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159 梁纪十五 - 资治通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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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159 梁纪十五

文白对照

司马光

南北朝时期东魏西魏军事对峙,内部权力斗争激烈,经济改革与谏言争议并存,展现乱世政治生态。

东魏内部权谋与联姻

高祖武皇帝十五大同十一年(乙丑、545)
梁纪十五 梁武帝大同十一年(乙丑,公元545年) 
 
春,
春季, 
正月,
正月, 
丙申,
丙申(十七日), 
东魏遣兼散骑常侍李奖来骋。
东魏派兼任散骑常侍的李奖到梁朝聘问。 
 
东魏仪同尔朱文畅与丞相司马任胄、都督郑仲礼等,
东魏仪同尔朱文畅和丞相司马任胄,都督郑仲礼等人, 
谋因正月望夜观打簇戏作乱,
打算趁正月十五的晚上观看打簇戏的机会谋反叛乱, 
杀丞相欢,
杀掉丞相高欢, 
奉文畅为主;
推奉文畅为主上; 
事泄,
事情泄露以后, 
皆死。
他们全被处死。 
文畅,荣之子也;其姊,
文畅是尔朱荣的儿子; 
敬宗之后,
他的姐姐原来是敬宗的皇后, 
及仲礼姊大车,皆为欢妾,
现在与郑仲礼的姐姐大车都是高欢的妾。 
有宠,
她们受到高欢的宠爱, 
故其兄弟皆不坐。
所以她们的兄弟都没有受牵连。 
 
欢上书言:
高欢向孝静帝上书说: 
“并州,军器所骤,
“并州是聚集了众多军需武器的地方, 
动须女功,
随时都需要妇女工作。 
请置宫以处配没之口;
请您设置宫室来安置被分配到当地籍没的女人, 
又纳吐谷浑之女以招怀之。”
再请陛下纳吐谷浑的女子入宫,以便招降吐谷浑国,对它实施怀柔政策。” 
丁未,
丁未(二十八日), 
置晋阳宫。
东魏设置了晋阳宫。 
二月,
二月, 
庚申,
庚申(十一日), 
东魏主纳吐谷浑可汗从妹为容华。
东魏孝静帝纳吐谷浑可汗的堂妹为妾,封她为容华。 
 
魏丞相泰遣酒泉胡安诺陀始通使于突厥。
西魏丞相宇文泰派酒泉的胡安诺陀开始出使突厥,并与之沟通。 
突厥本西方小国,
突厥原本是西方的小国, 
姓何史那氏,
以阿史那氏为姓, 
世居金山之阳,
世世代代居住在金山的南面, 
为柔然铁工。
为柔然国充当打铁工。 
至其酋长土门,
到了酋长土门统治时期, 
始强大,
突厥才开始强大起来。 
颇侵魏西边。
它多次侵犯西魏西部边疆。 
安诺陀至,
安诺陀来到突厥, 
其国人皆喜曰:
突厥人都高兴地说: 
“大国使者至,
“大国的使者一来, 
吾国其将兴矣。”
我们国家就要兴盛了。” 
 
三月,
三月, 
乙未,
乙未(十六日), 
东魏丞相欢入朝于邺,
东魏丞相高欢到邺都朝拜国主, 
百官迎于紫陌。
文武百官在紫陌迎候他。 
欢握崔暹手而劳之曰:
高欢握着崔暹的手慰劳他说: 
“往日朝廷岂无法官,
“以前朝廷里不是没有法官, 
莫肯举劾。
但却没人能举报弹劾。 
中尉尽心徇国,
中尉你尽心尽力报效国家, 
不避豪强,
不畏强暴, 
遂使远迩肃清。
才使天下四方平安无事。 
冲锋陷阵,大有其人;
为国家的利益而冲锋陷阵大有人在; 
当官正色,
做官做得正派, 
今始见之。
这样的人我今天才见到。 
富贵乃中尉自取,
今天的荣华富贵是中尉你自己取得的, 
高欢父子无以相报。”
我们高欢父子俩没有什么能相报的。”于是, 
赐暹良马。
赏赐给崔暹一匹好马。 
暹拜,
崔暹连忙叩谢, 
马惊走,
不料马惊跑起来, 
欢亲拥之,
高欢便亲自拦住它,拉过马头, 
援以辔。
把辔头交给崔暹。 
东魏主宴于华林园,
东魏孝静帝在华林园设宴, 
使欢择朝廷公直者劝之酒;
让高欢在朝廷中选择一位正直的官员向他劝酒。 
欢降阶跪曰:
高欢退下一级台阶跪着说: 
“唯暹一人可劝,
“只有崔暹可以向您劝酒。同时, 
并请以臣所射赐物千段赐之。”
请您把我射箭所得赏赐的千段绢帛转赐给他。” 
高澄退,谓暹曰:
高澄从朝廷上退下之后对崔暹说: 
“我尚畏羡,
“我尚且对您非常敬畏,羡慕, 
何况馀人!”
何况其他人呢?” 
 
然暹中怀颇挟巧诈。
然而崔暹内心却很奸诈。 
初,
当初, 
魏高阳王斌有庶妹玉仪,
西魏高阳王元斌有一个庶出的妹妹玉仪, 
不为其家所齿,
在元斌家里是个微不足道的人, 
为孙腾妓,
做了孙腾的歌舞妓, 
腾又弃之;
后来孙腾又抛弃了她。 
高澄遇诸涂,
高崐澄在路上遇到了她,很喜爱她, 
悦而纳之,
便收她为妾, 
遂有殊宠,
备受高澄宠爱, 
封琅邪公主。
被封为琅邪公主。 
澄谓崔季舒曰:
高澄对崔季舒说: 
“崔暹必造直谏,
“崔暹一定会对我直言相谏, 
我亦有以待之。”
但是我也有办法对付他。” 
及暹咨事,
等到崔暹向他请示事情, 
澄不复假以颜色。
高澄不再对他和颜悦色。 
居三日,
三天之后, 
暹怀刺坠之于前。
崔暹怀里揣着名帖来见高澄, 
澄问:
高澄问: 
“何用此为?”
“你何必带着名帖见我?” 
暹悚然曰:
崔暹胆怯地说: 
“未得通公主。”
“因为我还没有进见过公主。” 
澄大悦,
高澄非常高兴, 
把暹臂,
拉着崔暹的胳膊, 
入见之。
把他带入室内与公主相见。事后, 
季舒语人曰:
崔季舒对别人说: 
“崔暹常忿吾佞,
“崔暹恨我奸佞, 
在大将军前,每言叔父可杀;
他每次在大将军面前时都说他的叔父应该被杀掉。 
及其自作,
而他自己的所作所为, 
乃过于吾。”
却早已超过我了。” 
 
夏,
夏季, 
五月,
五月, 
甲辰,
甲辰(二十六日), 
东魏大赦。
东魏大赦天下。 
 
魏王盟卒。
西魏的王盟去世。 
 
晋氏以来,
从晋朝以来, 
文章竞为浮华,
天下文章竞相以词藻繁富相夸, 
魏丞相泰欲革其弊。
西魏丞相宇文泰想革除这一不良风气。 
六月,
六月, 
丁巳,
丁巳(初十), 
魏主飨太庙。
西魏文帝到太庙祭祖。 
泰命大行台度支尚书、领著作苏绰作《大诰》,
宇文泰命令大行台度支尚书、领著作苏绰写了一篇《大诰》, 
宣示群臣,
宣读给文武大臣们听, 
戒以政事;
劝诫大臣们勤于政事, 
仍命“自今文章皆依此体。”
西魏还下命令:“从今以后,文章都要按照这种方式来写。” 
 
上遣交州刺史杨讨李贲,
梁武帝派遣交州刺史杨讨伐李贲, 
以陈霸先为司马;
并让陈霸先担任司马; 
命定州刺史萧勃会于西江。
命令定州刺史萧勃领兵与杨的军队在西江会合, 
勃知军士惮远役,
萧勃知道军中将士害怕远征打仗, 
因诡说留。
就花言巧语劝说杨原地停止不前。 
集诸将问计,
杨召集各位将领寻问计策, 
霸先曰:
陈霸先说: 
“交趾叛换,
“交趾郡的反叛, 
置由宗室,
其罪责在于宗室, 
遂使溷乱数州,
因而使许多州混乱不堪, 
逋诛累岁。
随意捕人杀戮多年。 
定州欲偷安目前,
现在定州刺史只想苟且偷安于眼前, 
不顾大计;
还顾不上有什么大的打算。 
节下奉辞伐罪,
现在您奉皇上之命讨伐有罪之人, 
当死生以之,
应当生死不顾,全力以赴, 
岂可逗桡不进,
怎么可以逗留不进, 
长寇沮众也!”
长敌人志气而灭自己威风呢!”于是, 
遂勒兵先发。
陈霸先率自己的部队首先出发。 
以霸先为前锋。
杨让陈霸先做先锋。 
至交州,
到了交州, 
贲帅众三万拒之,
李贲率领三万军队抵抗, 
败于朱鸢,
在朱鸢被打败。 
又败于苏历江口,
后来又在苏历江口被打败。 
贲奔嘉宁城,
李贲逃往嘉宁城, 
诸军围之。
各路军队将他围住。 
勃,
萧勃, 
之子也。
是萧的儿子。 
 
魏与柔然头兵可汗谋连兵伐东魏,
西魏与柔然国头兵可汗密谋联合起兵讨伐东魏, 
丞相欢患之,
东魏丞相高欢为此事很担心, 
遣行台郎中杜弼使于柔然,
便派行台郎中杜弼出使柔然国, 
为世子澄求婚。
替他的长子高澄求婚。 
头兵曰:
头兵可汗对使者说: 
“高王自娶则可。”
“高丞相如果为自己娶亲就可以。” 
欢犹豫未决。
高欢犹豫不决。 
娄妃曰:
娄妃对他说: 
“国家大计,
“这是国家大事, 
愿勿疑也。”
希望您不要犹豫。” 
世子澄、尉景亦劝之。
长子高澄与尉景也劝他。 
欢乃遣镇南将军慕容俨往聘之,
高欢于是派遣镇南将军慕容俨前往柔然国去定亲, 
号曰蠕蠕公主。
称柔然王的女儿为蠕蠕公主。 
秋,
秋季, 
八月,
八月, 
欢亲迎于下馆。
高欢亲自在下馆迎接蠕蠕公主。 
公主至,
公主来到了东魏, 
娄妃避正室以处之,
娄妃将自己居住的正室让给蠕蠕公主住; 
欢跪而拜谢,
高欢向娄妃跪拜感谢她, 
妃曰:
娄妃说: 
“彼将觉之,
“公主会发现我们的关系, 
愿绝勿顾。”
希望你和我断绝来往,不要再来看我。” 
头兵使其弟秃突佳来送女,
头兵可汗派他的弟弟秃突佳前来护送他的女儿, 
且报聘;
并且作为对东魏的回访。 
仍戒曰:
他又告诫公主说: 
“待见外孙乃归。”
“等到看见外孙之后你再回来。” 
公主性严毅,
公主性格严肃刚毅, 
终身不肯华言。
终身不肯说汉语。 
欢尝病,
高欢有一次病了, 
不得往,
不能前往她的住处, 
秃突佳怨恚,
秃突佳很有怨气, 
欢舆疾就之。
高欢便立即抱病登车去公主那里。 
 
冬,
冬季, 
十月,
十月, 
乙未,
乙未(疑误), 
诏有罪者复听入赎。
梁朝颁下诏书:重新允许有罪的人交钱赎罪。 
 
东魏遣中书舍人尉瑾来聘。
东魏派中书舍人尉瑾来梁朝聘问。 
 
乙未,
乙未(疑误), 
东魏丞相欢请释邙山俘囚桎梏,
东魏丞相高欢请求释放邙山的战俘, 
配以民间寡妇。
把民间的寡妇许配给他们。 
 
十二月,
十二月, 
东魏以侯景为司徒,
东魏任命侯景为司徒, 
中书令韩轨为司空;
任命中书令韩轨为司空, 
戊子,
戊子(十四日), 
以孙腾录尚书事。
任命孙腾为录尚书事。 
 
魏筑圜丘于城南。
西魏在长安城南面建造了一个祭天的圆丘。 
 

贺琛谏言与梁武帝争议

散骑常侍贺琛启陈四事:
散骑常侍贺琛向梁武帝启奏了四件事: 
其一,
其一, 
以为“今北边稽服,
认为“现在北方的东魏已经降服, 
正是生聚教训之时,
该是让百姓繁衍后代,积蓄物资,对他们实行教育训导的时候了, 
而天下户口减落,
而天下的户口却减少了, 
关外弥甚。
关外户口减少得更厉害。 
郡不堪州之控总,
郡不堪忍受州的催逼, 
县不堪郡之裒削,
县不堪忍受郡的搜刮, 
更相呼扰,
千方百计地互相骚扰, 
惟事征敛,
只知道横征暴敛, 
民不堪命,
百姓不堪重压, 
各务流移,
各家纷纷流离失所, 
此岂非牧守之过欤!
这难道不是州郡长官的过错吗? 
东境户口空虚,
东部地区户口空虚, 
皆由使命繁数,
都是由于国家政令太繁多引起的, 
穷幽极远,
即使是偏僻边远的地方, 
无不皆至,
也无所不至。 
每有一使,
每次来一位使者, 
所属搔扰;
所属地区便受到骚扰, 
驽困守宰,
那些无能的地方官员, 
则拱手听其渔猎,
就只好拱手听命,让他们渔猎搜刮, 
桀黠长吏,
强暴狡诈的地方长官, 
又因之重为贪残,
又趁机更加贪婪地剥削。 
纵有廉平,
纵然遇到廉洁正直的官员, 
郡犹掣肘。
郡守还要加以阻挠。 
如此,
象这样, 
虽年降复业之诏,
朝廷尽管年年降旨要人民恢复生产, 
屡下蠲赋之恩,
多次下令免除赋税, 
而民不得反其居也。”
但百姓却不能回到他们原来的住所。” 
其二,
其二, 
以为“今天下所以贪残,
认为“当今天下官吏之所以贪婪、残暴, 
良由风俗侈靡使之然也。
确实是由于奢侈靡烂的风俗造成的。 
今之燕喜,
当今,在喜庆饮酒的日子里, 
相竞夸豪,
人们竟相攀比奢华; 
积果如丘陵,
果品堆积得如同小山, 
列肴同绮绣,
美味佳肴摆在席上如同美丽的刺绣一样, 
露台之产,
百两黄金, 
不周一燕之资,
还不够一次酒宴所用的钱。 
而宾主之间,裁取满腹,
来宾与主人所需要的只是吃饱, 
未及下堂,
没等到走下殿堂, 
已同臭腐。
那些食物就当成腐烂发臭的东西抛弃掉。 
又,
再者, 
畜妓之夫,
无论什么等级, 
无有等秩,
都蓄养妓女。 
为吏牧民者,
而当官统治百姓的人, 
致赀巨亿,
得到了巨大的财富, 
罢归之日,
他们离职回家之后, 
不支数年,
这些银两也维持不了几年, 
率皆尽于燕饮之物、歌谣之具。
全都用在操办饮酒、歌舞的花销中了。 
所费事等丘山,
他们所破费的东西象小山一样多, 
为欢止在俄顷,
而寻欢作乐只在一时, 
乃更追恨向所取之少;
于是他们更加悔恨以往在做官时向百姓索取得少了; 
如复傅翼,
如果能重新做官的话, 
增其搏噬,
他们便加倍地攫取、吞噬百姓的财物。 
一何悖哉!
这是多么违背道义啊! 
其馀淫侈,
其余淫侈之事, 
著之凡百,
数不胜数, 
习以成俗,
这种习惯渐渐成了风气, 
日见滋甚,
而且日渐滋长,一天比一天严重, 
欲使人守廉白,
要想使人们恪守廉正清白, 
安可得邪!
怎么能办到呢? 
诚宜严为禁制,
真应该严格制定禁止的措施, 
道以节俭,
用节俭来引导人们, 
纠奏浮华,
纠崐正虚浮不实的弊端, 
变其耳目。
使其耳目一新。 
夫失节之嗟,
对官吏失去节制的感叹, 
亦民所自患,
也是人们自己忧虑的, 
正耻不能及群,
我正羞愧于不能使大家有这样的认识, 
故勉强而为之;
所以要勉强去做, 
苟以纯素为先,
如果能以正直清白为前导, 
足正凋流之弊矣。”
足能纠正那些凋残失节的弊病”。 
其三,
其三, 
以为“陛下忧念四海,
认为“陛下您忧国忧民, 
不惮勤劳,
挂念天下, 
至于百司,
不畏辛劳, 
莫不奏事。
以至于各部门都直接向您奏事。 
但斗筲之人,
但是那些才短识浅气量狭小的人, 
既得伏奏帷,
既能靠近您,向您启奏,便想骗得您的信任, 
便欲诡竞求进,
争相飞黄腾达, 
不论国之大礼,
而不顾国家大局, 
心存明恕;
不能心存宽恕, 
惟务吹毛求疵,
只一味地吹毛求疵, 
擘肌分理,
擘肌分理,过分苛细, 
以深刻为能;
以严酷为能干, 
以绳逐为务。
把纠举别人过错并且呵斥驱逐人看成是自己的任务。他们的作为, 
迹虽似于奉公,
表面上虽然似乎在奉公办事, 
事更成其威福,
实际上是更实现了他的作威作福。 
犯罪者多,
结果使犯罪者增多, 
巧避滋甚,
用巧妙办法逃避罪责的人也很多, 
长弊增奸,
滋长了弊病,增加了邪恶, 
实由于此。
实际上就因为这个原因啊! 
诚愿责其公平之效,
我真诚地希望能达到公平的效果, 
黜其谗慝之心,
革除奸佞小人妄进谗言的邪恶念头,那样, 
则下安上谧,
全国上下就会安定, 
无徼幸之患矣。”
就没有侥幸心理带来的忧患了。” 
其四,
其四, 
以为“今天下无事,
认为“现在天下太平无事, 
而犹日不暇给,
但仍没有一点空闲时间, 
宜省事、息费,
应该马上精简事务,节省掉一些花费。 
事省则民养,
减少了事务,百姓就能修养生息,节省一些开销, 
费息则财聚。
国家就可以聚集资财。 
应内省职掌各检所部:
各机构应该自己对照职责范围,分别检查下属部门: 
凡京师治、署、邸、肆及国容、戎备,
凡是京师的官府、衙门、官邸、市肆以及朝廷仪仗、武事装备, 
四方屯、传、邸治,
地方上的屯戍、驿传、地方官衙等, 
有所宜除,
有应该革除的, 
除之,
就要革除它, 
有所宜减,
有应该削减的, 
减之;
就要削减掉它。 
兴造有非急者,
兴建的工程有不急需的, 
征求有可缓者,
征收的赋税劳役有可以暂缓的, 
皆宜停省,
都应该停止减省, 
以息费休民。
以节约开销,让百姓得到休息。因此, 
故畜其财者,
储蓄财货是为了能有大的作为, 
所以大用之也;养其民者,所以大役之也。
让人民休养生息是为了能让他们服大役。 
若言小事不足害财,
如果说小事不足以破费多少钱财,就任意花费的话, 
则终年不息矣;
那就终年不会停止了。 
以小役不足妨民,
如果认为小的劳役不会妨碍百姓的话, 
则终年不止矣。
那就会终年有劳役,百姓没有休息的时候了。 
如此,
像这样, 
则难可以语富强而图远大矣。”
就很难谈到国富民强,并且图谋远大的事业了。” 
 
启奏,
贺琛启奏之后, 
上大怒,
梁武帝勃然大怒, 
召主书于前,
把主书召到面前, 
口授敕书以责琛。
口授敕书指责贺琛。 
大指以为:
大致内容是: 
“朕有天下四十馀年,
“我有江山已四十多年, 
公车谠言,日关听览,
每天都耳闻目睹许多从公车官署中转来的臣民直言不讳的上书, 
所陈之事,
他们所陈述的事情, 
与卿不异,
与你所说的没有什么不同。 
每苦倥偬,
我常常苦于时间仓促, 
更增惑。
现在你的奏折更增添了我的糊涂和迷惑不解。 
卿不宜自同茸,
你不该把自己和才能低下的软弱之人混同在一起, 
止取名字,
只是图个虚名, 
宣之行路,
向行路之人炫耀说: 
言‘我能上事,
‘我可以向皇帝上书陈述意见。 
恨朝廷之不用。
遗憾的是朝廷不采纳。 
’何不分别显言:
’为什么不分别明着说: 
某刺史横暴,
某位刺史横征暴敛, 
某太守贪残,
某位太守贪婪残酷, 
尚书、兰台某人奸猾,
某位尚书、兰台奸诈虚滑; 
使者渔猎,
渔猎百姓的皇差姓什么叫什么? 
并何姓名?
从谁那里夺取? 
取与者谁?
给了谁? 
明言其事,
如果你能明白地指出这些, 
得以诛黜,
我就能杀掉、罢免他们, 
更择材良。
再选择好的人才。 
又,
还有, 
士民饮食过差,
官吏百姓的饮食豪华过度, 
若加严禁,
如果加以严格禁止, 
密房曲屋,
他们在密室里, 
云何可知?
你又怎么知道呢? 
傥家家搜检,
倘若挨家挨户搜查, 
恐益增苛扰。
恐怕更增加了对百姓的骚扰。 
若指朝廷,
如果你指的是朝廷中生活奢侈, 
我无此事。
我是没有这种情况的。 
昔之牲牢,
崐以前饲养的祭祀用的牲畜, 
久不宰杀,
很久没有宰杀了。 
朝中会同,
朝廷如有朝会, 
菜蔬而已;
也只是吃一些蔬菜罢了。 
若复减此,
如果再削减这些蔬菜, 
必有《蟋蟀》之讥。
一定会被讥讽为是《诗经·蟋蟀》所讽刺的晋僖公那样的人。 
若以为功德事者,
如果你认为供佛、事佛奢侈, 
皆是园中之物,
那些供品都是园子里的东西, 
变一瓜为数十种,
把一种瓜改为几十个品种, 
治一菜为数十味;
把一种菜做成几十种味道。 
以变故多,
只因为变着花样做才有了许多菜肴, 
何损于事!
对事物又有什么损害呢? 
我自非公宴,
我如果不是公宴, 
不食国家之食,
从不吃国家的酒食, 
多历年所;
已有很多年了。 
乃至宫人,
甚至宫中的人, 
亦不食国家之食。
也不吃国家的粮食。 
凡所营造,
凡是营造的建筑, 
不关材官及以国匠,
都与材官和国匠无关, 
皆资雇借以成其事。
都是用钱雇人来完成的。 
勇怯不同,
官员们有勇敢的,也有胆怯的, 
贪廉各用,
有贪婪的也有廉正的, 
亦非朝廷为之傅翼。
也不是朝廷为他们增添了羽翼。 
卿以朝廷为悖,
你认为朝廷是有错误的, 
乃自甘之,
于是就自以为是。 
当思致悖所以!
你应该想一想导致错误的原因!你说: 
卿云‘宜导之以节俭’,
应该以节俭引导百姓, 
朕绝房室三十馀年,
我已经三十多年没有房事, 
至于居处不过一床之地,
至于居住,不过只有能放下一张床的地方, 
雕饰之物不入于宫;
宫中没有雕梁画柱; 
受生不饮酒,
我平生不爱饮酒, 
不好音声,
不喜好声色。因此, 
所以朝中曲宴,
朝廷中设宴, 
未尝奏乐,
不曾演奏过乐曲, 
此群贤之所见也,
这些都是诸位贤臣们所看到的。 
朕三更出治事,
我三更便起,治理国家大事, 
随事多少,
处理政务的时间依据国家事务的多少来定, 
事少午前得竟,
事务不多时,中午之前就能把它们处理完, 
事多日昃方食,
事务繁忙时太阳偏西时才能吃饭, 
日常一食,
常常每天只吃一顿饭,既象在过白天, 
若昼若夜;
又象在过黑夜。往日, 
昔要腹过于十围,
我的腰和腹超过了十围, 
今之瘦削才二尺馀,
现在瘦得才只有二尺多点, 
旧带犹存,
我以前围的腰带还保存着, 
非为妄说。
不是乱说。 
为谁为之?
这是为了谁工作? 
救物故也。
是为了拯救万民的缘故。 
卿又曰‘百司莫不奏事,
你又说:‘官员们没有不凡事都向您禀奏的, 
诡竞求进’,
一些人用尽伎俩想升官。 
今不使外人呈事,
’要是从今不让外人奏报事情, 
谁尸其任!
那么谁来担负这个责任呢? 
专委之人,
委托管理国事的专人, 
云何可得?
怎么能够得到呢? 
古人云:
古人说: 
‘专听生奸,
‘只听一方面的话就会出现奸佞小人, 
独任成乱,
专任一人必定要出祸乱。 
’二世之委赵高,
’秦二世把国家大事委托给了赵高, 
元后之付王莽,
元后把一切托付给了王莽, 
呼鹿为马,
结果赵高指鹿为马,颠倒是非, 
又可法欤?
又怎么能效法他们呢!你说: 
卿云‘吹毛求疵’,
‘吹毛求疵’, 
复是何人?
又是指谁? 
‘擘肌分理’,
‘擘肌分理’, 
复是何事?
又是指哪件事? 
治、署、邸、肆等,
官府、衙门、官邸、市肆等等, 
何者宜除?
哪个应该革除, 
何者宜减?
哪些该削减? 
何处兴造非急?
哪些地方兴建的工程不急? 
何处征求可缓?
哪些征收的赋税可以迟缓? 
各出其事,
你要分别举出具体事实, 
具以奏闻!
详细启奏给我听! 
富国强兵之术,
用什么办法使国家富裕,军队强大, 
息民省役之宜,
应该如何让百姓休养生息,减除劳役, 
并宜具列!
这些都该具体地列出, 
若不具列,
如果不具体地一一列出, 
则是欺罔朝廷。
那你就是蒙蔽欺骗朝廷。 
倚闻重奏,
朕正在准备侧耳细听你按上述要求重新奏报, 
当复省览,
届时自当认真阅读, 
付之尚书,
并把你的高见批转给尚书省, 
班下海内,
正式向全国颁布, 
庶惟新之美,
只希望除旧布新的善政美德, 
复见今日。”
能因此而出现在今世。” 
琛但谢过而已,
贺琛只是向梁武帝谢了罪, 
不敢复言。
不敢再说什么。 
 
上为人孝慈恭俭,
梁武帝为人很守孝道,待人慈悲,彬彬有礼,生活又节俭。 
博学能文,
他博学多才,善写文章, 
阴阳、卜筮、骑射、声律、草隶、围棋,无不精妙。
对阴阳、卜筮、骑射、声律、草、围棋无所不精。 
勤于政务,
他对国家事务很勤勉, 
冬月四更竟,
冬天,四更一过, 
即起视事,
他就起来工作。 
执笔触寒,
由于天气严寒, 
手为皴裂。
握笔的手都粗糙得裂口子了。 
自天监中用释氏法,
自从天监年间信仰释迦牟尼的佛教以来, 
长斋断鱼肉,
长期斋戒吃素食,不再吃鱼肉。 
日止一食,
每天只吃一顿饭, 
惟菜羹、粝饭而已,
也只不过是些菜羹,粗米饭罢了。 
或遇事繁,
有时遇到事务繁多, 
日移中则嗽口以过。
太阳移过头顶了,就漱一漱口算吃过饭了。 
身衣布衣,
他身穿布衣, 
木绵皂帐,
用的是木棉织的黑色帐子。 
一冠三载,
一顶帽子戴三年, 
一衾二年,
被子盖二年才换一床。 
后宫贵妃以下,
后宫里贵妃以下, 
衣不曳地。
不穿拖地的衣裙。 
性不饮酒,
他生性不喝酒, 
非宗庙祭祀、大飨宴及诸法事,
如果不是在宗庙举行祭祀,或是办大宴席以及进行其他的拜佛等活动, 
未尝作乐。
就不奏乐。 
虽居暗室,
尽管他居住在幽暗的房子中, 
恒理衣冠,
却一直衣冠楚楚, 
小坐、盛暑,
坐在宫中便座上,在酷暑的日子里, 
未尝褰袒,
也没有袒胸露怀。 
对内竖小臣,
对待宫中太监小臣, 
如遇大宾。
象对待尊贵的宾客一样。 
然优假士人太过,
但是宽待士大夫太过分, 
牧守多浸渔百姓,
牧守大多渔猎百姓, 
使者干扰郡县。
皇帝的使臣又干扰郡县。 
又好亲任小人,
梁武帝本人又爱亲近任用奸诈的小人, 
颇伤苛察;
很失之于苛刻挑剔。 
多造塔庙,
他还兴建了许多塔和庙, 
公私费损。
使公家和私人都破费损耗。 
江南久安,
江南一带长期安定, 
风俗奢靡,
形成了生活奢侈的风俗, 
故琛启及之。
所以贺琛在奏折中提到了此事。 
上恶其触实,
武帝不喜欢他触及事实, 
故怒。
所以大为恼怒。 
 
臣光曰:
臣司马光曰: 
梁高祖之不终也,
梁武帝不得善终, 
宜哉!
是应该的。 
夫人君听纳之失,
国君之所以在听取意见,接纳进谏方面出现过失, 
在于丛脞;
就是因为只注意了琐碎细小的事情而没有雄才大略。 
人臣献替之病,
大臣进谏时所犯的毛病, 
在于烦碎。
也在于烦琐。 
是以明主守要道以御万机之本,
因此贤明的君主要抓住最主要的问题以驾驭万事的根本, 
忠臣陈大礼以格君心之非,
忠心的大臣要陈述大的方针政策来劝阻君主想得不对的地方, 
故身不劳而收功远,
所以作为君主不需亲自动手操劳,就能取得大的功效, 
言至约而为益大也。
作为大臣说得简明扼要便收到很大的效益。 
观夫贺琛之谏未至于切直,
纵观贺琛的进谏,可以说还未达到直言极谏的地步, 
而高祖赫崐然震怒,
而梁武帝却已经勃然大怒, 
护其所短,
袒护自己的短处, 
矜其所长;
夸耀自己的长处。 
诘贪暴之主名,问劳费之,
质问贺琛贪婪暴虐的官吏名字, 
条目,
追问徭役过重、费用铺张的具体项目, 
困以难对之状,
用难以回答的问题来困扰他, 
责以必穷之辞。
用无法对答的言辞来责备他。 
自以蔬食之俭为盛德,
梁武帝自认为每顿饭只吃蔬菜的节俭作风是极大的美德, 
日昃之勤为至治,
忙到太阳偏西才吃饭这种勤勉的工作态度是最好的治国办法, 
君道已备,
为君之道他已具备, 
无复可加,
再没有什么需要增加的了, 
群臣箴规,
对于大臣的规劝, 
举不足听。
认为全不值得去听取。 
如此,
象这样, 
则自馀切直之言过于琛者,
那么其余比贺琛的进谏更恳切、直率、激烈的话, 
谁敢进哉!
谁还敢去对他说呢!因此, 
由是奸佞居前而不见,
奸佞小人在眼前也视而不见, 
大谋颠错而不知,
重大决策颠倒错误也不知道, 
名辱身危,
声名受辱,自身危亡, 
覆邦绝祀,
国家颠覆,祭祀断绝, 
为千古所闵笑,
被千古人怜悯讥笑, 
岂不哀哉!
难道不很悲哀吗? 
 
上敦尚文雅,
梁武帝真心崇尚文章礼乐, 
疏简刑法,
对刑法则疏远忽视。 
自公卿大臣,
从公卿大臣以下, 
咸不以鞫狱为意。
都不重视审判刑案。 
奸吏招权弄法,
奸佞的官吏便擅权弄法, 
货赂成市,
受贿赂的东西多得象市场出售的商品一样, 
枉滥者多。
无辜受害扩大冤狱的事很多。 
大率二岁刑已上岁至五千人;
大约被判二年以上刑罚的人每年多达五千; 
徒居作者具五任,
判罚劳役的人各自运用技巧服役劳作, 
其无任者著升械;
那些没有一技之长的人就要被套上枷锁; 
若疾病,
如果有人病了, 
权解之,
就暂时为他解开枷锁, 
是后囚徒或有优、剧。
这以后,囚徒中有能力行贿的人借此得到优待,没有能力行贿的人就会加剧痛苦。 
时王侯子弟,
当时,王公贵族的子弟, 
多骄淫不法。
大多骄奢淫逸,不遵守法规。 
上年老,
武帝年纪已老, 
厌于万几。
满足于处理日常的各种事务, 
又专精佛戒,
又专心研究佛教戒律, 
每断重罪,
每次裁决了重大罪犯, 
则终日不怿;
就一天不高兴, 
或谋反逆,
有人密谋反叛朝廷, 
事觉,
事情被发觉后, 
亦泣而宥之。
他也哭泣悲伤一番并且原谅了这个人。 
由是王侯益横,
由于这样,王公贵族们更加专横。 
或白昼杀人于都街,
有人在都城街道于光天化日之下把人杀死, 
或暮夜公行剽劫,
有人在夜晚时分公开抢劫, 
有罪亡命者,
有罪在身的逃命之人, 
匿于王家,
藏在王侯家中, 
有司不敢搜捕。
有关官吏不敢前去搜捕。 
上深知其弊,
梁武帝深深知道这些弊端, 
溺于慈爱,
由于沉溺于慈悲仁爱, 
不能禁也。
也不能禁止这些现象。 
 

边疆治理与人物风云

魏东阳王荣为瓜州刺史,
西魏东阳王元荣任瓜州刺史, 
与其婿邓彦偕行。
与他的女婿邓彦一同前往瓜州。 
荣卒,
元荣死后, 
瓜州首望表荣子康为刺史,
瓜州最有威望的大姓人家上表请求让元荣的儿子元康做刺史。 
彦杀康而夺其位;
邓彦于是杀掉了元康,篡夺了这个职位。 
魏不能讨,
西魏无力讨伐他, 
因以彦为刺史,
便任命邓彦为瓜州刺史。但多次征召他, 
屡征不至,
他都不来, 
又南通吐谷浑。
又与南面的吐谷浑勾结。 
丞相泰以道远难于动众,
西魏丞相宇文泰因为离瓜州路途遥远,很难兴师动众地讨伐他, 
欲以计取之,
便想用智谋征服邓彦。 
以给事黄门侍郎申徽为河西大使,
他派给事黄门侍郎申徽担任河西大使, 
密令图彦。
密令申徽算计邓彦。 
 
徽以五十骑行,
申徽带领五十名骑兵前往瓜州, 
既至,
来到了瓜州后, 
止于宾馆;
就住在宾馆里了。 
彦见徽单使,
邓彦见申徽没带什么随从, 
不以为疑。
没有怀疑他。 
徽遣人微劝彦归朝,
申徽派人暗中劝说邓彦归顺朝廷, 
彦不从;
邓彦不听从劝告, 
徽又使赞成其留计;
申徽又派人表示赞成邓彦留在瓜州的计策。 
彦信之,
邓彦听信了这些话, 
遂来至馆。
于是崐来到申徽住的宾馆。 
徽先与州主簿敦煌令狐整等密谋,
申徽事先已与瓜州的主簿敦煌人令狐整等密谋策划好了, 
执彦于坐,
在座位上捉住了邓彦, 
责而缚之;
把他捆绑了起来; 
因宣诏慰谕吏民,
接着就宣读诏书安抚百姓和官吏, 
且云“大军续至”城中无敢动者,
并且说:“大批人马随后就要来到。”瓜州城里没有敢乱动的。于是, 
遂送彦于长安。
申徽便把邓彦押送到了长安。 
泰以徽为都官尚书。
宇文泰任命申徽为都官尚书。 
 
中大同元年(丙寅、546)
中大同元年(丙寅,公元546年) 
 
春,
春季, 
正月,
正月, 
癸丑,
癸丑(初十), 
杨等克嘉宁城,
杨等人攻克了嘉宁城, 
李贲奔新昌獠中,
李贲逃奔新昌的獠人地区, 
诸军顿于江口。
各路人马便停留在江口。 
 
二月,
二月, 
魏以义州刺史史宁为凉州刺史;
西魏任命义州刺史史宁为凉州刺史, 
前刺史宇文仲和据州,
前任刺史宇文仲和依然占据着凉州, 
不受代,
不接受新刺史的取代。 
瓜州民张保杀刺史成庆以应之,
瓜州人张保也杀掉了瓜州刺史成庆来与宇文仲和呼应。 
晋昌民吕兴杀太守郭肆,
晋昌郡人吕兴杀掉了太守郭肆, 
以郡应保。
以此来响应张保。 
丞相泰遣太子太保独孤信、开府仪同三司怡峰与史宁讨之。
丞相宇文泰派遣太子太保独孤信、开府仪同三司怡峰和史宁一同讨伐叛逆。 
 
三月,
三月, 
乙巳,
乙己(初三), 
大赦。
梁朝大赦天下。 
 
庚戌,
庚戌(初八), 
上幸同泰寺,
梁武帝临幸同泰寺, 
遂停寺省,
就住在寺里的临时官署中, 
讲《三慧经》。
讲读《三慧经》。 
夏,
夏季, 
四月,
四月, 
丙戌,
丙戌(十四日), 
解讲,
梁武帝讲经结束, 
大赦,
实行大赦, 
改元。
改换年号。 
是夜,
这天夜里, 
同泰寺浮图灾,
同泰寺的塔起火, 
上曰:
梁武帝说: 
“此魔也,
“这是魔鬼造成的, 
宜广为法事。”
应该大规模地做一些佛事活动。” 
群臣皆称善。
文武大臣们都说好。于是, 
乃下诏曰:
梁武帝下诏说: 
“道高魔盛,
“道高魔盛, 
行善鄣生,
行善发生障碍, 
当穷兹土木,
应该大兴土木, 
倍增往日。”
建造规模要超过以往。” 
遂起十二层浮图;
于是便开始起造一座高十二层的佛塔; 
将成,
将要建成之时, 
值侯景乱而止。
正赶上侯景叛乱,便中止修建了。 
 
魏史宁晓谕凉州吏民,
西魏史宁慰问安抚凉州的百姓和官吏, 
率皆归附,
全州吏民都归顺了他, 
独宇文仲和据城不下。
唯有宇文仲和占据着凉州城不肯投降。 
五月,
五月, 
独孤信使诸将夜攻其东北,
独孤信派遣将领们在夜晚攻打城的东北角, 
自帅壮士袭其西南,
自己统率壮士袭击城的西南角, 
迟明,
黎明时分, 
克之,
攻克了凉州城。 
遂擒仲和。
擒获了宇文仲和。 
 
初,
当初, 
张保欲杀州主簿令孤整,
张保想要杀掉瓜州主簿令狐整, 
以其人望,
因令狐整很有声望, 
恐失众心,
杀掉他会失去民心, 
虽外相敬,
所以张保尽管表面上尊敬令狐整, 
内甚忌之。
但在内心却非常忌恨他。 
整阳为亲附,
令狐整假装亲近,依附于张保, 
因使人说保曰:
便派人劝张保说: 
“今东军渐逼凉州,
“现在独孤信的军队正在渐渐逼近凉州, 
彼势孤危,
凉州的形势孤立无援,十分危险, 
恐不能敌,
恐怕不能抵挡住独孤信的军队。 
宜急分精锐以救之。
应该赶快分派一些精锐部队援救凉州。 
然成败在于将领,
但是,成功或失败的关键在于将领的能力。 
令孤延保,兼资文武,
令狐整是个文武兼备的人才, 
使将兵以往,
如果派他率领军队前往凉州, 
蔑不济矣!”
没有不成的事。” 
保从之。
张保采纳了令狐整的建议。 
 
整行及玉门,
令狐整带领军队行军到了玉门, 
召豪杰述保罪状,
他召集起英雄豪杰,历数张保的罪状, 
驰还袭之。
带领骑兵返回瓜州袭击张保。 
先克晋昌,
他先攻克了晋昌, 
斩吕兴;
斩除了吕兴。 
进击瓜州,
然后攻打瓜州, 
州人素信服整,
当地人平素都信服令狐整, 
皆弃保来降。
因此都叛离张保,向令狐整投降。 
保奔吐谷浑。
张保逃往吐谷浑。 
 
众议推整为刺史,
大家商议后,一致推举令狐整担任瓜州刺史。 
整曰:
令狐整对大家说: 
“吾属以张保逆乱,
“我们因崐为张保叛逆作战, 
恐阖州之人俱陷不义,
恐怕使全瓜州人都陷入了不义的境地, 
故相与讨诛之。
所以才共同讨伐他。 
今复见推,
今天我又被大家推举为瓜州刺史, 
是效尤也。”
这是明知错误而加以仿效,会罪上加罪啊。”于是, 
乃推魏所遣使波斯者张道义行州事,
他便推举西魏派来出使波斯的张道义暂且主持瓜州的日常事务, 
具以状闻。
并将情况上报朝廷。 
丞相泰以申徽为瓜州刺史。
西魏丞相宇文泰让申徽担任瓜州刺史, 
召整为寿昌太守,
召令狐整担任寿昌太守, 
封襄武男。
加封为襄武男。 
整帅宗族乡里三千余人入朝,
令狐整率领他的宗族、同乡共三千多人进京入朝, 
从泰征讨,
跟随宇文泰征讨叛逆, 
累迁骠骑大将军、开府仪同三司,
他逐步升官为骠骑大将军、开府仪同三司, 
加侍中。
又加官侍中。 
 
六月,
六月, 
庚子,
庚子(二十九日), 
东魏以司徒侯景为河南大将军、大行台。
东魏任命司徒侯景为河南大将军和大行台。 
 
秋,
秋季, 
七月,
七月, 
壬寅,
壬寅(初一), 
东魏遣散骑常侍元廓来聘。
东魏派散骑常侍元廓来到梁朝聘问。 
 
甲子,
甲子(二十三日), 
诏:
梁武帝颁布诏书: 
“犯罪非大逆,
“罪犯如果不犯有大逆不道的罪行, 
父母、祖父母不坐。”
他的父母以及祖父母不被连坐。” 
 
先是,
在此以前, 
江东唯建康及三吴、荆、郢、江、湘、梁、益用钱,
长江之南只有建康及三吴、荆州、郢州、江州、湘州、梁州、益州等地使用货币。 
其馀州郡杂以谷帛,
其他的州和郡杂用谷物或帛等实物交换。 
交、广专以金银为货。
交、广两地专门使用金银作为货币。 
上自铸五铢及女钱,
梁武帝自己铸造了五铢钱和女钱, 
二品并行,
让这两种货币一起在市场流通, 
禁诸古钱。
并且禁止使用各种古代货币。 
普通中,
普通年间, 
更铸铁钱。
又铸造了铁钱。 
由是民私铸者多,
从此民间私下里铸造货币的人很多, 
物价腾踊,
造成物价沸腾猛涨。 
交易者至以车载钱,
做买卖的人竟至于用车来拉钱, 
不复计数。
而不再逐个算计。还有, 
又自破岭以东,
从破岭往东, 
八十为百,
每八十文折合一百文, 
名曰“东钱”;
人们称它为“东钱”。 
江、郢以上,七十为百,
江州、郢州以西每七十文折合一百文, 
名曰“西钱”;
被称为“西钱”。 
建康以九十为百,
建康地区每九十文折合一百文, 
名曰“长钱”。
被称为“长钱”。 
丙寅,
丙寅(二十五日), 
诏曰:
梁武帝颁布诏书说: 
“朝四暮三,
“朝四暮三, 
众狙皆喜,
众猴便都高兴, 
名实未亏而喜怒为用。
名称不同而实际意思一样,但喜怒却不同。 
顷闻外间多用九陌钱,
近来我听说外界大多用九陌钱, 
陌减则物贵,
这样钱减少了,那么物价就会昂贵, 
陌足则物贱,
钱充足了,物价就会低贱。 
非物有贵贱,
并不是东西本身有贵有贱, 
乃心有颠倒。
而是人们的思想颠来倒去。 
至于远方,
说到边远地区, 
日更滋甚,
那里货币混乱的状况更是一天比一天厉害。 
徒乱王制,
这只能扰乱国家的制度, 
无益民财。
不会使百姓的财富增多。 
自今可通用足陌钱!
从今以后,应该在全国通用足陌钱。 
令书行后,
颁布命令的文书发出以后, 
百日为期,
以一百天为期限, 
若犹有犯,
在百日之外如果还有人违犯这一制度, 
男子谪运,
就要服三年劳役。 
女子质作,
男子被罚到边远地区搬运东西, 
并同三年。”
女子要以身抵押服劳役。” 
诏下而人不从,
诏书颁布下去之后,百姓却不按这种制度去做。 
钱陌益少;
钱陌变得更少了。 
至于季年,遂以三十五为百云。
到了末年竟以三十五文算做一百文了。 
 
上年高,
梁武帝年事已高, 
诸子心不相下,
他的儿子们彼此互不相服, 
邵陵王纶为丹杨尹,
邵陵王萧纶任丹杨尹, 
湘东王绎在江州,
湘东王萧绎任江州刺史, 
武陵王纪在益州,
武陵王萧纪任益州刺史, 
皆权侔人主;
他们的权力都跟皇帝一般; 
太子纲恶之,
太子萧纲很忌恨他们, 
常选精兵以卫东宫。
常常挑选一些精锐军队来保卫东宫。 
八月,
八月, 
以纶为南徐州刺史。
梁武帝任命萧纶担任南徐州刺史。 
 
东魏丞相欢如邺。
东魏丞相高欢前往邺城。 
高澄迁洛阳《石经》五十二碑于邺。
他的儿子高澄将洛阳五十二块刻有《石经》的石碑迁到了邺城。 
 

玉壁之战与军事博弈

魏徙并州刺史王思政为荆州刺史,
西魏调并州刺史王思政担任荆州刺史, 
使之举诸将可代镇玉壁者。
并让他从诸将中推举一位可以代替自己镇守并州州治玉壁的将领。 
思政举晋州刺史韦孝宽,
王思政推举了晋州刺史韦孝宽, 
丞相泰从之。
丞相宇文泰采纳了他的意见。 
东魏丞相欢悉举山东之众,将伐魏;
东魏丞相高欢率领崤山以东的全部兵马将要讨伐西魏。 
癸巳,
崐癸巳(二十三日), 
自邺会兵于晋阳;
高欢便带兵从邺城出发,到晋阳与其他将领会师。 
九月,
九月, 
至玉壁,
到达了玉壁, 
围之。
将玉壁包围起来。 
以挑西师,
他们向西魏的军队挑战, 
西师不出。
西魏的军队却不出来应战。 
 
李贲复帅众二万自獠中出,
李贲又率领两万人马从獠人居住区出发, 
屯典澈湖,
把军队屯集在典澈湖一带。 
大造船舰,
他在那里建造了大量战船, 
充塞湖中。
充满了整个典澈湖。 
众军惮之,
进攻李贲的各路军队都害怕他的战船, 
顿湖口,
便停在了典澈湖口, 
不敢进。
不敢进入湖内。 
陈霸先谓诸将曰:
陈霸先对将领们说: 
“我师已老,
“我军出征时间已经很长了, 
将士疲劳;
将士们疲惫不堪, 
且孤军无援,
况且我孤军无援, 
入人心腹,
进入敌人的心脏地区, 
若一战不捷,
如果第一战打不胜的话, 
岂望生全!
怎能指望活着回来! 
今藉其屡奔,
现在我们应该趁着他多次失利, 
人情未固,
人心没有稳定, 
夷、獠乌合,
而夷、獠都是些乌合之众, 
易为摧殄。
很容易被摧毁消灭, 
正当共出百死,
正应当共同出生入死, 
决力取之;
竭尽全力打败李贲。 
无故停留,
如果无缘无故地停留在湖口, 
时事去矣!”
机会就要失去了!” 
诸将皆默然莫应。
将领们听完陈霸先的话,都默默无语,没有响应。 
是夜,
这天夜里, 
江水暴起七丈,
江水暴涨了七丈高, 
注湖中。
流到了典澈湖中。 
霸先勒所部兵乘流先进,
陈霸先率领他的军队顺流先进入湖中, 
众军鼓噪俱前;
众多人马在鼓声中一起呐喊冲杀。 
贲众大溃,
李贲的军队被打得惨败, 
窜入屈獠洞中。
逃进了屈獠洞里。 
 
冬,
冬季, 
十月,
十月, 
乙亥,
己亥(初六), 
以前东扬州刺史岳阳王为雍州刺史。
梁朝任命前东扬州刺史岳阳王萧为雍州刺史。 
上舍兄弟而立太子纲,
梁武帝没有选择萧他们几个兄弟,而立太子萧纲作为接班人, 
内尝愧之,
他在内心里觉得愧对萧, 
宠亚诸子。
他对萧的宠爱仅次于对他的其他几个儿子。 
以会稽人物殷阜,
由于会稽这一地区人口稠密,物产丰富, 
故用兄弟迭为东扬州以慰其心。
所以梁武帝让萧他们几个兄弟轮流担任东阳州刺史,用此来安抚他们。 
兄弟亦内怀不平。
萧几兄弟在心里也感到忿忿不平。萧认为, 
以上衰老,
皇帝人已经衰老, 
朝多秕政,
朝廷的政治中有许多毛病,于是, 
遂蓄聚货财,
他便开始储备物资和财产,屈己下人, 
折节下士,
礼贤下士, 
招募勇敢,
在天下招募勇敢善战的人, 
左右至数千人。
他身边的人已达到几千人。 
以襄阳形胜之地,
因为襄阳的地理优势很大, 
梁业所基,
它是梁朝大业的根基,梁武帝就是从襄阳起兵才夺取天下的, 
遇乱可以图大功。
所以如果遇到天下大乱,就可以在此图谋大业。于是, 
乃克己为政,
萧便严格要求自己, 
抚循士民,
抚慰、顺应百姓与官员们的心理, 
数施恩惠,
多次对他们实施恩惠, 
延纳规谏,
广泛听取大家的规劝和意见, 
所部称治。
他所管辖的地区被治理得井井有条。 
 
东魏丞相欢攻玉壁,昼夜不息,
东魏丞相高欢的军队日夜不停地进攻玉壁, 
魏韦孝宽随机拒之。
西魏的韦孝宽随机应变崐地抵抗东魏的进攻。 
城中无水,
玉壁城中没有水源, 
汲于汾,
城中的人要从汾河汲水,高欢于是派人在汾河上游把水决开, 
欢使移汾,
使汾河水远离玉壁城, 
一夕而毕。
他们在一个晚上便完成了这一移汾工程。 
欢于城南起土山,
高欢在玉壁城的南面堆起了一座土山, 
欲乘之以入。
想利用这座土山攻进城里。 
城上先有二楼,
玉壁城上原来就有两座城楼, 
孝宽缚木接之,
韦孝宽让人把木头绑在楼上接高, 
令常高于土山以御之。
让它的高度常常高于东魏堆的土山,以抵御东魏的进攻。 
欢使告之曰:
高欢见到这种情况,便派人告诉韦孝宽说:“即使你把木头绑在楼上, 
“虽尔缚楼至天,
使楼高到天上, 
我当穿地取尔。”
我还会凿地洞攻克你。”于是,高欢便派人掘地, 
乃凿地为十道,
挖了十条地道, 
又用术士李业兴《孤虚法》,
又采用术士李业兴的“孤虚法”, 
聚攻其北,
调集人马,一齐进攻玉壁城北面。 
北,
城的北面, 
天险也。
是山高谷深的非常险要的地方。 
孝宽掘长堑,
韦孝宽叫人挖了一条长长的大沟, 
邀其地道,
以此长沟来阻截高欢挖的地道。 
选战士屯堑上;
他挑选了精兵良将驻守在大沟上面, 
每穿至堑,
每当有敌人穿过地道来到大沟里, 
战士辄禽杀之。
战士们便都能把他们抓住或杀掉。 
又于堑外积柴贮火,
韦孝宽又叫人在沟的外面堆积了许多木柴,贮备了一些火种, 
敌有在地道内者,
一旦地道里有敌人, 
塞柴投火,
便把柴草塞入地道,把火种投掷进去, 
以皮排吹之,
并用皮排吹火。 
一鼓皆焦烂。
一经鼓风吹火,地道里的敌人全部被烧得焦头烂额。 
敌以攻车撞城,
敌人又用一种坚固的攻城战车撞击城墙。 
车之所及,
战车所到之处, 
莫不摧毁,
没有不被摧毁撞坏的, 
无能御者。
西魏没有一种武器可以抵挡它。 
孝宽缝布为幔,
韦孝宽便把布匹缝制成一条很大的幔帐, 
随其所向张之,
顺着攻车撞城的方向张开它, 
布既悬空,
因为布是悬在空中的, 
车不能坏。
攻车无法撞坏它。 
敌又缚松、麻于竿,
敌军又把松枝和麻干之类的易燃物品绑在车前的一根长竿上, 
灌油加火以烧布,
又在其中灌油,点起火,用来烧毁韦孝宽的幔帐, 
并欲焚楼。
并且还想烧毁城楼。 
孝宽作长钩,
韦孝宽便让人制造了一种很长的钩, 
利其刃,
并把它的刀刃磨得很锋利, 
火竿将至,
等火竿快要到时, 
以钩遥割之,
用长钩远远地切断它, 
松、麻俱落。
附着在火竿上的松枝和麻干便都纷纷坠落。 
敌又于城四面穿地为二十道,
敌人又在玉壁城墙下四面八方挖了二十条地道, 
其中施梁柱,
并在地道中用木柱支撑地上的城墙, 
纵火烧之,柱折,
然后放火烧掉这些木柱。 
城崩。
于是城墙坍塌了。 
孝宽于崩处竖木栅以捍之,
韦孝宽在城墙坍塌的地方坚起一些木栅栏来保卫玉壁城, 
敌不得入。
敌人无法攻进城去。 
城外尽攻击之术,
在城外,东魏攻打玉壁城的方法已经用尽, 
而城中守御有馀。
而在城内,韦孝宽抵御敌人的办法还绰绰有余。 
孝宽又夺据其土山。
他又从高欢手里夺占了那座堆起的土山。 
欢无如之何,
高欢不知道怎么办好, 
乃使仓曹参军祖说之曰:
就派仓曹参军祖劝说韦孝宽: 
“君独守孤城而西方无救,
“您独自一个人守卫这座孤城,西面又没有救兵, 
恐终不能全,
恐怕最终也不能保全它。 
何不降也?”
为什么不投降呢?” 
孝宽报曰:
韦孝宽回答他说: 
“我城池严固,
“我的城池坚固无比, 
兵食有馀。
士兵和粮食都富富有余, 
攻者自劳,
进攻的人是白白辛苦, 
守者常逸,
而守城的人却以逸待劳, 
岂有旬朔之间已须救援!
哪有一个月之内就已需别人援助的。 
适忧尔众有不返之危。
我倒是担心你们这么多人有回不去的危险。 
孝宽关西男子,
我韦孝宽是个关西男子汉, 
必不为降将军也!”
一定不会做投降的将军的!” 
复谓城中人曰:
祖又对城里的人说: 
“韦城主受彼荣禄,
“韦孝宽享受着西魏的荣华富贵和功名利禄, 
或复可尔;
倒还可以这样做, 
自外军民,
但其余的士兵和百姓, 
何事相随入汤火中!”
为什么还要跟他一起赴汤蹈火呢?” 
乃射募格于城中云:
于是,便向城里射去赏悬捉拿韦孝宽所定的报酬数额,上面写道: 
“能斩城主降者,
“凡是能斩杀韦孝宽而投降的人, 
拜太尉,
就拜他为太尉, 
封开国郡公,
并且加封他为开国郡公, 
赏帛万匹。”
赏赐万匹绢帛。” 
孝宽手题书背,
韦孝宽便在它的背面提笔写字射回城外, 
返射城外云:
上写: 
“能斩高欢者准此。”
“能杀掉高欢的人, 
也能得到同样奖赏。” 
莹之子也。
祖是祖莹的儿子。 
东魏苦攻凡五十日,
东魏的军队对玉壁城苦苦攻打了五十天, 
士卒战及病死者共七万人,
战死以及病死的士兵总共达到七万人, 
共为一冢。
全都埋在一个大坟墓里。 
欢智力皆困,
高欢的智谋用尽了,也未攻下玉壁城,又气又急, 
因而发疾。
因此得了疾病。这时, 
有星坠欢营中,
有颗流星坠落在高欢的军营中, 
士卒惊惧。
东魏的士兵们都很惊怕。 
十一月,
十一月, 
庚子,
庚子(初一), 
解围去。
东魏军队解除了围攻,离开了这里。 
 
先是,
原先, 
欢别使侯景将兵趣齐子岭,
高欢曾另外派遣侯景率领军队进兵齐子岭。 
魏建州刺史杨镇车厢,
西魏建州刺史扬正在镇守车厢这个地方。他听到东魏向齐子岭进军的消息之后, 
恐其寇邵郡,
害怕东魏侵犯邵郡, 
帅骑御之。
就率领骑兵前去抵御东魏军队。 
景闻至,
侯景听说杨来到, 
斫木断路六十馀里,
就让人砍了许多树木堆在路上,阻断了六十多里道路, 
犹惊而不安,
仍惴惴不安, 
遂还河阳。
于是便回到了河阳。 
 
庚戌,
庚戌(十一日), 
欢使段韶从太原公洋镇邺。
东魏丞相高欢派遣段韶跟从太原公高洋镇守邺城。 
辛亥,
辛亥(十二日), 
征世子澄会晋阳。
高欢召长子高澄到晋阳相会。 
 
魏以韦孝宽为骠骑大将军、开府仪同三司,
西魏任命韦孝宽为骠骑大将军,开府仪同三司, 
进爵建忠公。
并晋升爵位为建忠公。 
时人以王思政为知人。
当时人们都认为王思政很能识人。 
 
十一月,
十一月, 
己卯,
己卯(疑误), 
欢以无功,
高欢认为此次出征没有取得战绩, 
表解都督中外诸军,
就上书要求解除都督中外诸军的职务, 
东魏主许之。
东魏孝静帝同意了他的请求。 
 
欢之自玉壁归也,
高欢从玉壁回到东魏之后, 
军中讹言韦孝宽以定功弩射杀丞相;
他的军中传言说韦孝宽用定功弩射杀了丞相高欢。 
魏人闻之,
西魏的人听到这一传言后, 
因下令崐曰:
便颁布命令说: 
“劲弩一发,
“强劲的弩一射, 
凶身自陨。”
元凶自己就死了。” 
欢闻之,
高欢听到了这些话, 
勉坐见诸贵,
勉强坐起来召见权贵们, 
使斛律金作《敕勒歌》,
他让斛律金作了一首《敕勒歌》, 
欢自和之,
高欢自己也跟着乐曲和唱, 
哀感流涕。
悲哀之感油然而生,不禁痛哭流涕。 
 
魏大行台度支尚书、司农卿苏绰,
西魏大行台度支尚书、司农卿苏绰, 
性忠俭,
秉性忠厚俭朴。 
常以丧乱未平为己任,
他常常把消除人民的死丧祸乱当做是自己的责任, 
纪纲庶政;
每天处理许多国家大事。 
丞相泰推心任之,
丞相宇文泰对他推心置腹,非常信任, 
人莫能间。
没有人能离间他们的关系。 
或出游,
有时宇文泰外出, 
常预署空纸以授绰;
常常预先把一些签上名的空白纸交给苏绰。 
有须处分,
如果有必须要安排的事, 
随事施行,
可以根据情况加以处理, 
及还,
等宇文泰回来之后, 
启知而已。
苏绰告知宇文泰就行了。 
绰常谓“为国之道,
苏绰常常说:“治国之道, 
当爱人如慈父,
应该象慈父爱护孩子一样爱护百姓, 
训人如严师。”
要象严师训导学生一样训导百姓。” 
每与公卿论议,
他经常与王公大臣们商议国家政务, 
自昼达夜,
从白天谈到夜晚, 
事无巨细,
无论国事是大是小, 
若指诸掌,
他都了如指掌。 
积劳成疾而卒。
最后积劳成疾而死。 
泰深痛惜之,
宇文泰对他的死深感悲痛和惋惜。 
谓公卿曰:
他对王公大臣们说: 
“苏尚书平生兼让,
“苏尚书一生廉洁谦让。 
吾欲全其素志,
我想按照他平素的志向办理他的后事, 
恐悠悠之徒有所未达;
只怕众多吏民不理解我的用意。 
如厚加赠谥,
如果对他厚加追赠, 
又乖宿昔相知之心;
又违背了我们以往的相知之心。 
何为而可?”
该怎么办才好呢?” 
尚书令史麻瑶越次进曰:
尚书令史麻瑶越次序先进言说: 
“俭约,
“节俭办理他的后事, 
所以彰其美也。”
便是表彰苏尚书美德的最好办法。” 
泰从之。
宇文泰采纳了麻瑶的意见。 
归葬武功,载以布车一乘,
用一辆白色丧车载着苏绰的遗体,送回老家武功安葬, 
泰与群公步送出同州郭外。
宇文泰和大臣们步行护送灵车走出同州城外。 
泰于车后酹酒言曰:
宇文泰在灵车后面把酒洒向大地,他悲恸地说: 
“尚书平生为事,
“尚书一生做的事, 
妻子、兄弟所不知者,
你的妻儿、兄弟不知道的, 
吾皆知之。
我都知道。 
唯尔知吾心,
这世上只有你最了解我的心意, 
吾知尔志,
也只有我了解你的志向, 
方与共定天下,
我正要与你一同平定天下, 
遽舍吾去,
你却这么快就离开我而去, 
奈何!”
这如何是好!” 
因举声恸哭,
于是便放声痛哭起来, 
不觉卮落于手。
不知不觉中,酒杯从手上滑落到地上。 
 
东魏司徒、河南大将军、大行台侯景,
东魏司徒、河南大将军、大行台侯景, 
右足偏短,
右脚比左脚短,所以, 
弓马非其长,
骑马射箭对他来说并不擅长, 
而多谋算。
但是他足智多谋。 
诸将高敖曹、彭乐等皆勇冠一时,
高敖曹、彭乐等将领都是当时最勇猛的, 
景常轻之,
侯景常常很轻视他们, 
曰:
对人说: 
“此属皆如豕突,
“这些人就象受惊的猪一样横冲直撞,流窜侵扰, 
势何所至!”
能撞到哪里去呢!” 
景尝言于丞相欢:
侯景曾对丞相高欢说: 
“愿得兵三万,
“我愿意率领三万人马, 
横行天下,
横扫天下, 
要须济江缚取萧衍老公,
应当渡过长江把萧衍那老头子绑来, 
以为太平寺主。”
让他做太平寺的寺主。” 
欢使将兵十万,
高欢派他带领十万兵马, 
专制河南,
全权管理黄河以南地区, 
杖任若己之半体。
对他的依靠、任用,就好象他是自己的半个身体一样。 
 
景素轻高澄,
侯景一贯轻视高澄, 
尝谓司马子如曰:
他曾对司马子如说: 
“高王在,
“高王在世的时候, 
吾不敢有异;
我不敢存有异心。 
王没,
如果高王去世了, 
吾不能与鲜卑小儿共事!”
我不能与那个鲜卑小子共事!” 
子如掩其口。
司马子如赶快捂住了侯景的嘴。 
及欢疾笃,
到了高欢已病入膏肓的时候, 
澄诈为欢书以召景。
高澄便假借高欢的名义写了一封书信召侯景前来。 
先是,
以前, 
景与欢约曰:
侯景曾与高欢有过约定,他对高欢说: 
“今握兵在远,
“现在我在远处掌握着军队, 
人易为诈,
人们很容易从中搞鬼。 
所赐书皆请加微点。”
以后凡是您赐给我的书信都请您加一个小黑点。” 
欢从之。
高欢同意了侯景的要求。现在, 
景得书无点,
侯景拿到了高欢的书信后,信上却没有黑点, 
辞不至;
便推托没有去。 
又闻欢疾笃,
后来他又听说高欢的病情已经很严重了, 
用其行台郎颍川王伟计,
就采纳了他的行崐台郎颍川人王伟的计谋,聚集军队, 
遂拥兵自固。
巩固自己的势力。 
 
欢谓澄曰:
高欢问高澄: 
“我虽病,
“虽然是我病了, 
汝面更有馀忧,
可你的脸上却有另外的忧虑, 
何也?”
这是为什么?” 
澄未及对,
没等到高澄回答, 
欢曰:
高欢又说: 
“岂非忧侯景叛邪?”
“莫不是担心侯景要反叛?” 
对曰:
高澄回答说: 
“然。”
“是的。” 
欢曰:
高欢又说: 
“景专制河南,十四年矣,
“侯景专制河南已有十四年了, 
常有飞扬跋扈之志,
他一直飞扬跋扈,有夺取天下的志向。 
顾我能畜养,
只有我能驾御他, 
非汝所能驾御也。
你很难驾御他。现在, 
今四方未定,
天下还没有安定,如果我死了, 
勿遽发哀。
你不要马上发丧。 
库狄干鲜卑老公,
库狄干这位鲜卑老人, 
斛律金敕勒老公,
斛律金这位敕勒老人, 
并性遒直,
他们俩都是性格耿直、强劲有力的人, 
终不负汝。
终不会对你负心的。 
可朱浑道元、刘丰生,远来投我,
可朱浑道元、刘丰生他们俩远道前来投奔我, 
必无异心。
也一定没有背离我们的心意。 
潘相乐本作道人,
潘相乐原来是个道人, 
心和厚,
心地和善厚道, 
汝兄弟当得其力。
你们兄弟几个人会得到他的帮助的。 
韩轨少戆,
韩轨有点耿直愚鲁, 
宜宽借之。
你们应宽容待他。 
彭乐心腹难得,
彭乐的内心很难推测, 
宜防护之。
应该提防他。所有人中, 
堪敌侯景者,
能够与侯景对抗的, 
唯有慕容绍宗,
只有慕容绍宗一人。 
我故不贵之,
我故意不让他得到富贵, 
留以遗汝。”
就是要把他留下给你。” 
又曰:
高欢接着又说: 
“段孝先忠亮仁厚,
“段孝先这个人忠实、正直、坦白、仁慈、厚道, 
智勇兼备,
既有勇又有谋, 
亲戚之中,
在所有内外亲属中, 
唯有此子,
只有这个人, 
军旅大事,宜共筹之。”
军机大事要和他一起商量。” 
又曰:
高欢又说道: 
“邙山之战,
“邙山战役时, 
吾不用陈元康之言,
我没有采纳陈元康的忠告, 
留患遗汝,
给你留下了隐患, 
死不瞑目。”
我死不瞑目。” 
相乐,广宁人也。
潘相乐是广宁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