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年困顿与发奋
苏秦者，东周雒阳人也。
苏秦是东周雒阳人，
东事师于齐，
他曾向东到齐国拜师求学，
而习之于鬼谷先生。
在鬼谷子先生门下学习。
出游数岁，
外出游历多年，
大困
而归。
弄得穷困潦倒，狼狈地回到家里。
兄弟嫂妹妻妾窃皆笑之，
兄嫂、弟妹、妻妾都私下讥笑他，
曰：
说：
“周人之俗，
“周国人的习俗，
治产业，
人们都治理产业，
力工商，
努力从事工商，
逐什二
以为务。
追求那十分之二的盈利为事业。
今子释本
而事口舌，
如今您丢掉本行而去干耍嘴皮子的事，
困，
穷困潦倒，
不亦宜乎！”
不也应该嘛！”
苏秦闻之而惭，
苏秦听了这些话，
自伤，
暗自惭愧、伤感，
乃闭室不出，
就闭门不出，
出其书遍观之。
把自己的藏书全部阅读了一遍。
曰：
说：
“夫士业已屈首
受书，
“一个读书人既然已经从师受教，埋头读书，
而不能以取尊荣，
可又不能凭借它获得荣华富贵，
虽多亦奚以为！”
即使读书再多，又有什么用呢？”
于是得周书《阴符》
，
于是找到一本周书《阴符》，
伏而读之。
伏案而钻研它。
期年
，
下了一整年的功夫，悉求真缔，
以出揣摩
，
找到与国君相合的门道，
曰：
激动地说：
“此可以说当世之君矣。”
“就凭这些足可以游说当代的国君了。”
求说周显王。
他求见并游说周显王。
显王左右素
习知苏秦，
可是显王周围的臣子一向了解苏秦的为人，
皆少
之。
都瞧不起他，
弗信。
因而周显王也不信任他。
周游列国说诸侯
乃西至秦。
于是，他向西到了秦国。
秦孝公卒。
秦孝公已经死了。
说惠王曰：
就游说惠王说：
“秦四塞之国
，
“秦是个四面山关险固的国家，
被山带渭
，
为群山所环抱，渭水如带横流，
东有关
河，
东有关河，
西有汉中，
西有汉中，
南有巴蜀，
南有巴蜀，
北有代马，
北有代马，
此天府
也。
这真是个险要、肥沃、丰饶的天然府库啊。
以秦士民之众，
凭着秦国众多的百姓，
兵法之教，
训练有素的士兵，
可以吞天下，
足以用来吞并天下，
称帝而治。”
建立帝业而统治四方。”
秦王曰：
秦惠王说：
“毛羽未成，
“鸟儿的羽毛还没长丰满，
不可以高蜚
；
不可能凌空飞翔；
文理
未明，
国家的政教还没有正轨，
不可以并兼。”
不可能兼并天下。”
方诛商鞅，
秦国刚刚处死商鞅，
疾辩士，
讳恨游说的人，
弗用。
因而不任用苏秦。
于是，
乃东之赵。
他向东到了赵国。
赵肃候令其弟成为相，
赵肃侯让自己的弟弟赵成出任国相，
号奉阳君。
封号叫奉阳君。
奉阳君弗说
之。
奉阳君不喜欢苏秦。
去游燕，
苏秦又去燕国游说，
岁余而后得见。
等了一年多才有机会拜见燕王。
说燕文候曰：
他劝燕文侯说：
“燕东有朝鲜、辽东，
“燕国东边有朝鲜、辽东，
北有林胡、楼烦，
北边有林胡、楼烦，
西有云中、九原，
西有云中、九原，
南有碣沱、易水，
南有滹沱、易水，
地方
二千余里，
区域纵横两千多里，
带甲
数十万，
武装部队几十万人，
车六百乘，
战车六百辆，
骑六千匹，
战马六千匹，
粟支数年。
储存的粮食足够用好几年。
南有碣石、雁门之饶，
南有碣石、雁门的肥沃土地，
北有枣栗之利，
北有红枣和板栗的收益，
民虽不佃作
而足于枣栗矣。
百姓即使不耕作，光是这红枣、板栗的收获也足够富裕的了。
此所谓天府者也。
这就是所说的天然府库啊！
“夫安乐无事，
“能够安居乐业，没有战事，
不见覆军杀将，
看不到军队覆灭、将领被杀的情景，
无过燕者。
没有谁比得上燕国。
大王知其所以然乎？
大王知道原因吗？
夫燕之所以不犯寇
被甲兵者，
燕国不被敌人侵犯的原因，
以赵之为蔽其南也。
是因为赵国在燕国的南面遮蔽着。
秦赵五战，
秦国和赵国发动五次战争，
秦再胜而赵三胜。
秦国胜了两次而赵国胜了三次。
秦赵相毙
，
两国相互杀伤，彼此削弱，
而王以全燕制其后，
而大王可以凭借整个燕国的势力，在后边牵制着他们，
此燕之所以不犯寇也。
这就是燕国不受敌人侵犯的原因。
且夫秦之攻燕也，
况且秦国要攻打燕国，
逾
云中、九原，
就要穿越云中和九原，
过代、上谷，
穿过代郡和上谷，
弥
地数千里，
远离几千里，
虽得燕城，
即使攻克了燕国的城池，
秦计固不能守也。
秦国也考虑到没法守住它。
秦之不能害燕亦明矣。
秦国不能侵害燕的道理很明显了。
今赵之攻燕也，
如今赵国要攻打燕国，
发号出令，
只要发出号令，
不至十日而数十万军军
于东垣矣。
不到十天，几十万大军就会挺进到东桓驻扎了，
渡嘑沱、涉易水，
再渡过滹沱，涉过易水，
不至四五日而距国都矣。
用不了四五天的时间，就到燕国的都城了。
故曰秦之攻燕也，
所以说秦国攻打燕国，
战于千里之外；
是在千里以外打仗；
赵之攻燕也，
赵国攻打燕国，
战于百里之内。
是在百里以内作战。
夫不忧百里之患而重千里之外，
不忧虑百里以内的祸患而重视千里以外的敌人，
计无过于此者。
再没有比这更错误的策略了。
是故愿大王与赵从亲
，
因此希望大王与赵国合纵相亲，
天下为一，
把各国联成一体，
则燕国必无患矣。”
那么燕国一定不会有 所忧虑了。”
文候曰：
文侯说：
“子言则可，
“您说的当然不错，
然吾国小，
可是我的国家弱小，
西迫
强赵，
西边又紧靠着强大的赵国，
南近齐，
南边接近齐周，
齐、赵强国也。
齐、赵都是强国啊。
子必欲合从以安燕，
您一定要用合纵相亲的办法使燕国安全无事，
寡人请以国从
。
我愿倾国相从。”
于是资
苏秦车马金帛以至赵。
于是就赞助苏秦车马钱财到赵国。
而奉阳君已死，
奉阳君已经死了，
即因
说赵肃候曰：
就趁机劝赵肃侯说：
“天下卿相人臣及布衣之士
，
“天下的卿相臣子一直到穿粗衣的读书人，
皆高
贤君之行义，
都仰慕您这贤明的国君施行仁义，
皆愿奉教陈忠于前之日久矣。
都希望能在您面前听从教诲，陈述忠言，为时很久了。
虽然
，
虽然如此，
奉阳君妒而君不任事，
然而奉阳君妒嫉人才而您又不理政事，
是以
宾客游士莫敢自尽于前者。
因此宾客和游说之士没有谁敢在您面前畅所欲言。
今奉阳君捐馆舍
，
如今奉阳君已经撒手人寰，
君乃今复与士民相亲也，
您又可以和士民百姓亲近了，
臣故敢进其愚虑。
所以我才敢于向您陈述愚见。
“窃
为君计者，
“我私下为您考虑，
莫若安民无事，
没有比百姓生活的安宁，国家太平，
且无庸
有事于民也。
并且无须让人民卷入战争中去更重要的了。
安民之本，
使人民安定的根本，
在于择交，
在于选择邦交，
择交而得则民安，
邦交选择得当，人民就安定；
择交而不得则民终身不安。
邦交选择不得当，人民就终身不安定。
请言外患：
请允许我分析赵国的外患：
齐秦为两敌而民不得安，
假如赵国与齐、秦两国为敌，那么人民就得不到安宁，
倚秦攻齐而民不得安，
如果依靠秦国攻打齐国，人民也不会得到安宁，
倚齐攻秦而民不得安。
假如依靠齐国攻打秦国，人民还是得不到安宁。
故夫谋人之主，
所以想要计算别国的国君，
伐人之国，
攻打别人的国家，
常苦出辞断绝人之交也。
常常苦于公开声明断绝跟别国的外交关系，
愿君慎勿出于口。
希望您小心谨慎，不要轻易把这话说出来。
请别黑白，所以异阴阳而已矣*
。
请让我为您分析这种黑白、阴阳极其分明的利害得失吧。
君诚能听臣，
您果真能听我的忠告，
燕必致旃
裘狗马之地，
燕国一定会献出盛产毡裘狗马的土地，
齐必致鱼盐之海，
齐国一定会献出盛产鱼盐的海湾，
楚必致桔柚之园，
楚国一定会献出盛产桔柚的园林，
韩、魏、中山皆可使致汤沐
之奉，
韩、卫、中山都可以相应地献出供您汤沐的费用，
而贵戚父兄皆可以受封候。
而您的亲戚和父兄都可以裂士封侯了。
夫割地包利
，
获得割地、享受权利，
五伯
之所以覆军禽将而求也；
正是春秋五霸不惜全军覆没、将领被俘的代价去追求的；
封候贵戚，
使贵戚封侯，
汤武之所以放弑
而争也。
正是商汤、武王所以要起兵并采用流放甚至冒着弑君的罪名去争取的原因。
今君高拱
而两有之，
如今我让您安然就座，就可以轻易地获得这两种好处，
此臣之所以为君愿也。
这就是我希望于您的。
“今大王与
秦，
“现在如果大王和秦国友好，
则秦必弱
韩、魏；
那么秦国一定要利用这种优势去削弱韩国、魏国；
与齐，
如果和齐国友好，
则齐必弱楚、魏。
那么齐国一定会利用这种优势去削弱楚国、魏国。
魏弱则割河外，
魏国衰弱了就要割地河外，
韩弱则效
宜阳，
韩国衰弱了就要献出宜阳。
宜阳效则上郡绝，
宜阳一旦献纳秦国，上郡就要陷入绝境，
河外割则道不通，
割让了河外就会切断上郡的交通。
楚弱则无援。
楚国要衰弱了，
此三策者，
您就孤立无援。
不可不孰计
也。
这三个方面您不能不仔细地考虑啊。
“夫秦下轵道，
“秦国攻下轵道，
则南阳危；
韩国的南阳就危在旦夕，秦国要强夺南阳，
劫韩包围，
包围周都，
则赵氏自操兵；
那么赵国就要拿起武器自卫；
据卫取卷，
假如秦国占据了卫地，攻取了卷城，
则齐必入朝秦。
那么齐国一定会向秦国俯首称臣。
秦欲已得乎山东，
秦国的欲望既然已经在山东得逞，
则必举兵而向赵矣。
就一定会发兵向赵国进犯。
秦甲渡河踰漳，
假如秦军渡过黄河，越过漳水，
据番吾，
占据番吾，那么，
则兵必战于邯郸之下矣。
秦、赵两国的军队一定要在邯郸城下作战了。
此臣之所为君患
也。
这就是我替你忧虑的原因啊。
“当今之时，
“正当这时，
山东之建国莫强于赵。
山东境内所建立的国家没有比赵国强大的。
赵地方二千余里，
赵国区域纵横两千多里，
带甲数十万，
武装部队几十万人，
车千乘，
战车千辆，
骑万匹，
战马万匹，
粟支数年。
粮食可支用好几年。
西有常山，
西有常山，
南有河漳，
南有漳水，
东有清河，
东有清河，
北有燕国。
北有燕国。
燕固弱国，
燕，本来就是个弱小的国家，
不足畏也。
不值得害怕。
秦之所害于天下者莫如赵，
天下间，秦国最忌恨的莫过于赵国。
然而秦不敢举兵伐赵者，何也？
然而秦国为什么不敢发兵攻打赵国呢？
畏韩、魏之议
其后也。
是害怕韩国和魏国在后边暗算它。
然则韩、魏，
既然如此，
赵之南蔽也。
那么韩、魏可算是赵国南边的屏障了。
秦之攻韩、魏也，
秦国要是攻打韩、魏，
无有名山大川之限，
就没有什么名山大川的阻挡，
稍蚕食
之，
象蚕吃桑叶似的逐渐地侵占，
傅
国都而止。
直到逼近两国的国都为止。
韩、魏不能支秦，
韩、魏不能抵挡秦国，
必入臣于秦。
必然会向秦国臣服。
秦无韩、魏之规
，
秦国解除了韩、魏暗算的顾虑，
则祸必中
于赵矣。
那么战祸必然会临到赵国了。
此臣之所为君患也。
这也是我替你忧虑的原因啊。
“臣闻尧无三夫
之分，
“我听说当初唐尧没有分到过三百亩的赏赐，
舜无咫
尺之地，
虞舜也没有得到过一尺的封地，
以有天下；
却能拥有整个天下；
禹无百人之聚，
禹夏聚集的民众不够百人，
以王
诸侯；
却能在诸侯中称王；
汤武之士不过三千，
商汤、周武的卿士不足三千，
车不过三百乘，
战车不足三百辆，
卒不过三万，
士兵不足三万，
立为天子：
却能成为天子：
诚得其道也。
他们确实掌握了夺取天下的策略。所以，
是故明主外料其敌之强弱，
一个贤明的君主，对外要能预料敌国的强弱，
内度
其士卒贤不肖，
对内要能估计士兵们素质的优劣，
不待两军相当而胜败存亡之机固已形于胸中矣，
这样用不着等到双方军队接触，胜败存亡的关键所在早就了然于胸了。
岂揜
于众人之言而以冥冥决事哉！
怎么会被众人的议论所蒙蔽，而昏昧不清地决断国家大事呢？
“臣窃以天下之地图案
之，
“我私下考察过天下的地图，
诸侯之地五倍于秦，
各诸侯国的土地五倍于秦国，
料度诸侯之卒十倍于秦，
估计各诸侯国的士兵十倍于秦国，
六国为一，
假如六国结成一个整体，
并力西乡而攻秦*
，
同心协力，向西攻打秦国，
秦必破矣。
秦国一定会被打败。
今西面而事之，
如今反而向西侍奉秦国，
见臣于秦。
向秦国称臣。
夫破人之与破于人也，
打败别人和被别人打败，
臣人之与臣于人也，
让别人向自己称臣和自己向别人称臣，
岂可同日而论哉！
难道是可以同日而语的么！
“夫衡人
者，
“凡主张连衡政策的人，
皆欲割诸侯之地以予秦。
都想把各诸侯国的土地割让给秦国。
秦成，
秦国的霸业成功，
则高台榭
、美宫室，
他们就可把楼台亭榭建得高大，把宫室建得华美，
听竽
瑟之音，
欣赏着竽瑟演奏的音乐，
前有楼阙
轩辕，
前有楼台、宫阙，高敞华美的车子；
后有长姣
美人，
后有窈窕艳丽的美女，
国被秦患而不与其忧。
至于各国遭受秦国的祸害，他们就不去分担忧愁了。
是故夫衡人日夜务以秦权恐愒
诸侯以求割地，
所以那些主张连衡的人凭借秦国的权势日夜不停地威胁诸侯各国，谋求割让土地，因此，
故愿大王孰计之也。
希望大王能仔细地考虑啊。
“臣闻明主绝疑去谗，
“我听说贤明的君主决断疑虑，排斥谗言，
屏
流言之迹，
摒弃流言蜚语的途径，
塞朋党
之门，
堵塞结党营私的门路，
故尊主广
地强兵之计臣得陈忠于前矣。
所以我才有机会在您面前陈述使国君尊崇，使土地扩展，使军队强大的计策。
故窃为大王计，
我私下为大王考虑，
莫如一
韩、魏、齐、楚、燕、赵以从亲，
不如使韩、魏、齐、楚、燕、赵结成一个相亲的整体，
以畔
秦。
对抗秦国。
令天下之将相会于洹水之上，
让天下的将相在洹水之上聚会，
通质
，
相互沟通故有的嫌隙，
刳
白马而盟。
杀白马歃血盟誓，
要约
曰：
彼此约定说：
‘秦攻楚，
‘假如秦国攻打楚国，
齐魏各出锐师以佐之，
那么齐、魏就分别派出精锐部队帮助楚国，
韩绝其粮道，
韩国就切断秦国的运粮要道，
赵涉河漳，
赵军就南渡河漳支援，
燕守常山之北。
燕军就固守常山以北。
秦攻韩、魏，
假如秦国攻打韩国、魏国，
则楚绝其后，
那么楚军就切断秦国的后援，
齐出锐师而佐之，
齐国就派出精锐部队去帮助韩、魏。
赵涉河漳，
赵军就渡过河漳支援，
燕守云中。
燕国就固守云中地带。
秦攻齐，
假如秦国攻打齐国，
则楚绝其后，
那么楚国就切断秦国的后援，
韩守城皋，
韩国固守城皋，
魏塞其道，
魏国堵塞秦国的要道，
赵涉河漳、博关，
赵国的军队就渡河漳挺进博关支援，
燕出锐师以佐之。
燕国派出精锐部队去协同作战。
秦攻燕，
假如秦国攻打燕国，那么，
则赵守常山，
赵国固守常山，
楚军武关，
楚国的部队驻扎武关，
齐涉渤海，
齐军渡过渤海，
韩、魏皆出锐师以佐之。
韩、魏同时派出精锐部队协同作战。
秦攻赵，
假如秦国攻打赵国，
则韩军宜阳，
那么韩国的部队驻扎宜阳，
楚军武关，
楚国的部队驻扎武关，
魏军河外，
魏国的部队驻扎河外，
齐涉清河，
齐国的部队渡过清河，
燕出锐师以佐之。
燕国派出精锐部队协同作战。
诸侯有不如约者，
假如有的诸侯不照盟约办事，
以五国之兵共伐之。
便用其他五国的军队共同讨伐他。
’六国从亲以宾
秦，
’假如六国相亲结成一体共同抵抗秦国，
则秦甲必不敢出于函谷以害山东矣。
那么秦国一定不敢从函谷关出兵侵犯山东六国了。
如此，
这样，
则霸王之业成矣。”
您霸主的事业就成功了。”
赵王曰：
赵王说：
“寡人年少，
“我还年轻，
立国日浅，
即位时间又短，
未尝得闻社稷
之长计也。
不曾听到过使国家长治久安的策略。
今上客有意存天下，
如今您有意使天下得以生存，
安诸侯，
使各诸侯国得以安定，
寡人敬以国从。”
我愿诚恳地倾国相从。”
乃饰车百乘，
于是装饰车子一百辆，
黄金千溢
，
载上黄金一千镒，
白璧百双，
白璧一百双，
锦绣千纯
，
绸缎一千匹，
以约诸侯。
用来游说各诸侯国加盟。
是时周天子致文武之胙
于秦惠王。
这时，周天子把祭祀文王、武王用过的肉赐给秦惠王。
惠王使犀首攻魏，
惠王派犀首攻打魏国，
禽将龙贾，
生擒了魏将龙贾，
取魏之雕阴，
攻克了魏国的雕阴，
且欲东
兵。
并打算挥师向东挺进。
苏秦恐秦兵之至赵也，
苏秦恐怕秦国的部队打到赵国来，
乃激怒张仪，
就用计激怒了张仪，
入之于秦。
迫使他投奔秦国。
于是说韩宣王曰：
于是苏秦去游说韩宣王说：
“韩北有巩、成皋之固，
“韩国北部有坚固的巩邑、城皋，
西有宜阳、商阪之塞，
西部有宜阳、商阪的要塞，
东有宛、穰、洧水，
东有宛、穰、洧水，
南有陉山，
南有陉山，
地方九百余里，
区域纵横九百多里，
带甲数十万，
武装部队有几十万，
天下之强弓劲弩皆从韩出。
天下的强弓硬弩都是从韩国制造出来的。
谿子
、少府时力、距来者，
像谿子弩，以及少府制造的时力、距来，
皆射六百步之外。
射程都在六百步以外。
韩卒超足
而射，
韩国士兵脚踏连弩而射，
百发不暇止，
能连续发射一百箭，中间不停止。
远者括
蔽洞胸，
远处的敌人，可以射穿他们胸前的铠甲，穿透胸膛，
近者镝弇心
。
近处的敌人，可以射透他们的心脏。
韩卒之剑戟皆出于冥山，棠谿、墨阳、合赙、邓师、宛冯、龙渊、太阿，
韩国士兵使用的剑、都是从冥山、棠谿、墨阳、合赙、邓师、宛冯、龙渊、太阿锻冶的，
皆陆断牛马，
这些锋利的武器都能在陆上截断牛马，
水截鹄
雁，
水上能劈天鹅、大雁，
当敌则斩，坚甲铁幕
，
临阵对敌能斩断坚固的铠甲、铁衣，
革抉
芮，
从臂套、盾牌到系在盾牌上的丝带，
无不毕具。
没有不具备的。
以韩卒之勇，
凭着韩国士兵的勇敢，
被坚甲，
披着坚固的铠甲，
蹠
劲弩，
拉着强劲的硬弩，
带利剑，
佩戴着锋利的宝剑，
一人当百，
即使以一当百，
不足言也。
也不在话下。
夫以韩之劲与大王之贤，
凭着韩国兵力的强劲和大王的贤明，
乃西面事秦，
却向西侍奉秦国，
交臂而服，
拱手而臣服，
羞社稷而为天下笑，
使国家蒙受耻辱而被天下人耻笑，
无大于此者矣。
没有比这更严重的了。
是故愿大王孰计之。
因此希望大王仔细地考虑啊。
“大王事秦，
“如果大王去侍奉秦国，
秦必求宜阳、成皋。
秦国必定会向您索取宜阳、成皋。
今兹
效之，
今年把土地献给他，
明年又复求割地。
明年又要索取割地。给他吧，
与则无地以给之，
却没有土地可给，
不与则弃前功而受后祸。
不给吧，那么就会丢掉以前割地求好的功效而遭受后患。
且大王之地有尽而秦之求无已，以有尽之地而逆无已之求，
况且大王的土地是有限的，而秦国贪婪的索取是没有止境的，拿有限的土地，去换取无止境的索取，
此所谓市怨
结祸者也，
这就叫做拿钱购买怨恨，纠结灾祸。
不战而地已削矣。
不用打仗，而土地就被割去了。
臣闻鄙谚曰：
我听说过一句俗话：
‘宁为鸡口，
‘宁做鸡的嘴，
无为牛后。
不做牛的肛门。
’今西面交臂而臣事秦，
’现在，如果向西拱手臣服，
何异于牛后乎？
和做牛的肛门有什么不同呢？
夫以大王之贤，
凭着大王的贤明，
挟强韩之兵，
又拥有韩国强大的军队，
而有牛后之名，
却蒙受做牛后的丑名，
臣窃为大王羞之。”
我私下为大王感到羞耻啊。”
于是韩王勃然作色，
这时韩王突然变了脸色，捋起袖子，
攘
臂瞋目，
愤怒地瞪大眼睛，
按剑仰天太息
曰：
手按宝剑，仰望天空长长地叹息说：
“寡人虽不肖，
“我虽然没有出息，
必不能事秦。
也决不能去侍奉秦国。
今主君
诏以赵王之教，
现在您既然转告了赵王的指教，我愿意把整个国家托付给您，
敬奉社稷以从。”
听从您的安排。”
又说魏襄王曰：
苏秦又游说魏襄王说：
“大王之地，
“大王的国土，
南有鸿沟、陈、汝南、许、郾、昆阳、召陵、舞阳、新都、新郪，
南边有鸿沟、陈地、汝南、许地、郾地、昆阳、召陵、舞阳、新都、新郪，
东有淮颍、煮枣、无胥，
东边有淮河、颍河、煮枣、无胥，
西有长城之界，
西边有长城为界，
北有河外、卷、衍、酸枣，
北边有河外、卷地、衍地、酸枣，
地方千里。
国土纵横千里。
地名虽小，
地方名义上虽然狭小，
然而田舍庐庑
之数，
但是田间到处盖满房屋，
曾无所刍牧
。
连放牧牲畜的地方都没有了。
人民之众，
人口稠密，
车马之多，
车马众多，
日夜行不绝，
日夜行驰，络绎不绝，
輷輷殷殷
，
轰轰隆隆，
若有三军之众。
好象有三军人马的声势。
臣窃量大王之国不下楚。
我私下估量大王的国势和楚国不相上下。
然衡人怵
王交强虎狼之秦以侵天下，
可是那些主张连衡的人诱惑您侍奉秦国，伙同像虎狼一样凶恶的秦国侵扰整个天下，
卒
有秦患，
一旦魏国遭受秦国的危害，
不顾其祸。
谁都不会顾及您的灾祸。
夫挟强秦之势以内劫其主，
依仗着秦国强大的势力，在内部劫持别国的君主，
罪无过此者。
一切罪恶没有比这更严重的了。
魏，
魏，
天下之强国也；
是天下强大的国家；
王，
王，
天下之贤王也。
是天下贤明的国君。
今乃有意西
面而事秦，
现在您竟然有意向西面奉事秦国，
称东藩
，
自称是秦国东方的属国，
筑帝宫
，
为秦国建筑离宫，
受冠带
，
接受秦国的分封，采用秦国的冠服式样，
祠春秋
，
春秋季节给秦国纳贡助祭，
臣窃为大王恥之。
我私下为大王感到羞耻。
“臣闻越王勾践战敝卒
三千人，
“我听说越王勾践仅用三千疲惫的士兵作战，
禽夫差于干遂；
就在干遂活捉了吴王夫差；
武王卒三千人，
周武王只用了三千士兵，
革车三百乘，
三百辆蒙着皮革的战车，
制纣于牧野：
在牧野制服了商纣：
岂其士卒众哉，
难道他们是靠着兵多将广吗？
诚能奋其威也。
实在是因为充分发挥出他们的威力。现在，
今窃闻大王之卒，
我私下听说大王的军事力量，
武士
二十万，
精锐部队二十万，
苍头
二十万，
裹着青色头巾的部队二十万，
奋击
二十万，
能冲锋陷阵的部队二十万，
厮徒
十万，
勤杂兵十万，
车六百乘，
战车六百辆，
骑五千匹。
战马五千匹。
比其过越王勾践、武王远矣，
这些实力超过越王勾践和周武王很远了，可是，
今乃听于群臣之说而欲臣事秦。
如今您却听信群臣的建议，想以臣子的身份服事秦国。
夫子秦必割地以效实
，
如果奉事秦国，必然要割让土地来表示自己的忠诚，因此，
故兵未用而国已亏矣。
还没动用军队，国家却已亏损了。
凡群臣之言事秦者，
凡是群臣中妄言服事秦国的，
皆奸人，
都是奸妄之人，
非忠臣也。
而不是忠臣。
夫为人臣，
他们作为君主的臣子，
割其主之地以求外交，
却想割让自己国君的土地，以求得与秦国的友谊，
偷取一时之功而不顾其后，
偷取一时的功效而不顾后果，
破公家而成私门，
破坏国家的利益而成就私人的好处，
外挟强秦之势以内劫其主，
对外凭借着强秦的势力，从内部劫持自己的国君，
以求割地，
以达到割让土地的目的，
愿大王孰察之。
希望大王仔细地审察这种情况。
“《周书》
曰：
“《周书》上说：
‘绵绵不绝，
‘草木滋长出微弱的嫩枝时，要不及时去掉它，
蔓蔓奈何？
到处滋长延伸了怎么办呢？
豪釐不伐，
细微嫩枝不及时砍掉它，等到长的粗壮了，
将用斧柯*
。
就得用斧头了。
’前虑不定，
’事前不考虑成熟，
后有大患，
事后将有灾祸临头，
将奈之何？
那时对它将怎么办呢？
大王诚能听臣，
大王果真能听从我的建议，
六国从亲，
六国联合相亲，
专心并力一意，
专心合力，一个意志，
则必无强秦之患。
就一定没有强秦侵害的祸患了。
故敝邑赵王使臣效愚计，
所以敝国的赵王派我来献上不成熟的策略，
秦明约，
奉上详明的公约，
在大王之诏诏之。”
全赖大王的指示号召大家了。”
魏王曰：
魏王说：
“寡人不肖，
“我没有出息，
未尝得闻明教。
从没听说过如此贤明的指教，
今主君以赵王之诏诏之，
如今您奉赵王的使命来指教我，
敬以国从。”
我将严肃地率领全国民众听从您的安排。”
接着，
因东说齐宣王曰：
苏秦又向东方游说齐宣王，说：
“齐南有泰山，
“齐国南面有泰山，
东有琅邪，
东面有瑯邪山，
西有清河，
西面有清河，
北有勃海，
北面有渤海，
此所谓四塞之国也。
这可说是四面都有天险的国家了。
齐地方二千余里，
齐国的土地纵横两千余里，
带甲数十万，
武装部队几十万人，
粟如丘山。
粮食堆积得象山丘一样高大。
三军
之良，
三军精良，
五家之兵
，
联合起五家的兵卒，
进如锋矢
，
进攻如同锋芒之刀刃、良弓之矢那样勇猛捷速，
战如雷霆，
打起仗来好象雷霆震怒一样猛烈，
解如风雨。
撤退好象风雨一样快地消散。
即有军役，
自有战役以来，
未偿倍泰山
，
从未征调过泰山以南的军队，
绝
清河，
也不曾渡过清河，
涉勃海也。
涉过渤海去征调这二部的士兵。
临菑中七万户，
光是临淄就有居民七万户，
臣窃度
之，
我私下估计，
不下户三男子，
每户不少于三个男子，
三七二十一万，
三七二十一万，
不待发于远县，
用不着征集远处县邑的兵源，
而临菑之卒固已二十一万矣。
光是临淄的士兵本来就够二十一万了。
临菑甚富而实，
临淄富有而殷实，
其民无不吹竽鼓瑟，弹琴击筑
，斗鸡走狗，
这里的居民没有不吹竽鼓瑟、弹琴击筑、斗鸡走狗、下棋踢球的。
六博
蹋鞠者。
临淄的街道上车子拥挤得车轴互相撞击，
临菑之涂
，
人多得肩膀相互磨擦，
车毂
击，
把衣襟连接起来，
人肩摩，
可以形成围幔，
连衽成帷
€，
举起衣袖，
举袂
成幕，
可以成为遮幕，
挥汗成雨，
大家挥洒的汗水，就象下雨一样，
家殷人足，
家家殷实，人人富足，
志高气扬。
志向高远，意志飞扬。
夫以大王之贤与齐之强，
凭借着大王的贤明和齐国的强盛，
天下莫能当。
天下没有那个国家能够比得上。
今乃西面而事奉，
如今您却要向西去奉事秦国，
臣窃为大王羞之。
我私下替大王感到羞耻。
“且夫韩、魏之所以重畏秦者，
“况且韩、魏之所以非常畏惧秦国，
为与秦接境壤界也。
是因为他们和秦国的边界相接壤，
兵出而相当，
假如双方派出军队交战，
不出十月而战胜存亡之机决矣。
不出十天，胜败存亡的局势就决定了。
韩、魏战而胜秦，
如果韩、魏战胜了秦国，
则兵半折，
那么自己的兵力要损失一半，
四境不守；
四面的国境无法保卫；
战而不胜，
如果作战不能取胜，
则国已危亡随其后。
那么国家接着就陷入危亡的境地。
是故韩、魏之所以重与秦战，
这就是韩、魏把和秦国作战看得那么重要，
而轻为之臣也。
而很轻易地想要向秦国臣服的原因。现在，
今秦之攻齐则不然。
秦国攻打齐国的情况就不同了，
倍
韩、魏之地，
秦国背靠着韩、魏的土地，
过卫阳晋之道，
要经过卫国阳晋的要道，
径乎亢父之险，
穿过齐国亢父的险塞，
车不得方轨
，
战车不能并驶，
骑不得比行
，
战马不能并行，
百人守险，
只要有一百人守在险要之处，
千人不敢过也。
就是有一千人也不敢通过，
秦虽欲深入，
即使秦国军队想要深入，
则狼顾
，
就像狼一样疑虑重重，时常回顾，
恐韩、魏之议其后也。
生怕韩、魏在后面暗算它。所以它虚张声势，恐吓威胁。
是故恫疑虚猲
骄矜而不敢进，
它虽然骄横矜夸却不敢冒险进攻，
则秦之不能害齐亦明矣。
那么秦国不能危害齐国的形势也就相当明了啦。
夫不深料秦之无奈齐何，
“不能深刻地估计到秦国根本对齐国无可奈何的实情，
而欲西面而事之，
却想要向西而奉事秦国，
是群臣之计过也。
这是群臣们策略上的错误。现在，
今无臣事秦之名而有强国之实，
齐国还没有向秦国臣服的丑名却有强大的国家实力，
臣是故愿大王少留意计之。”
所以我希望大王稍微留心考虑一下，以便决定对策。”
齐王曰：
齐王说：
“寡人不敏
，
“我不是一个聪明的人，
僻远守海，穷道东境之国也，
居住在偏僻遥远、紧靠大海、道路绝尽、地处东境的国家，
未尝得闻余教
。
从未听到过您高明的教诲。
今足下以赵王诏诏之，
如今您奉赵王的使命来指教我，
敬以国从。”
我将严肃地率领全国民众听从您的安排。”
于是，
乃西南说楚威王曰：
苏秦又向西南去游说楚威王，说：
“楚，
“楚国，
天下之强国也；
是天下强大的国家；
王，
大王，
天下之贤王也。
是天下贤明的国王。
西有黔中、巫郡，
楚国西边有黔中、巫郡，
东有夏州、海阳，
东边有夏州、海阳，
南有洞庭、苍梧，
南边有洞庭、苍梧，
北有陉塞、郇阳，
北边有径塞、郇阳，
地方五千余里，
土地纵横五千多里，
带甲百万，
武装部队一百万，
车千乘，
战车千辆，
骑万匹，
战马万匹，
粟支十年。
存粮足够支用十年。
此霸王之资也。
这是建立霸业的资本啊。
夫以楚之强与王之贤，
凭借着楚国的强大和大王的贤明，
天下莫能当也。
天下没有哪个国家能比得上。
今乃欲西面而事秦，
如今您却想向西侍奉秦国，那么，
则诸侯莫不西面而朝于章台之下矣。
天下就再没有哪个诸侯不向西面拜服在秦国的章台宫下了。
“秦之所害莫如楚，
“秦国最大的忧患没有比得上楚国的，
楚强则秦弱，
楚国强大，那么秦国就会弱小；
秦强则楚弱，
秦国强大，那么楚国就会弱小。
其势不两立。
从这种情势判断，两国不能同时并存。所以，
故为大王计，
我劝大王策划，
莫如从亲以孤秦。
不如合纵相亲，来孤立秦国。
大王不从〔亲〕，
如果大王不采纳合纵政策，
秦必起两军，
秦国一定会出动两支军队，
一军出武关，
一支从武关出击，
一军下黔中，
一支直下黔中，
则鄢郢动矣。
那么鄢郢的局势就动摇了。
“臣闻治之其未乱也，
“我听说在未发生动乱之前，就应该治理它，
为之其未有也。
在祸患没有降临之前，就要采取行动。
患后而后忧之，
要等到祸患临头，再去忧虑它，
则无及已。
那就来不及了。
故愿大王蚤
孰计之。”
所以希望大王能早作仔细的打算。
“大王诚能听臣，
大王果真能听从我的建议，
臣请令山东之国奉四时之献，
我能山东使各国向您奉献四时的礼物，
以承大王之明诏，
接受你英明的指教，
委社稷，
把国家委托给您，
奉宗庙，
奉献宗庙请您保护，
练士厉兵
，
训练士兵，磨砺兵器，
在大王之所用之。
听任大王的指挥。
大王诚能用臣之愚计，
大王果真能采纳我这不成熟的计策，那么，
则韩、魏、齐、燕、赵、卫之妙音美人必充后宫，
韩、魏、齐、燕、赵、卫等国动听的音乐和美丽的女子，一定会充满您的后宫。
燕代橐
驼良马必实外厩。
燕国、代地所产的骆驼、良马一定会充满您的畜圈。所以，
故从合则楚王
，
合纵成功了，楚国就能称王。
衡成则秦帝
。
连衡成功了，秦国就能称帝。
今释霸王之业，
如今您要放弃称王称霸的功业，
而有事人之名，
蒙受侍奉别人的丑名，
臣窃为大王不取也。
我私下认为大王这种做法不可取。
“夫秦，
“秦，
虎狼之国也，
是虎狼一样凶恶的国家，
有吞天下之心。
还有吞并天下的野心。
秦，天下之仇雠
也。
秦国也是天下各诸侯的共同仇敌。
衡人皆欲割诸侯之地以事秦，
凡主张连衡的人都想分割各诸侯的土地奉献给秦国，
此所谓养仇而奉雠者也。
这就叫做供养仇人和敬奉仇敌啊。
夫为人臣，
做为人家的臣子，
割其主之地以外交强虎狼之秦，
却要分割自己国君的土地，用来和如狼似虎的强秦相交往，
以侵天下，
侵扰天下，
卒有秦患，
而自己的国家突然遭受秦国的侵害，
不顾其祸。
他们却不顾及这些灾祸。
夫外挟强秦之威以内劫其主，
对外依仗着强秦的威势，用来在内部劫持自己的君主，
以求割地，
索取割地，
大逆不忠，
是最大的叛逆，最大的不忠，
无过此者。
没有比这更严重的罪过了。
故从亲则诸侯割地以事楚，
所以，合纵相亲，各诸侯就会割让土地奉事楚国，
衡合则楚割地以事秦，
连衡成功，楚国就要割让土地奉事秦国，
此两策者相去远矣，
这两种策略相差太远了，
二者大王何居焉？
这二者，大王要处于哪一方的立场呢？
故敝邑赵王使臣效愚计，
所以敝国赵王派我来奉献这不成熟的策略，
奉明约，
奉上详明的公约，
在大王诏之。”
全靠大王晓喻众人了。”
楚王曰：
楚王说：
“寡人之国西与秦接境，
“我国西边和秦国接壤，
秦有举巴蜀并汉中之心。
秦国有夺取巴、蜀并吞汉中的野心。
秦，
秦，
虎狼之国，
是虎狼一样凶恶的国家，
不可亲也。
是不可以亲近的。
而韩、魏迫于秦患，
韩、魏经常遭受秦国侵害的威胁，
不可与深谋，
不可以和他们作深入地策划。
与深谋恐反人
以入于秦，
假如和他们深入地策划，恐怕有叛逆的人泄露给秦国，以致计划还没施行，
故谋未发而国已危矣。
而国家就面临危险了。
寡人自料以楚当秦，
我自己估计，拿楚国对抗秦国，
不见胜也；
不一定取得胜利；
内与群臣谋，
在朝廷内和群臣谋划，
不足恃也。
他们又不可信赖。
寡人卧不安席，
我躺在床上睡不安稳，
食不甘味，
吃东西也感觉不到香甜，
心摇摇然如县旌
而无所终薄。
心神恍恍惚惚，好像挂在空中的旗子，始终没有个着落。
今主君欲一
天下，
现在您打算使天下统一，
收诸侯，
团结诸侯，
存危国，
使处于危境的国家保存下来，我愿意恭恭敬敬地把整个国家托付给您，
寡人谨奉社稷以从。”
听从您的安排。”
六国合纵显威名
于是六国从合而并力焉。
于是，六国合纵成功，同心协力了。
苏秦为从约长，
苏秦做了合纵联盟的盟长，
并相六国。
并且担任了六国的国相。
北报赵王，
苏秦北上向赵王复命，
乃行过雒阳，
途中经过洛阳，
车骑辎重，
随行的车辆马匹满载着行装，
诸侯各发使送之甚众，
各诸侯派来送行的使者很多，
疑
于王者。
气派比得上帝王。
周显王闻之恐惧，
周显王听到这个消息感到害怕，
除道，
赶快找人为他清除道路，
使人郊劳
。
并派使臣到郊外迎接慰劳。
苏秦之昆弟妻嫂侧目不敢仰视，
苏秦的兄弟、妻子、嫂子斜着眼不敢抬头看他，
俯伏侍取食。
都俯伏在地上，非常恭敬地服侍他用饭。
苏秦笑谓其嫂曰：
苏秦笑着对嫂子说：
“何前倨而后恭
也？”
“你以前为什么对我那么傲慢，现在却对我这么恭顺呢？”
嫂委蛇
蒲服，
他的嫂子赶紧伏俯在地上，弯曲着身子，匍匐到他面前，
以面掩地而谢曰：
脸贴着地面请罪说：
“见季子
位高金多也。”
“因为我看到小叔您地位显贵，钱财多啊。”
苏秦喟然叹曰：
苏秦感慨地叹息说：
“此一人之身，
“同样是我这个人，
富贵则亲戚畏惧之，
富贵了，亲戚就敬畏我，
贫贱则轻易之，
贫贱时，就轻视我。
况众人乎！
何况一般人呢！
且使我有洛阳负郭
田二顷，
假使我当初在洛阳近郊有二顷良田，如今，
吾岂能佩六国相印乎！”
我难道还佩带得上六个国家的相印吗？”
于是散千金以赐宗族朋友。
当时他就散发了千金，赏赐给亲戚朋友。
初，
当初，
苏秦之燕，
苏秦到燕国去，
贷人百钱为资，
向人家借过一百钱做路费，
及得富贵，
现在富贵了，
以百金偿之。
就拿出一百金（一百万钱）偿还那个人。
遍报诸所尝见德者。
并且报答了以前所有对他有恩德的人。
其从者有一人独未得报，
他的随从人员中，唯独有一个人没得到报偿，
乃前自言。
就上前去自己申说。
苏秦曰：
苏秦说：
“我非忘子。
“我不是忘了您，
子之与我至燕，
当初您跟我到燕国去，
再三欲去我易水之上，
在易水边上，
方是时，
您再三要离开我，
我困，
那时正当我困窘不堪，
故望
子深，
所以我深深地责怪您，
是以后子。
所以把您放在最后，
子今亦得矣。”
您现在也可以得到赏赐了。”
权谋跌宕与陨落
苏秦既约六国从亲，
苏秦约定六国联盟之后，
归赵，
回到赵国，
赵肃侯封为武安君，
赵肃侯封他为武安君，
乃投从约书于秦。
于是，苏秦把合纵盟约送交秦国。
秦兵不敢窥
函谷关十五年。
从此秦国不敢窥伺函谷关以外的国家，长达十五年之久。
其后秦使犀首欺齐、魏，
后来秦国派使臣犀首欺骗齐国和魏国，
与共伐赵，
和它们联合起来攻打赵国，
欲败从约。
打算破坏合纵联盟。
齐、魏伐赵，
齐、魏攻打赵国，
赵王让
苏秦。
赵王就责备苏秦。
苏秦恐，
苏秦害怕，
请使燕，
请求出使燕国，
必报齐。
一定要向齐国报复。
苏秦去赵而从约皆解。
苏秦离开赵国以后，合纵盟约便瓦解了。
秦惠王以其女为燕太子妇。
秦惠王把他的女儿嫁给燕国太子做妻子。
是岁，
这一年，
文侯卒，
燕文侯去世，
太子立，
太子即位，
是为燕易王。
这就是燕易王。
易王初立，
易王刚刚登位，
齐宣王因燕丧伐燕，
齐宣王趁着燕国发丧之机，攻打燕国，
取十城。
一连攻克了十座城池。
易王谓苏秦曰：
易王对苏秦说：
“往日先生至燕，
“从前先生到燕国来，
而先王资
先生见赵，
先王资助您去见赵王，
遂约六国从
。
于是才约定六国合纵。
今齐先伐赵，
如今齐国首先进攻赵国，
次至燕，
接着又打到燕国，
以先生之故为天下笑，
因为先生的缘故被天下人耻笑，
先生能为燕得侵地乎？”
先生能替燕国收复侵占的国土吗？”
苏秦大惭，
苏秦感到非常惭愧，
曰：
说：
“请为王取之。”
“请让我替大王把失地收回来。”
苏秦见齐王，
苏秦见到齐王，
再拜，
拜了两拜，
俯而庆，
弯下腰去，向齐王表示庆贺；
仰而吊
。
仰起头来，又向齐王表示哀悼。
齐王曰：
齐王说：
“是何庆吊相随之速也？”
“为什么庆贺和哀悼相继这么快呢？”
苏秦曰：
苏秦说：
“臣闻饥人所以饥而不食乌喙
者，
“我听说饥饿的人，宁愿饥饿而不吃乌头这种有毒植物的原因，
为其愈充腹而与饿死同患也。
是因为它越是能填满肚子就和饿死的灾祸越是没有区别啊。现在，
今燕虽弱小，
燕国虽然弱小，
即秦王之少婿也。
但燕王却是秦王的小女婿。
大王利其十城而长与强秦为仇。
大王占了他十座城池的便宜却长久地和强秦结成仇怨。
今使弱燕为雁行
而强秦敝其后，
如今，使弱小的燕国像大雁一样相继飞行，强大的秦国跟在它的后面做掩护，
以招天下之精兵，
从而招致天下的精锐部队攻击你，
是食乌喙之类也。”
这和吃乌头是相类似的啊。”
齐王愀然
变色曰：
齐王的脸色一下子变得凄怆而严肃，说：
“然则奈何？”
“既然如此，那怎么办呢？”
苏秦曰：
苏秦说：
“臣闻古之善制事者，
“我听说古代善于处理事情的人，
转祸为福，
能够把灾祸转化为吉祥，
因败为功。
通过失败变为成功。
大王诚能听臣计，
大王果真能听从我的计策，
即归燕之十城。
立即归还燕国的十座城池。
燕无故而得十城，
燕国白白地收回十城，
必喜；
一定很高兴。
秦王知以已之故而归燕之十城，
秦王知道因为他的关系而归还燕国的十城，
亦必喜。
也一定很高兴。
此所谓弃仇雠而得石交
者也。
这就叫做放弃仇恨而得到牢不可破的友谊。
夫燕、秦俱事齐，
燕国、秦国都来奉事齐国，
则大王号令天下，
那么大王对天下发出的号令，
莫敢不听。
没有敢不听的。
是王以虚辞附秦，
这就等于用虚夸不实地依附秦国，
以十城取天下。
实际上却以十城的代价取得天下，
此霸王之业也。”
这是称霸天下的功业啊。”
王曰：
齐王说：
“善。”
“好”。
于是乃归燕之十城。
于是就归还了燕国的十座城池。
人有毁苏秦者曰：
有毁谤苏秦的人说：
“左右卖国反覆之臣也，
“苏秦是个左右摇摆、出卖国家、反复无常的臣子，
将作乱。”
将要引起乱子。”
苏秦恐得罪，
苏秦生怕获罪，
归，
回到燕国，
而燕王不复官也。
而燕王却不给他官职。
苏秦见燕王曰：
苏秦求见燕王说：
“臣，东周之鄙人
也，
“我是东周一个鄙陋的人，
无有分寸之功，
没有一点功劳，
而王亲拜之于庙
而礼之于廷。
而大王却在宗庙里授与我官职，在朝廷上以礼相待。
今臣为王却
齐之兵而（攻）得十城，
如今，我为大王说退了齐国的军队，又收回了十座城池，
宜以益亲，
应该对我越发地亲近。
今来而王不官
臣者，
如今我回到燕国而大王不授与我官职，
人必有以不信伤臣于王者。
一定有人以不忠实的罪名在您面前中伤我。
臣之不信，
其实我的‘不忠实’，
王之福也。
正是大王的福气啊。
臣闻忠信者，
我听说忠诚信实的人，
所以自为也；
一切都为着自己的目的；
进取者，
奋发进取的人，
所以为人也。
一切都为着别人去努力。
且臣之说齐王，
况且我游说齐王，
曾非欺之也。
也没有欺骗他啊。
臣弃老母于东周，
我把老母抛在东周，
固去自为而行进取也。
本来就不打算为自己树立忠信的名声，而决心帮助别人求得进取。现在，
今有孝如曾参，
假如有像曾参一样孝顺，
廉如伯夷，
像伯夷一样廉洁，
信如尾生。
像尾生一样信实的人，
得此三人者以事大王，
让这样三种人去奉事大王，
何若？”
您认为怎样？”
王曰：
燕王回答说：
“足矣。”
“足够了。”
苏秦曰：
苏秦说：
“孝如曾参，
“像曾参一样孝顺，
义不离其亲一宿于外，
为尽孝道，决不离开父母在外面过上一夜。
王又安能使之步行千里而事弱燕之危王哉？
像这样您又怎么能让他步行千里，来到弱小的燕国，侍奉处在危困中的国君呢？
廉如伯夷，
像伯夷一样的廉洁，
义不为孤竹君之嗣
，
坚守正义，不愿作孤竹君的继承人，
不肯为武王臣，
不肯作周武王的臣子，
不受封侯而饿死首阳山下。
不接受赐爵封侯而最终饿死在首阳山下。
有廉如此，
像他这样廉洁，
王又安能使之步行千里而事行进取于齐哉？
大王又怎么能让他步行千里到齐国干一番事业取回十座城池呢？
信如尾生，
像尾生那样城信，
与女子期
于梁下，
和女子相约在桥下幽会，
女子不来，
女子如期没来，
水至不去，
洪水来了也不离去，
抱柱而死。
紧抱桥柱被水淹死。
有信如此，
像这样的诚信，
王又安能使之步行千里却齐之强兵哉？
大王又怎么能让他步行千里退去齐国强大的军队呢？
臣所谓以忠信得罪于上者也。”
我正是以所谓的忠诚信实在国君面前获罪的呀。”
燕王曰：
燕王说：
“若
不忠信耳，
“你自己不忠诚信实罢了，
岂有以忠信而得罪者乎？”
难道还有因为忠诚信实而获罪的吗？”
苏秦曰：
苏秦说：
“不然。
“不是这样的。
臣闻客有远为吏而其妻私
于人者，
我听说有一个人在很远的地方作官，他的妻子和别人私通，
其夫将来，
她的丈夫快要回来时，
其私者忧之，
和她私通的人就忧虑，
妻曰‘勿忧，
妻子说：‘你不要担心，
吾已作药酒待之矣’。
我已经作好了毒酒等着他呢。
居三日，
’过了三天，
其夫果至，
她丈夫果然到了，
妻使妾举药酒进之。
妻子让侍妾端着有毒的酒给他喝，
妾欲言酒之有药，
侍妾想告诉他酒中有毒，
则恐其逐主母也；
又恐怕他把主母赶走；
欲勿言乎，
可是不告诉他吧，
则恐其杀主父也。
又恐怕她的毒酒害死了主父，
于是乎详僵
而弃酒，
于是她假装跌倒，把酒泼在地上。
主父大怒，
主父大发雷霆之怒，
笞
之五十，
将她打了五十竹板。
故妾一僵而覆酒，
所以侍妾一跌倒而泼掉了那杯毒酒，
上存主父，
在上保存了主父，
下存主母，
在下保存了主母，
然而不免于笞，
可是自己却免不掉挨竹板子，
恶
在乎忠信之无罪也夫€？臣之过，
怎么能说忠诚信实就不能获罪呢？
不幸而类是乎！”
不幸的是我的罪过跟侍妾的遭遇相类似啊！”
燕王曰：
燕王说：
“先生复就故官。”
“先生恢复原来的官职吧。”
益厚遇之。
从此燕王愈发优厚地对待他。
易王母，
燕易王的母亲，
文侯夫人也，
是燕文侯的夫人。
与苏秦私通。
与苏秦私通。
燕王知之，
燕易王知道这件事，
而事之加厚。
却对苏秦的待遇更加优厚。
苏秦恐诛，
苏秦恐怕被杀，
乃说燕王曰：
就劝说燕王：
“臣居燕不能使燕重
，
“我留在燕国，不能使燕国的地位提高，
而在齐则燕必重。”
假如我在齐国，就一定能提高燕国的地位。”
燕王曰：
燕王说：
“唯
先生之所为。”
“一切听任先生去做吧。”
于是苏秦详为得罪于燕王而亡
走齐，
于是，苏秦假装得罪了燕王而逃跑到齐国。
齐宣王以为客卿
。
齐宣王便任用他为客卿。
齐宣王卒，
齐宣王去世，
湣王即位，
湣王继位，
说湣王厚葬以明孝，
苏秦就劝说湣王把葬礼办得铺张隆重，用来表明自己的孝道，
高
宫室大苑囿以明得意，
高高地建筑宫室，大规模地开辟园林，以表明自己得志，
欲破敝
齐而为燕。
其实苏秦打算使齐国破败，从而有利于燕国。
燕易王卒，
燕易王去世，
燕哙立为王。
燕哙登基做了国君。
其后齐大夫多与苏秦争宠者，
此后，齐国大夫中有许多人和苏秦争夺国君的宠信，
而使人刺苏秦，
因而派人刺杀苏秦，
不死，
苏秦当时没死，
殊
而走。
带着致命的伤逃跑了。
齐王使人求贼，
齐王派人捉拿凶手，
不得。
然而没有抓到。
苏秦且死，
苏秦将要死去，
乃谓齐王曰：
便对齐王说：
“臣即死，
“我马上就要死了，
车裂
臣于徇于市，
请您在人口集中的街市上把我五马分尸示众，就说：
曰‘苏秦为燕作乱于齐’，
‘苏秦为了燕国在齐国谋乱 ’，这样做，
如此则臣之贼必得矣。”
刺杀我的凶手一定可以抓到。”当时，
于是如其言，
齐王就按照他的话做了，
而杀苏秦者果自出，
那个刺杀苏秦的凶手果然自动出来了，
齐王因而诛之。
齐王因而就把他杀了。
燕闻之曰：
燕王听到这个消息说：
“甚矣
，齐之为苏生报仇也！”
“齐国为苏先生报仇，作法也太过份啦。”
苏秦既死，
苏秦死后不久，
其事大泄。
他为燕国破坏齐国的大量事实泄露出来。
齐后闻之，
后来，齐国听到这些秘密，
乃恨怒燕。
就把恼恨迁怒燕国。
燕甚恐。
燕王很害怕。
苏秦之弟曰代，
苏秦的弟弟叫苏代，
代弟苏厉，
代的弟弟叫苏厉，他们看到哥哥功成名就，
见兄遂
，
遂顺心愿，
亦皆学。
也都发奋学习纵横之术。
及苏秦死，
等到苏秦死了，
代乃求见燕王，
苏代就去求见燕王，
欲袭
故事。
打算承袭苏秦的旧业。
曰：
他对燕王说：
“臣，
“臣，
东周之鄙人也。
是东周鄙陋的人。
窃闻大王义甚高，
私下听说大王德行很高，
鄙人不敏，
鄙人很愚笨，
释锄耨
而干大王。
放弃农具来求见大王。
至于邯郸，
到了赵国邯郸，
所见者绌
于所闻于东周，
所看到的情况远不如我在东周听到的，
臣窃负
其志。
我私下决定担负起为您做一番事业的志向。
及至燕廷，
等到了燕国朝廷，
观王之群臣下吏，王，
遍观大王的臣子、下吏，
天下之明王也。”
才知道大王是天下最贤明的国君啊。”
燕王曰：
燕王说：
“子所谓明王者何如也？”
“您所说的贤明的国君是什么样的呢？”
对曰：
苏代回答说：
“臣闻明王务
闻其过，
“我听说贤明的国君一定愿听到别人指出他的过失，
不欲闻其善，
而不希望只听到别人称赞他的优点，
臣请谒王之过。
请允许让我说明大王的过失。
夫齐、赵者，
齐国和赵国，
燕之仇雠也；
是燕国的仇敌，
楚、魏者，
楚国和魏国，
燕之援国也。
是燕国的后援国家。
今王奉仇雠以伐援国，
如今，大王却去奉承仇敌而攻打能援救自己的国家，
非所以利燕也。
这对燕国是没有好处的。
王自虑之，
请大王自己想一想，
此则计过
，
这是策略上的失误，
无以闻者，
不把这种失误讲给您听的人，
非忠臣也。”
就不是忠臣。”
王曰：
燕王说：
“夫齐者固寡人之雠，
“齐国本来就是我的仇敌，
所欲伐也，
是要讨伐的国家，
直患国敝力不足也。
只是担心国家衰弱，没有足够的力量。
子
能以燕伐齐，
假如您能以燕国现有的力量讨伐齐国，那么，
则寡人举
国委子。”
我愿把整个国家托付给您。”
对曰：
苏代回答说：
“凡天下战国七，
“天下能够互相征战的国家共有七个，
燕处弱焉。
而燕国处于弱小的地位。
独战则不能，
单独作战不能取得胜利，
有所附则无不重。
然而只要有所依附，那么就没有不提高声威的。
南附楚，
向南依附楚国，
楚重；
楚国的声威提高；
西附秦，
向西依附秦国，
秦重；
秦国的声威提高。
中附韩、魏，
中部依附韩国、魏国，
韩、魏重。
韩国、魏国的声威提高。
且苟
所附之国重€，
假如所依附的国家声威提高了，
此必使王重矣。
这样也就一定能使您的声威提高啊。
今夫齐，
如今齐国的国君，
长主
而自用也。
年纪大而固执自信，听不进别人的意见。
南攻楚五年，
他向南攻打楚国长达五年之久，
畜聚竭
；
积聚的财富也消耗尽了；
西困秦三年，
西边被秦国困扰了多年，
士卒罢敝
；
士兵们已疲惫衰败；
北与燕人战，
向北和燕国人作战，
覆三军，
以三军覆没的代价，
得二将。
仅仅俘虏了两名将领。
然而以其余兵南面举五千乘之大宋*
，
然而，还要发动剩余的兵力向南攻打拥有五千辆战车的宋国，
而包十二诸侯*
。
吞并十二个小诸侯国。
此其君欲得，
这是他们国君的欲望，
其民力竭，
可是他们的民力已经枯竭了，
恶足取乎！
怎么能够办得到呢？
且臣闻之，
况且我听说过，连续打仗，
数战则民劳，
百姓就疲困劳乏，战争持续太久，
入师则兵敝矣*
。
”
士兵就疲惫不堪。”
燕王曰：
燕王说：
“吾闻齐有清济、浊河可以为固，
“我听说齐国据有清济、浊河可以用来固守，
长城、距防足以为塞，
长城、钜防足以作为要塞，
诚有之乎？”
果真是这样吗？”
对曰：
苏代回答说：
“天时不与，
“天时不给他有利的机会，
虽有清济、浊河，恶足以为固！
即使有清济、浊河怎么能够固守呢？
民力罢敝，
百姓已经疲困劳乏，
虽有长城、距防，
即使有长城、钜防，
恶足以为塞！
怎么能够成为要塞呢？
且异日济西不师*
，
况且，以前不征发济州以西的兵力，
所以备赵也；
目的是为了防备赵国的入侵，
河北不师，
不征发漯河以北的兵力，
所以备燕也。
目的是为了防备燕国的入侵。
今济西河北尽已役矣，
如今，济西、河北的兵力都被征发参战了，
封内敝矣*
。
境内的防卫力量已很薄弱了。
夫骄君必好利，
骄横的国君一定好利，
而亡国之臣必贪于财。
亡国的臣子一定贪财。
王诚能无羞从子母弟以为质*
，
大王如果能够不因为以侄儿弟弟做为人质而感到羞耻，
宝珠玉帛以事左右，
用宝珠、美玉、布帛去贿赂齐王的亲信，
彼将有德燕而轻亡宋，
那么齐王就会友好地对待燕国，而轻率地出兵去消灭宋国，那么，这样一来，
则齐可亡已。”
齐国就可以灭掉了。”
燕王曰：
燕王说：
“吾终以子受命于天矣。”
“我终于凭借着您而承受灭亡齐国的天命了。”
燕乃使一子质于齐。
燕国就派了一位公子到齐国充当人质。
而苏厉因燕质子而求见齐王。
苏厉也借着燕国派人质的机会求见齐王。
齐王怨苏秦，
齐王怨恨苏秦，
欲囚苏厉。
打算把苏厉囚禁起来。
燕质子为谢，
燕国质子替他在齐王面前请罪，
已遂委质为齐臣*
。
随后苏厉就委身做了齐国的臣子。
苏氏兄弟续纵横
燕相子之与苏代婚，
燕国的宰相子之与苏代结为姻亲，
而欲得燕权，
子之想夺取燕国的政权，
乃使苏代侍质子于齐。
就派苏代到齐国去侍奉做人质的那位公子。
齐使代报燕，
齐王派遣苏代回燕国复命，
燕王哙问曰：
燕王哙问道：
“齐王其霸乎？”
“齐王可能要称霸了吧？”
曰：
苏代回答说：
“不能。”
“不可能。”
曰：
燕王说：
“何也？”
“为什么呢？”
曰：
苏代回答说：
“不信其臣。”
“齐王不信任他的臣子。”
于是燕王专任子之，
于是，燕王专一重用子之，
已而让位，
不久又把王位禅让给子之，
燕大乱。
燕国因此大乱。
齐伐燕，
齐国趁机攻打燕国，
杀王哙、子之。
杀了燕王哙和子之。
燕立昭王，
燕国拥立昭王即位，
而苏代、苏厉遂不敢入燕，
而苏代、苏厉就再不敢回到燕国来，
皆终归齐，
最后都归附了齐国，
齐善待之。
齐王友好地对待他们。
苏代过魏，
苏代经过魏国，
魏为燕执代*
。
魏国替燕国拘捕了苏代。
齐使人谓魏王曰：
齐王派人去对魏王说：
“齐请以宋地封泾阳君，
“齐国想要把宋地分封给秦王的弟弟泾阳君，
秦必不受。
秦王一定不肯接受。
秦非不利有齐而得宋地也，
秦王并不是不愿齐国的协助而夺取宋国的土地，
不信齐王与苏子也。
而是他不相信齐王和苏先生。
今齐魏不和如此其甚，
如今齐国和魏国矛盾已经达到如此严重的地步，
则齐不欺秦。
那么齐国就不会去欺骗秦国。
秦信齐，
秦国也会相信齐国，
齐秦合，
齐、秦联合起来，
泾阳君有宋地，
泾阳君就会得到宋国的土地，
非魏之利也。
这就不是一件有利于魏国的事了。
故王不如东苏子*
，
所以大王不如让苏先生东归齐国，
秦必疑齐而不信苏子矣。
秦王一定会怀疑齐王，而又不相信苏先生了。
齐秦不合，
齐、秦不能联合，
天下无变，
天下的局势就不会有什么大的变动，
伐齐之形成矣。”
攻打齐国的形势就形成了。”
于是出苏代。
于是魏国释放了苏代，
代之宋，
苏代到了宋国，
宋善待之。
宋王友好地对待他。
齐伐宋，
齐国攻打宋国，
宋急，
宋国危急，
苏代乃遗燕昭王书曰*
：
苏代就写了一封信致送燕昭王，说：
夫列在万乘而寄质于齐*
，
燕国是列入万乘的大国，却向齐国派遣了人质，
名卑而权轻；
名声卑下而权力低微；
奉万乘助齐伐宋，
奉献出众多军队帮助齐国攻打宋国，
民劳而实费；
使得百姓劳困而财力消费；
夫破宋，
即便打败宋国，
残楚淮北，
残害楚国的淮北，
肥大齐*
，
只能壮大齐国，
雠强而国害：
帮助仇敌日益强大而残害了自己的国家；
此三者皆国之大败也*
。
这三方面都是对燕国很不利的事。虽然如此，
然且王行之者，
可是大王还在继续这样干下去，
将以取信于齐也。
是为了取得齐国的信任。
齐加不信于王，
齐国对大王更加不信任，
而忌燕愈甚，
而且对燕国的忌恨越来越深，
是王之计过矣。
这就说明大王的策略是错误的。
夫以宋加之淮北，
把宋国和楚国淮北加在一起，
强万乘之国也，
抵得上一个强大的万乘国家，
而齐并之，
而齐国吞并了它，
是益一齐也*
。
就等于使齐国得益于一倍的国力。
北夷方七百里*
，
北夷纵横七百里，
加之以鲁、卫，
再把鲁国和卫国加上，
强万乘之国也，
又抵得上一个强大的万乘国家。
而齐并之，
齐国吞并了它们，
是益二齐也。
这就等于使齐国得益于二倍的国力。
夫一齐之强，
一个强大的齐国，
燕犹狼顾而不能支，
燕国就忧虑重重而不能支持，
今以三齐临燕，
如今把三个齐国那么强大的力量压到燕国头上，
其祸必大矣。
那个灾祸必然很严重了。
虽然，
虽然如此，
智者举事，
但是一个明智的人做事，
因祸为福，
能够利用灾祸变为吉祥，
转败为功。
把失败转化为成功。
齐紫*
，
齐国的紫布，
败素也*
，
本来是破旧的白缯染成的，
而贾十倍*
；
却能够提高十倍的价钱；
越王勾践栖于会稽，
越王勾践被困栖身在会稽山上，
复残强吴而霸天下：
却又击败了强大的吴国而称霸天下；
此皆因祸为福，
这都是利用灾祸变为吉祥，
转败为功者也。
把失败转化为成功的事例啊。
今王若欲因祸为福，
如今，假若大王想把灾祸变为吉祥，
转败为功，
把失败转化为成功，
则莫若挑霸齐而尊之*
，
莫如怂恿各国尊奉齐国为霸主，
使使盟于周室*
，
派遣使臣到周王室去公然结盟，
焚秦符*
，
烧毁秦国的信符，
曰“其大上计，
宣告说：
破秦；
“最高明的策略就是攻破秦国；
其次，必长宾之*
”
。
其次是一定要永远排斥它。”
秦挟宾以待破，
秦国遭到各国共同的排斥面临被攻破的威胁，
秦王必患之。
秦王必定为此而忧虑。
秦五世伐诸侯，
秦国连续五代都主动攻打各诸侯国，
今为齐下，
如今却屈居齐国之下，
秦王之志苟得穷齐，
按照秦王的意志，如果能迫使齐国走投无路，
不惮以国为功*
。
就不怕拿整个国家作赌注以求得成功。
然则王何不使辩士以此言说秦王曰：
既然如此，那么大王何不派遣说客用这些话去劝说秦王：
“燕、赵破宋肥齐，
燕、赵攻破宋国，都壮大了齐国，
尊之为之下者，
大家尊崇他，作他的下属。
燕、赵非利之也。
燕、赵并没有得到好处。
燕赵不利而势为之者，
燕、赵得不到好处而又一定这么干的原因，
以不信秦王也。
那就在于不相信秦王。
然则王何不使可信者接收燕、赵，
既然如此，那么大王何不派可信赖的人勾通燕国和赵国，
令泾阳君、高陵君先于燕、赵？
让泾阳君、高陵君先到燕国，赵国去呢？
秦有变，
如果秦国背信弃义，
因以为质，
就用他们做人质，
则燕、赵信秦。
这样燕国和赵国就相信秦国了。这样一来，
秦为西帝，
秦国在西方称帝，
燕为北帝，
燕国在北方称帝，
赵为中帝，
赵国在中部称帝，
立三帝以令于天下。
树立起三个帝王在天下发号施令。
韩、魏不听则秦伐之，
假如韩国、魏国不服从，那么，秦国就出兵攻打它，
齐不听则燕、赵伐之，
齐国不服从，那么，燕国、赵国出兵攻打它，这样一来，
天下孰敢不听？
天下还有谁敢不服从呢？
天下服听，
天下都服从了，
因驱韩、魏以伐齐，
就趁势驱使韩、魏攻打齐国，说：
曰‘必反宋地，
‘必须交出宋国的失地，
归楚淮北’。
归还楚国的淮北’。
反宋地，
交出宋国的失地，
归楚淮北，
归还楚国的淮北，
燕、赵之所利也；
对燕国和赵国都是有利的事；
并立三帝，
并立三帝，
燕、赵之所愿也。
也是燕、赵甘之如饴的事。
夫实得所利，
他们实际上得到了好处，
尊得所愿，
名分上如愿以偿，
燕、赵弃齐如脱矣*
。
那么让燕国和赵国抛弃齐国，就好像甩掉拖鞋一样的容易。
今不收燕、赵，
现在如果您不去勾通燕、赵，
齐霸必成。
那么齐国称霸的局势一定会形成。
诸侯赞齐而王不从，
诸侯们都拥护齐国而唯独您不服从，
是国伐也*
；
这就会遭到各国诸侯的讨伐；
诸侯赞齐而从之，
诸侯们都拥护齐国而您也服从它，
是名卑也。
这就会使你的声望降低了。
今收燕、赵，
如今，您勾通燕、赵，
国安而民尊；
可使国家安定而声望尊崇；
不收燕、赵，
不勾通燕、赵，
国危而名卑。
国家就会危险而声望就会降低。
夫去尊安而取危卑，
抛弃名尊国安而选择国危名卑，
智者不为也。”
明智的人是不会这样干的。”
秦王闻若说，
秦王听完这些话，
必若刺心然。
一定像匕首刺进他的心房一样。
则王何不使辩士以此若言说秦？
那么大王为什么不派遣说客用这些话去游说秦王呢？
秦必取，
秦王听到了一定会采纳，
齐必伐矣。
齐国一定会遭到讨伐。
夫取秦，
结交秦国，
厚交也；
是有利的外交；
代齐，
讨伐齐国，
正利也。
是正当的利益。
尊厚交，
奉行有利的外交政策，
务正利，
追求正当的利益，
圣王之事也。
是圣王所做的事业啊。
燕昭王善其书，
燕昭王认为他写的这封信太好了，
曰：
就说：
“先人尝有德苏氏，
“先王曾对苏家有恩德，
子之之乱而苏氏去燕。
后来因为子之的乱子，苏氏才离开了燕国，
燕欲报仇于齐，
燕国要向齐国报仇，
非苏氏莫可。”
非得苏氏不可。”
乃召苏代，
于是就召回苏代，
复善待之，
又很好地对待他，
与谋伐齐。
和他一块儿策划攻打齐国的事情。
竟破齐，
终于打败了齐国，
湣王出走。
迫使齐湣王逃离齐国。
久之，
过了很久，
秦召燕王，
秦国邀请燕王，
燕王欲往，
燕王就想前往，
苏代约燕王曰*
：
苏代阻止燕王说：
“楚得枳而国亡，
“楚国贪得了枳地而导致国家危亡，
齐得宋而国亡，
齐国夺取了宋地而导致国家破败。
齐、楚不得以有枳、宋而事秦者，
齐、楚不能因为拥有了枳、宋反而还要奉事秦国，
何也？
这是为什么呢？
则有功者，
那是因为凡是成功的国家，
秦之深雠也。
都是秦国最忌恨的大敌。
秦取天下，
秦国夺取天下，
非行义也，
不是凭借着推行正义，
暴也。
而是施以暴力。
秦之行暴，
秦国施以暴力，
正告天下*
。
是公开宣告于天下的。
“告楚曰：
他曾警告楚国说：
‘蜀地之甲*
，
‘蜀地的军队，
乘船浮于汶，
坐着船漂浮在汶水之上，
乘夏水而下江，
趁着夏季盛大的水势而直下长江，
五日而至郢。
五天就能抵达郢都。
汉中之甲，
汉中的军队，
乘船出于巴，
坐着船从巴江出发，
乘夏水而下汉，
趁着夏季盛涨的水势而直下汉江，
四日而至五渚。
四天就能抵达五渚。
寡人积甲宛东下随，
我亲自在宛东集结军队，直下随邑，
智者不及谋，
聪明才智的人来不及出谋献策，
勇士不及怒，
勇武的人来不及发怒，
寡人如射隼矣*
。
我攻击你们的行动就象射杀鹰隼一样神速。
王乃欲待天下之攻函谷，
而楚王你还想等待天下各国一起来攻打函谷关，
不亦远乎！
岂不是太遥远了吗？
’楚王为是故，
’楚王就是因为这个缘故，
十七年事秦。
十七年事奉秦国。
“秦正告韩曰：
“秦国又严正地警告韩国说：
‘我起乎少曲，
‘我的军队从少曲出发，
一日而断大行*
。
一天之内就能切断太行山的通道。
我起乎宜阳触平阳，
我的军队从宜阳出发，直接攻击平阳，
二日而莫不尽繇*
。
两天之内韩国各地的局势就没有不动摇的了。
我离两周而触郑*
，
我的军队穿过东西两周攻击新郑，
五日而国举*
。
五天之内，我将攻克整个韩国。
’韩氏以为然，
’韩国认为他说的有道理，
故事秦。
所以奉事秦国。
“秦正告魏曰：
“秦国还严正地警告魏国说：
‘我举安邑，
‘我的军队攻克安邑，
塞女戟，
围困女戟，
韩氏太原卷。
韩国的太原就被切断。
我下轵，
我的军队直下轵道，
道南阳，
通过南阳，
封冀，
封锁冀邑，
包两周。
包抄东西两周，
乘夏水，
趁着夏季旺盛的水势，
浮轻舟，
驾着轻便的战船，
强弩在前，
强劲的弓弩在前，
锬戈在后*
，
锋利的戈矛在后，
决荥口，
掘开荥泽水口，
魏无大梁；
魏国的大梁就会被洪水吞没不复存在了；
决白马之口，
掘开白马河的水口，
魏无外黄、济阳；
魏国的外黄、济阳也会被洪水吞没不复存在了；
决宿胥之口，
掘开宿胥河的水口，
魏无虚、顿丘。
魏国的虚地、顿丘也会被洪水淹没不复存在了。
陆攻则击河内，
在陆地上作战，就攻击河内，
水攻则灭大梁。
利用水攻就可毁灭大梁。
’魏氏以为然，
’魏国认为他说的有道理，
故事秦。
所以奉事秦国。
“秦欲攻安邑，
“秦国打算攻打安邑，
恐齐救之，
担心齐国救援它，
则以宋委于齐。
就把宋地许给齐国。
曰：
说：
‘宋王无道，
‘宋王无道，
为木人以（写）〔象〕寡人，
做了个木头人很象我，
射其面。
用箭射它的脸，
寡人地绝兵远*
，
我的国家和宋国路途隔绝，军队距宋太远，
不能攻也。
不能直接攻打它。
王苟能破宋有之，
齐王您如果能打败宋国据为己有，
寡人如自得之。
那就象我自己占有它一样高兴。
’已得安邑，
’后来，秦国攻下了魏国的安邑，
塞女戟，
围困了女戟，
因以破宋为齐罪。
反而把攻破宋国作为齐国的罪过。
“秦欲攻韩，
“秦国打算进攻韩国，
恐天下救之，
担心天下诸侯救援它，
则以齐委于天下，
就把齐国许给天下诸侯去讨伐，
曰：
说：
‘齐王四与寡人约，
“齐王四次和我订立盟约，
四欺寡人，
四次欺骗我，
必率天下以攻寡人者三。
坚决地率领天下的军队进攻我国，就有多次。
有齐无秦，
只要齐国存在，就没有秦国，
有秦无齐，
只要有秦国的存在，就没有齐国，
必伐之，
一定要讨伐它，
必亡之。
一定要毁灭它’。
’已得宜阳、少曲，
等到秦国夺取了韩国的宜阳、少曲，
致蔺、〔离〕石，
攻克了蔺邑、离石，
因以破齐为天下罪。
却又把打败齐国作为天下诸侯国的罪过。
“秦国打算进攻魏国，
“秦欲攻魏重楚*
，
就先尊崇楚国，
则以南阳委于楚。
便把南阳许给楚国。
曰：
说：
‘寡人固与韩且绝矣。
‘我本来就和韩国断绝了关系。
残均陵，
摧毁均陵，
塞，
围困，
苟利于楚，
假如对楚国有利，
寡人如自有之。
那就像我占有它一样高兴’。
’魏弃与国而合于秦，
等到魏国抛弃了盟约的国家而与秦国联合，
因以塞为楚罪。
秦国却以围困作为楚国的罪名。
“兵困于林中，
“秦国的军队被困在林中，
重燕、赵，
就尊崇燕国和赵国，
以胶东委于燕，
把胶东许给燕国，
以济西委于赵。
把济西许给赵国。
已得讲于魏*
，
等到秦国和魏国和解了，
至公子延*
，
就把公子延作为人质，
因犀首属行而攻赵*
。
利用犀首连兵相续地攻打赵国。
“兵伤于谯石，
“秦国的军队在谯石遭到重创，
而遇败于阳马，
在阳马又被打败，
而重魏，
就尊崇魏国，
则以叶、蔡委于魏。
便把叶地和蔡地许给魏国。
已得讲于赵，
等到他和赵国和解后，
则劫魏，〔魏〕不为割。
就威胁魏国而不肯依照约定分割土地。秦军陷入困境，
困则使太后弟穰候为和，
就派太后的弟弟穰侯去讲和，等他取得了胜利，
赢则兼欺舅与母*
。
连自己的舅舅和母亲也都受到欺骗。
“适燕者曰‘以胶东’*
，
“秦国谴责燕国时说：‘是因为攻打胶东’，
适赵者曰‘以济西’，
谴责赵国时说：‘是因为攻打济西’，
适魏者曰‘以叶、蔡’，
谴责魏国时说：‘是因为攻打叶、蔡’，
适楚者曰‘以塞’，
谴责楚国时说：‘是因为围困了’，
适齐者曰‘以宋’。
谴责齐国时说：‘是因为攻打宋地’。这样，
此必令言如循环，
他的外交辞令循环往复，
用兵如剌蜚*
，
用兵打仗如同刺杀蜚虫那么轻易。秦王飞扬拔扈，
母不能制，
即使他的母亲都不能制止，
舅不能约。
他的舅舅更无法约束。
“龙贾之战*
，
“龙贾之战，
岸门之战*
，
岸门之战，
封陵之战*
，
封陵之战，
高商之战*
，
高商之战，
赵庄之战*
，
赵庄之战，
秦之所杀三晋之民数百万*
，
秦国所杀韩、赵、魏三国百姓有几百万，
今其生者皆死秦之孤也*
。
现在这三个国家还活着的人都是抗秦战争中死者的遗孤。
西河之外，
西河以外，
上洛之地、三川晋国之祸，
上洛地区，三川一带经常遭受秦国的攻打，这是晋国的灾难！
三晋之半，
秦国侵扰了韩、赵、魏的一半土地，
秦祸如此其大也。
秦国制造的灾难是如此地严重啊！
而燕、赵之秦者，
而燕、赵等国到秦国去游说的人，
皆以争事秦说其主，
却争相以奉事秦国来劝说自己的国君，
此臣之所大患也。”
这是我非常忧虑的事啊。”
燕昭王不行。
燕昭王没有去秦国，
苏代复重于燕。
苏代又被燕王所重用。
燕使约诸侯从亲如苏秦时，
燕王派苏代联络各国合纵相亲，就如同苏秦在世时一样，诸侯们有的加入了联盟，
或从或不*
，
有的没加入联盟，
而天下由此宗苏氏之从约*
。
而各国人士从此都尊崇苏秦所倡导的合纵联盟。
代、厉皆以寿死，
苏代、苏厉都寿终天年，
名显诸侯。
他们的名声在各诸侯国显扬。
太史公评苏秦
太史公曰：
太史公说：
苏秦兄弟三人，
“苏秦兄弟三人，
皆游说诸侯以显名，
都是因为游说诸侯而名扬天下，
其术长于权变*
。
他们的学说擅长于权谋机变。
而苏秦被反间以死*
，
而苏秦承担着反间计的罪名被杀死，
天下共笑之，
天下人都嘲笑他，
讳学其术*
。
讳忌研习他的学说。
然世言苏秦多异，
然而社会上流传的苏秦事迹有许多差异，
异时事有类之者皆附之苏秦。
凡是不同时期和苏秦相类的事迹，都附会到苏秦身上。
夫苏秦起闾阎*
，
苏秦出身于民间，
连六国从亲，
却能联合六国合纵相亲，
此其智有过人者。
这正说明他的才智有超过一般人的地方，所以，
吾固列其行事，
我列出他的经历，
次其时序，
按着正确的时间顺序加以陈述，
毋令独蒙恶声焉*
。
不要让他只蒙受不好的名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