窦婴发迹与失势
魏其侯窦婴者，
魏其侯窦婴，
孝文后
从兄子也。
是汉文帝窦皇后堂兄的儿子。
父世
观津人。
他的父辈以上世世代代是观津人。
喜宾客。
他喜欢宾客。
孝文
时，
汉文帝时，
婴为吴
相，
窦婴任吴国国相，
病免。
困病免职。
孝景
初即位，
汉景帝刚刚即位时，
为詹事。
他任詹事。
梁孝王
者，孝景弟也，
梁孝王是汉景帝的弟弟，
其母窦太后爱之。
他的母亲窦太后很疼爱他。
梁孝王朝，
有一次梁孝王入朝，
因昆弟
燕饮。
汉景帝以兄弟的身份与他一起宴饮，
是时上
未立太子，
这时汉景帝还没有立太子。
洒酣*
，
酒兴正浓时，
从容言曰：
汉景帝随便地说：
“千秋之后
传梁王。”
“我死之后把帝位传给梁王。”
太后欢。
窦太后听了非常高兴。
窦婴引
卮酒进上，
这时窦婴端起一杯酒献给皇上，
曰：
说道：
“天下者，高祖天下，
“天下是高祖打下的天下，
父子相传，
帝位应当父子相传，
此汉之约
也，
这是汉朝立下的制度规定，
上何以得擅传梁王！”
皇上凭什么要擅自传给梁王！”
太后由此憎窦婴。
窦太后因此憎恨窦婴。
窦婴亦薄其官
，
窦婴也嫌詹事的官职太小，
因病免
。
就借口生病辞职。
太后除
窦婴门籍，
窦太后于是开除了窦婴进出宫门的名籍，
不得入朝请
。
每逢节日也不准许他进宫朝见。
孝景三年
，
汉景帝三年（前154），
吴楚反
，
吴、楚等七国反叛，
上察
宗室诸窦毋如窦婴贤，
皇上考察到皇族成员和窦姓诸人没有谁像窦婴那样贤能的了，
乃召婴。
于是就召见窦婴。
婴入见，
窦婴入宫拜见，
固辞
谢病不足任。
坚决推辞，借口有病，不能胜任。
太后亦惭。
窦太后至此也感到惭愧。
于是上曰：
于是皇上就说：
“天下方
有急，
“天下正有急难，
王孙
宁可让邪？”
你怎么可以推辞呢？”
乃拜婴为大将军，
于是便任命窦婴为大将军，
赐金千斤。
赏赐给他黄金千斤。
婴乃言袁盎、栾布诸名将贤士在家
者进之。
这时袁盎、栾布诸名将贤士都退职闲居在家，窦婴就向皇上推荐起用他们。
所赐金，
皇上所赏赐给的黄金，
陈之廊庑
下，
都摆列在走廊穿堂里，
军吏过，
属下的小军官经过时，
辄令财
取为用，
就让他们酌量取用，
金无入家者。
皇帝赏赐的黄金一点儿也没有拿回家。
窦婴守荥阳，
窦婴驻守荥阳时，
监齐赵兵*
，
监督齐国和赵国两路兵马，
七国兵已尽破，
等到七国的叛乱全部被平定之后，
封婴为魏其侯。
皇上就赐封窦婴为魏其侯。
诸游士宾客争归魏其侯。
这时那些游士宾客都争相归附魏其侯。
孝景时每朝议
大事，
汉景帝时每次朝廷讨论军政大事，
条侯
、魏其侯，诸列侯
莫敢与亢礼。
所有列侯都不敢与条侯周亚夫、魏其侯窦婴平起平坐。
孝景四年
，
汉景帝四年（前153），
立栗太子
，
立栗太子，
使魏其侯为太子傅
。
派魏其侯担任太子的太傅。
孝景七年
，
汉景帝七年（前150），
栗太子废，
栗太子被废，
魏其数争
不能得。
魏其侯多次为栗太子争辩都没有效果。
魏其谢病，
魏其侯就推说有病，
屏居
蓝田南山之下数月，
隐居在蓝田县南山下好几个月，
诸宾客辩士说
之，
许多宾客、辩士都来劝说他，
莫能来
，
但没有人能说服他回到京城来。
梁人高遂乃说魏其曰：
梁地人高遂于是来劝解魏其侯说：
“能富贵将军者，上也；能亲将军者，
“能使您富贵的是皇上，
太后也。
能使您成为朝廷亲信的是太后。
今将军傅太子，
现在您担任太子的师傅，
太子废而不能争；
太子被废黜而不能力争，
争不能得，
力争又不能成功，
又弗能死。
又不能去殉职。
自引谢病，
自己托病引退，
拥赵女
，
拥抱着歌姬美女，
屏间处
而不朝。
退隐闲居而不参加朝会。
相提而论
，
把这些情况互相比照起来看，
是自明扬主上之过
。
这是您自己表明要张扬皇帝的过失。
有如
两宫螫将军，
假如皇上和太后都要加害于您，
则妻子毋类
矣。”
那您的妻子儿女都会一个不剩地被杀害。”
魏其侯然之，
魏其侯认为他说得很对，
乃遂起，
于是就出山回朝，
朝请如故。
朝见皇帝像过去一样。
桃侯
免相，
在桃侯刘舍被免去丞相职务时，
窦太后数言魏其侯。
窦太后多次推荐魏其侯当丞相。
孝景帝曰：
汉景帝说：
“太后岂以为臣
有爱，不相魏其？
“太后难道认为我有所吝啬而不让魏其侯当丞相吗？
魏其者，
魏其侯这个人骄傲自满，
沾沾自喜
耳，
容易自我欣赏，
多易
。
做事草率轻浮，
难以为相，
难以出任丞相，
持重
。”
担当重任。”
遂不用，
终于没有任用他，
用建陵侯卫绾为丞相。
任用了建陵侯卫绾作丞相。
田蚡崛起与相位更迭
武安侯田蚡者，
武安侯田蚡（ｆéｎ，坟），
孝景后同母弟
也，
是汉景帝皇后的同母弟弟，
生长陵。
出生在长陵。
魏其已为大将军后，
魏其侯已经当了大将军之后，
方盛
，
正当显赫的时候，
蚡为诸郎
，
田蚡还是个郎官，
未贵，
没有显贵，
往来侍酒魏其，
来往于魏其侯家中，陪侍宴饮，
跪起如子姓
。
跪拜起立像魏其侯的子孙辈一样。
及孝景晚节
，
等到汉景帝的晚年，
蚡益
贵幸，
田蚡也显贵起来，受到宠信，
为太中大夫。
做了太中大夫。
蚡辩有口
，
田蚡能言善辩，口才很好，
学《槃盂》
诸书，
学习过《盘盂》之类的书籍，
王太后贤之。
王太后认为他有才能。
孝景崩，
汉景帝去世，
即日太子立
，
当天太子登位继立，
称制
，
王太后摄政，
所镇抚多有田蚡宾客计
。
她在全国的镇压、安抚行动，大都采用田蚡门下宾客的策略。
蚡弟田胜，
田蚡和他的弟弟田胜，
皆以太后弟，
都因为是王太后的弟弟，
孝景后三年
，
在汉景帝去世的同一年（前141），
封蚡为武安侯，胜为周阳侯。
被分别封为武安侯和周阳侯。
武安侯新欲用事为相
，
武安侯刚掌权想当丞相，
卑下宾客
，
所以对他的宾客非常谦卑，
进名士家居者贵之*
，
推荐闲居在家的名士出来做官，让他们显贵，
欲以倾
魏其诸将相。
想以此来压倒窦婴等将相的势力。
建元
元年，
建元元年（年140），
丞相绾病免，
丞相卫绾因病免职，
上议
置丞相、太尉。
皇上酝酿安排丞相和太尉。
籍福说武安侯曰：
籍福劝说武安侯道：
“魏其贵久矣，
“魏其侯显贵已经很久了，
天下士素
归之。
天下有才能的人一向归附他。
今将军初兴
，
现在您刚刚发迹，
未如魏其，
不能和魏其侯相比，
即
上以将军为丞相，
就是皇上任命您做丞相，
必让魏其。
也一定要让给魏其侯。
魏其为丞相，
魏其侯当丞相，
将军必为太尉。
您一定会当太尉。
太尉、丞相尊等
耳，
太尉和丞相的尊贵地位是相等的，
又有让贤名。”
您还有让相位给贤者的好名声”。
武安侯乃微言
太后风上，
武安侯于是就委婉地告诉太后暗示皇上，
于是乃以魏其侯为丞相，
于是便任命魏其侯当丞相，
武安侯为太尉。
武安侯当太尉。
籍福贺魏其侯，
籍福去向魏其侯道贺，
因吊
曰：
就便提醒他说：
“君侯
资性喜善疾恶，
“您的天性是喜欢好人憎恨坏人，
方今
善人誉君侯，
当今好人称赞您，
故至丞相；
所以您当了丞相，
然君侯且疾恶，
然而您也憎恨坏人，
恶人众，
坏人相当多，
亦且毁君侯。
他们也会毁谤您的。
君侯能兼容
，
如果您能并容好人和坏人，
则幸
久；
那么您丞相的职位就可以保持长久；
不能，
如果不能够这样的话，
今
以毁去矣。”
马上就会受到毁谤而离职。”
魏其不听。
魏其侯不听从他的话。
魏其、武安俱好儒术，
魏其侯窦婴和武安侯田蚡都爱好儒家学说，
推毂
赵绾为御史大夫，
推荐赵绾当了御史大夫，
王臧为郎中令。
王臧担任郎中令。
迎鲁申公
，
把鲁国人申培迎到京师来，
欲设明堂
，
准备设立明堂，
令列侯就国
，
命令列侯们回到自己的封地上，
除关
，
废除关禁，
以礼为服制
，
按照礼法来规定吉凶的服饰和制度，
以兴太平
。
以此来表明太平的气象。
举适
诸窦宗室毋节行者，
同时检举谴责窦氏家族和皇族成员中品德不好的人，
除其属籍
。
开除他们的族籍。
时诸外家
为列侯，
这时诸外戚中的列侯，
列侯多尚公主
，
大多娶公主为妻，
皆不欲就国，
都不想回到各自的封地中去，
以故毁日至窦太后
。
因为这个缘故，毁谤魏其侯等人的言语每天都传到窦太后的耳中。
太后好黄老之言
，
窦太后喜欢黄老学说，
而魏其、武安、赵绾、王臧等务
隆推儒术，
而魏其侯、武安侯、赵绾、王臧等人则努力推崇儒家学说，
贬道家言，
贬低道家的学说，
是以窦太后滋
不说魏其等。
因此窦太后更加不喜欢魏其侯等人。
及建元二年
，
到了建元二年（前139），
御史大夫赵绾请无奏事东宫
。
御史大夫赵绾请皇上不要把政事禀奏给太后。
窦太后大怒，
窦太后大怒，
及罢逐赵绾、王臧等，
便罢免并驱逐了赵绾、王臧等人，
而免丞相、太尉，
还解除了丞相和太尉的职务，
以柏至侯许昌为丞相，
任命柏至侯许昌当了丞相，
武强侯庄青翟为御史大夫。
武强侯庄青翟当了御史大夫。
魏其、武安由此以侯家居
。
魏其侯、武安侯从此以列侯的身份闲居家中。
武安侯虽不任职，
武安侯虽然不担任官职，
以王太后故，
但因为王太后的缘故，
亲幸
，
仍然受到皇上的宠信，
数言事、多效
，
多次议论政事，建议大多见效，
天下吏士趋势利者*
，
天下趋炎附势的官吏和士人，
皆去魏其归武安。
都离开了魏其侯而归附了武安侯。
武安日益横
。
武安侯一天天更加骄横。
建元六年
，
建元六年（前135），
窦太后崩，
窦太后逝世，
丞相昌、御史大夫青翟坐丧事不办
，
丞相许昌和御史大夫庄青翟因为丧事办得不周到，
免。
都被免官。
以武安侯蚡为丞相，
于是任用武安侯田蚡担任丞相，
以大司农韩安国为御史大夫。
任用大司农韩安国担任御史大夫。
天下士郡诸侯
愈益附武安。
天下的士人有郡守和诸侯王，就更加依附武安侯了。
灌夫事迹与三雄纠葛
武安者，
武安侯身材矮小，
貌侵
，
其貌不扬，
生贵甚
。
可是刚一出生就很尊贵。
又以为诸侯王多长
，
他又认为当时的诸侯王都年纪大了，
上
初即位，
皇上刚刚即位，
富于春秋
，
年纪很轻，
蚡以肺腑
为京师相，
自己以皇帝的至亲心腹担任朝廷的丞相，如果不狠狠地整顿一番，
非痛
折节以礼诎之，
用礼法来使他们屈服，
天下不肃
。
天下人就不会服服贴贴的。
当是时，
在那时候，
丞相入奏事，
丞相入朝廷奏事，
坐语移日
，
往往一坐就是大半天，
所言皆听，
他所说的话皇帝都听，
荐人或起家至二千石
，
他所推荐的人有的从闲居一下子提拨到二千石级，
权移主上
。
把皇帝的权力转移到自己手上。
上乃曰：
皇上于是说：
“君除吏
已尽未？
“你要任命的官吏已经任命完了没有？
吾亦欲除吏。”
我也想任命几个官呢。”
尝
请考工地益宅，
他曾经要求把考工官署的地盘划给自己扩建住宅，
上怒曰：
皇上生气地说：
“君何不遂取武库*
！
”
“你何不把武器库也取走！”
是后乃退
。
从这以后才收敛一些。有一次，
尝召客饮，
他请客人宴饮，
坐其兄盖侯
南乡，
让他的兄长盖侯南向坐，
自坐东乡*
，
自己却东向坐，
以为汉相尊，
认为汉朝的丞相尊贵，
不可以兄故私桡
。
不可以因为是兄长就私下委曲自己。
武安由此滋骄
、治宅
甲诸第。
武安侯从此更加骄纵，他修建住宅，其规模、豪华超过了所有的贵族的府第。
田园极膏腴
，
田地庄园都极其肥沃，
而市
买郡县器物相属于道。
他派到各郡县去购买器物的人，在大道上络绎不绝。
前堂罗
钟鼓，
前堂摆投着钟鼓，
立曲旃
；
竖立着曲柄长幡，
后房妇女以百数。
在后房的美女数以百计。
诸侯奉
金玉狗马玩好，
诸侯奉送给他的珍宝金玉、狗马和玩好器物，
不可胜数。
数也数不清。
魏其失窦太后，
魏其侯自从失去了窦太后，
益疏
不用，
被皇上更加疏远不受重用，
无势
，
没有权势，
诸客稍稍
自引而怠傲，
诸宾客渐渐自动离去，甚至对他懈怠傲慢，
唯灌将军独不失故
。
只有灌将军一人没有改变原来的态度。
魏其日默默
不得志，
魏其侯天天闷闷不乐，
而独厚遇
灌将军。
唯独对灌将军格外厚待。
灌将军夫者，颍阴人也。
灌将军夫是颍阴人。
夫父张孟，
灌夫的父亲是张孟，
尝为颍阴侯婴
舍人，
曾经做过颍阴侯灌婴的家臣，受到灌婴的宠信，
得幸
，
便推荐他，
因进之至二千石，
官至二千石级，
故蒙
灌氏姓为灌孟。
所以冒用灌氏家的姓叫灌孟。
吴楚反时，
吴楚叛乱时，
颍阴侯灌何
为将军，
颍阴侯灌何担任将军，
属太尉
，
是太尉周亚夫的部下，
请灌孟为校尉。
他向太尉推荐灌孟担任校尉。
夫以千人与父俱
。
灌夫带领一千人与父亲一起从军。
灌孟年老，
灌孟年纪已经老了，
颍阴侯强
请之，
颍阴侯勉强推荐他，
郁郁
不得意，
所以灌孟郁郁不得志，
故战常陷坚
，
每逢作战时，常常攻击敌人的坚强阵地，
遂死吴军中。
因而战死在吴军中。
军法，
按照当时军法的规定，
父子俱从军，
父子一起从军参战，
有死事
，
有一个为国战死，
得与
丧归。
未死者可以护送灵柩回来。
灌夫不肯随丧归，
但灌夫不肯随同父亲的灵柩回去。
奋
曰：
他慷慨激昂地表示：
“愿取吴王若
将军头，
“希望斩取吴王或者吴国将军的头，
以报父之仇。”
以替父亲报仇。”
于是灌夫被甲
持戟，
于是灌夫披上铠甲，手拿戈戟，
募
军中壮士所善从者数十人。
召集了军中与他素来有交情又愿意跟他同去的勇士几十个人。
及出壁门
，
等到走出军门，
莫敢前。
没有人敢再前进。
独
二人及从奴十数骑驰入吴军，
只有两人和灌夫属下的奴隶共十多个骑兵飞奔冲入吴军中，
至吴将麾下
，
一直到达吴军的将旗之下，
所杀伤数十人。
杀死杀伤敌军几十人。
不得前，复
驰还，
不能再继续前进了，
走入汉壁
，
又飞马返回汉军营地，
皆亡
其奴，
所带去的奴隶全都战死了，
独与一骑归。
只有他一人回来。
夫身中大创
十余，
灌夫身上受重创十多处，
适
有万金良药，
恰好有名贵的良药，
故得无死。
所以才得不死。
夫创少瘳
，
灌夫的创伤稍稍好转，
又复请将军曰：
又向将军请求说：
“吾益知吴壁中曲折，
“我现在更加了解吴军营垒中路径曲折，
请复往。”
请您让我再回去。”
将军壮义之
，
将军认为他勇敢而有义气，
恐亡夫
，
恐怕灌夫战死，
乃言太尉，
便向太尉周亚夫报告，
太尉乃固止
之。
太尉便坚决地阻止了他。
吴已破，
等到吴军被攻破，
灌夫以此名闻天下。
灌夫也因此名闻天下。
颍阴侯言之上
，
颍阴侯把灌夫的情况向皇上汇报了，
上以夫为中郎将。
皇上就任命灌夫担任中郎将。
数月，
过了几个月，
坐法去
。
因为犯法而丢了官。
后家居长安，
后来到长安安了家，
长安中诸公
莫弗称之。
长安城中的许多显贵没有不称赞他的。
孝景时，
汉景帝时，
至代相
。
灌夫官至代国国相。
孝景崩，
景帝去世，
今上
初即位，
当今皇上武帝刚即位，
以为淮阳天下交*
，
认为淮阳是天下的交通枢纽，
劲兵处
，
必须驻扎强大的兵力加以防守，
故徙
夫为淮阳太守。
因此调任灌夫担任淮阳太守。
建元元年，
建元元年（前140），
入为太仆。
又把灌夫内调为太仆。
二年，
二年（前139），
夫与长乐卫尉
窦甫饮，轻重不得
，
灌夫与长乐卫尉窦甫喝酒，
失醉，
灌夫喝醉了，
搏
甫。
打了窦甫。
甫，
窦甫，
窦太后昆弟也。
是窦太后的兄弟。
上恐太后诛夫，
皇上恐怕窦太后杀灌夫，
徙为燕相。
调派他担任了燕（ｙāｎ，烟）国国相。
数岁，
几年以后，
坐法去官，
又因犯法丢官，
家居长安。
闲居在长安家中。
灌夫为人刚直使酒
，
灌夫为人刚强直爽，好发酒疯，
不好面谀
。
不喜欢当面奉承人。
贵戚诸有势在己之右
，
对皇亲国戚及有势力的人，凡是地位在自己以上的，
不欲加礼
，
他不但不想对他们表示尊敬，
必陵之*
；
反而要想办法去凌辱他们；
诸士在己之左，
对地位在自己之下的许多士人，
愈贫贱，
越是贫贱的，
尤益敬，
就更加恭敬，
与钧
。
跟他们平等相待。
稠人广众
，
在大庭广众之中，
荐宠下辈
。
推荐夸奖那些比自己地位低的人。
士亦以此多之*
。
士人们也因此而推重他。
夫不喜文学
，
灌夫不喜欢文章经学，
好任挟*
，
爱打抱不平，
已然诺
。
已经答应了别人的事，一定办到。
诸所与交通
，
凡和他交往的那些人，
无非豪桀大猾
。
无不是杰出人士或大奸巨猾。
家累
数千万，
他家中职累的资产有几千万，
食客日数十百人。
每天的食客少则几十，多则近百。
陂池田园
，
为了在田园中修筑堤塘，灌溉农田，
宗族宾客为权利
，
他的宗族和宾客扩张权势，垄断利益，
横
于颖川。
在颍川一带横行霸道。
颍川儿乃歌之曰：
颍川的儿童于是作歌唱道：
“颍水清，
“颍水清清，
灌氏宁；
灌氏安宁；
颍水浊，
颍水浑浊，
灌氏族
。”
灌氏灭族。”
灌夫家居虽富，
灌夫闲居在家虽然富有，
然失势
，
但失去了权势，
卿相侍中
宾客益衰。
达官贵人及一般宾客逐渐减少。
及魏其侯失势，
等到魏其侯失去权势，
亦欲倚灌夫引绳
批根生平慕之后弃之者。
也想依靠灌夫去报复那些平日仰慕自己，失势后又抛弃了自己的人。
灌夫亦倚魏其而通列侯宗室为名高
。
灌夫也想依靠魏其侯去结交列侯和皇族以抬高自己的名声。
两人相为引重
，
两人互相援引借重，
其游
如父子然。
他们的交往就如同父子之间那样密切。
相得
欢甚，
彼此情投意合，
无厌
，
没有嫌忌，
恨相知晚也。
只恨相知太晚了。
灌夫有服
，过
丞相。
灌夫在服丧期内去拜访丞相，
丞相从容曰：
丞相随便地说：”
“吾欲与仲孺
过魏其侯，
我想和你一起去拜访魏其侯，
会仲孺有服。”
恰值你现在服丧不便前往。”
灌夫曰：
灌夫说：
“将军乃肯幸临况魏其侯，
“您竟肯屈驾光临魏其侯，
夫安敢
以服为解！
我灌夫怎敢因为服丧而推辞呢！
请语
魏其侯帐具，
请允许我告诉魏其侯设置帷帐，备办酒席，
将军旦日
蚤临。”
您明天早点光临。”
武安许诺。
武安侯答应了。
灌夫具语
魏其侯如所谓武安侯。
灌夫详细地告诉了魏其侯，就像他对武安侯所说的那样。
魏其与其夫人益市牛酒
，
魏其侯和他的夫人特地多买了肉和酒，
夜洒扫
，
连夜打扫房子，
早帐具至旦。
布置帷帐，准备酒宴，一直忙到天亮。
平明
，
天刚亮，
令门下候伺。
就让府中管事的人在宅前伺侯。
至日中，
等到中午，
丞相不来。
不见丞相到来。
魏其谓灌夫曰：
魏其侯对灌夫说：
“丞相岂忘之哉？”
“丞相难道忘记了这件事？”
灌夫不怿
，
灌夫很不高兴，
曰：
说：
“夫以服请
，
“我灌夫不嫌丧服在身而应他之约，
宜往。”
他应该来。”
乃驾，
于是便驾车，
自往迎丞相。
亲自前往迎接丞相。
丞相特
前戏许灌夫，
丞相前一天只不过开玩笑似地答应了灌夫，
殊
见无意往。
实在没有打算来赴宴的意思。
及夫至门，
等到灌夫来到门前，
丞相尚卧。
丞相还在睡觉。
于是夫入见，
于是灌夫进门去见他，
曰：
说：
“将军昨日幸许过魏其，
“将军昨天幸蒙答应拜访魏其侯，
魏其夫妻治具
，
魏其侯夫妇备办了酒食，
自旦至今，
从早晨到现在，
未敢尝食。”
没敢吃一点东西。”
武安鄂谢
曰：
武安侯装作惊讶地道歉说：
“吾昨日醉，
“我昨天喝醉了，
忽忘
与仲孺言。”
忘记了跟您说的话。”
乃驾往，
便驾车前往，
又徐行
，
但又走得很慢，
灌夫愈益怒。
灌夫更加生气。
及饮酒酣，
等到喝酒喝醉了，
夫起舞属丞相*
，
灌夫舞蹈了一番，舞毕邀请丞相，
丞相不起，
丞相竟不起身，
夫从坐
上语侵之。
灌夫在酒宴上用话讽刺他。
魏其乃扶灌夫去，
魏其侯便扶灌夫离去，
谢丞相。
向丞相表示了歉意。
丞相卒饮至夜，
丞相一直喝到天黑，
极欢而去。
尽欢才离去。
丞相尝使籍福请
魏其城南田。
丞相曾经派籍福去索取魏其侯在城南的田地。
魏其大望
曰：
魏其侯大为怨恨地说：
“老仆
虽弃，
“我虽然被废弃不用，
将军虽贵，
将军虽然显贵，
宁可
以势夺乎！”
怎么可以仗势硬夺我的田地呢！”
不许。
不答应。
灌夫闻，
灌夫听说后，
怒，
也生气，
骂籍福。
大骂籍福。
籍福恶
两人有郄，
籍福不愿两人有隔阂，
乃谩
自好谢丞相曰：
就自己编造了好话向丞相道歉说：
“魏其老且死
，
“魏其侯年事已高，就快死了，
易忍
，
还不能忍耐吗，
且待之。”
姑且等待着吧！”不久，
已而
武安闻魏其、灌夫实怒不予田，
武安侯听说魏其侯和灌夫实际是愤怒而不肯让给田地，
亦怒曰：
也很生气地说：
“魏其子尝杀人，
“魏其侯的儿子曾经杀人，
蚡活之*
。
我救了他的命。
蚡事
魏其侯无所不可，
我服事魏其侯没有不听从他的，
何爱
数顷田？
为什么他竟舍不得这几顷田地？
且灌夫何与
也？
再说灌夫为什么要干预呢？
吾不敢复求田*
。
”
我不敢再要这块田地了！”
武安由此大怨灌夫、魏其。
武安侯从此十分怨恨灌夫、魏其侯。
廷辩风波与悲剧结局
元光四年
春，
元光四年（前131）的春天，
丞相言灌夫家在颍川，
丞相向皇上说灌夫家住颍川，
横甚，
十分横行，
民苦之。
百姓都受其苦。
请案
。
请求皇上查办。
上曰：
皇上说：
“此丞相事，
“这是丞相的职责，
何请。”
何必请示。”
灌夫亦持
丞相阴事，
灌夫也抓住了丞相的秘事，
为奸利*
，
用非法手段谋取利益，
受淮南王金与语言。
接受了淮南王的金钱并说了些不该说的话。
宾客居间
，
宾客们从中调解。
遂止，
双方才停止互相攻击，
俱解
。
彼此和解。
夏，
那年夏天，
丞相取
燕王女为夫人，
丞相娶燕王的女儿做夫人，
有太后诏
，
太后下了诏令，
召列侯宗室皆往贺。
叫列侯和皇族都去祝贺。
魏其侯过灌夫，
魏其侯拜访灌夫，
欲与俱。
打算同他一起去。
夫谢曰：
灌夫推辞说：
“夫数以酒失
得过丞相，
“我多次因为酒醉失礼而得罪了丞相，
丞相今者又与夫有郄。”
丞相近来又和我有嫌隙。”
魏其曰：
魏其侯说：
“事已解。”
“事情已经和解了。”
强与俱。
硬拉他一道去。
饮酒酣，
酒喝到差不多时，
武安起为寿
，
武安侯起身敬酒祝寿，
坐皆避席伏
，
在坐的宾客都离开席位，伏在地上，表示不敢当。过了一会儿，
已
魏其侯为寿，
魏其侯起身为大家敬酒祝寿，
独故人
避席耳，
只有那些魏其侯的老朋友离开了席位，
余半
膝席。
其余半数的人照常坐在那里，只是稍微欠了欠上身。
灌夫不悦。
灌夫不高兴。
起行酒
，
他起身依次敬酒，
至武安，
敬到武安侯时，
武安膝席曰：
武安侯照常坐在那里，只稍欠了一下上身说：
“不能满觞
。”
“不能喝满杯。”
夫怒，
灌夫火了，
因嘻笑
曰：
便苦笑着说：
“将军贵人也，
“您是个贵人，
属
之！”
这杯就托付给你了！”
时武安不肯。
当时武安侯不肯答应。
行酒次至临汝侯
，
敬酒敬到临汝侯，
临汝侯方与程不识耳语
，
临汝侯正在跟程不识附耳说悄悄话，
又不避席。
又不离开席位。
夫无所发怒
，
灌夫没有地方发泄怒气，
乃骂临汝侯曰：
便骂临汝侯说：
“生平毁程不识不直
一钱，
“平时诋毁程不识不值一钱，
今日长者
为寿，
今天长辈给你敬酒祝寿，
乃效女儿呫嗫
耳语！”
你却学女孩子一样在那儿同程不识咬耳说话！”
武安谓灌夫曰：
武安侯对灌夫说：
“程李
俱东西宫卫尉，
“程将军和李将军都是东西两官的卫尉，
今众辱程将军，
现在当众侮辱程将军，
仲孺独不为李将军地
乎？”
仲孺难道不给你所尊敬的李将军留有余地吗？”
灌夫曰：
灌夫说：
“今日斩头陷匈
。
“今天杀我的头，穿我的胸，
何知李乎！”
我都不在乎，还顾什么程将军、李将军！”
坐
乃起更衣，
座客们便起身上厕所，
稍稍去
。
渐渐离去。
魏其侯去，
魏其侯也离去，
麾
灌夫出。
挥手示意让灌夫出去。
武安遂怒曰：
武安侯于是发火道：
“此吾骄灌夫罪。”
“这是我宠惯灌夫的过错。”
乃令骑留
灌夫。
便命令骑士扣留灌夫。
灌夫欲出不得。
灌夫想出去又出不去。
籍福起为谢
，
籍福起身替灌夫道了歉，
案
灌夫项令谢。
并按着灌夫的脖子让他道歉。
夫愈怒，
灌夫越发火了，
不肯谢。
不肯道歉。
武安乃麾骑缚夫置
传舍，
武安侯便指挥骑士们捆绑灌夫放在客房中，
召长史曰：
叫来长史说：
“今日召宗室，
“今天请宗室宾客来参加宴会，是有太后诏令的。”弹劾（ｈé，
有诏”劾灌夫骂坐不敬
，
河）灌夫，说他在宴席上辱骂宾客，侮辱诏令，犯了“不敬”罪，
系
居室。
把他囚禁在特别监狱里。
遂按
其前事，
于是追查他以前的事情，
遣吏分曹
逐捕诸灌氏支属，
派遣差吏分头追捕所有灌氏的分支亲属，
皆得弃市
罪。
都判决为杀头示众的罪名。
魏其侯大愧
，
魏其侯感到非常惭愧。
为资
使宾客请，
出钱让宾客向田蚡求情，
莫能解。
也不能使灌夫获释。
武安吏皆为耳目
，
武安侯的属吏都是他的耳目，
诸灌氏皆亡匿
，
所有灌氏的人都逃跑、躲藏起来了，
夫系，
灌夫被拘禁，
遂不得告言武安阴事。
于是无法告发武安侯的秘事。
魏其锐身
为救灌夫。
魏其侯挺身而出营救灌夫。
夫人谏魏其曰：
他的夫人劝他说：
“灌将军得罪丞相，
“灌将军得罪了丞相，
与太后家忤
，
和太后家的人作对，
宁可救邪？”
怎么能营救得了呢？”
魏其侯曰：
魏其侯说：
“侯自我得之，
“侯爵是我挣来的，
自我捐
之，
现在由我把它丢掉，
无所恨
。
没有什么可遗憾的。
且终不令灌仲孺独死，
再说我总不能让灌仲孺自己去死，
婴独生。”
而我独自活着。”
乃匿其家
，
于是就瞒着家人，
窃出上书
。
私自出来上书给皇帝。
立召入，
皇帝马上把他召进宫去，
具言灌夫醉饱事，
魏其侯就把灌夫因为喝醉了而失言的情况详细地说了一遍，
不足诛
。
认为不足以判处死刑。
上然之，
皇上认为他说得对，
赐魏其食，
赏赐魏其侯一同进餐，
曰：
说道：
“东朝廷辩
之。”
“到东宫去公开辩论这件事”。
魏其之
东朝，
魏其侯到东宫，
盛推
灌夫之善，
极力夸赞灌夫的长处，
言其醉饱得过，
说他酗酒获罪，
乃丞相以他事诬
罪之。
而丞相却拿别的罪来诬陷灌夫。
武安又盛毁
灌夫所为横恣，
武安侯接着又竭力诋毁灌夫骄横放纵，
罪逆不道
。
犯了大逆不道的罪。
魏其度
不可奈何，
魏其侯思忖没有别的办法对付，
因言丞相短。
便攻击丞相的短处。
武安曰：
武安侯说：
“天下幸而安乐无事，
“天下幸而太平无事，
蚡得为肺腑，
我才得以做皇上的心腹，
所好音乐狗马田宅。
爱好音乐、狗马和田宅。
蚡所爱倡优
巧匠之属，
我所喜欢的不过是歌伎艺人、巧匠这一些人，
不如魏其、灌夫日夜招聚天下豪桀壮士与论议，
不像魏其侯和灌夫那样，招集天下的豪杰壮士，不分白天黑夜地商量讨论，
腹诽而心谤
，
腹诽心谤深怀对朝廷的不满，
不仰视天而俯画地
，
不是抬头观天象，就是低头在地上画，
辟倪
两宫间，
窥测于东、西两宫之间，
幸
天下有变，
希望天下发生变故，
而欲有大功。
好让他们立功成事。
臣乃不知魏其等所为*
。
”
我倒不明白魏其侯他们到底要做些什么？”
于是问朝臣：
于是皇上向在朝的大臣问道：
“两人孰是
？”
“他们两人的话谁的对呢？”
御史大夫韩安国曰：
御史大夫韩安国说：
“魏其言灌夫父死事，
“魏其侯说灌夫的父亲为国而死，
身荷戟
驰入不测之吴军，
灌夫手持戈戟冲入到强大的吴军中，
身被数十创，
身受创伤几十处，
名冠三军，
名声在全军数第一，
此天下壮士，
这是天下的勇士，
非有大恶，
如果不是有特别大的罪恶，
争杯酒，
只是因为喝了酒而引起口舌之争，
不足引他过以诛也。
是不值得援引其他的罪状来判处死刑的。
魏其言是也。
魏其侯的话是对的。
丞相亦言灌夫通奸猾，
丞相又说灌夫同大奸巨猾结交，
侵细民
，
欺压平民百姓，
家累巨万，
积累家产数万万，
横恣颍川，
横行颍川，
凌轹
宗室，侵犯骨肉
，
凌辱侵犯皇族，
此所谓‘枝大于本
，
这是所谓‘树枝比树干大，
胫
大于股，
小腿比大腿粗’，
不折必披
，
其后果不是折断，
丞相言亦是。
就是分裂。丞相的话也不错。
唯明主裁
之。”
希望英明的主上自己裁决这件事吧。”
主爵都尉汲黯是魏其
。
主爵都尉汲黯认为魏其侯对。
内史郑当时是魏其，
内史郑当时也认为魏其侯对，
后不敢坚对
。
但后来又不敢坚持自己的意见去回答皇上。
余皆莫敢对。
其余的人都不敢回答。
上怒内史曰：
皇上怒斥内史道：
“公平生数言魏其、武安长短，
“你平日多次说到魏其侯、武安侯的长处和短处，
今日廷论，
今天当廷辩论，
局趣
效辕下驹，
畏首畏尾地像驾在车辕下的马驹，
吾并斩若属
矣。”
我将一并杀掉你们这些人。”
即罢起入
，
马上起身罢朝，
上食太后
。
进入宫内侍俸太后进餐。
太后亦已使人候伺，
太后也已经派人在朝廷上探听消息，
具以告太后。
他们把廷辩的情况详细地报告了太后。
太后怒，
太后发火了，
不食，
不吃饭，
曰：
说：
“今我在也，
“现在我还活着，
而人皆藉
吾弟，
别人竟敢都作践我的弟弟，
令我百岁后
，
假若我死了以后，
皆鱼肉
之矣。
都会像宰割鱼肉那样宰割他了。
且帝宁能为石人邪！
再说皇帝怎么能像石头人一样自己不做主张呢！
此特
帝在，
现在幸亏皇帝还在，
即录录
，
这班大臣就随声附合，
设
百岁后，
假设皇帝死了以后，
是属宁有可信者乎？”
这些人还有可以信赖吗？”
上谢曰：
皇上道歉说：
“俱宗室外家
，
“都是皇室的外家，
故廷辩之。
所以在朝廷上辩论他们的事。
不然，
不然的话，
此一狱吏所决耳。”
只要一个狱吏就可以解决了。”
是时郎中令石建为上分别言两人事。
这时郎中令石建向皇上分别陈述了魏其侯、武安侯两个人的事情。
武安已罢朝，
武安侯既已退朝，
出止车门
，
出了停车门，
召韩御史大夫载
，
招呼韩御史大夫同乘一辆车。
怒曰：
生气地说：
“与长孺
共一老秃翁，
“我和你共同对付一个老秃翁，
何为首鼠两端
？”
你为什么还模棱两可，犹豫不定？”
韩御史良久谓丞相曰：
韩御史大夫过了好一会儿才对丞相说：
“君何不自喜
？
“您怎么这样不自爱自重？
夫魏其毁君，
他魏其侯毁谤您，
君当免冠解印绶归，
您应当摘下官帽，解下印绶（ｓｈòｕ，受），归还给皇上，
曰‘臣以肺腑幸得待罪
，
说：‘我以皇帝的心腹，侥幸得此相位，
固非其任
，
本来是不称职的，
魏其言皆是’。
魏其侯的话都是对的’。
如此，
像这样，
上必多君有让
，
皇上必定会称赞您有谦让的美德，
不废君。
不会罢免您。
魏其必内愧，
魏其侯一定内心惭愧，
杜门齰舌
自杀。
闭门咬舌自杀。
今人毁君，
现在别人诋毁您，
君亦毁人，
您也诋毁人家，这样彼此互骂，
譬如贾竖
女子争言，
好像商人、女人吵嘴一般，
何其无大体
也！”
多么不识大体呢！”
武安谢罪曰：
武安侯认错说：
“争时急，
“争辩时太性急了，
不知出此。”
没有想到应该这样做”。
于是上使御史簿责
魏其所言灌夫，
于是皇上派御史按照文簿记载的灌夫的罪行进行追查，
颇不雠
，
与魏其侯所说的有很多不相符的地方，
欺谩
。
犯了欺骗皇上的罪行。
劾系都司空
。
被弹劾，拘禁在名叫都司空的特别监狱里。
孝景时，
汉景帝时，
魏其常受遗诏
，
魏其侯曾接收过他临死时的诏书，那上面写道：
曰“事有不便，
“假如遇到对你有什么不方便的事情，
以便宜论上
”。
你可以随机应变，把你的意见呈报给皇帝。”
及系，
等到自己被拘禁，
灌夫罪至族
，
灌夫定罪要灭族，
事日急，
情况一天比一天紧急，
诸公莫敢复明言于上。
大臣们谁也不敢再向皇帝说明这件事。
魏其乃使昆弟子
上书言之，
魏其侯便让侄子上书向皇帝报告接受遗诏的事，
幸得复召见。
希望再次得到皇上的召见。
书奏上，
奏书呈送皇上，
而案尚书
大行无遗诏。
可是查对尚书保管的档案，却没有景帝临终的这份遗诏。
诏书独藏魏其家，
这道诏书只封藏在魏其侯家中，
家丞封
。
是由魏其侯的家臣盖印加封的。
乃劾魏其矫
先帝诏，
于是便弹劾魏其侯伪造先帝的诏书，
罪当弃市。
应该判处斩首示众的罪。
五年十月，
元光五年（前130）十月间，
悉
论灌夫及家属。
灌夫和他的家属全部被处决了。
魏其良久乃闻，
魏其侯过了许久才听到这个消息，
闻即恚
，
听到后愤慨万分，
病痱
，
患了中风病，
不食欲死。
饭也不吃了，打算死。
或闻上无意杀魏其，
有人听说皇上没有杀魏其侯的意思，
魏其复食，
魏其侯又开始吃饭了，
治病，
开始医治疾病，
议定不死矣。
讨论决定不处死刑了。
乃有蜚
语为恶言闻上，
意然有流言蜚语，制造了许多诽谤魏其侯的话让皇上听到，
故以十二月晦
论弃市渭城。
因此就在当年十二月的最后一天将魏其侯在渭城大街上斩首示众。
其春
，
这年的春天，
武安侯病，
武安侯病了，嘴里老是叫喊，
专呼服谢罪
。
讲的都是服罪谢过的话。
使巫视鬼者
视之，
让能看见鬼的巫师来诊视他的病，
见魏其、灌夫共守、欲杀之。
巫师看见魏其侯和灌夫两个人的鬼魂共同监守着武安侯，要杀死他。
竟
死。
终于死了。
子恬嗣
。
儿子田恬继承了爵位。
元朔三年
，
元朔三年（前126），
武安侯坐衣襜褕
入宫，
武安侯田恬因穿短衣进入宫中，
不敬
。
犯了“不敬”之罪，封爵被废除。
淮南王安谋反觉
，
淮南王刘安谋反的事被发觉了，
治
。
皇上让追查此事。
王前朝
，
淮南王前次来朝，
武安侯为太尉，
武安侯但任太尉，
时迎王至霸上，谓王曰：
当时到霸上来迎接淮南王说：
“上未有太子，
“皇上没有太子，
大王最贤，
大王最贤明，
高祖孙，
又是高祖的孙子，
即宫车晏驾
，
一旦皇上去世，
非大王立当谁哉！”
不是大王继承皇位，还应该是谁呢！”
淮南王大喜，
淮南王十分欢喜，
厚遗
金财物。
送给武安侯许多金银财物。
上自魏其时不直
武安，
皇上自从魏其侯的事件发生时就不认为武安侯是对的，
特为太后故耳。
只是碍着王太后的缘故罢了。
及闻淮南王金事，
等听到淮南王向武安侯送金银财物时，
上曰：
皇上说：
“使
武安侯在者，
“假使武安侯还活着的话，
族矣。”
该灭族了。”
太史公曰：
太史公说：
魏其、武安皆以外戚重
，
魏其侯和武安侯都凭外戚的关系身居显要职位，
灌夫用一时决
而名显。
灌夫因为一次下定决心冒险立功而显名于当时。
魏其之举以吴楚
，
魏其侯的被重用，是由于平定吴、楚七国叛乱；
武安之贵在日月之际
。
武安侯的显贵，则是由于利用了皇帝刚刚即位，王太后掌权的机会。
然魏其诚不知时变
，
然而魏其侯实在是太不懂时势的变化，
灌夫无术而不逊
，
灌夫不学无术又不谦逊，
两人相翼
，
两人互相庇护，
乃成祸乱。
酿成了这场祸乱。
武安负
贵而好权，
武安侯依仗显贵的地位而且喜欢玩弄权术；
杯酒责望
，
由于一杯酒的怨愤，
陷彼两贤
。
陷害了两位贤人。
鸣呼哀哉！
可悲啊！
迁怒及人
，
灌夫迁怒于别人，
命亦不延
。
以致自己的性命也不长久。
众庶不载
，
灌夫受不到百姓的拥戴，
竟被恶言
。
终究落了坏名声。
鸣呼哀哉！
可悲啊！
祸所从来
矣！
由此可知灌夫灾祸的根源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