗于城北酒库。
用一口薄板棺木盛殓秘密埋在城北酒库。  
初,
起初, 
太宗久见幽絷,
简文帝长期遭到幽囚, 
朝士莫得接觐,
朝臣没有人能够接近相见, 
虑祸将及,
他担心会遭到祸害, 
常不自安。
经常不能自安; 
惟舍人殷不害后稍得入,
只有舍人殷不害后来逐渐能够进入宫中, 
太宗指所居殿谓之曰“庞涓当死此下”又曰“吾昨夜梦吞土,
一次简文帝指着他住的殿堂对殷不害说:“庞涓一样的恶人将会死在这个殿下。”又说:“我昨夜梦见往嘴里吞土, 
卿试为思之”不害曰“昔重耳馈块,
你试着替我想想圆个梦。”殷不害说:“古时农夫向晋文公重耳进献土块, 
卒反晋国。
他终于回到晋国做国君, 
陛下所梦,
陛下梦到的情况, 
将符是乎”太宗曰“傥幽冥有征,
会是符合这样的吉兆吧。”简文帝说:“假如是幽冥中的神灵显示的预兆, 
冀斯言不妄耳”至是见弑,
希望你说的这番话就不是虚言了。”到被杀的时候, 
实以土焉。
他正是被土压死的。 
 
是月,
这个月里, 
景司空东道行台刘神茂、仪同尹思合、刘归义、王晔、云麾将军桑乾王元頵等据东阳归顺,
侯景的司空东道行台刘神茂,仪同尹思合、刘归义、王晔,云麾将军桑干、王元君页等占据乐阳并归顺梁朝, 
仍遣元頵及别将李占、赵惠朗下据建德江口。
又派出元君页的别将李占、赵惠朗顺流而下占据建德江口。 
尹思合收景新安太守元义,
尹思合收捕侯景的新安太守元义, 
夺其兵。
并夺了他的兵权。  
张彪攻永嘉,
张彪这时进攻永嘉, 
永嘉太守秦远降彪。
永嘉太守秦远向张彪投降。 
 
十一月,
十一月, 
景以赵伯超为东道行台,
侯景用赵伯超做东道行台, 
镇钱塘,
镇守钱塘, 
遣仪同田迁、谢答仁等将兵东征神茂。
派仪同田迁、谢答仁率兵东征刘神茂。 
 
景矫萧栋诏,
侯景假托萧栋诏书, 
自加九锡之礼,
给自己加赐九锡的礼仪, 
置丞相以下百官。
设置丞相以下各级官员。 
陈备物于庭,
有关的仪仗物品在宫庭中陈设齐备, 
忽有野鸟翔于景上,
忽然有野鸟在侯景头上飞翔, 
赤足丹觜,
红脚红嘴, 
形似山鹊,
形状像山鹊, 
贼徒悉骇,
贼徒们全都害怕, 
竞射之不能中。
争着射鸟射不中。 
景以刘劝、戚霸、朱安王为开府仪同三司,
侯景用刘劝、戚霸、朱安王做开府仪同三司, 
索九升为护军将军。
索九升做护军将军。 
南兖州刺史侯子鉴献白獐,
南兖州刺史侯子鉴向猾朝廷献上白獐子, 
建康获白鼠以献,
建康献上捕到的白鼠, 
萧栋归之于景。
萧栋把它们都给了侯景。 
景以郭元建为南兖州刺史,
侯景用郭元建作南兖州刺史, 
太尉、北行台如故。
太尉、北行台官职不变。 
 
景又矫萧栋诏,
侯景又假托萧栋的诏书, 
追崇其祖为大将军,
追尊他的祖父为大将军, 
考为丞相。
死去的父亲称作丞相。 
自加冕,
自己戴上皇帝的冠冕, 
十有二旒,
冕上垂着十二条玉珠串, 
建天子旌旗,
树立起天子的旌旗, 
出警入跸,
出入要清道戒严, 
乘金根车,
乘坐金根车, 
驾六马,
驾六匹马, 
备五时副车,
备青黄赤白黑五色副车, 
置旄头云罕,
设立旄头和云罕旗帜, 
乐儛八佾,
乐舞用八佾六十四人, 
钟虡宫悬之乐,
乐队是四面悬挂钟磬的宫悬, 
一如旧仪。
一切都按古礼的样式备办。 
 
景又矫萧栋诏,
侯景又假托萧栋的诏书, 
禅位于己。
把帝位让给自己。 
于是南郊,
于是在城南郊, 
柴燎于天,
焚烧柴燎祭天, 
升坛受禅文物,
登坛接受皇帝让出的玺符等重要物品, 
并依旧仪。
一切都按古时的朝仪进行, 
以轜车床载鼓吹,
用丧车载鼓吹乐队, 
橐驼负牺牲,
用骆驼驮祭祀用的牺牲, 
辇上置筌蹄、垂脚坐。
他的坐辇上放着筌蹄,垂脚坐着。 
景所带剑水精标无故堕落,
侯景佩剑上的水精标无故自己掉下地来, 
手自拾之。
他亲自用手拾起来。 
将登坛,
刚要登坛受禅, 
有兔自前而走,
有只兔子从他面前跑过, 
俄失所在。
不久便不知去向。 
又白虹贯日。
又出现白虹穿过太阳。 
景还升太极前殿,
侯景受禅归来登上太极前殿, 
大赦,
大赦天下, 
改元为太始元年。
改年号为太始元年。 
封萧栋为淮阴王,
封萧栋做淮阳王, 
幽于监省。
幽禁在监省。 
伪有司奏改“警跸”为“永跸”,
侯景的伪官奏请改“警跸”作“永跸”, 
避景名也。
这是避侯景的名讳。 
改梁律为汉律,
改梁律称作汉律, 
改左民尚书为殿中尚书,
改左民尚书称作殿中尚书, 
五兵尚书为七兵尚书,
五兵尚书改称七兵尚书, 
直殿主帅为直寝。
直殿主帅称作直寝。 
景三公之官动置十数,
侯景的三公官员一设就是十几个, 
仪同尤多,
仪同就更多, 
或匹马孤行,
有的骑着一匹马独身行走没有侍从, 
自执羁绊。
有的只得自己拉着马缰绳。 
其左仆射王伟请立七庙,
侯景的左仆射王伟请求建立七庙。 
景曰“何谓为七庙”伟曰“天子祭七世祖考,
侯景问道:“什么是七庙?”王伟说:“天子要祭祀七辈祖先, 
故置七庙”并请七世之讳,
所以要建立七庙。”并问侯景七代祖先的名字, 
敕太常具祭祀之礼。
下令让太常准备齐全祭祖的礼仪。 
景曰“前世吾不复忆,
侯景说:“前代祖先的名字我不再记得了, 
惟阿爷名标”众闻咸窃笑之。
只晓得父亲的名字是标。”群臣听了全都私下里讥笑他。 
景党有知景祖名周者,
侯景的同党有的知道侯景祖父的名字叫周, 
自外悉是王伟制其名位,
除此以外都是由王伟生造出来的名字和辈数, 
以汉司徒侯霸为始祖,
拿汉朝的司徒侯霸当始祖, 
晋征士侯瑾为七世祖。
晋朝受到朝廷征召的士人侯谨做第七代祖先。 
于是追尊其祖周为大丞相,
于是追尊侯景祖父侯周为大丞相, 
父标为元皇帝。
父亲侯标做元皇帝。 
 
十二月,
十二月, 
谢答仁、李庆等至建德,
谢答仁、李庆等到建德, 
攻元頵、李占栅,
攻打元君页、李占的营栅, 
大破之,
大败元、李军, 
执頵、占送景。
活捉元君页、李占押送给侯景。 
景截其手足徇之,
侯景砍断他们的手脚示众, 
经日乃死。
过了一天才死去。 
 
景二年正月朔,
侯景二年(552)正月初一, 
临轩朝会。
侯景亲临殿前朝会百官。 
景自巴丘挫衄,
侯景自从在巴丘遭到挫败, 
军兵略尽,
军队兵器几乎损失净尽, 
恐齐人乘衅与西师掎角,
这时担心北齐乘危难之机和西魏的军队分兵合击, 
乃遣郭元建率步军趣小岘,
便派郭元建率领步兵前去小岘, 
侯子鉴率舟师向濡须,
派侯子鉴率领水军开往濡须, 
曜兵肥水,
在肥水地区炫耀兵力, 
以示武威。
借以显示威武。 
子鉴至合肥,
侯子鉴进到合肥, 
攻罗城,
攻打罗城, 
克之。
罗城被攻破。 
郭元建、侯子鉴俄闻王师既近,
郭元建、侯子鉴过不久听说朝廷的部队已经逼近, 
烧合肥百姓邑居,
便放火烧掉合肥百姓居住的城邑, 
引军退,
领军队退却, 
子鉴保姑孰,
侯子鉴保卫姑孰, 
元建还广陵。
郭元建回师广陵。  
时谢答仁攻刘神茂,
这时谢答仁进攻刘神茂, 
神茂别将王华、丽通并据外营降答仁。
刘神茂的别将王晔、丽通一同带着由他们控制的外营向谢答仁投降。 
刘归义、尹思合等惧,
刘归义、尹思合等见势恐惧, 
各弃城走。
各自弃城逃跑。 
神茂孤危,
刘神茂处境孤立危险, 
复降答仁。
也投降谢答仁。 
 
王僧辩军至芜湖,
王僧辩的军队前进到芜湖, 
芜湖城主宵遁。
芜湖城的主管官员趁夜里逃走。 
景遣史安和、宋长贵等率兵二千,
侯景派史安和、宋长贵等率领二千兵, 
助子鉴守姑孰,
援助侯子鉴守卫姑孰。 
追田迁等还京师。
追令田迁等部队回守京师。 
是月,
这个月里, 
景党郭长献马驹生角。
侯景同党郭长献的马驹头上生角。 
三月,
三月, 
景往姑孰,
侯景去姑孰, 
巡视垒栅,
巡视营垒水栅, 
又诫子鉴曰“西人善水战,
又告诫侯子鉴说:“西方人善于在水上作战, 
不可与争锋,
不可轻易同他们交战争胜; 
往年任约败绩,
往年任约的失败, 
良为此也。
关键是因为这个水战。 
若得马步一交,
假如能够在陆上用马军步兵交战, 
必当可破,
定能打败对手, 
汝但坚壁以观其变”子鉴乃舍舟登岸,
你只管坚持固守借以观察形势的变化。”侯子鉴便丢下船上岸, 
闭营不出。
紧闭营门不出战。 
僧辩等遂停军十馀日,
王僧辩的军队因此停战十多天, 
贼党大喜,
贼党大为高兴, 
告景曰“西师惧吾之强,
对侯景说:“西边军队怕我们的强大, 
必欲遁逸,
一定想着逃跑, 
不击,
现在不进攻, 
将失之”景复命子鉴为水战之备。
怕会失去机会。”侯景又反过来命令侯子鉴作好进行水战的准备。 
子鉴乃率步骑万馀人渡洲,
侯子鉴便率领步兵骑兵一万多人渡洲, 
并引水军俱进,
同时率领水军一同前进, 
僧辩逆击,
王僧辩迎击, 
大破之,
大败侯军, 
子鉴仅以身免。
侯子鉴一个人逃走保了一条命。 
景闻子鉴败,
侯景听说侯子鉴战败, 
大惧涕下,
非常恐惧并落下泪来, 
覆面引衾以卧,
拉起被盖着脸躺着, 
良久方起,
过很久才起身, 
叹曰“误杀乃公”
叹息说:“害死你老子了!” 
 
僧辩进军,次张公洲。
王僧辩军进驻张公洲。 
景以卢晖略守石头,
侯景让卢晖略把守石头城, 
纥奚斤守捍国城,
纥奚斤据守捍国城。 
悉逼百姓及军士家累入台城内。
逼迫百姓和军士的家小全都进到台城里。 
僧辩焚景水栅,
王僧辩放火烧掉侯景的水栅, 
入淮,
渡过秦河, 
至祥灵寺渚。
进到禅灵寺渚, 
景大惊,
侯景大惊, 
乃缘淮立栅,
便沿着秦淮河设立栅栏, 
自石头至朱雀航。
从石头城直到朱雀航。 
僧辩及诸将遂于石头城西步上连营立栅,
王僧辩会同各路将领便在石头城西水边上连营建栅, 
至于落星墩。
伸展到落星墩。 
景大恐,
侯景非常恐慌, 
自率侯子鉴、于庆、史安和、王僧贵等,
亲自率领侯子鉴、于庆、史安和、王僧贵等, 
于石头东北立栅拒守。
在石头城东北建造栅栏拒守。 
使王伟、索超世、吕季略守台城,
又派王伟、索超世、吕季略坚守台城, 
宋长贵守延祚寺。
宋长贵把守延祚寺。 
遣掘王僧辩父墓,
又派人去掘王僧辩父亲的坟墓, 
剖棺焚尸。
开棺焚尸。 
王僧辩等进营于石头城北,
王僧辩等前进在石头城北安营, 
景列阵挑战。
侯景也摆开阵势挑战。 
僧辩率众军奋击,
王僧辩率领众军奋力攻击, 
大破之,
大败侯景。 
侯子鉴、史安和、王僧贵各弃栅走,
侯子鉴、史安和、王僧贵各自弃栅逃走。 
卢晖略、纥奚斤并以城降。
卢晖略、纥奚斤全都带城投降。 
 
景既退败,
侯景战败后, 
不入宫,
不进皇宫, 
敛其散兵,
收聚起散兵, 
屯于阙下,
驻屯在皇宫之外, 
遂将逃窜。
于是想着逃跑。 
王伟揽辔谏曰“自古岂有叛天子。
王伟握住马缰绳劝谏说:“自古以来哪里有叛逃的天子! 
今宫中卫士,
现在宫中的卫士, 
尚足一战,
还足以用来一战, 
宁可便走,
怎么可以随便跑了, 
弃此欲何所之”景曰“我在北打贺拔胜,
丢下这里打算到哪里去。”侯景说:“我在北方打贺拔胜, 
破葛荣,
击败葛荣, 
扬名河、朔,
在河、朔扬名, 
与高王一种人。
是和渤海王高欢一样的人物。 
今来南渡大江,
这次南来渡过大江, 
取台城如反掌,
夺取名城易如反掌, 
打邵陵王于北山,
在北山攻打邵陵王, 
破柳仲礼于南岸,
在秦淮河南岸大败柳仲礼, 
皆乃所亲见。
这都是你亲眼看到的。 
今日之事,
今天的惨败, 
恐是天亡。
恐怕是天意要灭亡我。 
乃好守城,
你好生守城, 
我当复一决耳”仰观石阙,
我只好再决一死战了。”侯景抬头仰望宫门石阙, 
逡巡叹息。久之,
徘徊叹息很久。 
乃以皮囊盛二子挂马鞍,
于是用皮袋装进两个儿子挂在马鞍上, 
与其仪同田迁、范希荣等百馀骑东奔。
和他的仪同田迁、范希荣等一百多骑手向东逃走。 
王伟委台城窜逸,
王伟丢下台城逃掉。 
侯子鉴等奔广陵。
侯子鉴等奔逃去广陵。 
 
王僧辩遣侯瑱率军追景。
王僧辩派出侯調率兵追击侯景。 
景至晋陵,
侯景逃到晋陵, 
劫太守徐永东奔吴郡,
劫持太守徐永向吴郡东奔, 
进次嘉兴,
进驻在嘉兴, 
赵伯超据钱塘拒之。
赵伯超据守钱塘抗拒侯景。 
景退还吴郡,
侯景退回吴郡, 
达松江,
到达松江, 
而侯瑱军掩至,
尔后侯調部队掩杀而来, 
景众未阵,
侯景的军队没有列阵, 
皆举幡乞降。
都纷纷举旗求降。 
景不能制,
侯景不能控制局面, 
乃与腹心数十人单舸走,
便和几十个心腹人乘一条船逃走, 
推堕二子于水,
侯景把两个儿子推进水里, 
自沪渎入海。
从沪渎进入大海。 
至壶豆洲,
到达壶豆洲, 
前太子舍人羊鲲杀之,
前太子舍人羊鲲杀掉侯景, 
送尸于王僧辩,
把尸体送到王僧辩那里。 
传首西台,
又把侯景的头传送到西台。 
曝尸于建康市。
侯景被放在建康市上曝尸, 
百姓争取屠脍啖食,
百姓争着割侯景的肉切了吃, 
焚骨扬灰。
烧侯景的尸骨扬了灰。 
曾罹其祸者,乃以灰和酒饮之。
曾经遭受侯景祸害的人便拿这灰和酒喝下。 
及景首至江陵,
当侯景的头传送到江陵, 
世祖命枭之于市,
世祖萧绎下令把侯景的头悬挂在市上示众, 
然后煮而漆之,
然后又把头煮了漆上, 
付武库。
交付给武库收藏。 
 

史评与异兆

景长不满七尺,
侯景身长不足七尺, 
而眉目疏秀。
眉目疏朗秀丽。 
性猜忍,
性格猜忌残忍, 
好杀戮。
喜好杀人。 
刑人或先斩手足,
杀人有时先砍手脚, 
割舌劓鼻,
或割舌削鼻, 
经日方死。
过一天才能死。 
曾于石头立大舂碓,
曾经在石头城设立一个大舂米石碓, 
有犯法者,
有犯法的, 
皆捣杀之,
都用碓捣死, 
其惨虐如此。
他的残酷暴虐就是如此。 
自篡立后,
自从他篡位当皇帝之后, 
时著白纱帽,
时常戴白纱帽, 
而尚披青袍,
喜欢披青袍, 
或以牙梳插髻。
或者把象牙梳子插在发髻上。 
床上常设胡床及筌蹄,
床前经常摆设胡床和筌蹄, 
著靴垂脚坐。
穿着靴子垂脚坐着。 
或匹马游戏于宫内,
有时单身匹马在宫中游戏, 
及华林园弹射乌鸟。
以及到华林园用弹弓射乌鸦鸟雀。 
谋臣王伟不许轻出,
谋臣王伟不让他轻易出宫, 
于是郁怏,
因此侯景感到郁闷不乐, 
更成失志。
反而觉得没趣。 
所居殿常有鸺鹠鸟鸣,
侯景居住的宫殿时常有鸺留鸟啼叫, 
景恶之,
侯景讨厌这鸟, 
每使人穷山野讨捕焉。
每每让人到四处山野去捕杀。 
普通中,
普通年间, 
童谣曰“青丝白马寿阳来”后景果乘白马,
童谣说:“青丝白马寿阳来。”后来侯景果然是骑白马, 
兵皆青衣。
士兵都穿青色军衣来到。 
所乘马,
侯景骑的战马, 
每战将胜,
每次出战将要得胜, 
辄踯躅嘶鸣,
它便走动徘徊嘶鸣, 
意气骏逸,
神气洒脱出众; 
其奔衄,
要是战败受挫, 
必低头不前。
它便低头不肯前进。 
 
初,
起初, 
中大同中,
中大同年间, 
高祖尝夜梦中原牧守皆以地来降,
武帝萧衍曾经夜时梦到中原地区的牧守都带着管辖的地区来归降, 
举朝称庆,
满朝廷称颂庆贺, 
寤甚悦之。
醒来心里很高兴。 
旦见中书舍人朱异说所梦,
早晨见到中书舍人朱异,说他梦到的情况, 
异曰“此岂宇内方一,
朱异说:“这难道不是天下将要统一, 
天道前见其征乎”高祖曰“吾为人少梦,
上天事先显示出来的预兆吗?”武帝说:“我这个人很少做梦, 
昨夜感此,
昨晚得到这个梦, 
良足慰怀”及太清二年,
很足以使我感到心里宽慰。”到太清二年, 
景果归附,
侯景前来归附, 
高祖欣然自悦,
武帝欣然喜悦, 
谓与神通,
认为自己的梦是和神意相通的, 
乃议纳之,
便商议接受侯景归降, 
而意犹未决。
但是决心还没有下定。 
曾夜出视事,
曾经在夜里出来巡视, 
至武德阁,
到武德阁, 
独言“我家国犹若金瓯,
自言自语说:“我的国家如同金铸的盆子, 
无一伤缺,
没有一点损伤, 
今便受地,
如今轻易地便接受北方的土地, 
讵是事宜,
难道是合适的事情? 
脱致纷纭,
万一因此招来麻烦, 
非可悔也”朱异接声而对曰“圣明御宇,
就后悔不及了。”朱异应声回答说:“圣明的皇帝君临天下, 
上应苍玄,
上应苍天的意志, 
北土遗黎,
北方地区的遗民, 
谁不慕仰。
有谁不敬慕仰望陛下, 
为无机会,
因为没有时机, 
未达其心。
没能表达遗民的心愿。 
今侯景据河南十馀州,
现在侯景所在河南十多个州, 
分魏土之半,
数量占北魏国土的一半, 
输诚送款,
他表达献上的是真诚的心意, 
远归圣朝,
从远方前来归降圣朝, 
岂非天诱其衷,
莫不是上天启发他的忠心, 
人奖其计。
人们赞许他的计谋, 
原心审事,
考察侯景的心意细看他做的事, 
殊有可嘉。
是很值得称赞的。 
今若拒而不容,
现在要是拒绝而不接纳他, 
恐绝后来之望,
恐怕断送了以后想来归顺的人的希望, 
此诚易见,
这确是容易明白的道理, 
愿陛下无疑”高祖深纳异言,
希望陛下不必疑虑。”武帝很同意朱异的言论, 
又信前梦,
自己又相信先前的梦, 
乃定议纳景。
便决定接纳侯景。 
及贞阳覆败,
当贞阳侯萧渊明战败覆没, 
边镇恇扰,
边防各镇惊慌不安, 
高祖固已忧之,
武帝因此忧虑接纳侯景的事,说: 
曰“吾今段如此,
“我现今做的这件事, 
勿作晋家事乎”
不会造成像晋朝发生的那种祸事吧?” 
 
先是,
先前, 
丹阳陶弘景隐于华阳山,
丹阳陶弘景隐居在华山, 
博学多识,
他博学多识, 
尝为诗曰“夷甫任散诞,
曾经作诗说:“王衍任性散逸放纵, 
平叔坐谈空。
何晏坐着空谈高论, 
不意昭阳殿,
不曾想到昭阳宫殿, 
化作单于宫”大同末,
竟然变作单于王廷。”大同末年, 
人士竞谈玄理,
士人争着侈谈玄理, 
不习武事。
不再讲习武事, 
至是,
到这时, 
景果居昭阳殿。
侯景果然住进昭阳殿。  
天监中,
天监年间, 
有释宝志曰“掘尾狗子自发狂,
有个宝志和尚说:“掘尾狗子自己发狂, 
当死未死啮人伤,
该死不死把人咬伤, 
须臾之间自灭亡,
顷刻之间自取灭亡, 
起自汝阴死三湘”又曰“山家小儿果攘臂,
起事在汝阴丧命在三湘。”又说:“山家小儿胆大振臂, 
太极殿前作虎视”掘尾狗子、山家小儿,
在太极殿前张狂虎视。”掘尾狗子,山家小儿, 
皆猴状。
都说的是猴子模样。 
景遂覆陷都邑,
侯景竟然颠覆攻陷了京城, 
毒害皇室。
毒杀祸害皇室。  
大同中,
大同年间, 
太医令朱耽尝直禁省,
太医令朱鮃曾经在宫中值差, 
无何,
不多久, 
夜梦犬羊各一在御坐,
梦里梦到狗和羊各一只坐在皇帝的御座上, 
觉而恶之,
醒来感到很讨厌, 
告人曰“犬羊者,
对人说:“狗和羊, 
非佳物也。
不是吉祥物。 
今据御坐,
如今占据了御座, 
将有变乎”既而天子蒙尘,
天下要有事变吗?”不久天子遭难, 
景登正殿焉。
侯景登上正殿当了皇帝。 
 
及景将败,
 
有僧通道人者,
 
意性若狂,
 
饮酒啖肉,
 
不异凡等,
 
世间游行已数十载,
 
姓名乡里,
 
人莫能知。
 
初言隐伏,
 
久乃方验,
 
人并呼为阇梨,
 
景甚信敬之。
 
景尝于后堂与其徒共射,
 
时僧通在坐,
 
夺景弓射景阳山,
 
大呼云“得奴已”。
 
景后又宴集其党,
 
又召僧通。
 
僧通取肉揾盐以进景,
 
问曰“好不”景答“所恨太咸”僧通曰“不咸则烂臭”果以盐封其尸。
 
 
王伟,
 
陈留人。
 
少有才学,
 
景之表、启、书、檄,
 
皆其所制。
 
景既得志,
 
规摹篡夺,
 
皆伟之谋。
 
及囚送江陵,
 
烹于市,
 
百姓有遭其毒者,
 
并割炙食之。
 
 
史臣曰:
 
夫道不恒夷,
 
运无常泰,
 
斯则穷通有数,
 
盛衰相袭,
 
时屯阳九,
 
盖在兹焉。
 
若乃侯景小竖,
 
叛换本国,
 
识不周身,
 
勇非出类,
 
而王伟为其谋主,
 
成此奸慝。
 
驱率丑徒,
 
陵江直济,
 
长戟强弩,
 
沦覆宫阙,
 
祸缠宸极,
 
毒遍黎元,
 
肆其恣睢之心,
 
成其篡盗之祸。
 
呜呼。
 
国之将亡,
 
必降妖孽。
 
虽曰人事,
 
抑乃天时。
 
昔夷羿乱夏,
 
犬戎厄周,
 
汉则莽、卓流灾,
 
晋则敦、玄构祸,
 
方之羯贼,
 
有逾其酷,
 
悲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