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宗神武圣文皇帝七贞元元年(乙丑、785)
唐纪四十八唐德宗贞元元年(乙丑,公元785年)
八月,
八月,
甲子,
甲子(初二),
诏凡不急之费及人冗食者皆罢之。
德宗颁诏将一切不急的开销以及因事由官府供给饮食的多余人员一律裁撤。
李怀光叛乱始末
马燧至行营,
马燧来到行营,
与诸将谋曰:
与各将领计议说:
“长春宫不下,
“不将长春宫攻打下来,
则怀光不可得。
便不能捉住李怀光。
长春官守备甚严,
长春宫的防守戒备甚为严密,
攻之旷日持久,
若是攻打它,势必空费时日,相持很久,
我当身往谕之。”
我应当亲自前去开导他们。”于是,
遂径造城下,
马燧径直来到城下,
呼怀光守将徐庭光,
呼喊李怀光的守城将领徐庭光,
庭光帅将士罗拜城上。
徐庭光率领将士在城上列队向马燧下拜,
燧知其心屈,
马燧看出徐庭光内心已经屈服,
徐谓之曰:
便和缓地对他说:
“我自朝廷来,
“我是从朝廷来的,
可西向受命。”
你们应该向着西面接受朝命。”
庭光等复西向拜。
徐庭光等便又向西面下拜。
燧曰:
马燧说:
“汝曹自禄山已来,
“自从安禄山以来,
徇国立功四十余年,
你们献身国家,建立功勋,已有四十余年,
何忽为灭族之计!
为什么忽然做这种诛灭家族的打算!
从吾言,
听我的话,
非止免祸,
你们不仅可以免去灾祸,
富贵可图也。”
而且还可以谋求富贵呢。”
众不对。
众人都不肯回答。
燧披襟曰:
马燧敞开衣襟说:
“汝不信吾言,
“既然你们不相信我的话,
何不射我!”
为什么不用箭射我!”
将士皆伏泣。
城上将士都伏在地上哭泣。
燧曰:
马燧说:
“此皆怀光所为,
“这些罪过都是李怀光犯下的,
汝曹无罪。
你们是没有罪的。
弟坚守勿出。”
你们只管坚守这座城不出来就是了。”众人回答:
皆曰“诺。”
“是。”
壬申,
壬申(初十),
燧与浑、韩游进军逼河中,
马燧与浑、韩游进军迫近河中,
至焦篱堡;
抵达焦篱堡,
守将尉以七百人降。
守卫的将领尉率七百人归降。
是夕,
这天傍晚,
怀光举火,
李怀光举火报警,
诸营不应。
各军营没有响应的。
骆元光在长春宫下,
骆元光在长春宫下面,
使人招徐庭光;
让人招呼徐庭光,
庭光素轻元光;
徐庭光平素看不起骆元光,
遣卒骂之,
派士兵骂他,
又为优胡于城上以侮之,
又扮成胡人在城上侮辱他,
且曰:
而且说:
“我降汉将耳!”
“我们向汉族将领投降!”
元光使白燧,
骆元光让人禀告马燧,
燧还至城下,
马燧来到城下,
庭光开门降。
徐庭光打开城门归降。
燧以数骑入城慰抚,
马燧带着数人骑马入城,慰问安抚众人。
其众大呼曰:
徐庭光的部众大声呼喊着说:
“吾辈复为王人矣!”
“我们又成了圣上的子民啦!”
浑谓僚佐曰:
浑对佐助自己的官吏说:
“始吾谓马公用兵不吾远也,
“开始 我自以为马公用兵与我不会相差太多,
今乃知吾不逮多矣!”
现在才知道我是远远赶不上他的。”
诏以庭光试殿中监兼御史大夫。
德宗颁诏任命徐庭光为试殿中监,兼任御史大夫。
甲戌,
甲戌(十二日),
燧帅诸军至河西,
马燧率领诸军来到河西县,
河中军士自相惊曰:
河中将士自相惊扰地说:
“西城擐甲矣!”
“西城将士已经穿上铠甲啦!”
又曰:
又说:
“东城队矣!”
“东城将士已经排好列啦!”
须臾,
一会儿,
军士皆易其号为“太平”字;
将士们全将旗号改成了“太平”二字。
怀光不知所为,
李怀光不知所措,
乃缢而死。
于是自缢而死。
初,
当初,
怀光之解奉天围也,
李怀光解除奉天围困时,
上以其子璀为监察御史,
德宗任命他的儿子李璀为监察御史,
宠待甚厚。
对他恩宠很厚。
及怀光屯咸阳不进,
到李怀光驻扎咸阳,不肯进兵时,
璀密言于上曰:
李璀暗中对德宗说:
“臣父必负陛下,
“我父亲肯定会辜负陛下,
愿早为之备。
希望陛下早作准备。
臣闻君、父一也;
我听说君主和父亲是一回事,
但今日之势,
但是如今的形势是,
陛下未能诛臣父,
陛下未能诛除我的父亲,
而臣父足以危陛下。
而我的父亲却足以危及陛下。
陛下待臣厚,
陛下对待��这么好,
胡人性直,
胡人性情直率,
故不忍不言耳。”
所以我不忍心不说啊。”
上惊曰:
德宗惊讶地说:
“知卿大臣爱子,
“朕知道你是大臣李怀光所疼爱的儿子,
当为朕委曲弥缝,
你应该为朕婉转曲折地在其中弥补裂痕,
而密奏之!”
而你地秘密上奏!”
对曰:
李璀回答说:
“臣父非不爱臣,
“我的父亲并不是不疼爱我,
臣非不爱其父与宗族也;
我也并不是不爱我的父亲和宗族。
顾臣力竭,
但我已用尽心力,
不能回耳。”
不能拘回。”
上曰:
德宗说:
“然则卿以何策自免?”
“这样说来,你用什么办法使自己免除一死呢?”
对曰:
李璀回答说:
“臣之进言,
“我进上此言,
非苟求生;
不是要苟且求活。
臣父败,
我父亲一旦败亡,
则臣与之俱死矣,
那我就和他一同死去,
复有何策哉!
还会有什么办法呢!
使臣卖父求生,
假如我出卖父亲以求生存,
陛下亦安用之!”
陛下又怎么能用我这种人呢!”
上曰:
德宗说:
“卿勿死,
“你别死,
为朕更至咸阳谕卿父,
为朕再到咸阳开导你的父亲,
使君臣父子俱全,
使君主与臣下、父亲与儿子的伦常都得以保全,
不亦善乎!”
不也是很好的吗!”
璀至咸阳而还,
李璀前往咸阳,
曰:
回来以后说:
“无益也,
“没有效果啊,
愿陛下备之,
希望陛下防备我父亲,
勿信人言。
不要听信别人所说的。
臣今往,
如今我前往劝导,
说谕万方,
用尽了千方百计,
臣父言:
我父亲说:
‘汝小子何知!
‘你小子知道什么!
主上无信,
圣上不讲信用。
吾非贪富贵也,直畏死耳,
我并不贪图富贵但我也怕死啊,
汝岂可陷于入死地邪!
你怎么可以把我陷于死地呢!”
’”
’
及李泌赴陕,
到李泌前往陕州时,
上谓之曰:
德宗对他说:
“朕所以再三欲全怀光者,
“我再三想要保全李怀光的原因,
诚惜璀也;
实在是怜惜李璀啊。
卿至陕,
你到陕州后,
试为朕招之。”
试着为朕招抚他吧。”
对曰:
李泌回答说:
“陛下未幸梁要、洋,
“在陛下没有出走梁州、洋州时,
怀光犹可降也。
还是可以使李怀光投降的,
今则不然。
现在却不行了。
岂有人臣迫逐其君。
哪有臣下逼走了他的君主,
而可复立于其朝乎!
还可以再站在朝堂之上的呢!
纵彼颜厚无惭,
即使他脸皮厚,不惭愧,
陛下每视朝,
每当陛下上朝之时,
何心见之!
看到他会是什么心情呢!
臣得入陕,
我进入陕州后,
借使怀光请降,
假如李怀光请求投降,
臣不敢受,
我也不敢接受,
况招之乎!
何况让我去招抚他呢!
李璀固贤者,
李璀固然是贤明的人,
必与父俱死矣;
他一定会与他父亲一起去死了。
若其不死,
如果他不肯死,
则亦无足贵也。”
那也没有可贵之处了。”
及怀光死,
及至李怀光死后,
璀先刃其二弟,
李璀事先杀了他的两个弟弟。
乃自杀。
然后便自杀了。
朔方将牛名俊断与光首出降。
朔方将领牛名俊割下李怀光的头颅出城投降。
河中兵犹万六千人,
河中兵还有一万六千人,
燧斩其将阎晏等七人,
马燧将他们的将领阎晏等七人斩杀,
余皆不问。
对剩下的人都不予追究。
燧自辞行至河中平,
马燧从告别德宗到平定河中,
凡二十七日。
共用了二十七天。
燧出高郢、李于狱,
马燧将高郢、李放出监狱,
皆奏置幕下。
奏请将他们都安置在自己的幕府之中。
韩游之攻怀光也,
韩游攻打李怀光时,
杨怀宾战甚力,
杨怀宾作战甚为出力,
上命特原其子朝晟;
德宗命令特别宽恕了他的儿子杨朝晟。于是,
游遂以朝晟为都虞候。
韩游任命杨朝晟为都虞候。
上使问陆贽:
德守让人询问陆贽说:
“河中既平,
“河中已经平定,
复有何事所宜区处?”
还有什么事情该当处理的?”
令悉条奏。
让陆贽全部条列出来上奏。
贽以河中既平,
陆贽认为,河中平定以后,
虑必有希旨生事之人,
可虑的是必然会有迎合意旨、无端生事的人,
以为王师所向无敌,
认为皇上的军队所向无敌,
请乘胜讨淮西者。
请求乘胜讨伐淮西。
李希烈必诱谕其所部及新附诸帅曰:
李希烈也必然会诱导他的军队以及新近归附的各节帅说:
“奉天息兵之旨,
“在奉天所颁布的停止用兵的诏旨,
乃因窘而言,
是因处境窘困而讲的,
朝廷稍安,
只要朝廷稍微安定下来,
必复诛伐。”
是一定会再事讨伐的。”
如此,
这样,
则四方负罪者孰不自疑,
各地那些负有罪名的人谁不担心自身难保?
河朔、青齐固当响应,
河朔、青齐肯定是要响应他的。战事连绵,
兵连祸结,
灾祸不断,
赋役繁兴,
赋税纷繁,
建中之忧,
力役频兴,
行将复起。
建中年间的忧患便将再次发生了。
乃上奏,
陆贽于是进上奏章,
其略曰:
大致说:
“福不可以屡徼,
“福缘是不能够屡次侥幸取得的,
幸不可以常觊。
而侥幸也不是能够经常妄自希图的。
臣姑以生祸为忧,
我姑且认为今后会发生祸患而为陛下担忧,
未敢以获福为贺。”
不敢认为今后会获得福缘而向陛下庆贺。”
又曰:
他又说:
“陛下怀悔过之深诚,
“陛下怀着深切悔过的诚意,
降非常之大号,
贬抑非常式的尊号,
所在宣扬之际,
当诏书在各处宣布时,
闻者莫不滋流。
听到的人没有不流下眼泪的。
假王叛换之夫,
自署王号的横蛮跋扈之人,
削伪号以请罪;
削去伪号,请求治罪;
观衅首鼠之将,
伺机而动迟疑不定的将领,
一纯诚以效勤。”
全都诚心诚意地效力勤王。”
又曰:
他又说:
“讨之而愈叛,
“以往讨伐叛乱,叛乱反而更加严重,
今释之而毕来;
如今释赦他们,他们反而都来归顺;
以百万之师而力殚,
以往调遣了百万之师而终于兵力穷尽,
今以咫尺之诏而化洽。
如今只是颁布了不满一尺的诏书反而德化周遍。
是则圣王之敷理道,
可见圣明的君王推行促使政治修明的治国之道,
服暴人,
使强暴之人心悦诚服,
任德而不任兵,
应当运用恩德感召别人,而不是运用兵力征服别人,
明矣;
这是显而易见的了。
群帅之悖臣礼,
各镇的节帅违背人臣应有的礼典,
拒天诛,
抗拒朝廷的诛讨,
图活而不图王,
为的是谋求存活,而不是谋求称王,
又明矣。
也是显而易见的了。
是则好生以及物者,
可见希望生存,并将此心普及万物,
乃自生之方;
乃是使自己生存的良方;
施安以及物者,
喜欢安宁,并将此心普及万物,
乃自安之术。
乃是使自己安宁的嘉术。将那些人推到必死之地,
挤彼于死地而求此之久生也,措彼于危地而求此之这久安也,
而想让这些人长久生存;将那些人丢到危殆之地,而想让这些人长久安宁,
从古及今,
从古至今,
未之有焉。”
没有过这样的事情。”
又曰:
他又说:
“一夫不率,
“一个人不遵循皇上的教令,
阖境罹殃;
整个地区都遭受祸殃;
一境不宁,
一个地区不得安宁,
普天致扰。”
普天下都招致骚扰。”
又曰:
他又说:
“亿兆污人,
“众多的昏昧无知的人们,
四三叛帅,
以及三四个背叛朝廷的节帅,
感陛下自新之旨,
为陛下容许重新作人的宗旨而感动,
悦陛下盛德之言,
为陛下含蕴着盛美德行的话语而喜悦,
革面易辞,
洗心革面,改易不敬之辞,
且修臣礼,
并且奉行人臣之礼。然而,
其于深言密议固亦未尽坦然,
他们对陛下深切坦诚的谈话和体贴周到的议论,肯定还没有完全明白理解,
必当聚心而谋,
他们必然要专心谋划,
倾耳而听,
侧耳细听,
观陛下所行之事,
观察陛下所做的事情,
考陛下所誓之言。
考究陛下所发的誓言。
若言与事符,
如果陛下所说的话与所做的事相符合,
则迁善之心渐固;
他们改恶从善的心意就会逐渐牢固;
傥事与言背,
倘若陛下所做的事与所说的话相违背,
则虑祸之态复兴。”
他们顾虑招致祸患的态度就会重新抬头。”
又曰:
他又说:
“朱灭而怀光戮,
“朱灭亡后李怀光受戮,
怀光戮而希烈征,
李怀光受戮后李希烈被征讨,
希烈傥平,
倘若李希烈被平定了,
祸将次及,
祸患又将依次连及别人,那么,
则彼之蓄素疑而怀宿负者,
那些素积疑虑而久怀野心的人们,
能不为之动心哉!”
能不意志动摇吗!”
又曰:
他又说:
“今皇运中兴,
“如今国家的气运重新兴盛起来,
天祸将悔,
上天降下的祸患将要成为过去。
以逆之偷居上国,
就朱窃居京城,
以怀光之窃保中畿,
李怀光私占中都而言,
岁未再周,
在不到两年里,
相次枭殄,
便相继使他们主帅伏诛,全军覆灭,
实众慝惊心之日,
这实在是邪恶之徒震动心魄的日子,
群生改观之时。
是所有生灵改变面貌的时候。
威则已行,
陛下的威严已经显示出来了,
惠犹未洽。
但陛下的恩惠还没有普及开来。
诚宜上副天眷,
陛下诚然应当对上顺应上天的眷顾,
下收物情,
对下集合人们的愿望,
布恤人之惠以济威,
播散体恤民心的恩惠来增益威严,
乘灭贼之威以行惠。”
乘着消灭贼寇的威严来施加恩惠。”
又曰:
他又说:
“臣所未敢保其必从,
“我所不敢担保其人一定会顺从朝廷的,
唯希烈一人而已。
只有李希烈一个人罢了。
揆其私心,
推测他私下的意图,
非不愿从也;
不是不愿顺从朝廷;
想其潜虑,
料想他暗中的考虑,
非不追悔也。
也还不是不打算悔改前非。
但以猖狂失计,
但是,他因考虑不周,肆意妄行,
已窃大号,
已经窃称帝号,
虽荷陛下全宥之恩,
即使他承受陛下保全宽宥他的恩典,
然不能不自于天地之间耳。
但他却不能不自觉无颜生活在天地之间。
纵未顺命,
即使他不肯顺从朝命,
斯为独夫,
却已成了独夫民贼,
内则无辞以起兵,
对内则没有发兵起事的理由,
外则无类以求助,
对外则没有寻求援助的同伙,
其计不过厚抚部曲,
他的办法不过是对部下多加抚慰,
偷容岁时,
苟且偷生,拖延时间,
心虽陆梁,
虽然心想任意横行,
势必不致。
无奈形势必定使他难以办到。
陛下但敕诸镇各守封疆,
陛下只要敕令诸镇各自守卫本镇的疆界,
彼既气夺算穷,
他既然胆气已去,计谋算尽,
是乃狴牢之类,
就只是个等待收押的囚徒,
不有人祸,
不是遭受人祸,
则当鬼诛。
便会应着鬼报。
古之不战而屈人之兵者,
古人所说不用接战而能使敌兵屈服,
此之谓欤!
就是这个意思吧!”
丁卯,
丁卯(初五),
诏以“李怀光尝有功,
德宗颁诏说:“李怀光曾经立下功劳,
宥其一男,
现宽宥他的一个儿子,
使续其后,
使此子承续他,
赐之田宅,
赐给此子田地住宅,
归其首及尸使葬。
将李怀光的头颅和尸身送回,让此子殡葬。
加马燧兼侍中,
加封马燧兼任侍中,
浑检校司空;
加封浑为检校司空,
余将卒赏贲各有差。
其余将士的赏赐各分等级不同。
诸道与淮西连接者,
与淮西疆界连接的各道,
宜各守封疆,
应该守卫本境疆土,
非彼侵轶,
只要不是他们突然袭击,
不须进讨。
就不必要进兵讨伐。
李希烈若降,
假如李希烈投降,
当待以不死;
应该让他留条活命,
自余将士百姓,
其余将士与百姓,
一无所问。”
一概不予追究。
初,
当初,
李晟尝将神策军戍成都,
李晟曾经带领神策军戍守成都,
及还,
等到回去时,
以营妓高洪自随。
他便让营中的妓女高洪跟随着自己。
西川节度使张延赏怒,
西川节度使张延赏很生气,
追而还之,
追上李晟,将高洪索回,
由是有隙。
由此二人有了嫌隙。
至是,
及至此时,
刘从一有疾,
刘从一得了疾病,
上召延赏入相,
德宗传召张延赏出任宰相,
晟表陈其过恶;
李晟上表陈述张延赏的过失与缺点,
上重违其意,
德宗不愿意违背他的意愿,
以延赏为左仆射。
便任命张延赏为左仆射。
骆元光将杀徐庭光,
骆元光准备杀掉徐庭光,
谋于韩游曰:
便与韩游计议说:
“庭光辱吾祖考,
“徐庭光侮辱我的祖先,
吾欲杀之,
我想杀他,
马公必怒,
马公必然大怒,
公能救其死乎!”
你能救我一命吗?”
游曰:
韩游说:
“诺。”
“好吧。”
壬午,
壬午(二十日),
遇庭光于军门之外,
骆元光在军营大门外遇到徐庭光,拱手相见后,
揖而数其罪,
便数说他的罪过,
命左右碎斩之。
命令随从人员零刀碎剐地杀死了他。
入见马燧,
骆元光入营见马燧,伏地叩头,
顿首请罪,
请求治罪,
燧大怒曰:
马燧非常气愤地说:
“庭光已降,
“徐庭光已经归降,
受朝廷官爵,
接受了朝廷封拜的官爵,
公不告辄杀之,
你不告诉我一声就将他杀死,
是无统帅也!”
这是目无统帅!”
欲斩之。
马燧准备斩杀骆元光,
游曰:
韩游说:
“元光杀裨将,
“骆元光杀了一个副将,
公犹怒如此。
你尚且愤怒成这个样子。
公杀节度使,
你杀了节度使,
天子其谓何!”
圣上将说你些什么!”
燧默然;
马燧没有说话,
浑亦为之请,
浑也为骆元光求情,
乃舍之。
于是马燧舍弃了骆元光。
浑镇河中,
浑镇守河中,
尽得李怀光之众,
得到了李怀光所有的部众,
朔方军自是分居、蒲矣。
朔方军自此分别屯驻州与蒲州了。
卢龙节度使刘怦疾病,
卢龙节度使刘怦得了重病,
九月,
九月,
己亥,
己亥(初七),
诏以其子行军司马济权知节度事;
德宗颁诏命令他的儿子行军司马刘济权且代理节度使事务。不久,
怦寻薨。
刘怦去世。
己未,
己未(二十七日),
中书侍郎 、同平章事刘从一罢为户部尚书;
中书侍郎、同平章事刘从一被罢免为户部尚书。
庚申,
庚申(二十八日),
薨。
刘从一去世。
冬,
冬季,
十月,
十月,
癸卯,
癸卯(疑误),
上祀圜丘,
德宗祭祀圜丘,
赦天下。
大赦天下。
十二月,
十二月,
甲戌,
甲戌(十三日),
户部奏今岁入贡者凡百五十州。
户部奏,本年共有一百五十州入朝进贡。
于阗王曜上言:
于阗王尉迟曜上奏说:
“兄胜让国于臣,
“我哥哥尉迟胜将于阗国让给了我,
今请复立胜子锐。”
现在请朝廷再册立尉迟胜的儿子尉迟锐。”
上以锐检校光禄卿,
德宗任命尉迟锐为检校光禄卿,
还其国。
让他返回于阗国。
胜固辞曰:
尉迟胜一再推辞说:
“曜久行国事,
“尉迟曜长时间办理国家事务,
国人悦服。
国中百姓心悦诚服。
锐生长京华,
尉迟锐生长在京城,
不习其俗,
不熟悉于阗风俗,
不可往。”
不能前往。”
上嘉之,
德宗嘉许尉迟胜,
以锐为韶王谘议。
任命尉迟锐为韶王李暹的咨议。
二年(丙寅、786)
二年(丙寅,公元786年)
春,
春季,
正月,
正月,
壬寅,
壬寅(十一日),
以吏部侍朗刘滋为左散骑常侍,
德宗任命吏部侍郎刘滋为左散骑常侍,
与给事中崔造、中书舍人齐映并同平章事。
与给事中崔造、中书舍人齐映一并任同平章事。
滋,子玄之孙也。
刘滋是刘子玄的孙子。
造少居上元,
崔造早年住在上元县,
与韩会、卢东美、张正则为友,
与韩会、卢东美、张正则结为朋友,
以王佐自许,
自认为是帝王的辅佐,
时人谓之“四夔”。
当时的人们将他们四人比作虞舜的四位贤臣,称为“四夔”。
上以造在朝廷敢言,
德宗因崔造在朝廷中敢于言事,
故不次用之。
所以不拘等次地任用了他,
滋、映多让事于造。
刘滋、齐映往往将事情推给崔造办理。
造久在江外,
崔造长期生活在长江以南,
疾钱谷诸使罔上之弊,
憎恨执掌钱谷诸使欺瞒上级的弊端,
奏罢水陆运使、度支巡院、江·淮转运使等,
上奏罢除了水陆运使、度支巡院、江淮转运使等,
诸道租赋悉委观察使、刺史遣官部送诣京师。
各道的赋税全委托观察使、刺史派遣官吏送至京城。
令宰相分判尚书六曹:
德宗命令宰相分别兼管尚书省六曹:
齐映判兵部,
齐映兼管兵部,
李勉判刑部,
李勉兼管刑部,
刘滋判吏部、礼部,
刘滋兼管吏部和礼部,
造判户部、工部;
崔造兼管户部和工部。
又以户部侍郎元判诸道盐铁、榷酒,
还让户部侍郎元兼管诸道盐铁和酒类专营,
吉中孚判度支两税。
让吉中孚兼管度支两税。
李希烈将杜文朝寇襄州;
李希烈的将领杜文朝侵犯襄州。
二月,
二月,
癸亥,
癸亥(初三),
山南东道节度使樊泽击擒之。
山南东道节度使樊泽进击并擒获了他。
崔造与元善,
崔造与元友好,
故使判盐铁。
所以让他兼管盐铁。
韩奏论盐铁过失,
韩上奏议论盐铁事务中的过失。
甲戌,
甲戌(十四日),
以为尚书右丞。
德宗任命元为尚书右丞。
陕州水陆运使李泌奏;
陕州水陆运使李泌上奏说:
自集津至三门,
“请准许由集津到三门,
凿山开车道十八里,
凿穿山石,开辟车道十八里,
以避底柱之险。”
以便避开底柱天险。”
是月道成。
就在本月内,车道告竣。
三月,
三月,
李希烈别将寇郑州,
李希烈的别将侵犯郑州,
义成节度使李澄击破之。
义成节度使李澄击败了他。
希烈兵势日蹙,
李希烈军的形势日益紧迫,
会有疾,
恰好他生了病,
夏,
夏季,
四月,
四月,
丙寅,
丙寅(初七),
大将陈仙奇使医陈山甫毒杀之;
大将陈仙奇指使医生陈山甫将他毒死。
因以兵悉诛其兄弟妻子,
陈仙奇于是派兵将李希烈的兄弟、妻子、儿女全部诛杀,
举众来降。
率众前来投降。
甲申,
甲申(二十五日),
以仙奇为淮西节度使。
德宗任命陈仙奇为淮西节度使。
关中仓廪竭,
关中粮食库存已经用光,
禁军或自脱巾呼于道曰:
禁军中有人摘下头巾,在道上大喊:
“拘吾于军而不给粮,
“把我拘束在军中,但不给粮食,
吾罪人也!”
我简直成罪人了!”
上忧之甚,
德宗甚为忧虑,
会韩运米三万斛至陕,
适逢韩将三万斛米运到陕州。
李泌即奏之。
李泌当即奏报朝廷。
上喜,
德宗大喜,
遽至东宫,
匆忙来到东宫,
谓太子曰:
对太子说:
“米已至陕,
“米已运到陕州,
吾父子得生矣!”
我父子能够活下去了!”
时禁中不酿,
当时,宫廷中不造酒,
命于坊市取酒为乐。
德宗让人上街取酒回来作乐。
又遣中使谕神策六军,
德宗又派遣中使告诉神策六军,
军士皆呼万岁。
军中将士都高呼万岁。
时比岁饥馑,
当时,由于连年饥荒,
兵民率皆瘦黑,
将士、百姓全都又瘦又黑。至此,
至是麦始熟,
麦子开始成熟,
市有醉人,
街市中有了醉酒之人,
当时以为嘉瑞。
当时认为这是嘉兆瑞象。
人乍饱食,
人们骤然吃得很饱,
死者复伍之一。
因此而致死的人又有五分之一。
数月,
过了几个月,
人肤色乃复故。
人们皮肤的颜色才恢复原状。
以横海军使程日华为节度使。
德宗任命横海军使程日华为节度使。
秋,
秋季,
七月,
七月,
淮西兵民使吴少诚杀陈仙奇,
淮西兵马使吴少诚杀死陈仙奇,
自为留后。
自任留后。
少诚素狡险,
吴少诚素来狡猾阴险,
为李希烈所宠任,
被李希烈所眷宠信任,
故为之报仇。
所以吴少诚为他报仇。
己酉,
己酉(二十二日),
以虔王谅为申、光、随、蔡节度大使,
德宗任命虔王李谅为申、光、随、蔡节度大使,
以少诚为留后。
任命吴少诚为留后。
以陇右行营节度使曲环为陈许节度使。
德宗任命陇右行营节度使曲环为陈许节度使。
陈许荒乱之馀,
在兵荒马乱之后,
户口流散。
陈许地区户口流亡散失。
曲环以勤俭率下,
曲环以勤俭的作风约束部下,
政令宽简,
行政措施与法令都很宽和简明,
赋役平均,
赋税劳役平均,
数年之间,
在几年时间里,
流亡复业,
流离亡散的人们又重操旧业,
兵食皆足。
兵马与粮食都充足起来。
八月,
八月,
癸未,
癸未(二十七日),
义成节度使李澄薨,
义成节度使李澄去世,
其子士宁谋总军务,
他的儿子李克宁图谋总揽军中事务,
秘不发丧。
隐秘死讯,暂不公告于众。
吐蕃威胁与外交博弈
丙戌,
丙戌(三十日),
吐蕃尚结赞大举寇泾、陇、、宁,
吐蕃尚结赞大规模地侵犯泾州、陇州、州、宁州,
掠人畜,
掳掠人口与牲畜,
芟禾稼,
收割庄稼,
西鄙骚然,
西部边境骚动不安,
州县各城守。
州县各自据城防守。
诏浑将万人,
德宗颁诏命令浑带领一万人,
骆元光将八千人屯咸阳以备之。
骆元光带领八千人在咸阳驻扎,以防御吐蕃。
朝堂权争与制度改革
初,
当初,
上与李泌议复府兵,
德宗与李泌计议恢复府兵,
泌因为上历叙府兵自西魏以来兴废之由,
李泌因而为德宗依次叙述自西魏以来府兵兴起与废弃的原由,
且言:
还说:
“府兵平日皆安居田亩,
“在平时,府兵都安心耕种田地,
每府有折冲领之,
每府设置折冲府统领府兵,
折冲以农隙教习战陈。
折冲府利用农闲时节教给府兵演练战阵。
国家有事征发,
当国家有事,需要征调府兵时,
则以符契下其州及府,
便将调动兵马的符节下达府兵所在的州与府,
参验发之,
经过参验,发出府兵。
至所期处。
府兵来到指定地点,
将帅按阅,
经过将帅的审查和检阅,
有教习不精者、罪其折冲,
凡有教练演习不合标准的,要制裁府兵所在的折冲府长官,严重不合标准的,
甚者罪及刺史。
制裁还要牵连到该州刺史。
军还,
罢兵以后,
则赐勋加赏,
赐给勋官名号,颁发奖赏,
便道罢之。
由罢兵处各取方便路径,回到本地。凡是应征的人,时间短的,
行者近不逾时,
不超过三个月,时间长的,
远不经岁。
不超过一年。
高宗以刘仁轨为洮河镇守使以图吐蕃,
高宗任命刘仁轨为洮河镇守使,以便经营吐蕃,
于是始有久戍之役。
由此才有长期屯戍的兵役。
武后以来,
武后在位以来,
承平日久,
天下太平的日子长了,
府兵浸堕,
府兵逐渐没落,
为人所贱;
被人们看得轻贱了,
百姓耻之,
百姓以当府兵为耻辱,
至蒸熨手足以避其役。
以至于有为了逃避兵役而烫伤手足的。
又,
再者,
牛仙客以积财得宰相,
牛仙客���积聚财货而得以出任宰相,
边将效之;
边疆的将领都学着他的样子去做。
山东戍卒多赍缯帛自随,
山东戍边的士兵常常随身带着丝帛,
边将诱之寄于府库,
边地的将领诱骗他们把丝帛寄存到仓库中,
昼则苦役,
白天让他们服苦役,
夜絷地牢,
晚上将他们拘囚在地牢中,
利其死而没入其财。
希望他们死亡以没收他们的财物。
故自天宝以后,
所以,
山东戍卒还者什无二三,
自从天宝年间以后山东戍守边境的士兵能够回来的人十个没有二三,
其残虐如此。
那残酷暴虐的程度就是这样。
然未尝有外叛内侮,杀帅自擅者,
然而,当时还不曾有外部的叛变和内部的侮乱以及谋杀镇帅、自专旌节的人,
诚以顾���田园,
这诚然是因为眷恋田地家园,
恐累宗族故也。
惟恐连累本宗本族的原故啊。
自开元之末,
自从开元末年以来,
张说始募长征兵,
张说开始募集长期征戍的士兵,
谓之骑,
把他们称作骑,
其后益为六军。
后来将骑增加到六军。
乃李林甫为相,
到了李林甫出任宰相进,
奏诸军皆募人为之;
他奏请各军都由募集来的人员组建。
兵不土著,
士兵们已经不再是本地人在本地当兵,
又无宗族,
又没有宗族,
不自重惜,
他们不再自重自异惜,
忘身徇利,
宁可为财利而死,
祸乱遂生,
于是灾祸变乱发生了,
至今为梗。
至今还作梗不止。
使府兵之法常存不废,
假使府兵制度永远存在而未被废弃,
安有如此下陵上替之患哉!
哪里会有纲纪废弛,上下失序的祸患呢!
陛下思复府兵,
陛下打算恢复府兵,
此乃社稷之福,
这乃是国家的福气,
太平有日矣。”
太平盛世指日可待了。”
上曰:
德宗说:
“俟平河中,
“等到将河中平定后,
当与卿议之。”
朕自当与你计议此事。”
九月,
九月,
丁亥,
丁亥(初一),
诏十六卫各置上将军,
德宗颁诏命令十六卫各自设置上将军,
以宠功臣;
以表示对功臣的恩宠。
改神策左、右厢为左、右神策军,
将神策左、右厢改为左、右神策军,
殿前射生左、右厢为殿前左、右射生军,
将殿前射生左、右厢改为殿前左、右射生军,
各置大将军二人、将军二人。
各自设置大将军两人、将军两人。
庚寅,
庚寅(初四),
李克宁始发父澄之丧,
李克宁开始将父亲李澄的死讯公布于众。
杀行军司马马铉,
他杀掉行军司马马铉,
墨出视事,
穿着黑色的麻布丧服出来办理事务,
增兵城门。
在各城门都增加了兵员。
刘玄佐出师屯境上以制之,
刘玄佐派出军队,在州境上屯扎,以便遏制李克宁,
且使告谕切至,
同时让人极为严厉地告诫他,
克宁乃不敢袭位。
李克宁这才没敢承袭节度使的职位。
丁酉,
丁酉(十一日),
以东都留守贾耽为义成节度使。
德宗任命东都留守贾耽为义成节度使。
克宁悉取府库之财夜出,
李克宁将库存的资财悉数取出,连夜出走,
军士从而剽之,
将士们跟在后面抢劫财物,到天亮时,
比明殆尽。
将他要带走的资物几乎抢劫完了。
淄青兵数千自行营归,
淄青兵数千人从行营回来,
过滑州,
经过滑州,
将佐皆曰:
贾耽的将佐们都说:
“李纳虽外奉朝命,
“虽然李纳表面上遵奉朝廷的命令,
内蓄兼并之志,
骨子里却包藏着吞并土地的意图,
请馆其兵于城外。”
请将他的人马安排在城外。”
贾耽曰:
贾耽说:
“奈何与人邻道而野处其将士乎!”
“我们与人家州道相邻,怎么能够让人家的将士住在野外呢!”
命馆于城中。
他让淄青兵住在城中。
耽时引百骑猎于纳境,
贾耽时常带领一百人骑马到李纳的境内打猎,
纳闻之,
李纳听说后,
大喜,
大为喜欢。
服其度量,
他佩服贾耽的襟怀,
不敢犯也。
不敢侵犯义成。
吐蕃游骑及好;
吐蕃游动作战的骑兵已经到达好。
乙巳,
乙巳(十九日),
京城戒严,
京城采取了严密的防备措施,
复遣左金吾将军张献甫屯咸阳。
还派遣左金吾将军张献甫在咸阳屯驻。
民间传言上复欲出幸以避吐蕃,
民间传说皇上准备再次出走,以便躲避吐蕃。
齐映见上言曰:
齐映进见德宗说:
“外间皆言陛下已理装,
“外面都说陛下已经整顿行装,
具糗粮,
备办干粮,
人情凶惧。
人们的情绪既震惊,又恐惧。一般说来,
夫大福不再,
巨大的福气是不会再出现的,
陛下奈何不与臣等熟计之!”
怎么陛下就不肯与我等详细计议一下呢!”
因伏地流涕,
他说着便跪伏于地,流下了眼泪。
上亦为之动容。
德宗也被他感动得改变了脸色。
李晟遣其将王将骁勇三千伏于城,
李晟派遣他的将领王带领勇敢善战的士兵三千人在城埋伏下来,
戒之曰:
告诫他说:
“虏过城下,
“吐蕃军经过城下时,
勿击其首;
不要向他们的先头部队发起进击。
首虽败,
因为尽管他们被打败了,
彼全军而至,
但他们整个部队开来后,
汝弗能当也。
你还是难以抵挡的。
不若俟前军已过,
不如等他们的先头部队开过去后,
见五方旗,
当看到军中竖着五方旗,
虎豹衣,
将士穿着虎豹衣时,
乃其中军也,
这便是他们的中军了,
出其不意击之,
这时你出其不意地进击他们,
必大捷。”
一定能够大获全胜。”
用其言,
王采用了李晟所讲的打法,
尚结赞败走。
尚结赞战败逃走。
军士不识尚结赞,
将士们不认识尚结赞,
仅而获免。
所以他才得以幸免。
尚结赞谓其徒曰:
尚结赞对他的徒众说:
“唐之良将,
“唐朝的良将,
李晟、马燧、浑而已,
只有李晟、马燧、浑三人罢了,
当以计去之。”
我们应当用计策去掉他们。”
入凤翔境内,
他进入凤翔境内,
无所俘掠,
并不掳掠,
以兵二万直抵城下曰:
带着士兵两万人一直开到凤翔城下说:
“李令公召我来,
“李令公叫我们到这里来的,
何不出犒我!”
为什么不出来犒劳我们!”
经宿,
过了一夜,
乃引退。
尚结赞才领着人马退去。
冬,
冬季,
十月,
十月,
癸亥,
癸亥(初七),
李晟遣蕃落使野诗良辅与王将步骑五千袭吐蕃摧砂堡;
李晟派遣蕃落使野诗良辅与王带领步兵、骑兵五千人袭击吐蕃的摧砂堡。
壬申,
壬申(十六日),
遇吐蕃众二万,
野诗良辅与王军遇到吐蕃军二万人,
与战,
与他们交战,
破之,
打败了他们,
乘胜逐北,
于是乘胜追击,
至堡下,
一直追到摧砂堡下,
攻拔之,
并攻克了摧砂堡,
斩其将扈屈律悉蒙,
斩杀了堡中守将扈屈律悉蒙,烧掉了堡中的储备,
焚其蓄积而还。
才收兵回去。
尚结赞引兵自宁、庆北去,
尚结赞领兵由宁州、庆州向北而去,
癸酉,
癸酉(十七日),
军于合水之北;
在合水北岸驻扎下来。
宁节度使韩游遣其将史履程夜袭其营,
宁节度使韩游派遣他的将领史履程在夜间袭击吐蕃的营地,
杀数百人。
杀了数百人。
吐蕃追之,
吐蕃追击史履程,
游陈于平川,
韩游在平川结下阵列,
潜使人鼓于西山;
暗中让人在西山擂起鼓来,
虏惊,
吐蕃军大惊,丢掉了虏掠的物品,
弃所掠而去。
便离去了。
十一月,
十一月,
甲午,
甲午(初八),
立淑妃王氏为皇后。
德宗册立淑妃王氏为皇后。
乙未,
乙未(初九),
韩入朝。
韩进京朝见。
丁酉,
丁酉(十一日),
皇后崩。
皇后去世。
辛丑,
辛丑(十五日),
吐蕃寇盐州,
吐蕃侵犯盐州,
谓刺史杜彦光曰:
对盐州刺史杜彦光说:
“我欲得城,
“我们只打算得到盐州城,
听尔率人去。”
听凭你带着人们离开。”
彦光悉众奔州,
杜彦光带领全部人众逃奔州,
吐蕃入据之。
吐蕃军占领了盐州。
刘玄佐在汴,
刘玄佐在汴州,
习邻道故事,
习惯了邻道不尊朝廷的先例,
久未入朝。
很长时间没有入京朝见。
韩过汴,
韩经过汴州,
玄佐重其才望,
刘玄佐器重他的才能与声望,
以属吏礼谒之。
以属吏的礼节谒见韩。
相约为兄弟,
韩与刘玄佐相互约定结成兄弟,
请拜玄佐母;
他请求拜望刘玄佐的母亲,
其母喜,
刘玄佐的母亲很高兴,
置酒见之。
备办了酒席会见他。
酒半,
在酒至半酣时,
曰:
韩说:
“弟何进入朝?”
“兄弟什么时候入京朝见呀?”
玄佐曰:
刘玄佐说:
“久欲入朝,
“我早就打算入京朝见了,
但力未办耳!”
只是物力还不具备罢了。”
曰:
韩说:
“力可及,
“我那里的物力够你用的,
弟宜早入朝。
兄弟应该及早入京朝见。
丈母垂白,
伯母年事已高,
不可使更帅诸妇女往填宫也!”
不能让她再带着家中的各位女眷去做没入后宫的执役人啊。”
母悲泣不自胜。
刘玄佐的母亲禁不住悲哀地哭泣起来。于是,
乃遗玄佐钱二十万缗,
韩赠给刘玄佐钱二十万缗,
备行装。
让他置办行装。
留大梁三日,
韩在汴州停留了三天,
大出金帛赏劳,
拿出大量的钱帛奖赏和犒劳将士,
一军为之倾动。
全军将士都被他打动了,
玄佐惊服,
刘玄佐更是既惊叹,又佩服。不久,
既而遣人密听之,
刘玄佐派人暗中探听韩的情况,
问孔目吏,
听到韩问孔目官说:
“今日所费几何?”
“今天的费用有多少?”
诘责甚细。
对孔目官的查问和督责都非常详细。
玄佐笑曰:
刘玄佐笑着说:
“吾知之矣!”
“我明白他的用意啦!”
壬寅,
壬寅(十六日),
玄佐与陈许节度使曲环俱入朝。
刘玄佐与陈许节度使曲环一起入京朝见。
崔造改钱谷法,
崔造更改钱谷的管理办法,
事多不集。
所做的事情多数没有成功。
诸使之职,
各使的职务,
行之已久,
已经实行了很长时间,
中外安之。
朝廷内外都习惯于这种做法。
元失职,
在元被解除了兼管盐铁的职务后,
造忧惧成疾,
崔造因忧虑和恐惧而病,
不视事。
不能任职治事。不久,
既而江、淮运米大至,
江淮的粮食大批运到,
上嘉韩之功,
德宗嘉许韩的功劳,
十二月,
十二月,
丁巳,
丁巳(初二),
以兼度支、诸道盐铁、转运等使;
让韩兼任度支、诸道盐铁、转运等使,
造所条奏皆改之。
把崔造所条列奏上的办法完全改变了。
吐蕃又寇夏州,
吐蕃又侵犯夏州,
亦令刺史托跋乾晖帅众去,
也是让夏州刺史托跋乾晖带领众人离去,
遂据其城。
于是占领了夏州城。
又寇银州,
吐蕃又侵犯银州,
州素无城,
银州素来没有城墙,
吏民皆溃;
官吏和百姓都逃散了。
吐蕃亦弃之,
吐蕃也丢下了银州,
又陷麟州。
又攻陷麟州。
韩屡短元于上;
韩屡次向德宗指责元的短处,
庚申,
庚申(初五),
崔造罢为右庶子,
崔造被罢黜为右庶子,
贬雷州司户。
元被贬为雷州司户,
以吏部侍郎班宏为户部侍郎、度支副使。
德宗任命吏部侍郎班宏为户部侍郎、度支副使。
韩游奏请发兵攻盐州,
韩游上奏请求派出兵马攻打盐州,
吐蕃救之,
如果吐蕃前去援救盐州,
则使河东袭其背。
便让河东军从背后袭击他们。
丙寅,
丙寅(十一日),
诏骆元光及陈许兵马使韩全义将步骑万二千人会宁军,
德宗颁诏命令骆元光以及陈许兵马使韩全义带领步兵、骑兵一万二千人,会合宁军,
趣盐州,
奔赴盐州,
又命马燧以河东军击吐蕃。
同时命令马燧率河东军进击吐蕃。
燧至石州,
马燧来到石州后,
河曲六胡州皆降,
河曲六胡州全部投降,
迁于云、朔之间。
将该处各部落迁徙到云州、朔州一带。
工部侍郎张,李晟之婿也。
工部侍郎张是李晟的女婿。
晟在凤翔,
李晟在凤翔时,
以女嫁幕客崔枢,
把女儿嫁给幕府听宾客崔枢,
礼重枢过于;
对崔枢的礼遇和器重超过了张。
怒,
张恼怒,
遂附于张延赏;
于是依附了张延赏。
给事中郑云逵尝为晟行军司马,
给事中郑云逵曾经担任李晟的行军司马,
失晟意,
失去李晟的欢心,
亦附延赏;
也依附了张延赏。
上亦忌晟功名。
德宗对李晟的功劳与声名也心怀顾忌。
会吐蕃有离间之言,
适逢吐蕃人散布离间的流言,
延赏等腾谤于朝,
张延赏等人便在朝廷中腾起谤言,
无所不至。
对李晟的攻击无所不至。
晟闻之,
李晟听说后,
昼夜泣,
日夜哭泣,
目为之肿,
眼睛都哭肿了。
悉遣子弟诣长安,
他打发子弟全都前往长安,
表请削发为僧,
上表请求削发当和尚,
上慰谕,
德宗劝慰了一悉,
不许。
没有答应他的请求。
辛未,
辛未(十六日),
入朝,
李晟进京朝见,
见上,
见到德宗,
自陈足疾,
说自己得了脚病,
恳辞方镇,
恳切地要求辞去节度使职务,
上不许。
德宗又没有答应。
韩素与晟善,
韩素来与李晟友好,
上命与刘玄佐谕旨于晟,
德宗命令韩与刘玄佐向李晟传达圣旨,
使与延赏释怨。
让他与张延赏消除嫌怨,
晟奉诏,
李晟接受了诏旨。
等引延赏诣晟第谢,
韩等人带着张延赏到李晟的府第中来陪罪,
结为兄弟,
二人结成兄弟,
因宴饮尽欢;
因而设宴饮酒,以尽欢言。
又宴于、玄佐之第,
他们又在韩、刘玄佐的宅第中宴饮,
亦如之。
情况也和在李晟家中宴饮一样。
因使晟表荐延赏为相。
于是韩让李晟上表荐举张延赏出任宰相。
三年(丁卯、787)
三年(丁卯,公元787年)
春,
春季,
正月,
正月,
任寅,
壬寅(十七日),
以左仆射张延赏同平章事。
德宗任命左仆射张延赏为同平章事。
李晟为其子请婚于延赏,
李晟为他的儿子向张延赏求婚,
延赏不许;
张延赏没有答应。
晟谓人曰:
李晟对人说:
“武夫性快,
“武人性情爽快,
释怨于杯酒间,
在杯酒之间消除了嫌怨,
则不复贮胸中矣;
便不再把嫌怨存在心中了,
非如文士难犯,
不象文人那样难于冒犯,
外虽和解,
虽然表面上和解了,
内蓄憾如故,
内心里包藏的怨恨却仍然如故。
吾得无惧哉!”
我能不心怀畏惧吗?”
初,
当初,
李希烈据淮西,
李希烈占据着淮西时,
选骑兵尤精者为左·右门枪、奉国四将,
他选拔特别精锐的骑兵担任左右门枪、奉国四将,
步兵尤精者为左、右克平十将。
选拔特别精锐的步兵担任左右克平十将。
淮西少马,
淮西缺少马匹,
精兵皆乘骡,
精兵全骑骡子,
谓之骡军。
人们把他们称作骡军。
陈仙奇举淮西降,才数月,
陈仙骑率淮西归降才过了几个月,
诏发其兵于京西防秋。
有诏征调他的人马到京城西边防御吐蕃,
仙奇遣都知兵马使苏浦悉将淮西精兵五千人以行。
陈仙奇派遣都知兵马使苏浦带领着淮西的全部精锐兵马五千人前往。
会仙奇为吴少诚所杀,
适逢陈仙奇被吴少诚杀害,
少诚密遣人召门枪兵马使吴法超等使引兵归;
吴少诚暗中派人征召门枪兵马使吴法超等人领兵回来,
浦不之知。
苏浦对发生的事情还不知道。
法超等引步骑四千自州叛归,
吴法超等人带领步兵、骑兵四千人由州发起叛乱,返回淮西,
浑使其将白娑勒追之,
浑让他的将领白娑勒追赶吴法超,
反为所败。
反而被吴法超打败。
丙午,
丙午(二十一日),
上急遣中使敕陕虢观察使李泌发兵防遏,
德宗急忙派遣中使敕令陕虢观察使李泌派兵阻止吴法超,
勿令济河。
不让他渡过黄河。
泌遣押牙唐英岸将兵趣灵宝,
李泌派遣押牙唐英岸领兵奔赴灵宝,
淮西兵已陈于河南矣。
这时淮西兵已经在黄河南岸结成阵列了。
泌乃命灵宝给其食,
于是李泌命令灵宝供给他们食物,
淮西兵亦不敢剽掠。
淮西兵也就不敢到处抢劫。
明日,
第二天,
宿陕西七里。
淮西军在陕州城西七里处宿营,
泌不给其食,
李泌不再向他们供给食品,
遣将将选士四百人分为二队,
而派遣将领率领精选出来的士兵四百人,分成两队,
伏于太原仓之隘道,
在太原仓的狭窄通道上埋伏起来,
令之曰:
并命令他说:
“贼十队过,
“待淮西军过去十队后,
东伏则大呼击之,
东边的伏兵大声呼喊着进击淮西军,
西伏亦大呼应之,
西边的伏兵也大声呼喊着响应东边的伏兵。
勿遮道,
不要拦遮道路,
勿留行,
不要让他们停止不前,
常让以半道,
要经常让出半边道路,
随而击之。”
尾随着打击他们。”
又遣虞候集近村少年各持弓、刀、瓦石蹑贼后,
李泌又派遣虞候集合附近村落中的年轻人,各自拿着弓箭、兵器和瓦砾、石块等跟踪在贼兵的后面,
闻呼亦应而追之。
听到呼喊声后,也要大声响应着追击他们。
又遣唐英岸将千五百人夜出南门,
李泌又派遣唐英岸带领一千五百人在夜间开出南门,
陈于涧北。
在涧北结下阵列。
明日四鼓,
第二天的四更时分,
淮西兵起行入隘,
淮西兵起身行进,进入狭窄的通道,
两伏发,
两边伏兵齐发,
贼众惊乱,
淮西兵惊惶散乱,
且战且走,
边战边逃,
死者四之一;
死去的人有四分之一。
进遇唐英岸,
接着,
邀而击之,
他们遇到唐英岸的拦截阻击,
贼众大败,
淮西兵大败,
擒其骡军兵马使张崇献。
唐英岸擒获了淮西军的骡军兵马使张崇献。
泌以贼必分兵自山路南遁,
李泌因淮西军肯定要分兵从山路向南而逃,
又遣都将燕子楚将兵四百自炭窦谷趣长水。
又派遣都将燕子楚领兵四百人由炭窦谷奔赴长水县。
贼二日不食,
淮西军两天没有吃饭,
屡战皆败,
屡战屡败。
英岸追至永宁东,
唐英岸追击到永宁东面时,
贼皆溃入山谷。
淮西军全部溃退到山谷中去了。
吴法超果帅其众太半趣长水,
吴法超果然率领他一多半人马逃往长水,
燕子楚击之,
燕子楚进击淮西军,
斩法超,
斩杀吴法超,
杀其士卒三分之二。
杀掉他的士兵三分之二。
上以陕兵少,
德宗因陕州兵马太少,
发神策军步骑五千往助泌,
派出神策军步兵、骑兵五千人前去援助李泌,
至赤水,
来到赤水时,
闻贼已破而还。
听说淮西军已经被打败,便返回去了。
上命刘玄佐乘驿归汴,
德宗命令刘玄佐乘着驿车返回汴州,
以诏书缘道诱之,
沿途以诏书劝诱淮西兵,
得百三十馀人,
收得一百三十余人,
至汴州,
到汴州后,
尽杀之。
便将他们全部杀掉。
其溃兵在道,
淮西军溃散在途中的士兵,
复为村民所杀,
又被村落百姓杀死,
得至蔡者才四十七人。
得以回到蔡州的只有四十七人。
吴少诚以其少,
吴少诚因逃回的人数太少,
悉斩之以闻;
便将他们全部斩杀,上报朝廷闻知,
且遣使以币谢李泌,
并且派遣使者送去礼物,感谢李泌,
为其诛叛卒也。
说这是由于李泌诛杀叛乱士卒的原故。
沁执张崇献等六十馀人送京师,
李泌捉住张崇献等六十余人,将他们送往京城,
诏悉腰斩于州军门,
德宗颁诏命令在州军营门前将他们全部腰斩,
以令防秋之众。
借以号令防御吐蕃的将士们。
初,
当初,
云南王罗凤陷州,
云南王罗凤攻陷州时,
获西泸令郑回。
捉获了西泸县令郑回。
回,相州人,
郑回是相州人,
通经术,
通晓经学,
罗凤爱重之。
罗凤对他又赏识,又器重。
其子凤迦异及孙异牟寻、曾孙寻梦凑皆师事之,
罗凤的儿子凤迦异和孙子异牟寻、曾孙寻梦凑都以事奉老师的礼节对待他,
每授学,
每当教授学识时,
回得挞之。
郑回可以鞭打学生。
及异牟寻为王,
及至异牟寻即位为王时,
以回为清平官。
任命郑回为清平官。
清平官者,
清平官这一职位,
蛮相也,
便是南诏的国相,
凡有六人,
当时设置的清平官共有六人,
而国事专决于回。
但国家大事只由郑回一人决断。
五人者事回甚卑谨,
其余五人事奉郑回甚为谦卑谨慎,
有过,
如果他们犯了过错,
则回挞之。
郑回便抽打他们。
云南有众数十万,
云南拥有人众几十万,
吐蕃每入寇,
每当吐蕃侵犯内地时,
常以云南为前锋,
经常以云南为先锋,
赋敛重数,
对他们征收赋税相当繁重,
又夺其险要立城堡;
还强占云南的险要之地,建立城邑堡垒,
岁征兵助防,
每年都要征发兵员帮助吐蕃防守,
云南苦之。
云南受尽了苦头。
回因说异牟寻复自归于唐曰:
于是郑回劝说异牟寻再次主动归附唐朝,他说:
“中国尚礼义,
“大唐崇尚礼义,
有惠泽,
对我们只会施以恩惠,
无赋役。”
不会征发赋税劳役。”
异牟寻以为然,
异牟寻认为所言有理,
而无路自致,
但是没有门路向朝廷自行传送诚意,
凡十馀年。
共有十余年之久。
及西川节度使韦皋至镇,
及至西川节度使韦皋来到镇所后,
招抚境上群蛮,
他招徕并抚慰西川边境上的各蛮族人,
异牟寻潜遣人因群蛮求内附。
异牟寻暗中派人随着各蛮族人请求归附朝廷。
皋奏:
韦皋上奏说:
“今吐蕃弃好,
“ 如今吐蕃背弃盟好,
暴乱盐、夏,
残暴地扰乱盐州、夏州,
宜因云南及八国生羌有归化之心招纳之,
自当顺乎云南和八国生羌归向王化的愿望,招徕他们,
以离吐蕃之党,
以分化吐蕃的同党,
分其势。”
削弱吐蕃的势力。”
上命皋先作边将书以谕之,
德宗命令韦皋先以边境将领的名义发布文书开导各蛮族人,
微观其趣。
暗中观察事态发展的动向。
张延赏与齐映有隙,
张延赏与齐映结有嫌隙,
映在诸相中颇称敢言,
齐映在各位宰相中号称颇敢直言,
上浸不悦;
德宗渐渐地不喜欢他了,
延赏言映非宰相器。
张延赏上言齐映不具有宰相的才具。
壬子,
壬子(二十七日),
映贬州刺史。
齐映被贬为州刺史,
刘滋罢为左散骑常侍,
刘滋被罢黜为左散骑常侍,
以兵部侍朗柳浑同平章事。
德宗任命兵部侍郎柳浑为同平章事。
韩性苛暴,
韩性情严苛暴躁,他正被德宗重用,
方为上所任,
他所说的,
言无不从;
德宗无不听从,
他相充位而已,
其他宰相只不过是在相位上充数罢了,
百吏救过不赡。
而朝中百官总是有弥补不完的过错。
浑虽为所引荐,
虽然柳浑是被韩推荐上来的,
正色让之曰:
但他还是严肃地责备韩说:
“先相公以褊察为相,
“先相公因气量狭窄,苛察细事,
不满岁而罢,
出任宰相不满一��便被罢免,
今公又甚焉。
如今你更是变本加厉了。
奈何榜吏于省中,
你怎么能够在听政之地拷打官吏,
至有死者!
以至出了人命呢!妄自尊大,
且作福作威,
滥用权势,
岂人臣所宜!”
这哪里是人臣所应做的事情呢!”
愧,
韩惭愧了,
为之少霁威严。
因此将威严稍微收敛了一些。
二月,
二月,
壬戌,
壬戌(初七),
以检校左庶子崔浣弃入吐蕃使。
德宗让检校左庶子崔充任入吐蕃使。
戊寅,
戊寅(二十三日),
镇海节度使、同平章事、充江、淮转运使韩薨。
镇海节度使、同平章事、充江淮转运使韩去世。
久在二浙,
韩长期在浙江东西道任职,
所辟僚佐,
他所任用的下属官吏,
各随其长,
都是分别按照他们的长处来先拔委任,
无不得人。
没有任人不当的事情。
尝有故人子谒之,
曾经有位老朋友的儿子来谒见韩,
考其能,
经过考察他的能力,
一无所长,
发现没有长处。韩与他一同赴宴,
与之宴,
直至宴席终了,
竟席,
他都不曾向周围看上一眼,
未尝左右视及与并坐交言。
也不曾与坐在一起的人交谈。
后数日,
几天以后,
署为随军,
韩委任他为随军,
使监库门。
让他看管库房门。
其人终日危坐,
这人整天端坐在那儿,
吏卒无敢妄出入者。
官吏、士卒没有敢妄自出入的。
分浙江东、西道为三:
韩廷将浙江东西道划分成三部分:
浙西,治润州;
浙西以润州为治所,
浙东,治越州;
浙东以越州为治所,
宣、歙、池,治宣州;
宣、歙、池以宣州为治所,
各置观察使以领之。
三处分别设置观察使,以便统领其地。
上以果州刺史白志贞为浙西观察使,
德宗任命果州刺史白志贞为浙西观察使,
柳浑曰:
柳浑说:
“志贞,人,
“白志贞是个奸佞之人,
不可复用。”
不应该再加任用。”
会浑疾,
恰逢柳浑得了疾病,
不视事;
不能处理事务,
辛巳,
辛巳(二十六日),
诏下,
诏书发下,
用之。
任用白志贞。
浑疾间,
柳浑的疾情好转手,
遂乞骸骨;
请求退职,
不许。
德宗没有答应。
甲申,
甲申(二十九日),
葬昭德皇后于靖陵。
将昭德皇后安葬在靖陵。
三月,
三月,
丁酉,
丁酉(十三日),
以左庶子李充入吐蕃使。
德宗让左庶子李充任入吐蕃使。
初,
当初,
吐蕃尚结赞得盐、夏州,
吐蕃尚结赞在得到盐州、夏州后,
各留千馀人戍之,
各自留下一千余人戍守其地,
退屯鸣沙;
自己退至鸣沙县屯驻。
自冬入春,
由冬天转入春天后,
羊马多死,
羊马多数死去,
粮运不继,
粮食运输供给不上,
又闻李晟克摧沙,
又听说李晟攻克摧沙堡,
马燧、浑等各举兵临之,
马燧、浑等人各自起兵亲临鸣沙,
大惧,屡遣使求和,
尚结赞大为恐惧屡次派遣使者请求和好,
上未之许。
德宗没有答应他。
乃遣使卑辞厚礼求和于马燧,
于是尚结赞派遣使者以谦卑的辞令和丰厚的礼物向马燧求和,
且请修清水之盟而归侵地,
而且请求遵守清水会盟的约定,归还他们所侵夺的土地,
使者相继于路。
派出的使者在道路上前后相继。
燧信其言,
马燧相信了尚结赞的说法,
留屯石州,
留在石州屯扎,
不复济河,
不再渡过黄河,
为之请于朝。
还替尚结赞向朝廷请求。
李晟曰:
李晟说:
“戎狄无信,
“吐蕃不讲信用,
不如击之。”
不如向他们发起进攻。”
韩游曰:
韩游说:
“吐蕃弱则求盟,
“吐蕃削弱的时候才请求会盟,
强则入寇,
强盛的时候便侵犯内地。现在,
今深入塞内而求盟,
吐蕃深入到边界之内,反而请求盟会,
此必诈也!”
这一定是在骗人!”
韩曰:
韩说:
“今两河无虞,
“如今两河一带没有祸患,
若城原、鄯、洮、谓四州,
假如在原州、鄯州、洮州、渭州四处筑城,
使李晟,刘玄佐之徒将十万众戍之,
让李晟、刘玄佐之些人带领十万人马戍守在那里,
河、湟二士馀州可复也。
河湟地区的二十多个州是可以收复的。
其资粮之费,
他们所需物资粮食的费用,
臣请主办。”
请让我来主持办理。”因此,
上由是不听燧计,
德宗没有听从马燧的意见,
趣使进兵。
还敦促他进军。
燧请与吐蕃使论颊势俱入朝论之,
马燧请求与吐蕃使者论颊热一同入朝辩论和亲之事,
会薨,
适逢韩去世,
燧、延赏皆与晟有隙,
马燧、张延赏都与李晟有嫌隙,
欲反其谋,
打算反对李晟的谋略,
争言和亲便。
便争着称道和亲有利。
上亦恨回纥,
德宗也因心恨回纥,
欲与吐蕃和,
准备与吐蕃和好,
共击之,
以便共同进击回纥,
得二人言,
听到马、张二人的主张,
正会己意,
正符合自己的意愿,
计遂定。
于是便拿定了主意。
延赏数言“晟不宜久典兵,
张延赏屡次说:“李晟不适合长期执掌军事,
请以郑云逵代之。”
请让郑云逵代替他。”
上曰:
德宗说:
“当令自择代者。”
“应该让他自己选择替代他的人选。”
乃谓晟曰:
于是德宗对李晟说:
“朕以百姓之故,
“为了百姓的原故,
与吐蕃和亲决矣。
朕已经决定与吐蕃和亲了。
大臣既与吐蕃有怨,
既然你与吐蕃结有怨仇,
不可复之凤翔,
所以不能再到凤翔去了,
宜留朝廷,
最好是留在朝廷,
朝夕辅朕;
时时辅佐朕。
自择一人可代凤翔者。”
你自己选择一个可以替代你出任凤翔的人选吧。”
晟荐都虞候刑君牙。君牙,
李晟推荐都虞候邢君牙。
乐寿人也。
邢君牙是乐寿人。
丙午,
丙午(二十二日),
以君牙为凤翔尹兼团练使。
德宗任命邢君牙为凤翔尹兼团练使。
丁未,
丁未(二十三日),
加晟太尉、中书令,
加封李晟为太尉、中书令,
勋、封如故;
他的勋位、爵号仍然一如往昔,对封拜给他的其余官职,
余悉罢之。
则一概罢除了。
晟在凤翔,
李晟出任凤翔时,
尝谓僚佐曰:
曾对属下官吏说:
“魏徵好直谏,
“魏徵喜欢直言谏诤,
余窃慕之。”
我私下里很卯慕他。”
行军司马李叔度曰:
行军司马李叔度说:
“此乃儒者所为,
“谏诤是读书人的作为,
非勋德所宜。”
不是勋业、德望素著的人所应该做的。”
晟敛容曰:
李晟面色变得严肃起来,他说:
“司马失言。
“司马这话可说错了。
晟任兼将相,
我兼有将领与宰相的职任,
知朝廷得失不言,
如果知道朝廷哪里做得对、哪里做得不对,但不肯讲出来,
何以为臣!”
那怎样去做一个人臣呢!”
叔度惭而退。
李叔度惭愧地退去。
及在朝廷,
及至李晟供职朝廷时,
上有所顾问,
只要德宗向他征询意见,
极言无隐;
他总是极为坦率地陈说,无所隐瞒,
性沈密,
但他生性沉着慎密,
未尝泄于人。
从来不曾向别人泄露。
辛亥,
辛亥(二十七日),
马燧入朝。
马燧入京朝见。
燧既来,
马燧来到朝廷以后,
诸军皆闭壁不战,
各军都关闭营门,不再出战。
尚结赞遽自鸣沙引归,
尚结赞急忙从鸣沙带领军队退回,
其众乏马,
他的军队缺少马匹,
多徒行者。
有许多人只好徒步而行。
崔浣见尚结赞,
崔浣见到尚结赞,
责以负约。
责备他背弃盟约。
尚结赞曰:
尚结赞说:
“吐蕃破朱,
“吐蕃打败朱,
未获赏,
没有得到赏赐,
是以来,
所以便前来了,
而诸州各城守,
然而诸州各自据城防守,
无由自达。
还是无法传达我们的要求。
盐、夏守将以城授我而遁,
盐州、夏州的守城将领把城池交给我们以后便逃走了,
非我取之也。
这可不是我们攻取下来的。
今明公来,
现在您来了,打算履行前言,
欲践修旧好,
重新恢复原来的盟好,
固吐蕃之愿也。
这正是吐蕃的愿望啊。
今吐蕃将相以下来者二十一人,
如今吐蕃将相以下官员前来的有二十一人,
浑侍中尝与之共事,
浑侍中曾经与他们一起讨伐朱,
知其忠信。
知道他们是讲究忠信的。
灵州节度使杜希全、泾原节度使李观皆信厚闻于异域,
灵州节度使杜希全、泾原节度使李观信义用事,厚道待人,都闻名于异国,
请使之主盟。”
请让他们主持会盟吧。”
夏,
夏季,
四月,
四月,
丙寅,
丙寅(十二日),
浣至长安。
崔浣来到长安。
辛未,
辛未(十七日),
以浣为鸿胪卿,
德宗任命崔浣为鸿胪卿,
复使入吐蕃语尚结赞曰:
让他再次前往吐蕃对尚结赞说:
“希全守灵,
“杜希全防守灵州,
不可出境,
不能够离开本州疆境,
李观已改官,
李观已经改任官职。
今遣浑盟于清水。”
现在派遣浑到清水会盟。”
且令先归盐、夏二州。
并且让吐蕃先归还盐州、夏州两地。
五月,
五月,
甲申,
甲申(初一),
浑自咸阳入朝,
浑从咸阳入京朝见,
以为清水会盟使。
德宗任命他为清水会盟使。
戊子,
戊子(初五),
以兵部尚书崔汉衡为副使,
德宗任命兵部尚书崔汉衡为清水会盟副使,
司封员外郎郑叔矩为判官,
司封员外郎郑叔矩为判官,
特进宋奉朝为都监。
特进宋奉朝为都监。
己丑,
己丑(初六),
将二万余人赴明所。
浑带领二万余人前往会盟地点。
乙巳,
乙巳(二十二日),
尚结赞遣其属论泣赞为言:
尚结赞派遣他的下属论泣赞前来说:
“清水非吉地,
“清水不是吉祥的地方,
请盟于原州之土梨树;
请在原州的土梨树会盟。
既盟而归盐、夏二州。”
会盟以后,便归还盐、夏二州。”
上皆许之。
德宗一概答应下来。
神策将马有麟奏:
神策军将领马有麟上奏说:
“土梨树多阻险,
“土梨树多半是险阻之地,
恐吐蕃设伏兵,
恐怕吐蕃会设下埋伏的兵马,
不如平凉川坦夷。”
不如在平凉川会盟,那里地势平坦。”
时论泣赞已还,
当时,论泣赞已经回去,
丁未,
丁未(二十四日),
遣使追告之。
德宗派遣使者追赶论泣赞,告诉他这一决定。
申蔡留后吴少诚,
申蔡留后吴少诚整治兵器,
缮兵完城,
修葺城邑,
欲拒朝命,
准备抗拒朝廷的命令。
判官郑常、大将杨冀谋逐之,
判官郑常大将杨冀打算驱逐他,
诈为手诏赐诸将申州刺史张伯元等;
便假造德宗的手诏,赐给申州刺史张伯元等诸将领。
事泄,
事情泄露后,
少诚杀常、冀、伯元。
吴少诚将郑常、杨冀、张伯元杀掉,
大将宋、曹济奔长安。
大将宋、曹济逃奔长安。
闰月,
闰五月,
己未,
己未(初七),
韦皋复与东蛮和义王苴那时书,
韦皋再次写信给东蛮和义王苴那时,让他探听云南的情况,
使伺导达云南。
引导云南归附。
庚申,
庚申(初八),
大省州、县官员,
朝廷大规模地削减州县官员,
收其禄以给战士,
收回他们的薪俸,以便维持战士的供给。
张延赏之谋也。
这是张延赏谋划的。
时新除官千五百人,
当时,新任命的官员有一千五百人,
而当减者千余人,
而应当裁减有一千多人,
怨嗟盈路。
人们怨声载道。
初,
当初,
韩荐刘玄佐可使将兵复河、湟,
韩推荐刘玄佐,认为可以让他领兵收复河湟地区,
上以问玄佐,
德宗以此征求刘玄佐的意见,
玄佐亦赞成之。
刘玄佐也表示赞成。
薨,
韩去世后,
玄佐奏言:
刘玄佐上奏说:
“吐蕃方强,
“吐蕃正强盛,
未可与争。”
不能与他们争锋。”
上遣中使劳问玄佐,
德宗派遣中使慰劳刘玄佐,
玄佐卧而受命。
刘玄佐却躺在床上接受诏旨。
张延赏知玄佐不可用,
张延赏知道刘玄佐难以任用,
奏以河、湟事委李抱真;
便上奏将河湟事宜交托李抱真,
抱真亦固辞。
李抱真也坚决推辞。
皆由延赏罢李晟兵柄,
这完全是由于张延赏免除了李晟兵权,
故武臣皆愤怒解体,
而使武将都愤怨不平,心灰意冷,
不肯为用故也。
不愿意为朝廷效力的原故。
上以襄、邓扼淮西冲要,
由于襄州和邓州扼制着淮西的交通要道,
癸亥,
癸亥(十一日),
以荆南节度使曹王皋为山南东道节度使,
德宗任命荆南节度使曹王李皋为山南东道节度使,
以襄、邓、复、郢、安、随、唐七州隶之。
将襄、邓、复、郢、安、随、唐共七州归属他管辖。
浑之发长安也,
浑从长安出发时,
李晟深戒之以盟所为备不可不严。
李晟深切地告诫他在会盟地点的防备不可不严密。
张延赏言于上曰:
张延赏对德宗说:
“晟不欲盟好之成,
“李晟不希望会盟交好获得成功,
故戒以严备。
所以他才告诫浑严加防备。
我有疑彼之形,
我们有了怀疑吐蕃的形迹,
则彼亦疑我矣,
吐蕃就也要怀疑我们了,
盟何由成!”
会盟还怎么能够成功呢!”
上乃召,
于是德宗传召浑,
切戒以推诚待虏,
极力告诫他对待吐蕃要有诚意,
勿自为猜贰以阻虏情。
不要自怀疑忌而拒绝了吐蕃的真情。
奏吐蕃决以辛未盟,
浑上奏,吐蕃决定在辛未(十九日)这一天会盟。
延赏集百官,
张延赏招集百官,
以表称诏示之曰:
把浑的表章拿给大家看,他说:
“李太尉谓吐蕃��好必不成,
“李太尉认为与吐蕃和好必定不能成功,
此浑侍中表也,
这就是浑侍中的表章,
盟日定矣。”
会盟的日期已经确定了。”
晟闻之,
李晟听说此事后,
泣谓所亲曰:
哭泣着对亲近的人说:
“吾生长西陲,
“我生长在西部边疆,
备谙虏情,
完全熟悉吐蕃的情况,
所以论奏,
我上奏论说此事的本意,
但耻朝廷为犬戎所侮耳!”
只是不愿意让朝廷遭受吐蕃的侮辱罢了!”
上始命骆元光屯潘原,
一开始,德宗命令骆元光驻扎在潘原,
韩游屯洛口,
韩游驻扎在洛口,
以为援。
以此来应援浑。
元光谓曰:
骆元光对浑说:
“潘原距盟所且七十里,
“潘原距离会盟地点将近七十里,
公有急,
倘若你发生了紧急情况,
元光何从知之!
我哪里能够得到你的消息呢!
请与公俱。”
请让我与你一同前往吧。”
以诏指固止之。
浑根据诏书的意旨坚决阻止了他。
元光不从,
骆元光不肯听命,
与连营相次,
与浑的营地连接着驻扎下来,
距盟所三十馀里。
距离会盟地点有三十多里。
元光壕栅深固,
骆元光的壕堑挖得很深,栅栏扎得很牢固,
壕栅皆可逾也。
浑的壕堑和栅栏却完全可以轻易跳过去。
元光伏兵于营西,
骆元光在营地西边设下伏兵。
韩游亦遣五百骑伏于其侧,
韩游也派遣骑兵五百人,在骆元光的旁边埋伏下来,
曰:
他说:
“若有变,
“如果发生变故,
则汝曹西趣柏泉以分其势。”
你们这班人便向西直奔柏泉,以便分散吐蕃的声势。”
尚结赞与约,
尚结赞与浑约定,
各以甲士三千人列于坛之东西,
双方各自派出身著铠甲的将士三千人,排列在坛场的东西两侧,
常服者四百人从至坛下。
再派出身着平时服装的将士四百人随着来到坛场下面。
辛未,
辛未(十九日),
将盟,
将要会盟时,
尚结赞又请各遣游骑数十更相觇索,
尚结赞又要求双方各自派出流动巡逻的骑兵数十人,互相檫察对方的行动,
皆许之。
浑完全答应了他的要求。
吐蕃伏精骑数万于坛西,
吐蕃将精锐的骑兵数万人埋伏在坛场西边,
游骑贯穿唐军,
流动巡逻的骑兵在唐朝军队中穿来穿去,
出入无禁;
进进出出,不受禁止。
唐骑入虏军,
唐朝的骑兵进入吐蕃军后,
悉为所擒,
全部被吐蕃擒获。
等皆不知,
浑等人一概没有觉察,
入幕,
走入帐幕,
易礼服。
去换礼服。
虏伐鼓三声,
吐蕃擂鼓三声,
大噪而至,
大声呼喊着赶上前来,
杀宋奉朝等于幕中。
在帐幕中杀掉了宋奉朝等人。
自幕后出,
浑从帐幕后边逃出来,
偶得他马乘之,
偶然得到一匹别人的马骑了上去,
伏窜入其衔,
伏在马背上,往马口中戴嚼子,
驰十余里,
奔驰了十余里地,
衔方及马口,
嚼子才戴到马口上,
故矢过其背而不伤。
所以乱箭从他背上掠过去,但他并没有受伤。
唐将卒皆东走,
唐朝的将士都向东逃跑,
虏纵兵追击,
吐蕃放纵士兵追击,
或杀或擒之,
将唐军杀的杀,捉的捉,
死者数百人,
总计被杀的有数百人,
擒者千余人,
被捉的有一千余人,
崔汉衡为虏骑所擒。
崔汉衡也被吐蕃骑兵擒获了。
浑至其营,
浑赶到他的营地时,
则将卒皆遁去,
将士们都已逃跑,
营空矣。
营中已空了。
骆元光发伏成陈以待之,
骆元光发动伏兵,结成阵列,等待着他,
虏追骑愕眙。
吐蕃追赶而来的骑兵只好瞠目而视。
入元光营,
浑进入骆元光的营地,
追骑顾见宁军四驰,
吐蕃追击的骑兵回头看见宁军向西奔驰而去,
乃还。
于是回去了。
元光以辎重资,
骆元光以本军的辎重资助浑,
与收散卒,
与浑一起招集逃散的士兵,统率着军队,
勒兵整陈而还。
整顿好阵列,也向回开去。
是日上临朝,
就在这一天,德宗上朝,
谓诸相曰:
对各位宰相说:
“今日和戎息兵,
“今天与吐蕃讲和,停止战争,
社稷之福!”
这是国家的福气啊!”
马燧曰:
马燧说:
“然。”
“对呀。”
柳浑曰:
柳浑说:
“戎狄,豺狼也,
“吐蕃豺狼成性,
非盟誓可结。
不是会盟立誓便可以约束得住的。
今日之事,
今天的事情,
臣窃忧之!”
我私下里总在为它担心!”
李晟曰:
李晟说:
“诚如浑言。”
“正如柳浑所说的那样。”
上变色曰:
德宗脸色一变,说:
“柳浑书生,
“柳浑是一个书生,
不知边计;
不晓得边疆大计。
大臣亦为此言邪!”
你也说这种话吗!”
皆伏地顿首谢,
大家都伏地叩头谢罪,
因罢朝。
于是便结束了朝会。
是夕,
当天傍晚,
韩游表言“虏劫盟者,
韩游上表说:“吐蕃劫持了会盟的人们,
兵临近镇。”
他们的兵马已经来到临近的州镇。”
上大惊,
德宗大为震惊,
街递其表以示浑。
让街使将韩游的表章传示柳浑。
明旦,
第二天早晨,
谓浑曰:
德宗对柳浑说:
“卿书生,
“你是一个书生,
乃能料敌如此其审乎!”
预料敌情竟然能够这般确切啊!”
上欲出幸以避吐蕃,
德宗准备出走,以躲避吐蕃人,
大臣谏而止。
大臣们规劝他打消了念头。
李晟大安园多竹,
李晟的大安园内有许多竹子,
复有为飞语者,
便又有人制造流言说:
云“晟伏兵大安亭,
“李晟在大安亭设下了伏兵,
谋因仓猝为变。”
图谋乘着国家发生突然变故时发动变乱。”于是,
晟遂伐其竹。
李晟将园内的竹子砍掉了。
癸酉,
癸酉(二十一日),
上遣中使王子恒赍诏遗尚结赞,
德宗派遣中使王子恒带着诏书给尚结赞送去,
至吐蕃境,
中使来到吐蕃疆境,没有受到接待,
不纳而还。
只好返回。
浑留屯奉天。
浑留在奉天驻扎下来。
甲戌,
甲戌(二十二日),
尚结赞至故原州,
尚结赞来到原州故地,
引见崔汉衡等曰:
接见崔汉衡等人说:
“吾饰金械,
“我治办了金枷锁,准备用它囚禁浑,
欲械以献赞普。
以便献给赞普。现在,
今失,
浑跑掉了,
虚致公辈。”
却空自捉住你们这些人。”
又谓马燧之侄龠曰:
尚结赞又对马燧的侄子马说:
“胡以马为命,
“胡人把马匹视为性命。
吾在河曲,
我在河曲时,
春草未生,
春天的草木还未萌生,
马不能举足,
马匹饿得抬不起脚来。
当是时,
当此时,
侍中渡河掩之,
如果马侍中渡过黄河袭击我们,
吾全军覆没矣!
我们便会全军覆没了!
所以求和,
我们请求和好能够成功,
蒙侍中力。
全赖马侍中从中出力。
今全军得归,
如今我们全军得以回去了,
奈何拘其子孙!”
怎么能够扣留他的子孙呢!”
命与宦官俱文珍、浑将马宁俱归。
他让马与宦官俱文珍、浑的将领马宁一起回国,
分囚崔汉衡等于河、廓、鄯州。
而将崔汉衡等人分别囚禁在河州、廓州和鄯州。
上闻尚结赞之言,
德宗听以尚结赞的说法,
由是恶马燧。
由此便嫌恶马燧了。
六月,
六月,
丙戌,
丙戌(初五),
以马燧为司徒兼侍中,
德宗侍命马燧为司徒兼侍中,
罢其副元帅、节度使。
免除了他副元帅、节度使的职务。
初,
当初,
吐蕃尚结赞恶李晟、马燧、浑,
吐蕃尚结赞憎恶李晟、马燧、浑,
曰:
他说:
“去三人,
“除去这三个人,
则唐可图也。”
唐朝便可以图谋了。”
于是离间李晟,
于是,他离间朝廷对李晟的信任,
因马燧以求和,
通过马燧向朝廷求和,
欲执浑以卖燧,
打算借着捉拿浑来出卖马燧,
使并获罪,
使二人一起受到惩罚,
因纵兵直犯长安,
而他能够趁机放纵兵马直接侵犯长安。适逢浑走脱,
会失浑而止。
只好作罢。
张延赏惭惧,
张延赏又惭愧,又恐惧,
谢病不视事。
推托有病,不再处理朝中事务。
以陕虢观察使李泌为中书侍郎、同平章事。
德宗任命陕虢观察使李泌为中书侍郎、同平章事。
河东都虞候李自良从马燧入朝,
河东都虞候李自良跟随马燧人京朝见,
上欲以为河东节度使,
德宗打算任命他为河东节度使,
自良固辞曰:
李自良再三推辞说:
“臣事燧日久,
“我长期事奏马燧,
不欲代之为帅。”
不想代替他担任主帅。”
乃以为右龙武大将军。
于是德宗任命他右龙武大将军。
明日,
第二天,
自良入谢,
李自良入朝谢恩,
上谓之曰:
德宗对他说:
“卿于马燧,
“对于马燧来说,
存军中事分,
你的做法照顾到军中事由的体统,
诚为得礼。
诚然合乎礼数。但是,
然北门之任,
出镇河东这一有屈大才的任命,
非卿不可。”
还是非你莫属的。”
卒以自良为河东节度使。
德宗终于任命李自良为河东节度使。
吐蕃之戍盐、夏者,
戍守盐州和夏州的吐蕃将士,
馈运不继,
因给养运送接济不上,
人多病疫思归,
多数患瘟疫,
尚结赞遣三千骑逆之,
希望回国,尚结赞派出三千骑兵迎接他们。
悉焚其庐舍,
他们将当地的房舍全部烧掉,
毁其城,
将城墙拆毁并驱散百姓,
驱其民而去。
便离开了。
灵盐节度使杜希全遣兵分守之。
灵盐节度使杜希全派兵分别防守二州。
韦皋以云南颇知书,
韦皋认为云南人颇为知书识理,
壬辰,
壬辰��十一日),
自以书招谕之,
他亲自写信劝导他们,
令趣遣使入见。
敦促他们派遣使者入朝晋见。
李泌初视事,
李泌开始处理朝中事务。
壬寅,
壬寅(二十一日),
与李晟、马燧、柳浑俱入见。
他与李晟、马燧、柳浑一起入朝晋见,
上谓泌曰:
德宗对李泌说:
“卿昔在灵武,
“过去你在灵武时,
已应为此官,
已经应该担任这一官职,
卿自退让。
但你主动谦让了。现在,
朕今用卿,
朕起用了你,
欲与卿有约,
打算与你有个约定,
卿慎勿报仇,
你千万不要报复仇人。
有恩者朕当为卿报之。”
对有恩于你的人,朕自当替你报偿。”
对曰:
李泌回答说:
“臣素奉道,
“我平素遵奉道教,
不与人为仇。
是不与人们结仇的。
李辅国、元载皆害臣者,
李辅国、元载都加害于我,
今自毙矣。
如今他们自行倒台了。
素所善及有恩者,
我平时所交好的和对我有恩惠的人,
率已显达,
有的已经荣显闻达了,
或多零落,
有的已经衰微没落了,
臣无可报也。”
我对他们是没有什么可报答的了。”
上曰:
德宗说:
“虽然,
“即使如此,
有小恩者,
对有小恩于你的人,
亦当报之。”
也是应当报答的。”
对曰:
李泌回答说:
“臣今日亦愿与陛下为约,
“今天我也希望与陛下有个约定,
可乎?”
可以吗?”
上曰:
德宗说:
“何不可!”
“有什么不可以的!”
泌曰:
李泌说:
“愿陛下勿害功臣。
“希望陛下不要加害功臣。
臣受陛下厚恩,
我蒙受陛下深厚的恩典,
固无形迹。
当然没有受害的迹象。
李晟、马燧有大功于国,
李晟、马燧为国家建树了巨大的功劳,
闻有谗之者,
听说有人说他们的坏话,
虽陛下必不听,
尽管陛下肯定不会听信,
然臣今日对二人言之,
但今天我当着他们二人的面讲这些话,
欲其不自疑耳。
是希望他们不要自起疑心而已。
陛下万一害之,
万一陛下要加害他们,那么,
则宿卫之士,
值宿警卫的将士,
方镇之臣,
方镇的将帅,
无不愤惋而反仄,
便都会愤怨叹息,辗转不安,
恐中外之变不日复生也!
恐怕过不了多少日子,朝廷内外的变故就要再次发生了!
人臣苟蒙人主爱信则幸矣,
如果臣下能够蒙受君主的赏识与信任,那便够幸运的了,
官于何有!
还谈什么官职不官职的!
臣在灵武之日,
我在灵武时,
未尝有官,
不曾担任官职,
而将相皆受臣指画;
但大将、宰相都接受我的指点。
陛下以李怀光为太尉而怀光愈惧,
陛下任命李怀光为太尉,但李怀光愈加恐惧,
遂至于叛。
终至背叛了朝廷。
此皆陛下所亲见也。
这都是陛下亲眼所见的事情啊。
今晟、燧富贵已足,
如今李晟、马燧已经足够富贵的了,
苟陛下坦然待之,
如果陛下能够坦诚地对待他们,
使其自保无虞,
让他们自保官爵,
国家有事则出从征伐;
没有疑虑,在国家发生变故时便出朝随从征伐,
无事则入奉朝请,
在国家无事时便入朝参加朝会,
何乐如之!
有什么快乐能够与此相比呢!
故臣愿陛下勿以二臣功大而忌之,
所以,我希望陛下不要因为他们二人的功劳太大便猜忌他们,
二臣勿以位高而自疑,
他们二人也不要因为职位太高便自生疑心,那么,
则天下永无事矣。”
天下便永远不会发生危险了。”
上曰:
德宗说:
“朕始闻卿言,
“朕乍一听你的话,觉着突兀,
耸然不知所谓。
不知道你讲的是什么。
及听卿剖析,
待到听了你的分析后,
乃知社稷之至计也!
才知道这是国家的根本大计啊!
朕谨当书绅,
朕自会牢牢记住你的话,
二大臣亦当共保之。”
对于李、马两位大臣,朕也自当与你共同保全他们。”
晟、燧皆起,
李晟和马燧都站了起来,
泣谢。
哭泣着表示感谢。
上因谓泌曰:
于是德宗对李泌说:
“自今凡军旅粮储事,
“从今天起,凡是有关军队和粮食储备的事情,
卿主之;
都由你来主持,
吏、礼委延赏;
吏部和礼部交给张延赏主持,
刑法委浑”泌曰:
刑部交给柳浑主持。”李泌说:
“不可。
“这不妥当。
陛下不以臣不才,
陛下不嫌我没有才能,
使待罪宰相。
才让我出任宰相。
宰相之职,
宰相的职责,
不可分也,
是不可分割的,
非如给事则有吏过、兵过,
不象在给事中那里要分辨出哪些是吏部的过失,哪此是兵部的过失,
舍人则有六押;
在中书舍人那里有六人签署划押。
至于宰相,
至于宰相的职责,
天下之事咸共平章。
对天下的事情都应当共同商酌处理。
若各有所主,
如果宰相各自主持某方面的事情,
是乃有司,
这便成了专司一面的职能部门了,
非宰相也。”
不是宰相的职责啊。”
上笑曰:
德宗笑着说:
“朕适失辞,
“适才是朕讲得不够妥当,
卿言是也。”
你的话是对的。”
泌请复所减州、县官。
李泌请求恢复被削减的州县官员,
上曰:
德宗说:
“置吏以为人也,
“官吏应当是为百姓而设置的,
今户口减于承平之时三分之二,
现在户口比太平时期减少了三分之二,
而吏员更增,
但官吏反而增加了,
可乎?”
这能行吗?”
对曰:
李泌回答说:
“户口虽减,
“虽然户口是减少了,
而事多于承平且十倍,
但是现在的事务比太平时期多出将近十倍,
吏得无增乎!
官吏怎么会不增加呢!
且所减皆有职而冗官不减,
而且,削减的都是有职任的官员,反而没有削减没有专职的闲散官员。
此所以为未当也。
这就是此次削减官员并不妥当的道理啊。
至德以来置额外官,
至德年间以来,设置名额外的官员,
敌正官三分之一,
相当于正式官员的三分之一,
若听使计日得资然后停,
如果听凭他们按照在官的日期核定资历,然后停罢他们的官职,
加两选授同类正员官。
再增加文武官两选,授给他们同一类中的正额官职,
如此,
这样,
是不惟不怨,
不仅不会遭到埋怨,
兼使之喜矣。”
还会使他们高兴了。”
又请诸王未出阁者不除府官,
李泌又请求对没有到封地去的诸王不授给府官,
上皆从之。
德宗一概答应下来。
乙卯,
乙卯(疑误),
诏先所减官,
德宗颁诏命令对先前削减的官员,
并复故。
一律恢复原有官职。
初,
当初,
张延赏在西川,
在张延赏任职西川时,
与东川节度使李波明有隙。
与东川节度使李叔明结下了嫌隙。
上入骆谷,
德宗进入骆谷后,
值霖雨,
正值大雨连绵,
道涂险滑,
路险道滑,
卫士多亡归朱,
有许多卫士逃归朱。
叔明之子升及郭子仪之子曙、令狐彰之子建等六人,
李叔明的儿子李升和郭子仪的儿子郭曙、令孤彰的儿子令孤建等六人,
恐有奸人危乘舆,
惟恐有邪恶的人危及德宗,
相与啮臂为盟,
便在一块儿咬破手臂,立下盟誓。他们裹着绑腿,
著行、钉鞋,
穿着底上钉有铁钉的皮鞋,
更上马以至梁州,
轮流为德宗牵马,直到梁州,
他人皆不得近。
一概不让其他的人接近德宗。
及还长安,
及至回到长安后,
上皆以为禁卫将军,
德宗将他们全任命为禁卫将军,
宠遇甚厚。
甚是宠爱优待。
张延赏知升私出入郜国大长公主第,
张延赏了解到李升私自在郜国大长公主的府第中出入往来,
密以白上。
便暗中向德宗禀告了。
上谓李泌曰:
德宗对李泌说:
“郜国已老,
“郜国大长公主已经老了,
升年少,
李升却很年轻,
何为如是!
怎么能够这样做呢!
殆必有故,
大概其中必有原故,
卿宜察之。”
你最好查明此事。”
泌曰:
李泌说:
“此必有欲动摇东宫者。
“这一定是有人打算动摇太子的地位。
谁为陛下言之?”
是谁对陛下说的?”
上曰:
德宗说:
“卿勿问,
“你不用问了,
第为朕察之。”
往后你慢慢为朕清查此事就是了。”
泌曰:
李泌说:
“必延赏也。”
“讲此事的人一定是张延赏吧。”
上曰:
德宗说:
“何以知之?”
“你怎么知道的?”
泌具为上言二人之隙,
李泌毫不保留地对德宗讲出张延赏与李叔明有嫌隙,
且曰:
而且说:
“升承恩顾,
“李升承蒙陛下的恩宠眷顾,
典禁兵,
掌管着禁卫亲兵,
延赏无以中伤,
张延赏无法中伤他。然而,
而郜国乃太子萧妃之母也,
郜国大长公主是太子妃萧氏的生母,
故欲以此陷之耳。”
所以他打算用这件事来陷害他罢了。”
上笑曰:
德宗笑着说:
“是也。”
“是的。”
泌因请除升他官,
于是李泌请求授给李升别的官职,
勿令宿卫以远嫌。
不再让他值宿警卫,以便避嫌。
秋,
秋季,
七月,
七月,
以升为詹事。
德宗任命李升为詹事。
郜国,肃宗之女也。
郜国大长公主是肃宗的女儿。
甲子,
甲子(十三日),
割振武之绥、银二州,
朝廷从振武分割出绥、银二州,
以右羽林将军韩潭为夏、绥、银节度使。
任命右羽林将军韩潭为夏、绥、银节度使,
帅神策之士五千、朔方、河东之士三千镇夏州。
让他率领神策军将士五千人和朔方、河东将士三千人,镇守夏州。
时关东防秋兵大集,
当时,关东防御吐蕃的兵马大量集结,
国用不充,
国家的用度不够充足,
李泌奏:
李泌上奏说:
“自变两税法以来,
“自从改行两税法以来,
藩镇、州、县多违法聚敛。
藩镇与州县往往违背规定,搜刮钱财。
继以朱之乱,
接着发生了朱作乱,
争榷率、征罚以为军资,
地方上争着通过专买和征收获罪吏民用以赎罪的钱谷来获取钱财,用以充当军事费用,
点募自防;
以便检选和募集将士,自行防卫。
既平,
朱之乱被平定后,
自惧违法,
地方上因违犯规定而感到畏惧,
匿不敢言。
故隐瞒着实情而不敢讲出来。
请遣使以诏旨赦其罪,
请陛下派遣使者,颁布诏旨,赦免他们的罪过,
但令革正,
只让他们改正以往的做法,
自非于法应留使、留州之外,
除了按照规定应当留给诸使、留给州府的钱粮以外,
悉输京师。
其余的一律要输送到京城。
其官典逋负,
各地方官要处理好拖欠的赋税,对能够征缴的,
可征者征之,
要征缴上来,
难征者释之,
对难以征缴的,可以免除征缴,
以示宽大;
以显示宽大。
敢有隐没者,
对于胆敢隐瞒实情的,
重设告赏之科而罪之。”
要重新颁布奖赏告发者的条令,以便惩处他们。”
上喜曰:
德宗高兴地说:
“卿策甚长,
“你的策谋很好,
然立法太宽,
但是采用的办法过于宽大,
恐所得无几!”
恐怕朝廷能够得到的赋税就没有多少了。”
对曰:
李泌因答说:
“兹事臣固熟思之,
“对于这件事情,我当然已经想好了。
宽则获多而速,
实行宽大的办法,能够得到的数量多而时间短。
急则获少而迟,
实行严厉的办法,能够得到的数量少而时间长。
盖以宽则人喜于免罪而乐输,
这大概是因为实行宽大的办法,人们为免除惩处而欣喜,因而乐于交纳赋税;实行严厉的办法,
急则竞为蔽匿,
人们争着隐藏赋税,
非推鞫不能得其实,
不经过审讯便不能够查出实情,
财不足济今日之急而皆入于奸吏矣。”
因而得到的钱财不够接济当前的迫切需要,反而都让邪恶的官吏得去了。”
上曰:
德宗说:
“善!”
“讲得好!”
以度支员外郎元友直为河南、江、淮南句勘两税钱帛使。
任命度支员外郎元友直为河南、江、淮南句勘两税钱帛使。
初,
当初,
河、陇既没于吐蕃,
河陇地区被吐蕃攻陷。
自天宝以来,
自天宝年间以来,
安西、北庭奏事及西域使人在长安者,
安西、北庭的奏事人员和西域的使者来到长安,
归路既绝,
由于回去的道路已经断绝,
人马皆仰给于鸿胪,
他们的人员马匹都依赖鸿胪寺供给,
礼宾委府、县供之,
礼宾院又委托京兆府及所属赤县畿县供应他们,
于度支受直。
而到度支领受钱财。
度支不时付直,
度支不能按时支付钱财,
长安市肆不胜其弊。
使得长安的商市店辅负担沉得。
李泌知胡客留长安久者,
李泌了解到胡人客使在长安居留时间很长,
或四十余年,
有的已达四十余年,
皆有妻子,
都有了妻子儿女,
买田宅,
他们买下了田地和住宅,
举质取利,
放高利贷谋取钱财,
安居不欲归,
安心定居下来,不准备回去了。
命检括胡客有田宅者停其给。
他命令检核胡人客使,凡是拥有田地和住宅的人,停止对他们的给养。
凡得四千人,
一共查得四千人,
将停其给。
准备停止对他们的给养。
胡客皆诣政府诉之,
胡人的客使都到相府来申诉此事,
泌曰:
李泌说:
“此皆从来宰相之过,
“这都是历任宰相的过错。
岂有外国朝贡使者留京师数十年不听归乎!
哪有让外国前来朝贡的使者在京城留居好几十年而不听凭使者回国的呢!
今当假道于回纥,
如今应该向回纥借道,
或自海道各遣归国。
或者从海道上分别打发使者回国。
有不愿归,
如果有不愿意回去的,
当于鸿胪自陈,
应当前往鸿胪寺自行说明,
授以职位,
授给一定的职位,
给俸禄为唐臣。
发给薪奉,充当唐朝的臣子。
人生当乘时展用,
人生应当顺应时务,施展才力,
岂可终身客死邪!”
怎么能够一辈子作客而死呢!”
于是胡客无一人愿归者,
于是,胡人客使没有一个人愿意回国,
泌皆分隶神策两军,
李泌让他们一律分别隶属于神策两军,
王子、使者为散兵马使或押牙,
让胡人中的王子、使者担任无职事的兵马使,或者担任押牙,
余皆为卒,
其余的人都当士兵,
禁旅益壮。
禁卫亲军愈发壮大了。
鸿胪所给胡客才十余人,
鸿胪寺所供应的胡人客使才有十余人,
岁省度支钱五十万缗;
每年为度支节省钱五十万缗,
市人皆喜。
市肆的商人也都高兴。
上复问泌以复府兵之策。
德宗又向李泌询问恢复府兵的策略。
对曰:
李泌回答说:
“今岁征关东卒戍京西者十七万人,
“今年征发关东士兵戍守京西的有十七万人,
计岁食粟二百四万斛。
算来全年食用粮食二百零四万斛。
今粟斗直百五十,
现在粮食每斗值一百五十钱,
为钱三百六万缗。
合计需钱三百零六万缗。
国家比遭饥乱,
近来国家遭逢饥荒战乱,
经费不充,
经费不足,
就使有钱,
即使有钱,
亦无粟可,未暇议复府兵也。”
也没有粮食可供买入,所以无暇计议恢复府兵啊。”
上曰:
德宗说:
“然则奈何?
“这又如何是好?
亟减戍卒归之,
赶快削减戍守的士兵,让他们回去,
何如?”
你看行吗?”
对曰:
李泌回答说:
“陛下用臣之言,
“如果陛下采用我的建议,
可以不减戍卒,
可以不用削减戍守的士兵,
不扰百姓,
不用打扰百姓,
粮食皆足,
而使粮食充足,
粟麦日贱,
谷子和麦子的价钱逐渐下降,
府兵亦成。”
府兵也能够成就起来。”
上曰:
德宗说:
“苟能如是,
“果真能够如此,
何为不用!”
朕怎么会不采用呢!”
对曰:
李泌回答说:
“此须急为之,
“这必须赶紧去做,
过旬日则不及矣。
再过十天,就来不及了。
今吐蕃久居原、会之间,
如今吐蕃人长期居住在原州和会州一带,
以牛运粮,
用牛运输粮食,
粮尽,
粮食吃光后,
牛无所用,
牛没有用了。
请发左藏恶缯染为采缬,
请调出左藏中质地变坏的丝帛,染成花色斑烂的丝帛,
因党项以市之,
通过党项人将它们卖给吐蕃人,
每头不过二三匹,
每换一头牛,不过需要二三匹丝帛,
计十八万匹,
算来拿出十八万匹丝帛,
可致六万余头。
可以换来六万多头牛。
又命诸冶铸农器,
再命令各冶炼场铸造农用器具,
麦种,
买进麦种,
分赐沿边军镇,
分别赐给边疆一带的军镇,
募戍卒,
募集戍守的士兵,
耕荒田而种之,
让他们耕种荒田,
约明年麦熟倍偿其种,
与他们约定明年麦子成熟后加倍偿还所用的种子,对剩下的粮食,
其馀据时价五分增一,
按照当时的价钱增加五分之一,
官为之。
由官府收买。
来春种禾亦如之。
来年春天种庄稼还用这种办法。
关中土沃而久荒,
关中土地肥沃,荒废已久,
所收必厚。
初种必然会有丰厚的收获,
戍卒获利,
戍卒从中得到好处,
耕者浸多。
耕种的人们便会逐渐多起来了。
边地居人至少,
边疆地区的居民极为稀少,
军士月食官粮,
将士们每月吃官府供应的粮食,
粟麦无所售,
他们所收获的谷子、麦子无处去卖,
其价必贱,
粮食的价钱必然就贱了。所以,
名为增价,
名义上是官府增价收买,
实比今岁所减多矣。”
实际上却比今年粮食的价钱低得多。”
上曰:
德宗说:
“善!”
“好!”
即命行之。
当即命令实行这一办法。
泌又言:
李泌又说:
“边地官多阙,
“边疆地区的官员有许多空阙,
请募人入粟以补之,
请募集人们交纳粮食,将他们补为边官,
可足今岁之粮。”
便可使今年粮食足够用了。”
上亦从之,
德宗又听从了他的建议,
因问曰:
接着问道:
“卿言府兵亦集,
“你说府兵也可以成就起来,
如何?”
此话怎样?”
对曰:
李泌回答说:
“戍卒因屯田致富,
“戍守的士兵靠着屯田富裕起来,
则安于其土,
便会安心留在他们的土地上,
不复思归。
不再想回去了。
旧制,
根据原有的制度,
戍卒三年而代,
戍守的士兵三年轮换一次,
及其将满,
到三年将满时,
下令有愿留者,
下令凡有愿意留下来的人,
即以所开田为永业,
将他们所开垦的田地作为永业田。
家人愿来者,
他们家人愿意前来,
本贯给长牒续食而遣之。
原籍所在官府便发给沿途提供食品的文书来遣送他们。
据应募之数,
当地官府要根据应募的人数,
移报本道,
以公文报告本道。
虽河朔诸帅得免更代之烦,
即使是河朔地区的各节帅也能够免除替换戍卒的烦劳,
亦喜闻矣。
也是乐于听命的。
不过数番,
用不了几次轮番替代,
则戍卒土著,
戍守边地的士兵便成了定居边疆的本地人,
乃悉以府兵之法理之,
于是一律采用有关府兵的办法来管理他们,
是变关中之疲弊为富强也。”
这就可以使关中变困苦穷乏为富庶强盛了。”
上喜曰:
德宗欢喜地说:
“如此,
“果真如此,
天下无复事矣。”
天下便不会再发生变故了。”
泌曰:
李泌说:
“未也。
“不是这样。
臣能不用中国之兵使吐蕃自困。”
我能够不用兵打仗,便使吐蕃自行困窘。”
上曰:
德宗说:
“计将安出?”
“你有什么计策?”
对曰:
李泌回答说:
“臣未敢言之,
“我还不敢讲出来。
俟麦禾有效,
等到麦子和谷子发挥效用了,
然后可议也。”
然后才可以计议此事。”
上固问,
德宗再三询问,
不对。
都没有得到回答。
泌意欲结回纥、大食、云南与共图吐蕃,
李泌本意打算联合回纥、大食、云南,与他们共同图谋吐蕃,
令吐蕃所备者多;
使吐蕃需要防备的敌手增多,
知上素恨回纥,
但他知道德宗平素憎恨回纥,
恐闻之不悦,
惟恐听到他的建议会不高兴,
并屯田之议不行,
会连同屯田的计议也不实施了,
故不肯言。
所以他不肯讲出来。不久,
既而戍卒应募,
屯戍的士兵响应招募了,
愿耕屯田者什五六。
愿意留下来耕种屯田的人有十分之五六。
壬申,
壬申(二十一日),
赐骆元光姓名李元谅。
德宗赐给骆元光姓氏与名字,叫李元谅。
左仆射、同平章事张延赏薨。
左仆射、同平章事张延赏去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