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王陈兵问鼎
楚子狩于州来，
楚灵王到州来冬猎，
次于颍尾，
驻扎在颍尾，
使荡侯、潘子、司马督、嚣尹午、陵尹喜帅师围徐以惧吴。
派荡侯、潘子、司马督、嚣尹午、陵尹喜率领军队包围徐国以恐吓吴国。
楚子次于乾溪，
楚王驻扎在乾溪，
以为之援。
作为他们的后援。
雨雪，
天下雪，
王皮冠，
楚王戴皮帽，
秦复陶，
穿秦国羽衣，
翠被，
翠鸟羽毛的披肩，
豹舄，
豹皮鞋，
执鞭以出，
握鞭而出。
仆析父从。
仆析父跟随着。
右尹子革夕，
子革晚上进见，
王见之。
楚王会见他，
去冠被，
脱去帽子、披风，
舍鞭，
丢掉鞭子，和他谈话，
与之语曰：
说：
“昔我先王熊绎与吕伋、王孙牟、燮父、禽父，并事康王，
“从前我们先王熊绎与齐国的吕伋、卫国的王孙牟、晋国的燮父、鲁国的伯禽同时事奉周康王，
四国皆有分，
四国都有分赐的宝器，
我独无有。
唯独我国没有。
今吾使人于周，
现在我派人到周室，
求鼎以为分，
要求将九鼎作为分赐绐我国的宝器，
王其与我乎？”
周王会给我吗？”
对曰：
于革回答说：
“与君王哉！
“会给君王啊！
昔我先王熊绎，辟在荆山，
从前我们先王熊绎在偏僻的荆山地方，
筚路蓝缕，
柴车破衣，
以处草莽，
居于草野，
跋涉山林，
跋涉山林，
以事天子，
事奉天子，
唯是桃弧、棘矢，以共御王事。
只有这桃木做的弓、枣木做的箭来供奉王室大事之用。
齐，
齐，
王舅也；
是周王的舅父；
晋及鲁、卫，
晋及鲁、卫，
王母弟也。
是周王的同母兄弟。
楚是以无分，
楚国因此没有分赐到宝器，
而彼皆有。
而他们都有。
今周与四国服事君王，
现在周室与上述四国都服侍君王，
将唯命是从，
将会唯命是从，
岂其爱鼎？”
岂会吝惜九鼎？”
王曰：
楚王说：
“昔我皇祖伯父昆吾，
“从前我们的远祖伯父昆吾，
旧许是宅。
住在许国旧地，
今郑人贪赖其田，
现在郑国人贪图那里的田地有利，
而不我与。
而不给我们。
我若求之，
我们如果向他们要求，
其与我乎？”
会给我们吗？”子革回答说：“会给君王啊！周室不吝惜九鼎，
郑因岂敢吝惜田地？”
隐谏交锋
对曰：“与君王哉！周不爱鼎，
楚王说：
郑敢爱田？”王曰：“昔诸侯远我而畏晋，
“从前诸侯认为我国偏远而畏惧晋国，
今我大城陈、蔡、不羹，
现在我们大力修筑陈、蔡、东、西不羹四个城邑，
赋皆千乘，
兵赋都达到兵车一千辆，
子与有劳焉。
你参与其事是有功劳的，
诸侯其畏我乎？”
诸侯会畏惧我们吗？”
对曰：
子革回答说：
“畏君王哉！
“会畏惧君王啊！
是四国者，
单这四大城邑，
专足畏也，
已足以使人畏惧了，
又加之以楚，
再加上楚国，
敢不畏君王哉？”
岂敢不畏惧君王吗！”
工尹路请曰：
这时工尹路请示说：
“君王命剥圭以为鏚柲，
“君王命令破开圭玉装饰斧柄，
敢请命。”
冒昧请君王指示。”
王入视之。
楚王进去察看。
析父谓子革：
仆析父对于革说：
“吾子，
“您，
楚国之望也！
是楚国有声望的人，
今与王言如响，
现在和君王说话好象回声一样应和，
国其若之何？”
国家会怎么样呢？”
子革曰：
子革说：
“摩厉以须，
“我磨快言语的刀刃以待时机，
王出，
君王出来，
吾刃将斩矣。”
我的刀刃就将砍下去了。”
王出，
楚王出来，
复语。
又接着谈话。
左史倚相趋过。
左史倚相从面前小步快速走过，
王曰：
楚王说：
“是良史也，
“这个人是好史官，
子善视之。
你要好好看待他。
是能读《三坟》、《五典》、《八索》、《九丘》。”
这个人能读《三坟》、《五典》、《八索》、《九丘》这样的古书。”
对曰：
子革回答说：
“臣尝问焉，
“下臣曾经问过他，
昔穆王欲肆其心，
从前周穆王想要随心所欲，
周行天下，
走遍天下，
将皆必有车辙马迹焉。
要使天下都留有他的车辙马迹。
祭公谋父作《祈招》之诗，
祭公谋父作了《祈招》的诗篇来制止穆王的贪心，
以止王心，
穆王因此能在祇宫寿终正寝。下臣问他诗句却不知道。如果问年代久远的事，他怎能知道？”
王是以获没于祗宫。
楚王说：“你能吗？”子革回答说：“能。
臣问其诗而不知也；
那首诗说：‘《祈招》的音乐和谐，表现了美德的声音。想起我们君王的气度，
若问远焉，
似玉，似金。保全百姓的力量，
其焉能知之？”
而没有象醉饱一样的贪心。”楚王作了一揖就进去了，有好几天，送上饭不吃，
躺下睡不着，还是不能自己克制，以致遇到祸难。
谏言结局
王曰：“子能乎？”对曰：“能。其《诗》曰：‘祈招之愔愔，式昭德音。思我王度，式如玉，式如金。形民之力，而无醉饱之心。’”
王揖而入，馈不食，寝不寐，数日。不能自克，以及于难。
仲尼曰：“古也有志：‘克己复礼，仁也。’信善哉！楚灵王若能如是，岂其辱于乾溪？”
孔子说；“古时有记载说：‘克制自己，回到礼仪上来，这就是仁。’说得真好啊！楚灵王如果能象这样，岂会在乾溪受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