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长出生成长
淮南厉王长者,
淮南厉王刘长,
高祖少子也,
是汉高祖的小儿子。
其母故赵王张敖美人
。
他母亲是过去赵王张敖的妃嫔。
高祖八年,
高祖八年(前199),
从东垣过赵,
高皇帝从东垣(yuán,原)县经过赵国,
赵王献之美人。
赵王把厉王的母亲献给他。
厉王母得幸焉,
她受到皇上宠幸,
有身。
怀下身孕。
赵王敖弗敢内
宫,
从此赵王张敖不敢让她住在宫内,
为筑外宫而舍之。
为她另建外宫居住。
及贯高等谋反柏人事发觉*
,
次年赵相贯高等人在柏人县谋弑高祖的事情被朝廷发觉,
并逮治王,
赵王也一并被捕获罪,
尽收捕王母兄弟美人,
他的母亲、兄弟和妃嫔悉遭拘捕,
系之河内。
囚入河内郡官府。
厉王母亦系,告吏曰:
厉王母亲在囚禁中对狱吏说:
“得幸上,
“我受到皇上宠幸,
有身。”
已有身孕。”
吏以闻上,
狱吏如实禀报,
上方怒赵王,
皇上正因赵王的事气恼,
未理厉王母。
没有理会厉王母亲的申诉。
厉王母弟赵兼因辟阳侯
言吕后,
厉王母亲的弟弟赵兼拜托辟阳侯审食其(yìjī,亦基)告知吕后,
吕后妒,
吕后妒嫉,
弗肯白,
不肯向皇上进言求情,
辟阳侯不强争。
辟阳侯便不再尽力相劝。
及厉王母已生厉王,恚
,
厉王母亲生下王后,
即自杀。
心中怨恨而自杀。
吏奉厉王诣上,
狱吏抱着厉王送到皇上面前,
上悔,
皇上后悔莫及,
令吕后母之,
下令吕后收养他,
而葬厉王母真定。
并在真定县安葬了厉王的母亲。
真定,厉王母之家在焉,
真定是厉王母亲的故乡,
父世县
也。
她的祖辈就居住在那里。
高祖十一年(十)〔七〕月,
高祖十一年(前196)七月,
淮南王黥布
反,
淮南王黥(qíng,晴)布谋反,
立子长为淮南王,
皇上遂立儿子刘长为淮南王,
王黥布故地,凡四郡
。
让他掌管昔日黥布领属的四郡封地。
上自将兵击灭布,
皇上亲自率军出征,剿灭了黥布,
厉王遂即位*
。
于是厉王即淮南王位。
厉王蚤
失母,
厉王自幼丧母,
常附吕后,
一直依附吕后长大,
孝惠、吕后时以故得幸无患害,
因此孝惠帝和吕后当政时期他有幸免遭政治祸患。但是,
而常心怨辟阳侯,弗敢发。
他心中一直怨恨辟阳侯而不敢发作。
及孝文帝初即位,
至孝文帝即位,
淮南王自以为最亲,
淮南王自视与皇上关系最亲,
骄蹇
,
骄横不逊,
数不奉法。
一再违法乱纪。
上以亲故,
皇上念及手足亲情,
常宽赦之。
时常宽容赦免他的过失。
骄纵始谋反
三年,
孝文帝三年(前177),
入朝。
淮南王自封国入朝,
甚横。
态度甚为傲慢。
从上入苑囿
猎,
他跟随皇上到御苑打猎,
与上同车,
和皇上同乘一辆车驾,
常谓上“大兄”。
还常常称呼皇上为“大哥”。
厉王有材力,
厉王有才智和勇力,
力能扛鼎,
能奋力举起重鼎,
乃往请辟阳侯。
于是前往辟阳侯府上求见。
辟阳侯出见之,
辟阳侯出来见他,
即自袖铁椎
椎辟阳侯,
他便取出藏在袖中的铁椎(chuí,垂)捶击辟阳侯,
令从者魏敬刭
之。
又命随从魏敬杀死了他。
厉王乃驰走阙下
,
事后厉王驰马奔至宫中,
肉袒
谢曰:
向皇上袒身谢罪道:
“臣母不当坐赵事,
我母亲本不该因赵国谋反事获罪,
其时辟阳侯力能得之吕后,
那时辟阳侯若肯竭力相救就能得到吕后的帮助,
弗争,
但他不力争,
罪一也。
这是第一桩罪;
赵王如意子母无罪,
赵王如意母子无罪,
吕后杀之*
,
吕后蓄意杀害他们,
辟阳侯弗争,
而辟阳侯不尽力劝阻,
罪二也。
这是第二桩罪;
吕后王诸吕,
吕后封吕家亲戚为王,
欲以危刘氏,
意欲危夺刘氏天下,
辟阳侯弗争*
,
辟阳侯不挺身抗争,
罪三也。
这是第三桩罪。
臣谨为天下诛贼臣辟阳侯,
我为天下人杀死危害社稷的奸臣辟阳侯,
报母之仇,
为母亲报了仇,
谨伏阙下请罪。”
特来朝中跪伏请罪。”
孝文伤其志,
皇上哀悯厉王的心愿,
为亲故,
出于手足亲情,
弗治,
不予治罪,
赦厉王。
赦免了他。
当是时,
这一时期,
薄太后及太子诸大臣皆惮
厉王,
薄太后和太子以及列位大臣都惧怕厉王,
厉王以此归国益骄恣,
因此厉王返国后越发骄纵肆志,
不用汉法,
不依朝廷法令行事,
出入称警跸
,
出入宫中皆号令警戒清道,
称制
,
还称自己发布的命令为“制”,
自为法令,
另搞一套文法,
拟于天子。
一切模仿天子的声威。
六年,
孝文帝六年(前174),
令男子
但等七十人与棘蒲侯柴武太子奇谋,
厉王让无官爵的男子组成七十人和棘蒲侯柴武之子柴奇商议,
以车
四十乘反谷口,
策划用四十辆大货车在谷口县谋反起事,
令人使闽越、匈奴。
并派出使者前往闽越、匈奴各处联络。
事觉,
朝廷发觉此事,
治之,
治罪谋反者,
使使召淮南王。
派使臣召淮南王入京,
淮南王至长安。
他来到长安。
“丞相臣张仓、典客臣冯敬、行御史大夫事宗正臣逸、廷尉臣贺、备盗贼中尉臣福昧死言:
“丞相臣张包、典客臣冯敬、行御史大夫事宗正臣逸、廷尉臣贺、备盗贼中尉臣福冒死罪启奏:
淮南王长废先帝法,
淮南王刘长废弃先帝文法,
不听天子诏,
不服从天子诏令,
居处无度,
起居从事不遵法度,
为黄屋盖
乘舆,
自制天子所乘张黄缎伞盖的车驾,
出入拟于天子,
出入模仿天子声威,
擅为法令,
擅为法令,
不用汉法
。
不实行汉家王法。
及所置吏,
他擅自委任官吏,
以其郎中春为丞相
,
让手下的郎中春任国相,
聚收汉诸侯人及有罪亡者*
,
网罗收纳各郡县和诸侯国的人以及负罪逃亡者,
匿与居,
把他们藏匿起来安置住处,
为治家室,
安顿家人,
赐其财物爵禄田宅,
赐给钱财、物资、爵位、俸禄和田宅,
爵或至关内侯,
有的人爵位竟封至关内侯,
奉
以二千石,
享受二千石的优宠。
所不当得,
淮南王给予他们不应得到的这一切,
欲以有为。
是想图谋不轨。
大夫但
、士五开章等七十人与棘蒲侯太子奇谋反,
大夫但与有罪失官的开章等七十人,伙同棘蒲侯柴武之子柴奇谋反,
欲以危宗庙社稷。
意欲危害宗庙社稷。
使开章阴告长,
他们让开章去密报刘长,
与谋使闽越及匈奴发其兵。
商议使人联络闽越和匈奴发兵响应。
开章之淮南见长,
开章赴淮南见到刘长,
长数与坐语饮食,
刘长多次与他晤谈宴饮,
为家室娶妇,
还为他成家娶妻,
以二千石俸奉
之。
供给二千石的薪俸。
开章使人告但,
开章教人报告大夫但,
已言之王。
诸事已与淮南王谈妥。
春使使报但等。
国相春也遣使向但通报。
吏觉知,
朝中官吏发觉此事后,
使长安尉奇等往捕开章。
派长安县县尉奇等前去拘捕开章。
长匿不予,
刘长藏人不交,
与故中尉忌谋,
和原中尉(jiān,尖)忌密议,
杀以闭口。
杀死开章灭口。
为棺椁
衣衾,
他们置办棺椁(guǒ,果)、丧衣、包被,
葬之肥陵邑,
葬开章于肥陵邑,
谩
吏曰‘不知安在’。
而欺骗办案的官员说‘不知道开章在哪里’ 。
又详
聚土,
后来又伪造坟冢(zhǒng,
树表
其上,
肿),
曰:
在坟上树立标记,
‘开章死
,埋此下’。
说‘开章尸首埋在这里’。
及长身自贼杀无罪者一人;
刘长还亲自杀过无罪者一人;
令吏论杀无罪者六人;
命令官吏论罪杀死无辜者六人;藏匿逃亡在外的死刑犯,
为亡命弃市罪
诈捕命者以除罪;
并抓捕未逃亡的犯人为他们顶罪;
擅罪人,
他任意加人罪名,
罪人无告劾
,
使受害者无处申冤,
系治城旦
舂以上十四人;
被判罪四年劳役以上,如此者十四人;
赦免罪人,
又擅自赦免罪人,
死罪十八人,
免除死罪者十八人。
城旦舂以下五十八人;
服四年劳役以下者五十八人;
赐人爵关内侯以下九十四人。
还赐爵关内侯以下者九十四人。
前日长病,
前些时刘长患重病,
陛下忧苦之,
陛下为他忧烦,
使使者赐书、枣脯。
遣使臣赐赠信函、枣脯。
长不欲受赐,
刘长不想接受赐赠,
不肯见拜使者。
便不肯接见使臣。
南海民处庐江界中者反,
住在庐江郡内的南海民造反,
淮南吏卒击之。
淮南郡的官兵奉旨征讨。
陛下以淮南民贫苦,
陛下体恤淮南民贫苦,
遣使者赐长帛五千匹,
派使臣赐赠刘长布帛五千匹,
以赐吏卒劳苦者。
令转发出征官兵中的辛劳穷苦之人。
长不欲受赐,
刘长不想接受,
谩言曰‘无劳苦者’。
谎称‘军中无劳苦者’。
南海民王织上书献璧
皇帝,
南海人王织上书向皇帝敬献玉璧,
忌擅燔
其书,
忌烧了信,
不以闻。
不予上奏。
吏请召治忌,
朝中官员请求传唤忌论罪,
长不遣,
刘长拒不下令,
谩言曰‘忌病’。
谎称‘忌有病’。
春又请长,
国相春又请求刘长准许自己,
愿入见,
刘长大怒,
长怒曰‘女
欲离我自附汉’。
说‘你想背叛我去投靠汉廷’,
长当
弃市,
遂判处春死罪。
臣请论如法。”
臣等请求陛下将刘长依法治罪。”
制
曰:
皇上下诏说:
“朕不忍致法于王,
“我不忍心依法制裁淮南王,
其与列侯二千石议。”
交列侯与二千石官商议吧。”
“臣仓、臣敬、臣逸、臣福、臣贺昧死言:
“臣仓、臣敬、臣逸、臣福、臣贺冒死罪启奏:
臣谨与列侯吏二千石臣婴等四十三人议,
臣等已与列侯和二千石官吏臣婴等四十三人论议,
皆曰‘长不奉法度,
大家都说‘刘长不遵从法度,
不听天子诏,
不听从天子诏命,
乃阴聚徒党及谋反者,
竟然暗中网罗党徒和谋反者,
厚养亡命,
厚待负罪逃亡之人,
欲以有为’。
是想图谋不轨’。
臣等议论如法。”
臣等议决应当依法制裁刘长。”
制曰:
皇上批示说:
“朕不忍致法于王,
“我不忍心依法惩处淮南王,
其赦长死罪,
赦免他的死罪,
废勿王。”
废掉他的王位吧。”
“臣仓等昧死言:
“臣仓等冒死罪启奏:
长有大死罪,
刘长犯有大死之罪,
陛下不忍致法,
陛下不忍心依法惩治,
幸赦,
施恩赦免,
废勿王。
废其王位。
臣请处蜀郡严道邛邮,
臣等请求将刘长遣往蜀郡严道县邛(qióng,穷)崃山邮亭,
遣其子母
从居,
令其妾媵(yìng,映)有生养子女者随行同居,
县为筑盖家室,
由县署为他们兴建屋舍,
皆廪食
给薪菜盐豉炊食器席蓐。
供给粮食、柴草、蔬菜、食盐、豆豉、炊具食具和席蓐(rù,人)。
臣等昧死请,
臣等冒死罪请求,
请布告天下。”
将此事布告天下。”
制曰:
皇上颁旨说:
“计食
长给肉日五斤,
“准请供给刘长每日食肉五斤,
酒二斗。
酒二斗。
令故美人才人
得幸者十人从居。
命令昔日受过宠幸的妃嫔十人随往蜀郡同住。
他可。”
其他皆准奏。”
尽诛所与谋者。
朝廷尽杀刘长的同谋者,
于是乃遣淮南王,
于是命淮南王启程,
载以辎车
,
一路用辎(zī,资)车囚载,
令县以次传*
。
令沿途各县递解人蜀。
是时袁盎谏上曰:
当时袁盎权谏皇上说:
“上素骄淮南王,
“皇上一向骄宠淮南王,
弗为置严傅
相,
不为他安排严正的太傅和国相去劝导,
以故至此。
才使他落到如此境地。
且淮南王为人刚,
再说淮南王性情刚烈,
今暴摧折之,
现在粗暴地摧折他,
臣恐卒
逢雾露病死,
臣很担忧他会突然在途中身染风寒患病而死。
陛下为有杀弟之名,奈何!”
陛下若落得杀弟的恶名如何是好!”
上曰:
皇上说:
“吾特
苦之耳,
“我只是让他尝尝苦头罢了,
今
复之。”
就会让他回来的。”
县传淮南王者皆不敢发车封
。
沿途各县送押淮南王的人都不敢打开囚车的封门,
淮南王乃谓侍者曰:
于是淮南王对仆人说:
“谁谓乃公勇者?
“谁说你老子我是勇猛的人?
吾安能勇!
我哪里还能勇猛!
吾以骄故不闻吾过至此。
我因为骄纵听不到自己的过失终于陷入这种困境。
人生一世间,
人生在世,
安能邑邑
如此!”
怎能忍受如此郁闷!”
乃不食死。
于是绝食身亡。
至雍,
囚车行至雍县,
雍令发封,
县令打开封门,
以死闻。
把刘长的死讯上报天子。
上哭甚悲,
皇上哭得很伤心,
谓袁盎曰:
对袁盎说:
“吾不听公言,
“我不听你的劝告,
卒亡淮南王。”
终至淮南王身死。”
盎曰:
袁盎说:
“不可奈何,
“事已无可奈何,
愿陛下自宽。”
望陛下好自宽解。”
上曰:
皇上说:
“为之奈何?”
“怎么办好呢?”
盎曰:
袁盎回答:
“独斩丞相、御史以谢天下乃可。”
“只要斩丞相、御史来向天下人谢罪就行了。”
上即令丞相、御史逮考诸县传送淮南王不发封馈
侍者,
于是皇上命令丞相、御史收捕拷问各县押送淮南王而不予开封进食者,
皆弃市。
一律弃市问斩。
乃以列侯葬淮南王于雍,
然后按照列侯的礼仪在雍县安葬了淮南王,
守冢
三十户。
并安置三十户人家守冢祭祀。
子嗣继乱局
孝文八年,
孝文帝八年(前172),
上怜淮南王,
皇上怜悯淮南王,
淮南王有子四人,
淮南王有儿子四人,
皆七八岁,
年龄都是七、八岁,
乃封子安为阜陵侯,
于是封其子刘安为阜陵侯,
子勃为安阳侯,
其子刘勃为安阳侯,
子赐为阳周侯,
其子刘赐为阳周侯,
子良为东城侯。
其子刘良为东城侯。
孝文十二年,
孝文帝十二年(前168),
民有作歌歌淮南厉王曰:
有百姓作歌歌唱淮南厉王的遭遇说:
“一尺布,
“一尺麻布,
尚可缝;
尚可缝;
一斗粟,
一斗谷子,
尚可舂。
尚可舂(chōng,冲)。
兄弟二人不能相容。”
兄弟二人不能相容。”
上闻之,
皇上听到后,
乃叹曰:
就叹息说:
“尧舜放逐骨肉*
,
“尧舜放逐自己的家人,
周公杀管蔡*
,
周公杀死管叔蔡叔,
天下称圣。
天下人称赞他们贤明。
何者?
为什么呢?
不以私害公。
因为他们能不因私情而损害王朝的利益。
天下岂以我为贪淮南王地邪?”
天下人难道认为我是贪图淮南王的封地吗?”
乃徙城阳王王淮南故地,
于是徙(xǐ,洗)封城阳王刘喜去统领淮南王的故国,
而追尊谥
淮南王为厉王,
而谥(shì,是)封已故淮南王为厉王,
置园
复如诸侯仪。
并按诸侯仪制为他建造了陵园。
孝文十六年,
孝文帝十六年(前164),
徙淮南王喜复故城阳。
皇上迁淮南王刘喜复返城阳故地。
上怜淮南厉王废法不轨,
皇上哀怜淮南厉王因废弃王法图谋不轨,
自使失国蚤死,
而自惹祸患失国早死,
乃立其三子:
便封立他的三个儿子:
阜陵侯安为淮南王,
阜陵侯刘安为淮南王,
安阳侯勃为衡山王,
安阳侯刘勃为衡山王,
阳周侯赐为庐江王,
阳周侯刘赐为庐江王,
皆复得厉王时地,
他们都重获厉王时封地,
参
分之。
三分共享。
东城侯良前薨,
东城侯刘良此前已死,
无后也。
没有后代。
孝景三年,
孝景帝三年(前154),
吴楚七国反
,
吴楚七国举兵反叛,
吴使者至淮南,
吴国使者到淮南联络,
淮南王欲发兵应之。
淮南王意欲发兵响应。
其相曰:
淮南国相说:
“大王必欲发兵应吴,
“大王如果非要发兵响应吴王,
臣愿为将。”
臣愿为统军将领。”
王乃属
相兵。
淮南王就把军队交给了他。
淮南相已将兵,
淮南国相得到兵权后,
因城守,
指挥军队据城防守叛军,
不听王而为汉;
不听淮南王的命令而为朝廷效劳;
汉亦使曲城侯将兵救淮南;
朝廷也派出曲城侯蛊捷率军援救淮南:
淮南以故得完。
淮南国因此得以保全。
吴使者至庐江,
吴国使者来到庐江,
庐江王弗应,
庐江王不肯响应,
而往来使越。
而派人与越国联络。
吴使者至衡山,
吴国使者往衡山,
衡山王坚守无二心*
。
衡山王效忠朝廷,坚守城池毫无二心。
孝景四年,
孝景帝四年(前153),
吴楚已破,
吴楚叛军已被破败,
衡山王朝,
衡山王入朝,
上以为贞信,
皇上认为他忠贞守信,
乃劳苦之曰:
便慰劳他说:
“南方卑湿。”
“南方之地低洼潮湿。”
徙衡山王王济北,
改任衡山王掌管济水以北的地区,
所以褒之。及薨,
以此作为褒奖。
遂赐谥为贞王。
他去世后便赐封为贞王。
庐江王边越
,
庐江王的封地邻近越国,
数使使相交,
屡次派遣使臣与之结交,
故徙为衡山王*
,
因此被北迁为衡山王,
王江北。
统管长江以北地区。
淮南王如故。
淮南王依然如故。
淮南王安为人好读书鼓琴,
淮南王刘安的性情喜好读书弹琴,
不喜弋
猎狗马驰骋,
不爱射猎放狗跑马,
亦欲以行阴德
拊循百姓,
他也想暗中做好事来安抚百姓,
流誉天下。
流播美誉于天下。
时时怨望
厉王死,
他常常怨恨厉王之死,
时欲畔
逆,
常想反叛朝廷,
未有因
也。
但是没有机会。
及建元二年,
到了孝武帝建元二年(前139),
淮南王入朝。
淮南王入京朝见皇上。
素善武安侯,
与他一向交好的武安侯田蚡(fén,
武安侯时为太尉,
坟),当时做太尉。
乃逆
王霸上,
田蚡在霸上迎侯淮南王,
与王语曰:
告诉他说:
“方今上无太子,
“现今皇上没有太子,
大王亲高皇帝孙,
大王您是高皇帝的亲孙,
行仁义,
施行仁义,
天下莫不闻。
天下无人不知。
即宫车一日宴驾*
,
假如有一天宫车晏驾皇上过世,
非大王当谁立者!”
不是您又该谁继位呢!”
淮南王大喜,
淮南王大喜,
厚遗
武安侯金财物。
厚赠武安侯金银钱财物品。
阴结宾客,
淮南王暗中结交宾客,
拊循百姓,
安抚百姓,
为畔逆事。
谋划叛逆之事。
建元六年,
建元六年(前135),
慧星见,
慧星出现,
淮南王心怪之。
淮南王心生怪异。
或说王曰:
有人劝说淮南王道:
“先吴军起时,
“先前吴军起兵时,
慧星出长数尺,
慧星出现仅长数尺,
然尚流血千里。
而兵战仍然血流千里。
今慧星长竟天,
现在慧星长至满天,
天下兵当大起。”
天下兵战应当大兴。”
王心以为上无太子,
淮南王心想皇上没有太子,
天下有变,
若天下发生变故,
诸侯并争,
诸侯王将一齐争夺皇位,
愈益治器械攻战具,
便更加加紧整治兵器和攻战器械,
积金钱赂遗郡国诸侯游士
奇材。
积聚黄金钱财贿赠郡守、诸侯王、说客和有奇才的人。
诸辨士
为方略者,
各位能言巧辩的人为淮南王出谋划策,
妄作妖言,
都胡乱编造荒诞的邪说,
谄谀王,
阿谀逢迎淮南王。
王喜,
淮南王心中十分欢喜,
多赐金钱,
赏他们很多钱财,
而谋反滋甚。
而谋反之心更甚。
淮南王有女陵,
淮南王有女儿名刘陵,
慧,
她聪敏,
有口辨。
有口才。
王爱陵,
淮南王喜爱刘陵,
常多予金钱,
经常多给她钱财,
为中诇
长安,
让她在长安刺探朝中内情,
约结上左右*
。
结交皇上亲近的人。
元朔三年,
元朔三年(前126),
上赐淮南王几杖
,
皇上赏赐淮南王几案手杖,
不朝
。
恩准他不必入京朝见。
淮南王王后荼,
淮南王王后名荼(tú,图),
王爱幸之。
淮南王很宠幸她。
王后生太子迁,
王后生太子刘迁,
迁取
王皇太后外孙修成君女为妃。
刘迁娶王皇太后外孙修成君的女儿做妃子。
王谋为反具
,
淮南王策划制造谋反的器具,
畏太子妃知而内泄事,
害怕太子的妃子知道后向朝中泄露机密,
乃与太子谋,
就和太子策划,
令诈弗爱,
让他假装不爱妃子,
三月不同席。
三个月不和她同席共寝。
王乃详为怒太子,
于是淮南王佯装恼怒太子,把他关起来,
闭太子使与妃同内三月,
让他和妃子同居一室三月,
太子终不近妃。
而太子始终不亲近她。
妃求去,
妃子请求离去,
王乃上书谢归去之。
淮南王便上奏朝廷致歉,把她送回娘家。
王后荼、太子迁及女陵得爱幸王,
王后荼、太子刘迁和女儿刘陵受淮南王宠爱,
擅国权,
专擅国权,
侵夺民田宅,
侵夺百姓田地房宅,
妄致系人*
。
任意加罪拘捕无辜之人。
元朔五年,
元朔五年(前124),
太子学用剑,
太子学习使剑,
自以为人莫及,
自以为剑术高超,无人可比。
闻郎中雷被巧*
,
听说郎中雷被剑艺精湛,
乃召与戏。
便召他前来较量。
被一再
辞让,
雷被一次二次退让之后,
误中太子。
失手击中了太子。
太子怒,
太子动怒,
被恐。
雷被恐惧。
此时有欲从军者辄诣京师,
这时凡想从军的人总是投奔京城,
被即愿奋击匈奴。
雷被当即决定去参军奋击匈奴。
太子迁数恶被于王,
太子刘迁屡次向淮南王说雷被的坏话,
王使郎中令斥免
,
淮南王就让郎中令斥退罢免了他的官职,
欲以禁后,
以此儆(jǐng,井)示后人。
被遂亡至长安,
于是雷被逃到长安,
上书自明。
向朝廷上书申诉冤屈。
诏下其事廷尉、河南。
皇上诏令廷尉、河南郡审理此事。
河南治,
河南郡议决,
逮淮南太子,
追捕淮南王太子到底,
王、王后计欲无遣太子,
淮南王、王后打算不遣送太子,
遂发兵反,
趁机发兵反叛。
计犹豫,
可是反复谋划犹豫,
十余日未定。
十几天未能定夺。
会有诏,
适逢朝中又有诏令下达,
即讯太子。
让就地传讯太子。
当是时,
就在这时,
淮南相怒寿春丞
留太子逮不遣,
淮南国相恼怒寿春县丞将逮捕太子的命令扣下不发,
劾不敬。
控告他犯有“不敬”之罪。
王以请相,
淮南王请求国相不追究此事,
相弗听。
国相不听。
王使人上书告相,
淮南王便派人上书控告国相,
事下廷尉治。
皇上将此事交付廷尉审理。
踪迹连王,
办案中有线索牵连到淮南王,
王使人候伺
汉公卿,
淮南王派人暗中打探朝中公卿大臣的意见,
公卿请逮捕治王。
公卿大臣请求逮捕淮南王治罪。
王恐事发,
淮南王害怕事发,
太子迁谋曰:
太子刘迁献策说:
“汉使即逮王,
“如果朝廷使臣来逮捕父王,
王令人衣卫士衣,
父王可叫人身穿卫士衣裳,
持戟居庭中,
持戟站立庭院之中,
王旁有非是
,
父王身边一有不测发生,
则刺杀之,
就刺杀他,
臣亦使人刺杀淮南中尉,
我也派人刺死淮南国中尉,
乃举兵,
就此举兵起事,
未晚 。”
尚不为迟。”
是时上不许公卿请,
这时皇上不批准公卿大臣的奏请,
而遣汉中尉宏即讯验
王。
而改派朝中中尉殷宏赴淮南国就地向淮南王询问查证案情。
王闻汉使来,
淮南王闻讯朝中使臣前来,
即如太子谋计。
立即按太子的计谋做了准备。
汉中尉至,
朝廷中尉到达后,
王视其颜色和,
淮南王看他态度温和,
讯王以斥雷被事耳,
只询问自己罢免雷被的因由,
王自度无何,
揣度不会定什么罪,
不发。
就没有发作。
中尉还,
中尉还朝,
以闻。
把查询的情况上奏。
公卿治者曰:
公卿大臣中负责办案的人说:
“淮南王安拥阏
奋击匈奴者雷被等,
“淮南王刘安阻挠雷被从军奋击匈奴等行径,
废格
明诏,
破坏了执行天子明确下达的诏令,
当弃市。”
应判处弃市死罪。”
诏弗许。
皇上诏令不许。
公卿请废勿王,
公卿大臣请求废其王位,
诏弗许。
皇上诏令不许。
公卿请削五县,
公卿大臣请求削夺其五县封地,
诏削二县。
皇上诏令削夺二县。
使中尉宏赦淮南王罪,
朝廷派中尉殷宏去宣布赦免淮南王的罪过,
罚以削地。
用削地以示惩罚。
中尉入淮南界,
中尉进入淮南国境,
宣言赦王。
宣布赦免淮南王。
王初闻汉公卿请诛之,
淮南王起初听说朝中公卿大臣请求杀死自己,
未知得削地,
并不知道获得宽赦削地,
闻汉使来,
他听说朝廷使臣已动身前来,
恐其捕之,
害怕自己被捕,
乃与太子谋刺之如前计。
就和太子按先前的计谋准备刺杀他。
及中尉至,
待到中尉已至,
即贺王,
立即祝贺淮南王获赦,
王以故不发。
淮南王因此没有起事。
其后自伤曰:
事后他哀伤自己说:
“吾行仁义见削,
“我行仁义之事却被削地,
甚耻之。
此事太耻辱了。”
然淮南王削地之后,
然而淮南王削地之后,
其为反谋益甚。
策划反叛的阴谋更为加剧。
诸使道从长安来,
诸位使者从长安来,
为妄妖言,
制造荒诞骗人的邪说,
言上无男,
凡声称皇上无儿,
汉不治,
汉家天下不太平的,
即喜;
淮南王闻之即喜;
即言汉廷治,
如果说汉王朝太平,
有男,
皇上有男儿,
王怒,
淮南王就恼怒,
以为妄言,
认为是胡言乱语,
非也。
不可信。
王日夜与伍被、左吴等案
舆地图,
淮南王日夜和伍被、左吴等察看地图,
部署兵所从入。
部署进军的路线。
王曰:
淮南王说:
“上无太子,
“皇上没有太子,
宫车即宴驾,
一旦过世,
廷臣必征胶东王,
官中大臣必定征召胶东王,
不即
族常山王,
要不就是常山王,
诸侯并争,
诸侯王一齐争夺皇位,
吾可以无备乎!
我可以没有准备吗?
且吾高祖孙,
况且我是高祖的亲孙,
亲行仁义,
亲行仁义之道,
陛下遇我厚,
陛下待我恩厚,
吾能忍之;
我能忍受他的统治;
万世之后,
陛下万世之后,
吾宁能北面臣事竖子
乎!”
我岂能事奉小儿北向称臣呢!”
王坐东宫,
淮南王坐在东宫,
召伍被与谋,
召见伍被一起议事,
曰:
招呼他说:
“将军
上,”
“将军上殿。”
被怅然曰:
伍被不高兴地说:
“上宽赦大王,
“皇上刚刚宽恕赦免了大王,
王复安得此亡国之语乎!
您怎能又说这亡国之话呢!
臣闻子胥谏吴王
,
臣听说伍子胥劝谏吴王,
吴王不用,
吴王不用其言,
乃曰‘臣今见麋鹿
游姑苏之台也’。
于是伍子胥说‘臣即将看见麋(mí,迷)鹿在姑苏台上出入游荡了’。
今臣亦见宫中生荆棘,
现在臣也将看到宫中遍生荆棘,
露沾衣也。”
露水沾湿衣裳了。”
王怒,
淮南王大怒,
系伍被父母,
囚禁起伍被的父母,
囚之三月。
关押了三个月。
复召曰:
然后淮南王又把伍被召来问道:
“将军许寡人乎?”
“将军答应寡人吗?”
被曰:
伍被回答:
“不,
“不,
直来为大王画耳。
我只是来为大王筹划而已。
臣闻聪者听于无声,
臣听说听力好的人能在无声时听出动静,
明者见于未形,
视力好的人能在未成形前看出征兆,
故圣人万举万全。
所以最智慧、最有道德的圣人做事总是万无一失。
昔文王一动
而功显于千世,
从前周文王为灭商纣率周族东进,一行动就功显千代,使周朝继夏、商之后,
列为三代,
列入‘三代’ ,
此所谓因天心以动作者也,
这就是所谓顺从天意而行动的结果,
故海内不期而随。
因此四海之内的人都不约而同地追随响应他。
此千岁之可见者。
这是千年前可以看见的史实。
夫百年之秦,
至于百年前的秦王朝,
近世之吴楚,
近代的吴楚两国,
亦足以喻国家之存亡矣。
也足以说明国家存亡的道理。
臣不敢避子胥之诛
,
臣不敢逃避伍子胥被杀害的厄运,
愿大王毋为吴王之听。
希望大王不要重蹈吴王不听忠谏的覆辙。
昔秦绝圣人之道,
过去秦朝弃绝圣人之道,
杀术士
,
坑杀儒生,
燔《诗》《书》
,
焚烧《诗》《书》,
弃礼义,
抛弃礼义,
尚诈力,
崇尚伪诈和暴力,
任刑罚,
凭借刑罚,
转
负海之粟致之西河。
强迫百姓把海滨的谷子运送到西河。
当是之时,
在那个时候,
男子疾耕不足于糟糠,
男子奋力耕作却吃不饱糟糠,
女子纺绩
不足于盖形。
女子织布绩麻却衣不蔽体。
遣蒙恬筑长城,
秦皇派蒙恬修筑长城,
东西数千里,
东西绵延数千里,
暴兵露师
常数十万,
长年戍边、风餐露宿的士兵常常有数十万人,
死者不可胜数,
死者不可胜数,
僵尸千里,
僵尸暴野千里,
流血顷亩
,
流血遍及百亩,
百姓力竭,
百姓气力耗尽,
欲为乱者十家而五。
想造反的十家有五。
又使徐福
入海求神异物,
秦皇帝又派徐福入东海访求神仙和珍奇异物,
还为伪辞曰:
徐福归来编造假话说:
‘臣见海中大神,
‘臣见到海中大神,
言曰:
他问道:
“汝西皇
之使邪?”
“你是西土皇帝的使臣吗?”
臣答曰:
臣答道:
“然。”
“是的。”
“汝何求?”
“你来寻求何物?”
曰:
臣答:
“愿请延年益寿药。”
“希望求得延年益寿的仙药。”
神曰:
海神说:
“汝秦王之礼薄,
“你们秦王礼品菲薄,
得观而不得取。”
仙药可以观赏却不能拿取。”
即从臣东南至蓬莱山,
当即海神随臣向东南行至蓬莱山,
见芝
成宫阙,
看到了用灵芝草筑成的宫殿,
有使者铜色而龙形,
有使者肤色如铜身形似龙,
光上照天。
光辉上射映照天宇。
于是臣再拜问曰:
于是臣两拜而问,说:
“宜何资以献?”
“应该拿什么礼物来奉献?”
海神曰:
海神说:
“以令名男子
若振女与百工之事,
“献上良家男童和女童以及百工的技艺,
即得之矣。”
就可以得到仙药了。”
秦皇帝大说
,
’皇帝大喜,
遣振男女三千人,
遣发童男童女三千人,
资之五谷种种
百工而行。
并供给海神五谷种籽和各种工匠前往东海。
徐福得平原广泽,
途中徐福觅得一片辽阔的原野和湖泽,
止王不来。
便留居那里自立为王不再回朝。
于是百姓悲痛相思,
于是百姓悲痛思念亲人,
欲为乱者十家而六。
想造反的十家有六。
又使尉佗逾五岭
攻百越。
秦皇帝又派南海郡尉赵佗(tuó,驮)越过五岭攻打百越。
尉佗知中国
劳极,
赵佗知道中原疲敝已极,
止王不来,
就留居南越称王不归,
使人上书,
并派人上书,
求女无夫家者三万人,
要求朝廷征集无婆家的妇女三万人,
以为士卒衣补。
来替士兵缝补衣裳。
秦皇帝可其万五千人。
秦皇帝同意给他一万五千人。
于是百姓离心瓦解,
于是百姓人心离散犹如土崩瓦解,
欲为乱者十家而七。
想造反的十家有七。
客谓高皇帝曰:
宾客对高皇帝说:
‘时可矣 。
‘时机到了。
’高皇帝曰:
’高皇帝说:
‘待之,
‘等等看,
圣人当起东南间。
当有圣人起事于东南方。
’不一年,
’不到一年,
陈胜吴广发矣。
陈胜吴广揭竿造反了。
高皇始于丰沛,
高皇帝自丰邑沛县起事,
一倡天下不期而响应者不可胜数也。
一发倡议全天下不约而同的响应者便不可胜数。
此所谓蹈瑕
候间,
这就是所谓踏到了缝隙窥伺到时机,
因秦之亡而动者也。
借秦朝的危亡而举事。
百姓愿之,
百姓期望他,
若旱之望雨,
犹如干旱盼雨水,
故起于行
陈之中而立为天子,
所以他能起于军伍而被拥立为天子,
功高三王
,
功业高于夏禹、商汤和周文王,
德传无穷。
恩德流被后世无穷无尽。
今大王见高皇帝得天下之易也,
如今大王看到了高皇帝得天下的容易,
独不观近世之吴楚乎?
却偏偏看不到近代吴楚的覆亡么?
夫吴王赐号为刘氏祭酒
,
那吴王被赐号为刘氏祭酒,颇受尊宠,
复不朝,
又被恩准不必依例入京朝见,
王四郡
之众,
他掌管着四郡的民众,
地方数千里,
地域广至方圆数千里,
内铸消
铜以为钱,
在国内可自行冶铜铸造钱币,
东煮海水以为盐,
在东方可烧煮海水贩卖食盐,
上取江陵木以为船,
溯江而上能采江陵木材建造大船,
一船之载当中国数十两
车,
一船所载抵得上中原数十辆车的容量,
国富民众。
国家殷富百姓众多。
行珠玉金帛赂诸侯宗室大臣,
吴王拿珠玉金帛贿赂诸侯王、宗室贵族和朝中大臣,
独窦氏
不与。
唯独不给皇戚窦氏。
计室谋成,
反叛之计谋划已成,
举兵而西。
吴王便发兵西进。
破于大梁,
但吴军在大梁被攻克,
败于狐父,
在狐父被击败,
奔走而东,
吴王逃奔东归,
至于丹徒,
行至丹徒,
越人禽
之,
让越人俘获,
身死绝祀
,
身死绝国,
为天下笑。
令天下人耻笑。
夫以吴越之众
不能成功者何?
为什么吴楚有那样众多的军队都不能成就功业?
诚逆天道而不知时也。
实在是违背了天道而不识时势的缘故。
方今大王之兵众不能十分吴楚之一,
如今大王兵力不及吴楚的十分之一,
天下安宁有万倍于秦之时,
天下安宁却比秦皇帝时代好万倍,
愿大王从臣之计。
希望大王听从臣下的意见。
大王不从臣之计,
若大王不听臣的劝告,
今见大王事必不成而语先泄也。
势必眼见大事不成言语却已先自泄露天机。
臣闻微子
过故国而悲,
臣听说箕子路过殷朝故都时心中很悲伤,
于是作《麦秀之歌
》,
于是作“麦秀之歌”,
是痛纣之不用王子比干也*
。
这首歌就是哀痛纣王不听从王子比干的劝谏而亡国。
故《孟子》曰‘纣贵为天子,
所以《孟子》说‘纣王贵为天子,
死曾不若匹夫’。
死时竟不及平民 ’。
是纣先自绝于天下久矣,
这是因为纣王生前早已自绝于天下人,
非死之日而天下去之。
而不是死到临头天下人才背弃他。
今臣亦窃悲大王弃千乘之君
,
现在臣也暗自悲哀大王若抛弃了诸侯国君的尊贵,
必且赐绝命之书,
朝廷必将赐给绝命之书,
为群臣先,
令大王身先群臣,
死于东宫也。”
死于东宫。”
于是(王)气怨结而不扬,
于是,伍被怨哀之气郁结胸中而神色黯然,
涕满匡
而横流,
泪水盈眶而满面流淌,
即起,
即刻站起身,
历阶而去。
一级级走下台阶离去了。
王有孽子
不害,
淮南王有个庶出的儿子名叫刘不害,
最长,
年纪最大,
王弗爱,
淮南王不喜爱他,
王、王后、太子皆不以为子兄数
。
王后和太子也都不把他视为儿子或兄长。
不害有子建,
刘不害有儿子名叫刘建,
材高有气
,
他才高负气,
常怨望太子不省
其父;
时常怨恨太子不来问候自己的父亲;
又怨时诸侯皆得分子弟为侯,
又埋怨当时诸侯王都可以分封子弟为诸侯,
而淮南独二子,
而淮南王只有两个儿子,
一为太子,
一个当了太子,
建父独不得为侯。
唯独刘建父亲不得封侯。
建阴结交,
刘建暗中结交人,
欲告败太子,
想要告发击败太子,
以其父代之。
让他的父亲取而代之。
太子知之,
太子知悉此事,
数捕系而榜
笞建。
多次拘囚并拷打刘建。
建具知太子之谋欲杀汉中尉,
刘建尽知太子意欲杀害朝廷中尉的阴谋,
即使所善寿春庄芷以元朔六年上书于天子曰:
就让和自己私交很好的寿春县人庄芷(zhǐ,止)在元朔六年(前123)向天子上书说:
“毒药苦于口利于病,
“毒药苦口利于病,
忠言逆于耳利于行。
忠言逆耳利于行。
今淮南王孙建,材能高,
如今淮南王的孙子刘建才能高,
淮南王王后荼、荼子太子迁常疾害建。
淮南王后荼和荼的儿子太子刘迁常常妒忌迫害他。
建父不害无罪,
刘建父亲刘不害无罪,
擅数捕系。欲杀之。
他们多次拘囚想杀害他。
今建在,
今有刘建人在,
可征问,
可召来问讯,
具知淮南阴事
。”
他尽知淮南王的隐密。”
书闻,
书奏上达,
上以其事下廷尉,
皇上将此事交付廷尉,
廷尉下河南治。
廷尉又下达河南郡府审理。
是时故辟阳侯孙审卿善丞相公孙弘,
这时,原辟阳侯的孙子审卿与丞相公孙弘交好,
怨淮南厉王杀其大父
,
他仇恨淮南厉王杀死自己的祖父,
乃深购
淮南事于弘,
就极力向公孙弘构陷淮南王的罪状,
弘乃疑淮南有畔逆计谋,
于是公孙弘怀疑淮南王有叛逆的阴谋,
深穷
治其狱。
决意深入追究查办此案。
河南治建,
河南郡府审问刘建,
辞引淮南太子及党与。
他供出了淮南王太子及其朋党。
淮南王患之,
淮南王担忧事态严重,
欲发,
意欲举兵反叛,
问伍被曰:
就向伍被问道:
“汉廷治乱?”
“汉朝的天下太平不太平?”
伍被曰:
伍被回答:
“天下治。”
“天下太平。”
王意不说,
淮南王心中不悦,
谓伍被曰:
对伍被说:
“公何以言天下治也?”
“您根据什么说天下太平?”
被曰:
伍被回答:
“被窃观朝廷之政,
“臣私下观察朝政,
君臣之义,
君臣间的礼义,
父子之亲,
父子间的亲爱,
夫妇之别,
夫妻间的区别,
长幼之序,
长幼间的秩序,
皆得其理,
都合乎应有的原则,
上之举错
遵古之道,
皇上施政遵循古代的治国之道,
风俗纪纲未有所缺也。
风俗和法度都没有缺失。
重装
富贾,周流天下,
满载货物的富商周行天下,
道无不通,
道路无处不畅通,
故交易之道行。
因此贸易之事盛行。
南越宾服
,
南越称臣归服,
羌僰人献
,
羌僰(bó,搏)进献物产,
东瓯人降
,
东瓯(ōu,欧)内迁降汉,
广长榆,
朝廷拓广长榆塞,
开朔方,
开辟朔方郡,
匈奴折翅伤翼,
使匈奴折翅伤翼,
失援不振。
失去援助而萎靡不振。
虽未及古太平之时,
这虽然还不赶不上古代的太平岁月,
然犹为治也。”
但也算是天下安定了。”
王怒,
淮南王大怒,
被谢死罪。
伍被连忙告谢死罪。
王又谓被曰:
淮南王又对伍被说:
“山东
即有兵,
“崤山之东若发生兵战,
汉必使大将军将而制山东,
朝廷必使大将军卫青来统兵镇压,
公以为大将军何如人也?”
您认为大将军人怎样?”
被曰:
伍被说:
“被所善者黄义,
“我的好朋友黄义,
从大将军击匈奴,还,
曾跟随大将军攻打匈奴,
告被曰:
归来告诉我说:
‘大将军遇士大夫有礼,
‘大将军对待士大夫有礼貌,
于士卒有恩,
对士卒有恩德,
众皆乐为之用。
众人都乐意为他效劳。
骑上下山若蜚
,
大将军骑马上下山冈疾驶如飞,
材干绝人
。
才能出众过人。
’被以为材能如此,
’我认为他武艺这般高强,
数将习兵,
屡次率兵征战通晓军事,
未易当也。
不易抵挡。
及谒者曹梁使长安来,
又谒者曹梁出使长安归来,
言大将军号令明,
说大将军号令严明,
当敌勇敢,
对敌作战勇敢,
常为士卒先。
时常身先士卒。
休舍
,
安营扎寨休息,
穿井未通,
井未凿通时,
须士卒尽得水,
必须士兵人人喝上水,
乃敢饮。
他才肯饮。
军罢,
军队出征归来,
卒尽已度
河,
士兵渡河已毕,
乃度。
他才过河。
皇太后所赐金帛,
皇太后赏给的钱财丝帛,
尽以赐军吏。
他都转赐手下的军官。
虽古名将弗过也。”
即使古代名将也无人比得过他。”
王默然。
淮南王听罢沉默无语。
淮南王见建已征治,
淮南王眼看刘建被召受审,
恐国阴事且觉,
害怕国中密谋造反之事败露,
欲发,
想抢先起兵,
被又以为难,
但是伍被认为难以成事,
乃复问被曰:
于是淮南王再问他道:
“公以为吴兴兵是邪非也?”
“您以为当年吴王兴兵造反是对还是错?”
被曰:
伍被说:
“以为非也。
“我认为错了。
吴王至富贵也,
吴王富贵已极,
举事不当,
却做错了事,
身死丹徒,
身死丹徒,
头足异处,
头足分家,
子孙无遗类
。
殃及子孙无人幸存。
臣闻吴王悔之甚。
臣听说吴王后悔异常。
愿王熟虑之*
,
希望大王三思熟虑,
无为吴王之所悔。”
勿做吴王所悔恨的蠢事。”
王曰:
淮南王说:
“男子之所死者一言耳*
。
“男子汉甘愿赴死,只是为了自己说出的一句话罢了。
且吴何知反,
况且吴王哪里懂得造反,
汉将一日过成皋者四十余人*
。
竟让汉将一日之内有四十多人闯过了成皋关隘。
今我令楼缓先要
成皋之口,
现在我令楼缓首先扼住成皋关口,
周被下颖川兵塞轘辕、伊阙之道,
令周被攻下颖川郡率兵堵住轘辕关、伊阙关的道路,
陈定发南阳兵守武关。
令陈定率南阳郡的军队把守武关。
河南太守独有洛阳耳,
河南郡太守只剩有洛阳罢了,
何足忧。
何足担忧。不过,
然此北尚有临晋关、河东、上党与河内、赵国。
这北面还有临晋关、河东郡、上党郡和河内郡、赵国。
人言曰‘绝成皋之口,
人们说‘扼断成皋关口,
天下不通’。
天下就不能通行了’。
据三川
之险,
我们凭借雄据三川之地的成皋险关,
招山东之兵,
招集崤山之东各郡国的军队响应,
举事如此,
这样起事,
公以为何如?”
您以为如何?”
被曰:
伍被答道:
“臣见其祸,
“臣看得见它失败的灾祸,
未见其福也。”
看不见它成功的福运。”
王曰:
淮南王说:
“左吴、赵贤、朱骄如皆以为有福,
“左吴、赵贤、朱骄如都认为有福运,
什
事九成,
十之有九会成功。
公独以为有祸无福,
您偏偏认为有祸无福,
何也?”
是为什么?”
被曰:
伍被说:
“大王之群臣近幸素能使众者,
“受大王宠信的群臣中平素能号令众人的,
皆前系诏狱
,
都在前次皇上诏办的罪案中被拘囚了,
余无可用者。”
余下的已没有可以倚重的人。”
王曰:
淮南王说:
“陈胜、吴广无立锥之地,
“陈胜、吴广身无立锥之地,
千人之聚,
聚集起一千人,
起于大泽,
在大泽乡起事,
奋臂大呼而天下响应,
奋臂大呼造反,天下就群起响应,
西至于戏而兵百二十万。
他们西行到达戏水时已有一百二十万人相随。
今吾国虽小,
现今我国虽小,
然而胜兵者
可得十余万,
可是会用兵器打仗者十几万,
非直适戌之众*
,
他们绝非被迫戍边的乌合之众,
釠凿棘矜也*
,
所持也不是木弩和戟柄,
公何以言有祸无福?”
您根据什么说起事有祸无福?”
被曰:
伍被说:
“往者秦为无道,
“从前秦王朝暴虐无道,
残贼天下。
残害天下百姓。
兴万乘之驾,
朝廷征发民间万辆车驾,
作阿房之宫
,
营建阿房宫,
收太半之贼,
收取百姓大半的收入作为赋税,
发闾左之戍*
,
还征调家居闾左在贫民去远戌边疆,
父不宁子,
弄得父亲无法保护儿子平安,
兄不便
弟,
哥哥不能让弟弟过上安逸生活,
政苛刑峻,
政令苛严刑法峻急,
天下熬然若焦
,
天下人忍受百般熬煎几近枯焦。
民皆引领而望,
百姓都廷颈盼望,
倾耳而听,
侧耳倾听,
悲号仰天,
仰首向天悲呼,
叩心
而怨上,
捶胸怨恨皇上,
故陈胜大呼,
因而陈胜大呼造反,
天下响应。
天下人立刻响应。
当今陛下临制天下,
如今皇上临朝治理天下,
一齐海内,
统一海内四方,
泛爱蒸
庶,
泛爱普天黎民,
布德施惠。
广施德政恩惠。
口虽未言,
他即使不开口讲话,
声疾雷霆,
声音传播也如雷霆般迅疾;
令虽未出,
诏令即使不颁布,
化驰如神
,
而教化的飞速推广也似有神力;
心有所怀,
他心有所想,
威动万里,
便威动万里,
下之应上,
下民响应主上,
犹影响
也。
就好比影之随形、响之应声一般。
而大将军材能不特
章邯、杨熊也。
而且大将军卫青的才能不是秦将章邯、杨熊可比的。因此,
在大王以陈胜、吴广谕
之,
大王您以陈胜、吴广反秦来自喻,
被以为过矣。”
我认为不当。”
王曰:
淮南王说:
“苟如公言,
“假如真像你说的那样,
不可徼幸
邪?”
不可以侥幸成功吗?”
被曰:
伍被说:
“被有愚计。”
“我倒有一条愚蠢的计策。”
王曰:
淮南王说:
“奈何?”
“怎么办呢?”
被曰:
伍被答道:
“当今诸侯无异心,
“当今诸侯对朝廷没有二心,
百姓无怨气。
百姓对朝廷没有怨气。
朔方之郡田地广,
但朔方郡田地广阔,
水草美,
水草丰美,
民徙者不足以实其地。
已迁徙的百姓还不足以充实开发那个地区。
臣之愚计,
臣的愚计是,
可伪为丞相御史请书
,
可以伪造丞相、御史写给皇上的奏章,
徙郡国豪杰
任侠及有耐罪以上,
请求再迁徙各郡国的豪强、义士和处以耏(nài,奈)罪以上的刑徒充边,
赦令除其罪,
下诏赦免犯人的刑罪,
产五十万以上者,
凡家产在五十万钱以上的人,
皆徙其家属朔方之郡,
都携同家属迁往朔方郡,
益发甲卒,
而且更多调发一些士兵监督,
急其会日
。
催迫他们如期到达。
又伪为左右都司空、上林中都官诏狱(逮)书,
再伪造宗正府左右都司空、上林苑和京师各官府下达的皇上亲发的办案文书,
〔逮〕诸侯太子幸臣。
去逮捕诸侯的太子和宠幸之臣。
如此则民怨,
如此一来就会民怨四起,
诸侯惧,
诸侯恐惧,
即使辨武
随而说之,
紧接着让摇唇鼓舌的说客去鼓动说服他们造反,
傥
可徼幸什得一乎?”
或许可以侥幸得到十分之一的成功把握吧!”
王曰:
淮南王说:
“此可也。
“此计可行。
虽然,
虽然你的多虑有道理,
吾以为不至若此。”
但我以为成就此事并不至于难到如此程度。”
于是王乃令官奴入宫,
于是淮南王命令官奴入宫,
作皇帝玺,
伪造皇上印玺,
丞相、御史、大将军、军吏、中二千石、都官
令、丞印,
丞相、御史、大将军、军史、中二千石、京师各官府令和县丞的官印,
及旁近郡太守、都尉印,
邻近郡国的太守和都尉的官印,
汉使节法冠
,
以及朝廷使臣和法官所戴的官帽,
欲如伍被计。
打算一切按伍被的计策行事。
使人伪得罪而西,
淮南王还派人假装获罪后逃出淮南国而西入长安,
事大将军、丞相;
给大将军和丞相供事,
一日发兵,
意欲一旦发兵起事,
使人即刺杀大将军青,
就让他们立即刺杀大将军卫青,
而说丞相下之,
然后再说服丞相屈从臣服,
如发蒙
耳。
便如同揭去一块盖布那么轻而易举了。
王欲发国中兵,
淮南王想要发动国中的军队,
恐其相、二千石不听。
又恐怕自己的国相和大臣们不听命。
王乃与伍被谋,先杀相、二千石;
他就和伍被密谋先杀死国相与二千石大臣,
伪失火宫中,
为此假装宫中失火,
相、二千石救火,
国相、二千石大臣必来救火,
至即杀之。
人一到就杀死他们。
计未决,
谋议未定,
又欲令人衣求盗
衣,
又计划派人身穿抓捕盗贼的兵卒的衣服,
持羽檄
,
手持羽檄,
从东方
来,
从南方驰来,
呼曰:“南越兵入界”,
大呼“南越兵入界了”,
欲因以发兵。
以借机发兵进军。
乃使人至庐江、会稽为求盗,
于是他们派人到庐江郡、会稽郡实施冒充追捕盗贼的计策,
未发。
没有立即发兵。
王问伍被曰:
淮南王问伍被说:
“吾举兵西乡
,
“我率兵向西挺进,
诸侯必有应我者;即无应,
诸侯一定该有响应的人;
奈何?”
要是没人响应怎么办?”
被曰:
伍被回答说:
“南收衡山以击庐江,
“可向南夺取衡山国来攻打庐江郡,
有寻阳之船,
占有寻阳的战船,
守下雉之城,
守住下雉的城池,
结
九江之蒲,
扼住九江江口,
绝豫章之口
,
阻断豫章河水北入长江的彭蠡湖口这条通道,
强努临江而守,
以强弓劲弩临江设防,
以禁南郡之下
,
来禁止南郡军队沿江而下;
东收江都、会稽,
再东进攻占江都国、会稽郡,
南通劲越,
和南方强有力的越国结交,
屈强
江淮间,
这样在长江淮水之间屈伸自如,
犹可得延岁月之寿。”
犹可拖延一些时日。”
王曰:
淮南王说:
“善,
“很好,
无以易此,
没有更好的计策了。
急则走越耳。”
要是事态危急就奔往越国吧。”
于是廷尉以王孙建辞连淮南王太子迁闻。
于是廷尉把淮南王孙刘建供词中牵连出淮南王太子刘迁的事呈报了皇上。
上遣廷尉监因拜
淮南中尉,
皇上派廷尉临趁前去拜见淮南国中尉的机会,
逮捕太子。
逮捕太子。
至淮南,
廷尉临来到淮南国,
淮南王闻,
淮南王得知,
与太子谋召相、二千石,
和太子谋划,打算召国相和二千石大臣前来,
欲杀而发兵。
杀死他们就发兵。
召相,
召国相入宫,
相至;
国相来了;
内史以出为解
。
内史因外出得以脱身。
中尉曰:
中尉则说:
“臣受诏使
,
“臣在迎接皇上派来的使臣,
不得见王。”
不能前来见王。”
王念独杀相而内史中尉不来,
淮南王心想只杀死国相一人而内史、中尉不肯前来,
无益也,
没有什么益处,
即罢相。
就罢手放走了国相。
王犹豫,
他再三犹豫,
计未决。
定不下行动的计策。
太子念所坐
者谋刺汉中尉,
太子想到自己所犯的是阴谋刺杀朝廷中尉的罪,
所与谋者已死,
而参与密谋的人已死,
以为口绝,
便以为活口都堵住断绝,
乃谓王曰:
就对父王说:
“群臣可用者皆前系,
“群臣中可依靠的先前都拘捕了,
今无足与举事者。
现今已没有可以倚重举事的人。
王以非时
发,
您在时机不成熟时发兵,
恐无功,
恐怕不会成功,
臣愿会逮
。”
臣甘愿前往廷尉处受捕。”
王亦愉欲休,
淮南王心中也暗想罢手,
即许太子。
就答应了太子的请求。
太子即自刭,
于是太子刎颈自杀,
不殊
。
却未能丧命。
伍被自诣吏,
伍被独自往见执法官吏,
因告与淮南王谋反,
告发了自己参与淮南王谋反的事情,
反踪迹具如此
。
将谋反的详情全盘供了出来。
吏因捕太子、王后,
法吏因而逮捕了太子、王后,
围王宫,
包围了王宫,
尽求捕王所与谋反宾客在国中者,
将国中参与谋反的淮南王的宾客全部搜查抓捕起来,
索得反具以闻。
还搜出了谋反的器具,然后书奏向上呈报。
上下公卿治*
,
皇上将此案交给公卿大臣审理,
所连引与淮南王谋反列侯二千石豪杰数千人,
案中牵连出与淮南王一同谋反的列侯、二千石、地方豪强有几千人,
皆以罪轻重受诛。
一律按罪刑轻重处以死刑。
衡山王赐,
衡山王刘赐,
淮南王弟也,
是淮南王的弟弟,
当坐收,
被判同罪应予收捕,
有司请逮捕衡山王。
负责办案的官员请求逮捕衡山王。
天子曰:
天子说:
“诸侯各以其国为本,
“侯王各以自己的封国为立身之本,
不当相坐。
不应彼此牵连。
与诸侯王列侯会肄
丞相诸侯议。”
你们与诸侯王、列侯一道去跟丞相会集商议吧。”
赵王彭祖、列侯臣让
等四十三人议,
赵王彭祖、列侯曹襄等四十三人商议后,
皆曰:
都说:
“淮南王安甚大逆无道,
“淮南王刘安极其大逆无道,
谋反明白,
谋反之罪明白无疑,
当伏诛。”
应当诛杀不赦。”
胶西王臣端议曰:
胶西王刘端发表意见说:
“淮南王安废法行邪,
“淮南王刘安无视王法肆行邪恶之事,
怀诈伪心,
心怀欺诈,
以乱天下,
扰乱天下,
荧惑
百姓,
迷惑百姓,
倍畔
宗庙,
背叛祖宗,
妄作妖言。
妄生邪说。
《春秋》曰‘臣无
将,
《春秋》曾说‘臣子不可率众作乱,
将而诛’。
率众作乱就应诛杀’ 。
安罪重于将,
刘安的罪行比率众作乱更严重,
谋反形已定。
其谋反态势已成定局。
臣端所见其书节印图
及他逆无道事验明白,
臣所见他伪造的文书、符节、印墨、地图以及其它大逆无道的事实都有明白的证据,
甚大逆无道,
其罪极其大逆无道,
当伏其法。
理应依法处死。
而论国吏二百石以上及比者
,
至于淮南国中官秩二百石以上和比二百石少的官吏,
宗室近幸臣不在法中
者,
宗室的宠幸之臣中未触犯法律的人,
不能相教,
他们不能尽责匡正阻止淮南王的谋反,
当皆免官削爵为士伍
,
也都应当免官削夺爵位贬为士兵,
毋得宦为吏。
今后不许再当官为吏。
其非吏,
那些并非官吏的其它罪犯,
他赎死金二斤八两。
可用二斤八两黄金抵偿死罪。
以章
臣安之罪,
朝廷应公开揭露刘安的罪恶,
使天下明知臣子之道,
好让天下人都清楚地懂得为臣之道,
毋敢复有邪僻
倍畔之意。”
不敢再有邪恶的背叛皇上的野心。”
丞相弘、廷尉汤等以闻,
丞相公孙弘、廷尉张汤等把大家的议论上奏,
天子使宗正以符节治王。
天子便派宗正手持符节去审判淮南王。
未至,
宗正还未行至淮南国,
淮南王安自刭杀。
淮南王刘安已提前自刎而死。
王后荼、太子迁诸所与谋反者皆族。
王后荼、太子刘迁和所有共同谋反的人都被满门杀尽。
天子以伍被雅辞
多引汉之美,
天子因为伍被劝阻淮南王刘安谋反时言词雅正,说了很多称美朝政的话,
欲勿诛。
想不杀他。
廷尉汤曰:
廷尉张汤说:
“被首为王画反谋,
“伍被最先为淮南王策划反叛的计谋,
被罪无赦。”
他的罪不可赦免。”
遂诛被。
于是杀了伍被。
国除为九江郡。
淮南国被废为九江郡。
衡山王涉案
衡山王赐,
衡山王名刘赐,
王后乘舒生子三人,
王后乘舒生了三个孩子,
长男爽为太子,
长男刘爽立为太子,
次男孝,
二儿刘孝,
次女无采。
三女刘无采。
又姬徐来生子男女四人,
又有姬妾徐来生儿女四人,
美人厥姬生子二人。
妃嫔厥姬生儿女二人。
衡山王、淮南王兄弟相责望
礼节,
衡山王和淮南王两兄弟在礼节上相互责怪抱怨,关系疏远,
间
不相能。
不相和睦。
衡山王闻淮南王作为畔逆反具,
衡山王闻知淮南王制造用于叛逆谋反的器具,
亦心结宾客以应之,
也倾心结交宾客来防范他,
恐为所并。
深恐被他吞并。
元光六年,
元光六年(前129),
衡山王入朝,
衡山王入京朝见,
其谒者卫庆有方术
,
他的谒者卫庆懂方术,
欲上书事天子,
想上书请术事奉天子。
王怒,
衡山王很恼怒,
故劾庆死罪,
故意告发卫庆犯下死罪,
强榜服之
。
用严刑拷打逼他认可。
衡山内史以为非是,
衡山国内史认为不对,
却其狱
。
不肯审理此案。
王使人上书告内史,
衡山王便指使人上书控告内史,
内史治,
内史被迫办案,
言王不直
。
但直言衡山王理屈。
王又数侵夺人田,
衡山王又多次侵夺他人田产,
坏人冢以为田。
毁坏他人坟墓辟为田地。
有司请逮治衡山王。
有关部门长官请求逮捕并追究衡山王的罪责,
天子不许,
天子不同意,
为置吏二百石以上*
。
只收回他原先可以自行委任本国官秩二百石以上的官吏的权力,改为由天子任命。
衡山王以此恚,
衡山王因此心怀愤恨,
与奚慈、张广昌谋,
和奚慈、张广昌谋划,
求能为兵法候星气
者,
四处访求谙熟兵法和会观测星象以占卜吉凶的人,
日夜从容
王密谋反事。
他们日夜鼓动衡山王密谋反叛之事。
王后乘舒死,
王后乘舒死了,
立徐来为王后。
衡山王立徐来为王后。
厥姬俱幸。
厥姬也同时得到宠幸。
两人相妒,
两人互相嫉妒,
厥姬乃恶王后徐来于太子曰:
厥姬 就向太子说王后徐来的坏话。她说:
“徐来使婢蛊道
杀太子母。”
“徐来指使婢女用诬蛊(gǔ,古)邪术杀害了太子的母亲。”
太子心怨徐来。
从此太子心中怨恨徐来。
徐来兄至衡山,
徐来的哥哥来到衡山国,
太子与饮,
太子与他饮酒,
以刃刺伤王后兄。
席间用刀刺伤了王后的哥哥。
王后怨怒,
王后怨恨恼怒,
数毁恶太子于王。
屡次向衡山王诋毁太子。
太子女弟
无采,嫁弃归
,
太子的妹妹刘无采出嫁后被休归娘家,
与奴奸,
就和奴仆通奸,
又与客奸。
又和宾客通奸。
太子数让
无采,
太子屡次责备刘无采,
无采怒,
无采很恼火,
不与太子通
。
不再和太子来往。
王后闻之,
王后得知此事,
即善遇无采。
就殷勤关怀无采。
无采及中兄孝少失母,
无采和二哥刘孝因年少便失去母亲,
附王后,
不免依附王后徐来,
王后以计爱之
,
她就巧施心计爱护他们,
与共毁太子,
让他们一起毁谤太子,
王以故数击笞太子*
。
因此衡山王多次毒打太子。
元朔四年中,
元朔四年(前125)中,
人有贼伤王后假母
者,
有人杀伤王后的继母,
王疑太子使人伤之,
衡山王怀疑是太子指使人所为,
笞太子。
就用竹板毒打太子。
后王病,
后来衡山王病了,
太子时称病不侍。
太子经常声称有病不去服侍。
孝、王后、无采恶太子:
刘孝、王后、刘无采都说他的坏话:
“太子实不病,
“太子其实没病,
自言病,
而自称有病,
有喜色。”
脸上还带有喜色。”
王大怒,
衡山王大怒,
欲废太子,
想废掉他的太子名份,
立其弟孝。
改立其弟刘孝。
王后知王决废太子,
王后知道衡山王已决意废除太子,
又欲并废孝。
就又想一并也废除刘孝。
王后有侍者,善舞,
王后有一个女仆善于跳舞,
王幸之,
衡山王宠爱她,
王后欲令侍者与孝乱
以污之,
王后打算让女仆和刘孝私通来沾污陷害他,
欲并废兄弟而立其子广代太子。
好一起废掉太子兄弟而把自己的儿子刘广立为太子。
太子爽知之,
太子刘爽知道了王后的诡计,
念后数恶已无巳时,
心想王后屡次诽谤自己不肯罢休,
欲与乱以止其口。
就算计与她发生奸情来堵她的口。
王后饮,
一次王后饮酒,
太子前为寿
,
太子上前敬酒祝寿,
因据王后股
,
趁势坐在了王后的大腿上,
求与王后卧。
要求与她同宿。
王后怒,
王后很生气,
以告王。
把此事告诉了衡山王。
王乃召,
于是衡山王召太子来,
欲缚而笞之。
打算把他捆起来毒打。
太子知王常欲废已立其弟孝,
太子知道父王常想废掉自己而立弟弟刘孝,
乃谓王曰:
就对他说:
“孝与王御者
奸,
“刘孝和父王宠幸的女仆通奸,
无采与奴奸,
无采和奴仆通奸,
王强食,
父王打起精神加餐吧,
请上书。”
我请求给朝廷上书。”
即倍王去。
说罢背向衡山王离去了。
王使人止之,
衡山王派人去阻止他,
莫能禁,
不能奏效,
乃自驾追捕太子。
就亲自驾车去追捕太子。
太子妄恶言,
太子乱说坏话,
王械系
太子宫中。
衡山王便用镣铐把他囚禁在宫中。
孝日益亲幸。
刘孝越来越受到衡山王的亲近和宠幸。
王奇孝材能,
衡山王很惊异刘孝的才能,
乃佩之王印,
就给他佩上王印,
号曰将军,
号称将军,
令居外宅,
让他住在宫外的府第中,
多给金钱,
给他很多钱财,
招致宾客。
用以招揽宾客。
宾客来者,
登门投靠的宾客,
微知淮南、衡山有逆计,
暗中知道淮南王、衡山王都有背叛朝廷的谋划,
日夜从容劝之。
就日夜奉迎鼓励衡山王。
王乃使孝客江都人救赫
、陈喜作车镞矢,
于是衡山王指派刘孝的宾客江都人救赫、陈喜制造战车和箭支,
刻天子玺,将相军吏印。
刻天子印玺和将相军吏的官印。
王日夜求壮士如周丘等,
衡山王日夜访求像周丘一样的壮士,
数称引吴楚反时计画,
多次称赞和例举吴楚反叛时的谋略,
以约束
。
用它规范自己的谋反计划。
衡山王非敢效淮南王求即天子位,
衡山王不敢仿效淮南王希冀篡夺天子之位,
畏淮南起并其国,
他害怕淮南王起事吞并自己的国家,
以为淮南已西,
认为等待淮南王西进之后,
发兵定江淮之间而有之,
自己可乘虚发兵平定并占有长江和淮水之间的领地,
望如是。
他期望能够如愿。
元朔五年秋,
元朔五年(前124)秋,
衡山王当朝,
衡山王将入京朝见天子。
(六年)过淮南,
经过淮南国时,
淮南王乃昆弟
语,
淮南王竟说了些兄弟情谊的话,
除前郤
,
消除了从前的嫌隙,
约束
反具。
彼此约定共同制造谋反的器具。
衡山王即上书谢病,
衡山王便上书推说身体有病,
上赐书不朝。
皇上赐书准许他不入朝。
元朔六年中,
元朔六年(前123)中,
衡山王使人上书请废太子爽,
衡山王指使人上书皇上请求废掉太子刘爽,
立孝为太子。
改立刘孝为太子。
爽闻,
刘爽闻讯,
即使所善白嬴之长安上书,
就派和自己很要好的白嬴前往长安上书,
言孝作车镞矢,
控告刘孝私造战车箭支,
与王御者奸,
还和淮南王的女侍通奸,
欲以败孝。
意欲以此挫败刘孝。
白嬴至长安,
白嬴来到长安,
未及上书,
还没来得及上书,
吏捕嬴,
官吏就逮捕了他,
以淮南事系*
。
因他与淮南王谋反事有牵连予以囚禁。
王闻爽使白嬴上书,
衡山王听说刘爽派白嬴去上书,
恐言国阴事,
害怕他讲出国中不可告人的隐秘,
即上书反告太子爽所为不道弃市罪事。
就上书反告太子刘爽干了大逆不道的事应处死罪,
事下沛郡治*
。
朝廷将此事下交沛郡审理。
元(朔七)〔狩元〕年冬,
元狩元年(前122)冬,
有司
公卿下沛郡求捕所与淮南谋反者未得,
负责办案的公卿大臣下至沛郡搜捕与淮南王共同谋反的罪犯,没有捕到,
得陈喜与衡山王子孝家。
却在衡山王儿子刘孝家抓住了陈喜。
吏劾孝首匿喜。
官吏控告刘孝带头藏匿陈喜。
孝以为陈喜雅
数与王计谋反,
刘孝以为陈喜平素屡次和衡山王计议谋反,
恐其发之,
很害怕他会供出此事。
闻律先自告
除其罪,
他听说律令规定事先自首者可免除其罪责,
又疑太子使白嬴上书发其事,
又怀疑太子指使白嬴上书将告发谋反之事,
即先自告,
就抢先自首,
告所与谋反者救赫、陈喜等。
控告救赫、陈喜等人参与谋反。
廷尉治验,
廷尉审讯验证属实,
公卿请逮捕衡山王治之。
公卿大臣便请求逮捕审讯衡山王。
天子曰:
天子说:
“勿捕。”
“不要逮捕。”
遣中尉安、大行息即问王,
他派遣中尉司马安、大行令李息赴衡山国就地查问衡山王,
王具以情实
对。
衡山王一一据实做了回答。
吏皆围王宫而守之。
官吏把王宫都包围起来严加看守。
中尉、大行还,
中尉、大行还朝,
以闻,
将情况上奏,
公卿请遣宗正、大行与沛郡杂
治王。
公卿大臣请求派宗正、大行和沛郡府联合审判衡山王。
王闻,即自刭杀。
衡山王闻讯便刎颈自杀。
孝先自告反,
刘孝因主动自首谋反之事,
除其罪;
被免罪;
坐与王御婢奸,
但他犯下与衡山王女侍通奸之罪,
弃市。
仍处死弃市。
王后徐来亦坐蛊杀前王后乘舒,
王后徐来也犯有以诬蛊谋杀前王后乘舒罪,
及太子爽坐王告不孝,
连同太子刘爽犯了被衡山王控告不孝的罪,
皆弃市。
都被处死弃市。
诸与衡山王谋反者皆族。
所有参与衡山王谋反事的罪犯一概满门杀尽。
国除为衡山郡。
衡山国废为衡山郡。
太史公曰:
太史公说:
《诗》之所谓“戎狄是膺
,
《诗经》上说“抗击戎狄,
荆舒是惩”,
惩治楚人”,
信哉是言也。
此话不假啊!
淮南、衡山亲为骨肉,
淮南王、衡山王虽是骨肉至亲,
疆千里,
拥有千里疆土,
列为诸侯,
封为诸侯,
不务遵蕃臣职
以承辅天子,
但是不致力于遵守藩臣的职责去辅助天子,
而专挟邪僻之计,
反而一味心怀邪恶之计,
谋为畔逆,
图谋叛逆,
仍
父子再亡国,
致使父子相继二次亡国,
各不终其身,
人人都不得尽享天年,
为天下笑。
而受到天下人耻笑。
此非独王过也,
这不只是他们的过错,
亦其俗薄
,臣下渐
靡使然也。
也是当地习俗浇薄和居下位的臣子影响不良的结果。
夫荆楚僄
勇轻悍,
楚国人轻捷勇猛凶悍,
好作乱,
喜好作乱,
乃自古记之
矣。
这是早自古代就记载于书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