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125 宋纪七 - 资治通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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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125 宋纪七

文白对照

司马光

北魏与刘宋军事对峙,崔浩修史被诛,元嘉北伐失利,盱眙血战守城。

元嘉二十四年北魏平叛

太祖文皇帝中之下元嘉二十四年(丁亥、447)
宋纪七 宋文帝元嘉二十四年(丁亥,公元447年) 
 
春,
春季, 
正月,
正月, 
甲戌,
甲戌(二十六日), 
大赦。
刘宋实行大赦。 
 
魏吐京胡及山胡曹仆浑等反;
北魏吐京胡和山胡酋长曹仆浑等起来反叛。 
二月,
二月, 
征东将军武昌王提等讨平之。
北魏征东将军武昌王拓跋提等人前去讨伐并平定了叛乱。 
 
癸未,
癸未(初五), 
魏主如中山。
北魏国主拓跋焘前往中山。 
 
魏师之克敦煌也,
北魏大军攻克敦煌后, 
沮渠牧犍使人斫开府库,
沮渠牧犍派人砍开了府库, 
取金玉及宝器,
拿走了金银珠宝玉器, 
因不复闭;
府库大门再也没有能够关上, 
小民争入盗取之,
当地老百姓争抢着进去偷走金银财宝, 
有司索盗不获。
有关部门搜捕盗贼而没有抓获到一个。 
至是,
到此时, 
牧犍所亲及守藏者告之,
沮渠牧犍的亲信及守护府库的人才向北魏朝廷告发了沮渠牧犍, 
且言牧犍父子多蓄毒药,
并且说沮渠牧犍父子藏起了许多毒药, 
潜杀人前后以百数;
偷偷杀掉的人前后有一百多。还有, 
况复姊妹皆学左道。
沮渠牧犍的姐妹们都学会邪门歪道的法术。 
有司索牧犍家,
有关部门搜查了沮渠牧犍的家, 
得所匿物;
得到了沮渠牧犍匿藏的东西。 
魏主大怒,
拓跋焘大怒, 
赐沮渠昭仪死,
下令沮渠昭仪自杀, 
并诛其宗族,
并诛灭了沮渠宗族, 
唯沮渠祖以先降得免。
只有沮渠祖由于最早投降而免于一死。 
又有告牧犍犹与故臣民交通谋反者,
又有人告发说沮渠牧犍还在与他的旧时官吏、百姓秘密来往,图谋反叛, 
三月,
三月, 
魏主遣崔浩就第赐牧犍死,
拓跋焘派崔浩去沮渠牧犍家,让他在家里自杀, 
谥曰哀王。
谥号为哀王。 
 
魏人徒定州丁零三千家于平城。
北魏将定州的丁零部落三千户迁到了平城。 
 
六月,
六月, 
魏西征诸将扶风公处真等八人,坐盗没军资及虏掠赃各千万计,
北魏西征诸将领扶风公拓跋处真等八名大将因盗卖和吞没军用物资,及抢夺掳掠赃物每人各得钱财数以千万计, 
并斩之。
一起被处死。 
 
初,
当初, 
上以货重物轻,
刘宋文帝认为钱币面值太大而东西的价格却很低, 
改铸四铢钱。
下令改铸新的四铢钱, 
民多翦凿古钱,
老百姓也有很多人把古钱毁掉, 
取铜盗铸。
用这些铜自己偷偷铸造新钱, 
上患之。
文帝为此很忧虑。 
录尚书事江夏王义恭建议,
录尚书事江夏王刘义恭向文帝建议, 
请以大钱一当两。
请求用一个大钱当两个小钱。 
右仆射何尚之议曰:
右仆射何尚之发表议论说: 
“夫泉贝之兴,
“钱币的兴起, 
以估货为本,
是以估量货物的价值为标准的, 
事存交易,
这种事情只要有买卖交易就会存在, 
岂假多铸!
怎能凭借多铸钱币来影响它呢! 
数少则币重,
钱币数量少钱币价值就高, 
数多则物重,
钱币数量多货物价值就高, 
多少虽异,
钱币的数量多少虽然不一样, 
济用不殊。
但它们的使用功能却没有什么不同。 
况复以一当两,
何况用一个大钱当作二个小钱, 
徒崇虚价者邪!
只是增加了表面价值呢! 
若今制遂行,
如果我们实行这个以一个大钱当二个小钱花的办法, 
富人之赀自倍,
富人的财物自然会成倍增加, 
贫者弥增其困,
贫苦百姓则会更加贫困起来, 
惧非所以使之均壹也。”
这样做恐怕并不是我们要使社会达到贫富均衡的好办法。” 
上卒从义恭议。
文帝最终采纳了刘义恭的建议。 
 
秋,
秋季, 
八月,
八月, 
乙未,
乙未(二十日), 
徐州刺史衡阳文王义季卒。
刘宋徐州刺史衡阳文王刘义季去世。 
义季自彭城王义康之贬,
自从彭城王刘义康被贬后, 
遂纵酒不事事。
刘义季就开始纵酒,不做他应该做的事。 
帝以书诮责,
文帝写信讥讽责备, 
且戒之;
并且劝诫他, 
义季犹酣饮自若,
刘义季还是一如既往地豪饮不止, 
以至成疾而终。
以致因酗酒过度成病而死。 
 
魏乐安宣王范卒。
北魏乐安宣王拓跋范去世。 
 
冬,
冬季, 
十月,
十月, 
壬午,
壬午(初八), 
胡藩之子诞世杀豫章太守桓隆之,
刘宋胡藩的儿子胡诞世杀了豫章太守桓隆之, 
据郡反,
占据豫章郡反叛朝廷。 
欲奉前彭城王义康为主;
他想要拥戴前彭城王刘义康做皇帝, 
前交州刺史檀和之去官归,
前交州刺史檀和之在卸任回京途中, 
过豫章,
路过豫章, 
击斩之。
击败斩杀了胡诞世。 
 
十一月,
十一月, 
甲寅,
甲寅(初十), 
封皇子浑为汝阴王。
封皇子刘浑为汝阴王。 
 
十二月,
十二月, 
魏晋王伏罗卒。
北魏晋王拓跋伏罗去世。 
 
杨文德据葭芦城,
杨文德占据了北魏的葭芦城, 
招诱氐、羌,
并招抚诱降氐、羌族人, 
武都等五郡氐皆附之。
武都等五个郡的氐人全部归附。 
 

刘宋内政与军事调整

二十五年(戊子、448)
二十五年(戊子、公元448年) 
 
春,
春季, 
正月,
正月, 
魏仇池镇将皮豹子帅诸军击之。
北魏仇池镇将皮豹子率领各路大军攻伐杨文德。 
文德兵败,
杨文德军队战败, 
弃城奔汉中。
放弃葭芦城,逃回汉中。 
豹子收其妻子、僚属、军资及杨保宗所尚魏公主而还。
皮豹子逮捕了杨文德的妻子、孩子、幕僚臣属,没收了他所有的军用物资,同时又逮捕了杨保宗所娶的北魏公主,大胜而回。 
 
初,
当初, 
保宗将叛,
杨保宗要叛离北魏时, 
公主劝之。
公主力加劝诱鼓励。 
或曰:
有人问公主说: 
“柰何叛父母之国?”
“你为什么要背叛你父母的国家?” 
公主曰:
公主回答说: 
“事成,
“此事成功, 
为一国之母,
我就是一国之母, 
岂比小县公主哉!”
这怎能同我现在的小县公主身份相比呢?” 
魏主赐之死。
北魏国主拓跋焘命她自杀。 
 
杨文德坐失守,
杨文德因为失去所镇守的土地, 
免官,
因而被罢免了官职, 
削爵土。
削去了爵位和封地。 
 
二月,
二月, 
癸卯,
癸卯(疑误), 
魏主如定州,
北魏国主拓跋焘前去定州, 
罢塞围役者;
命令解散在京畿外围修筑要塞工事的人。 
遂如上党,
然后又前往上党, 
诛潞县叛民二千余家,
下令诛戮潞县反叛百姓二千多户, 
徒河西离石民五千余家于平城。
并强迫河西郡、离后镇百姓五千多户迁到平城。 
 
闰月,
闰二月, 
己酉,
己酉(初七), 
帝大搜于宣武场。
刘宋文帝在宣武场举行阅兵大典。 
 
初,
当初, 
刘湛既诛,
刘湛被诛杀后, 
庾炳之遂见宠任,
吏部郎庾炳之受到文帝的宠信, 
累迁吏部尚书,
官职不断升迁直到吏部尚书, 
势倾朝野。
其势力在朝野上下无人能及。但是, 
炳之无文学,
庾炳之没有才学, 
性强急轻浅。
而且性情暴躁又极浅薄。 
既居选部,
官居吏部尚书之后, 
好诟詈宾客,
喜欢污辱漫骂来访的客人, 
且多纳货赂;
并且大肆接受贿赂, 
士大夫皆恶之。
士大夫们都非常讨厌、憎恶他。 
 
炳之留令史二人宿于私宅,
庾炳之在个人私宅留宿两名令史, 
为有司所纠。
受到有关部门弹劾, 
上薄其过,
而文帝认为他的错误很小, 
欲不问。
想不作处理。 
仆射何尚之因极陈炳之之短曰:
仆射何尚之因此竭力揭发庾炳之的缺点错误,说: 
“炳之见人有烛盘、佳驴,
“庾炳之看见别人有蜡烛盘、好驴等, 
无不乞丐;
没有他不想去要的; 
选用不平,不可一二;
他选人用人不公正事例更不是一两件。 
交结朋党,
他结交培养自己的党羽, 
构扇是非,
制造拨弄是非,离间他人, 
乱俗伤风,
伤风败俗, 
过于范晔,所少,
超过了范晔, 
贼一事耳。
他比范晔少的就是还没有反叛朝廷这一件事而已。 
纵不加罪,
即使不加罪于他, 
故宜出之。”
也应该将他降职外放。” 
上欲以炳之为丹杨尹。
文帝想要让庾炳之作丹杨尹。 
尚之曰:
何尚之说: 
“炳之蹈罪负恩,
“庾炳之犯了罪辜负了给予他的恩德, 
方复有尹京赫赫之授,
现在又煊赫地封授他堂堂丹杨尹这样的美差, 
乃更成其形势也。
这是进一步增加他的气势。 
古人云:
古人说: 
‘无尝无罚,
‘有功不赏,有过不罚, 
虽尧、舜不能为治。
即使是尧、舜也不能使天下太平! 
’臣昔启范晔,
’我过去在陛下面前谈论范晔, 
亦惧犯颜,
也害怕会冒犯龙颜, 
苟白愚怀,
可是现在我想只要把我心中一些想法都说出来, 
九死不悔。
即使冒着九死的危险,也是不后悔崐的。 
历观古今,
历观从古至今的诸多大事, 
未有众过藉藉,
从没有过恶迹昭彰, 
受货数百万,
收受贿赂达几百万, 
更得高官厚禄如炳之者也。”
而能进一步得到高官厚禄象庾炳之这样的人呀。” 
上乃免炳之官,
文帝这才罢免了庾炳之的官职, 
以徐湛之为丹杨尹。
任命徐湛之作丹杨尹。 
 
彭城太守王玄谟上言:
刘宋彭城太守王玄谟上书文帝说: 
“彭城要兼水陆,
“彭城位兼水陆交通要道, 
请以皇子抚临州事。”
请求派皇子亲临彭城主持政事。” 
夏四月,
夏季,四月, 
乙卯,
乙卯(十四日), 
以武陵王骏为安北将军、徐州刺史。
文帝任命武陵王刘骏为安北将军、徐州刺史。 
 
五月,
五月, 
甲戌,
甲戌(初四), 
魏以交趾公韩拔为鄯善王,
北魏任命交趾公韩拔为鄯善国国王, 
镇鄯善,
镇守鄯善, 
赋役其民,
对老百姓征发的赋税和劳役, 
比之郡县。
参照北魏内地郡县。 
 
当两大钱行之经时,
刘宋用一个大钱顶两个小钱的流通办法,实行了一段时间, 
公私不以为便;
朝廷和个人都认为太不方便。 
己卯,
己卯(初九), 
罢之。
下令废除这一规定。 
 
六月,
六月, 
丙寅,
丙寅(二十六日), 
荆州刺史南谯王义宣进位司空。
刘宋荆州刺史南谯王刘义宣晋升为司空。 
 
辛酉,
辛酉(二十一日), 
魏主如广德宫。
北魏国主前往广德宫。 
 

崔浩修史案

秋,
秋季, 
八月,
八月, 
甲子,
甲子(二十五日), 
封皇子为淮阳王。
刘宋朝廷封皇子刘为淮阳王。 
 
西域般悦国去平城万有余里,
西域般悦国离平城有一万多里, 
遣使诣魏,
派使节到北魏, 
请与魏东西合击柔然;
请求和北魏联合从东西方向共同夹击柔然国。 
魏主许之,
北魏国主同意, 
中外戒严。
下令北魏内外严格警戒。 
 
九月,
九月, 
辛未,
辛未(初二), 
以尚书右仆射何尚之为左仆射,
刘宋任命尚书右仆射何尚之为左仆射, 
领军将军沈演之为吏部尚书。
领军将军沈演之为吏部尚书。 
 
丙戌,
丙戌(十七日), 
魏主如阴山。
北魏国主前去阴山。 
 
魏成周公万度归击焉耆,
北魏成周公万度归攻伐焉耆国, 
大破之,
大败焉耆。 
焉耆王鸠尸卑那奔龟兹。
焉耆国王鸠尸卑那逃奔到龟兹。 
魏主诏唐和与前部王车伊洛帅所部兵会度归讨西域。
北魏国主下诏,命令唐和与前部王车伊洛率领所部军队与万度归会师,然后讨伐西域。 
和说降柳驴等六城,
唐和劝说并收降了柳驴等六个城池, 
因共击波居罗城,
于是又趁机共同攻伐波居罗城, 
拔之。
最后把它攻克。 
 
冬,
冬季, 
十月,
十月, 
辛丑,
辛丑(初三), 
魏弘农昭王奚斤卒,
北魏弘农昭王奚斤去世, 
子它观袭。
他的儿子奚它观继承王位。 
魏主曰:
北魏国主拓跋焘说: 
“斤关西之败,
“奚斤在关西之战战败, 
罪固当死;
论罪行本来应该处死。 
朕以斤佐命先朝,
我因为他曾经辅佐过先帝, 
复其爵邑,
所以恢复了他的爵位和封邑, 
使得终天年,
这才使得他能够寿终天年, 
君臣之分亦足矣。”
国君与臣子的情分到此也足够了。”于是, 
乃降它观爵为公。
将奚它观的爵位降为公爵。 
 
癸亥,
癸亥(二十五日), 
魏大赦。
北魏实行大赦。 
 
十二月,
十二月, 
魏万度归自焉耆西讨龟兹,
北魏万度归从焉耆向西挺进征讨龟兹, 
留唐和镇焉耆。
留下唐和镇守焉耆。 
柳驴戍主乙直伽谋叛,
驻守柳驴的官员乙直伽阴谋反叛, 
和击斩之,
唐和进行反击,斩了乙直伽。从此, 
由是诸胡咸服,
诸胡人都畏服于唐和, 
西域复平。
西域重新平定。 
 
魏太子朝于行宫,
北魏太子拓跋晃到行宫朝见北魏国主拓跋焘, 
遂从伐柔然。
跟着父亲征伐柔然, 
至受降城,
进崐军到受降城, 
不见柔然,
却看不见柔然兵卒的影子, 
因积粮于城内,
因而将粮食囤积在城内, 
置戍而还。
在那里设置戍边军队,尔后返回。 
 
二十六年(己丑、449)
二十六年(己丑、公元449年) 
 
春,
春季, 
正月,
正月, 
戊辰朔,
戊辰朔(初一), 
魏主飨群臣于漠南。
北魏国主在漠南犒劳各位大臣。 
甲戌,
甲戌(初七), 
复伐柔然。
再次讨伐柔然。 
高凉王那出东道,
高凉王拓跋那从东路进军, 
略阳王羯儿出西道,
略阳王拓跋羯儿由西路挺进, 
魏主与太子出涿邪山,
北魏国主和太子拓跋晃则率军穿过涿邪山, 
行数千里。
行军几千里。 
柔然处罗可汗恐惧远遁。
柔然国处罗可汗郁久闾吐贺真非常恐惧,远远逃走。 
 
二月,
二月, 
己亥,
己亥(初三), 
上如丹徒,
文帝前去丹徒, 
谒京陵。
拜谒京陵。 
三月,
三月, 
丁巳,
丁巳(疑误), 
大赦。
实行大赦。 
募诸州乐移者数千家以实京口。
募集各个州郡愿意移居的几千户迁来充实京口。 
 
庚寅,
庚寅(二十四日), 
魏主还平城。
北魏国主返回平城。 
 
夏,
夏季, 
五月,
五月, 
壬午,
壬午(十七日), 
帝还建康。
文帝回到建康。 
 
庚寅,
庚寅(二十五日), 
魏主如阴山。
北魏国主前往阴山。 
 
帝欲经略中原,
刘宋文帝想要收复中原, 
群臣争献策以迎合取宠。
文武百官们争相献计献策去迎合,希望以此受到文帝的宠爱。 
彭城太守王玄谟尤好进言,
彭城太守王玄谟尤其喜好进言, 
帝谓侍臣曰:
文帝对侍臣说: 
“观玄谟所陈,
“仔细琢磨王玄谟的陈述, 
令人有封狼居胥意。”
使人顿有霍去病封狼居胥时的感觉。” 
御史中丞袁淑言于上曰:
御史中丞袁淑对文帝说: 
“陛下今当席卷赵、魏,
“陛下您现在应该席卷赵魏旧土, 
检玉岱宗;
去泰山祭祀天地神祗。 
臣逢千载之会,
我正赶上这千载难逢的机会, 
愿上封禅书。”上悦。
愿意向您奉上封禅书。” 
淑,
文帝很高兴。 
耽之曾孙也。
袁淑是袁耽的曾孙。 
 
秋,
秋季, 
七月,
七月, 
辛未,
辛未(初七), 
以广陵王诞为雍州刺史。
任命广陵王刘诞为雍州刺史。 
上以襄阳外接关、河,
文帝认为襄阳向外与函谷关、黄河相接壤, 
欲广其资力,
因此打算扩大充实襄阳的财力,于是, 
乃罢江州军府,
撤销了江州军府, 
文武悉配雍州;
将江州的文武百官全都配备给雍州; 
湘州入台租税,悉给襄阳。
湘州人向朝廷交纳的田租税款也全都转给了襄阳。 
 

元嘉北伐启幕

九月,
九月, 
魏主伐柔然,
北魏国主讨伐柔然国, 
高凉王那出东道,
高凉王拓跋那从东路率军挺进, 
略阳王羯儿出中道。
略阳王拓跋羯儿从中路进军。 
柔然处罗可汗悉国内精兵围那数十重;
柔然国处罗可汗郁久闾吐贺真将国内所有精锐部队调来,把拓跋那的部队包围了几十层, 
那掘堑坚守,
拓跋那挖深沟坚守阵地。 
处罗数挑战,
郁久闾吐贺真几次向拓跋那挑战, 
辄为那所败。
都被拓跋那打败。 
以那众少而坚,
郁久闾吐贺真认为拓跋那士卒人数少却很顽强, 
疑大军将至,
怀疑援助拓跋那的主力大军将要来到,因此, 
解围夜去;
撤去包围, 
那引兵追之,
连夜率军离开。 
九日九夜。
拓跋那带邻士卒奋勇追击九天九夜。 
处罗益惧,
郁久闾吐贺真越发害怕, 
弃辎重,
丢下辎重物资, 
逾穹隆岭远遁;
穿过穹隆岭远远逃走。 
那收其辎重,
拓跋那缴获了郁久闾吐贺真丢下的辎重物资, 
引军还,
率领大军返回, 
与魏主会于广泽。
同北魏国主在广泽会合。 
略阳王羯儿收柔然民畜凡百余万。
略阳王拓跋羯儿俘虏了柔然百姓和牲畜差不多有一百多万。从此, 
自是柔然衰弱,
柔然国国力衰败, 
屏迹不敢犯魏塞。
躲起来不再敢侵犯北魏边塞地区。 
冬,
冬季, 
十二月,
十二月, 
戊申,
戊申(十七日), 
魏主还平城。
北魏国主回到平城。 
 
沔北诸山蛮寇雍州,
沔水北部居住的各山地蛮族侵犯雍州, 
建威将军沈庆之帅后军中兵参军柳元景、随郡太守宗悫等二万人讨之,
刘宋建威将军沈庆之率领后军中兵参军柳元景、随郡太守宗等二万人讨伐, 
八道俱进。
分八路一同进军。 
先是,
在此之前, 
诸将讨蛮者皆营于山下以迫之,
各个将领们讨伐蛮人,都在山下驻扎营地以此迫使他们投降。 
蛮得据山发矢石以击,
蛮人就占据陡峻山势,发射乱石利箭来回击, 
官军多不利。
刘宋将领们多次失利。 
庆之曰:
杨庆之说: 
“去岁蛮田大稔,
“去年,蛮人的庄稼大获丰收, 
积谷重岩,
他们把粮食都囤积在悬崖峭壁上, 
不可与之崐旷日相守也。
我们不能和他们长期对抗。 
不若出其不意,
不如出其不意, 
冲其腹心,
直杀入他们的内部, 
破之必矣。”
一定会打败他们。”于是, 
乃命诸军斩木登山,
命令各路大军砍伐树木,向山上攀登, 
鼓噪而前,
擂着鼓呐喊着,向前进攻, 
群蛮震恐;
各蛮族震惊恐慌。 
因其恐而击之,
沈庆之等趁他们惊恐发动进攻, 
所向奔溃。
所过之处,各蛮族立刻全线崩溃,四处逃散。 
 
二十七年(庚寅、450)
二十七年(庚寅,公元450年) 
 
春,
春季, 
正月,
正月, 
乙酉,
乙酉(二十四日), 
魏主如洛阳。
北魏国主前去洛阳。 
 
沈庆之自冬至春,
建威将军沈庆之从去年冬季到今年春季, 
屡破雍州蛮,
多次击败雍州境内的蛮族反抗势力, 
因蛮所聚谷以充军食,
依靠蛮族囤积的粮食,充实自己军队的粮草, 
前后斩首三千级,
前后共杀蛮族三千人, 
虏二万八千余口,
俘虏了二万八千多人, 
降者二万五千余户。
收降了二万五千多户。 
幸诸山大羊蛮凭险筑城,
幸诸山的大羊蛮族凭借险要地势构筑城堡, 
守御甚固。
防守抵御都很牢固。 
庆之击之,
沈庆之前来攻打, 
命诸军连营于山中,
他命令军队在山里连营扎寨, 
开门相通,
营房房门都打开互相接通, 
各穿池于营内,
然后在营地内挖掘水池, 
朝夕不外汲。
从早到晚都不外出取水。 
顷之,
不久, 
风甚,
风刮得越来越厉害, 
蛮潜兵夜来烧营,
蛮人偷偷派兵在夜里潜入放火烧营。 
诸军以池水沃火,
沈庆之用蓄水池中的水浇灭了大火, 
多出弓弩夹射之,
用大批弓弩在两边发射, 
蛮兵散走。
蛮族军队逃散。 
蛮所据险固,
他们所占据的位置险要坚固, 
不可攻,
无法攻破。 
庆之乃置六戍以守之。
沈庆之又设六个戍所来监守。 
久之,
时间一长, 
蛮食尽,
蛮族军队的粮食吃完了, 
稍稍请降,
慢慢地有人请求归降, 
悉迁于建康以为营户。
朝廷便把他们作为“营户”全部迁到了建康。 
 
魏主将入寇,
北魏国主拓跋焘将要侵犯刘宋。 
二月,
二月, 
甲午,
甲午(初三), 
大猎于梁川。
北魏国主先到梁川进行大规模的打猎。 
帝闻之,
文帝听说后, 
敕淮、泗诸郡:
立刻诏令淮河、泗水沿岸的各个州郡: 
“若魏寇小至,
“如果魏寇小规模进犯, 
则各坚守;
就各自坚守自己的城池; 
大至,
如果大规模进犯, 
则拔民归寿阳。”
就带着老百姓全部撤到寿阳。” 
边戍侦候不明,
由于边境侦察不准确而情况不明。 
辛亥,
辛亥(二十日), 
魏主自将步骑十万奄至。
北魏国主亲自率领十万骑兵突然越过边境。 
南顿太守郑琨、颍川太守郑道隐并弃城走。
刘宋南顿太守郑琨、颖川太守郑道隐都弃城逃跑。 
 
是时,
这时, 
豫州刺史南平王铄镇寿阳,
豫州刺史南平王刘铄正镇守寿阳, 
遣左军行参军陈宪行汝南郡事,
他派左军行参军陈宪代理汝南郡事务, 
守悬瓠,
驻守悬瓠。 
城中战士不满千人,
悬瓠城中士卒不到一千人, 
魏主围之。
北魏国主率兵围住了悬瓠。 
 
三月,
三月, 
以军兴,
刘宋因为战事兴起, 
减内外百官俸三分之一。
减少朝廷内外文武百官俸禄的三分之一。 
 
魏人昼夜攻悬瓠,
北魏军队不分白天黑夜地连续围攻悬瓠, 
多作高楼,
他们建起了许多楼车, 
临城以射之,
临近城池进行射击,一时间, 
矢下如雨,
利箭如雨般纷纷射出。守卫悬瓠的士卒都身背门板,到井里提水。 
城中负户以汲,
北魏军队开始在冲车的一头抛出大铁钩来勾住城楼围墙, 
施大钩于冲车之端以牵楼堞,
然后再用冲车牵引大铁钩, 
坏其南城;
南部城墙被扯倒了。 
陈宪内设女墙,
陈宪又赶快在围墙内筑了一层小墙, 
外立木栅以拒之。
小墙外部再加设一层木栅,继续抵抗。 
魏人填堑,
北魏军队将护城壕沟给填平了, 
肉薄登城,
登上城墙与刘宋军展开肉搏。 
宪督厉将士苦战,
陈宪督统将士苦苦奋战。 
积尸与城等。
当时双方战死将士的尸首堆积得同崐城墙一样高。 
魏人乘尸上城,
北魏军队踏着尸首向城上攀登, 
短兵相接,
双方短兵相接、激烈搏斗, 
宪锐气愈奋,
陈宪锐气不减,愈战愈勇, 
战士无不一当百,
其手下士卒也是以一当百, 
杀伤万计,
杀死及击伤北魏将士数以万计, 
城中死者亦过半。
守城将士也死了一多半。 
 
魏主遣永昌王仁将步骑万余,
北魏国主派永昌王拓跋仁率领步、骑兵一万多, 
驱所掠六郡生口北屯汝阳。
驱赶着他们在六郡所掠虏的百姓北上屯守汝阳。 
时徐州刺史武陵王骏镇彭城,
与此同时,刘宋徐州刺史武陵王刘骏正镇守彭城, 
帝遣间使命骏发骑,
文帝派遣秘密使节去通知刘骏,命令他出动骑兵, 
赍三日粮袭之。
带上够三天吃的粮食去袭击北魏军队。 
骏发百里内马得千五百匹,
刘骏发动方圆百里的一千五百匹马, 
分为五军,
分成五路, 
遣参军刘泰之。帅安北骑兵行参军坦谦之、田曹行参军臧肇之、集曹行参军尹定、武陵左常侍杜幼文、殿中将军程天祚等将之,
派参军刘泰之率领安北骑兵行参军坦谦之、田曹行参军臧肇之、集曹行参军尹定、武陵左常侍杜幼文、殿中将军程天祚等分别统率这五路大军, 
直趋汝阳。
直奔汝阳。 
魏人唯虑救兵自寿阳来,
北魏军队只顾虑刘宋的援军从泰阳来, 
不备彭城。
对彭城方面毫无防备。 
丁酉,
丁酉(疑误), 
泰之等潜进,
刘泰之等率兵偷偷向前推进, 
击之,
袭击北魏军队, 
杀三千余人,
杀死三千多人, 
烧其辎重,
烧毁了北魏的辎重物资, 
魏人失散,
北魏士卒四处逃散、不知所往, 
诸生口悉得东走。
被俘虏的刘宋军卒和老百姓也都得以乘机向东逃走。 
魏人侦知泰之等兵无继,
北魏军队侦探到刘泰之等没有后援部队, 
复引兵击之。
便又领兵反攻。 
坦谦之先退,
坦谦之首先退却, 
士卒惊乱,
士卒为此惊恐,大乱, 
弃仗走。
纷纷抛下武器四处逃散。 
泰之为魏人所杀,
刘泰之被北魏军队杀死, 
肇之溺死,
臧肇之掉到河里溺水身亡, 
天祚为魏所擒,
程天祚被北魏军队抓获, 
谦之、定、幼文及士卒免者九百余人,
只有坦谦之、尹定、杜幼文及一些士卒共计九百多人得以逃脱, 
马还者四百匹。
另外还有四百匹马也和他们一块返回。 
 
魏主攻悬瓠四十二日,
北魏国主围攻悬瓠达四十二天, 
帝遣南平内史臧质诣寿阳,
刘宋文帝派南平内史臧质到寿阳, 
与安蛮司马刘康祖共将兵救悬瓠。
让他和安蛮司马刘康祖一同率兵援救悬瓠。 
魏主遣殿中尚书任城公乞地真将兵逆拒之。
北魏国主派遣殿中尚书任城公拓跋乞地真率军抗击, 
质等击斩乞地真。
臧质等人迎击并杀了拓跋乞地真。 
康祖,道锡之从兄也。
刘康祖是刘道锡的堂兄。 
 
夏,
夏季, 
四月,
四月, 
魏主引兵还,
北魏国主率军撤退, 
癸卯,
癸卯(十三日), 
至平城。
抵达平城。 
 
壬子,
壬子(二十二日), 
安北将军武陵王骏降号镇军将军,
刘宋安北将军武陵王刘骏被贬为镇军将军, 
坦谦之伏诛,
坦谦之被杀, 
尹定、杜幼文付尚方;
尹定、杜幼文则被交付尚方做苦役, 
以陈宪为龙骧将军、汝南·新蔡二郡太守。
提升陈宪为龙骧将军和汝南、新蔡二郡的太守。 
 
魏主遗帝书曰:
北魏国主拓跋焘给刘宋文帝的信说: 
“前盖吴反逆,
“以前,盖吴反叛逆行, 
扇动关、陇。
煽动关、陇一带居民起来叛乱。 
彼复使人就而诱之,
你又派人前去诱导他们, 
丈夫遗以弓矢,
把弓箭赠送给男人, 
妇人遗以环钏;
把耳环金钏馈赠给女人。 
是曹正欲谲诳取赂,
这只不过是他们想用欺诈诳骗的手段获取这些贿赂之财,否则, 
岂有远相服从之理!
哪里会有相距甚远却甘愿服从的道理! 
为大丈夫,
作为大丈夫, 
何不自来取之,
为什么不自己前来获取, 
而以货诱我边民?
却用金银财宝诱惑我边陲百姓?你又下令说, 
募往者复除七年,
前往投奔你的,免除七年的捐税, 
是赏奸也。
这是你在明目张胆地奖赏奸佞之人。 
我今来至此土所得多少,
我现在来到你们的国土上所得到的百姓数量, 
孰与彼前后得我民邪?
同你在此前后得到的我国百姓的数量相比,谁多谁少呢? 
 
彼若欲存刘氏血食者,
“如果你还想保存刘氏家族的祖庙烟火, 
当割江以北输之,
你就应当把长江以北的地方全部割让给我, 
摄守南渡,
长江以北的守兵撤到江南; 
当释江南使彼居之。
我放弃长江以南让你居住。 
不然,
不然, 
可善敕方镇、刺史、守宰严供帐之具,
你就应该好好命令你的方镇、刺史、太守、宰令恭恭敬敬地准备好床帐、饮食器具崐, 
来秋当往取扬州。
明年秋天,我将前去攻取扬州。 
大势已至,
这是大势所趋, 
终不相纵。
我最终不会放弃。以前, 
彼往日北通蠕蠕,
你北边与柔然汗国来往, 
西结赫连、沮渠、吐谷浑,
西边与赫连、沮渠和吐谷浑勾结, 
东连冯弘、高丽;凡此数国,
向东又与冯弘、高丽联系, 
我皆灭之。
这些国家如今都被我消灭了。 
以此而观,
由此看来, 
彼岂能独立!
你怎么能够独立存在呢? 
 
蠕蠕吴提、吐贺真皆已死,
“柔然可汗郁久闾吴提,郁久闾吐贺真都已死去, 
我今北征,
如今我就要向北征伐, 
先除有足之寇。
首先铲除这些骑马的贼寇, 
彼若不从命,
你如果不遵照我的命令去做, 
来秋当复往取之;
明年秋天我当再次亲自前来攻取。因为你没有那么多骑马贼寇, 
以彼无足,
所以, 
故不先讨耳。
我先不去讨伐。 
我往之日,
我前往攻取那一天, 
彼作何计,
你怎么办呢? 
为掘堑自守,
无论你是挖壕沟自守, 
为筑垣以自障也?
还是构筑城墙作为屏障, 
我当显然往取扬州,
我都会大大方方地前去攻取扬州, 
不若彼翳行窃步也。
而不像你遮遮掩掩地去耍一些小诡计。 
彼来侦谍,我已擒之,
你派来的侦探我已经抓获, 
复纵还。
又把他放回去了。 
其人目所尽见,
这个人看到了我们这里所有的一切, 
委曲善问之。
详细的情况你可以仔仔细细地去问他。 
 
彼前使裴方明取仇池,
“你以前派裴方明前去攻取仇池, 
既得之,
得到了这块土地之后, 
疾其勇功,
你却妒嫉裴方明的勇略和战功, 
已不能容;
自己不能容纳。 
有臣如此尚杀之,
有这么好的大将,你尚且要杀了他, 
乌得与我校邪!
你又有什么资格前来同我较量呢! 
彼非我敌也。
你已经不是我的对手了。 
彼常欲与我一交战,
你经常想要同我交战, 
我亦不痴,
我不是白痴, 
复非苻坚,
又不是自大骄横的苻坚, 
何时与彼交战?
什么时候和你打一仗呢? 
昼则遣骑围绕,
我白天派轻骑围在你营地的周围, 
夜则离彼百里外宿;
晚上就让他们在距离你们一百里以外的地方宿营。 
吴人正有斫营伎,
你们吴人恰好有夜间侵袭对方兵营宿地的伎俩,但是, 
彼募人以来,
你募集的这些士卒到这里来, 
不过行五十里,
走不了五十里, 
天已明矣。
天色已经大亮了。 
彼募人之首,
你所募集的这些士卒的头颅, 
岂得不为我有哉!
又怎么能不被我砍下呢? 
 
彼公时旧臣虽老,
“你父亲时代的旧臣属虽然年纪已老, 
犹有智策,
都还是很有智谋的, 
知今已杀尽,
我知道他们已经被你斩尽杀绝了, 
岂非天资我邪!
这难道不是天助我吗? 
取彼亦不须我兵刃,
战胜你也不需要动用我的兵刃器具, 
此有善咒婆罗门,
这里有很会念咒的婆罗门, 
当使鬼缚以来耳。”
自然会有鬼神前去把你绑送到我这里来。” 
 
侍中、左卫将军江湛迁吏部尚书。
刘宋侍中、左卫将军江湛升任吏部尚书。 
湛性公廉,
江湛秉性公正廉洁, 
与仆射徐湛之并为主上所宠信,
他和仆射徐湛之同时受文帝所宠信, 
时称江、徐。
当时并称江徐。 
 
魏司徒崔浩,
北魏司徒崔浩, 
自恃才略及魏主所宠任,
自恃才能谋略很高并被北魏国主所宠爱信任, 
专制朝权,
独揽朝中大权。 
尝荐冀、定、相、幽、并五州之士数十人,皆起家为郡守。
他曾经推荐冀、定、相、幽、并五州的士人几十人直接做郡守。 
太子晃曰:
太子拓跋晃说: 
“先徵之人,
“早先征聘的人才, 
亦州郡之选也;
也是被作为州郡官入选的, 
在职已久,
他们担任这一职务已经很久了, 
勤劳未答,
辛勤劳苦却一直没得到过朝廷的报答, 
宜先补郡县,
应该首先补充他们作郡县守令, 
以新徵者代为郎吏。
让新征聘的人代替他们做郎吏。 
且守令治民,
而且太守、县令管理百姓, 
宜得更事者。”
应该由经历过世面有经验的人来担当。”但是, 
浩固争而遣之。
崔浩坚持力争,派这些人就任。 
中书侍郎、领著作郎高允闻之,谓东宫博士管恬曰:
中书侍郎兼著作郎高允听说后对东宫博士管恬说: 
“崔公其不免乎!
“崔浩恐怕免不了一场灾祸。 
苟遂其非而校胜于上,
为了顺遂自己未必正确的私心而同朝廷有权势的人对抗争胜, 
将何以堪之!”
他将用什么来保全自己呢? 
 
魏主以浩监秘书事,
北魏国主任命崔浩兼管秘书事务, 
使与高允等共撰《国记》,
让他和高允等人共同撰写《国记》, 
曰:
对他们说: 
“务从实录。”
“一定要根据事实撰写。” 
著作令史闵湛、郗标,
著作令史闵湛、郗标, 
性巧佞,
性情乖巧、奸佞, 
为洛所宠信。
很受崔浩宠信, 
浩尝注《易》及《论语》、《诗》、《书》,
崔浩曾经注解《易经》、《论语》、《诗经》、《书经》, 
湛、标上疏言:
闵湛、郗标就上疏建议说: 
“马、郑、王、贾不如浩之精微,
“马融、郑玄、王肃、贾逵所作的注解,都不如崔浩的准确有深度, 
乞收境内诸书,
我们恳求陛下没收国内由这些人作注的各种书, 
班浩所注,
颁布崔浩的注本, 
令天下习业。
命令全国上下都来学习。 
并求敕浩注《礼传》,
我们还请求陛下下令让崔浩继续注解《礼记》, 
令后生得观正义。”
使后人将来能看到正确的释义。” 
浩亦荐湛、标有著述才。
崔浩也极力推荐闵湛、郗标有著书立说的才能。 
湛、标又劝浩刊所撰国史于石,
而闵湛、郗标反过来又建议崔浩把他所撰写的《国史》刻在石碑上, 
以彰直笔。
以此来显示作者崔浩的秉笔直书。 
高允闻之,谓著作郎宗钦曰:
高允听说这件事后又对著作郎宗钦说: 
“湛、标所营,
“闵湛、郗标所搞的这一切, 
分寸之间,
若有一点差错, 
恐为崔门万世之祸,
恐怕就会给崔家带来万世的灾祸, 
吾徒亦无噍类矣!”
我们这些人也不会幸免。” 
崐浩竟用湛、标议,
崔浩竟然采纳了闵湛、郗标的建议, 
刊石立于郊坛东,
把《国史》刻在石碑上,立在郊外祭祀的神坛东侧, 
方百步,
占地一百步见方, 
用功三百万。
这一工程共使用劳力三百万。 
浩书魏之先世,
崔浩写北魏祖先们的事迹, 
事皆详实,
每件事都非常详细真实, 
列于衢路,
他把这些陈列在交通要道上, 
往来见者咸以为言。
来来往往过路的人看见后都用这些做为谈论的材料, 
北人无不忿恚,
北方鲜卑人对此没有不非常愤怒的, 
相与谮浩于帝,
他们纷纷向北魏国主说崔浩的坏话, 
以为暴扬国恶。
认为这是大肆张扬祖先的过错和污点。 
帝大怒,
北魏国主大怒, 
使有司按浩及秘书郎吏等罪状。
派有关部门调查处理崔浩和其他秘书郎吏的罪。 
 
初,
当初, 
辽东公翟黑子有庞于帝,
辽东公翟黑子被北魏国主所庞信, 
奉使并州,
奉命出使并州, 
受布千匹。
在并州接受一千匹绢布的贿赂, 
事觉,
事发后, 
黑子谋于高允曰:
翟黑子向高允讨计说: 
“主上问我,
“主上审问我时, 
当以实告,
我是应该把实情说出来呢, 
为当讳之?”
还是应该把它藏起来不承认呢?” 
允曰:
高允说: 
“公帷幄庞臣,
“你是朝廷宠臣, 
有罪首实,
犯了罪就应该讲实话, 
庶或见原,
这样或许还会被皇上赦免, 
不可重为欺罔也。”
不能再次欺骗皇上。” 
中书侍郎崔览、公孙质曰:
中书侍郎崔览、公孙质则说: 
“若首实,
“如果你讲实话自首, 
罪不可测,
很难预测皇上该怎么处理你, 
不如讳之。”
不如隐瞒不说。” 
黑子怨允曰:
翟黑子埋怨高允说: 
“君柰何诱人就死地!”
“你为什么要引诱我去置身于死地呢?” 
入见帝,
翟黑子入宫拜见北魏国主, 
不以实对,
没有把实情讲出来, 
帝怒,
北魏国主大怒, 
杀之。
斩了翟黑子。后来, 
帝使允授太子经。
北魏国主又派高允教授太子拓跋晃经书。 
 

盱眙血战与南北对峙

及崔浩被收,
等到崔浩被捕入狱, 
太子召允至东宫,
太子拓跋晃召高允到东宫, 
因留宿。
留他住了一夜。 
明旦,
第二天早晨, 
与俱入朝,
拓跋晃与高允一同进宫朝见, 
至宫门,
二人来到宫门时, 
谓允曰:
拓跋晃对高允说: 
“入见至尊,
“我们进去拜见皇上, 
吾自导卿;
我自会引导你该做些什么。 
脱至尊有问,
一旦皇上有什么问话, 
但依吾语。”
你只管按照我的话去回答。” 
允曰:
高允问他说: 
“为何等事也?”
“出了什么事吗?” 
太子曰:
太子拓跋晃说: 
“入自知之。”
“你进去自然就知道了。” 
太子见帝,
太子拜见北魏国主说: 
言“高允小心慎密,
“高允做事小心审慎, 
且微贱;
而且地位卑贱,人微言轻, 
制由崔浩,
所有的一切都是由崔浩主管制定的, 
请赦其死!”
我请求您赦免他的死罪。” 
帝召允,
北魏国主召见高允, 
问曰:
问高允说: 
“《国书》皆浩所为乎?”
“《国书》都是崔浩一人写的吗?” 
对曰:
高允回答说: 
“《太祖记》,前著作郎邓渊所为;
“《太祖记》由前著作郎邓渊撰写, 
《先帝记》及《今记》,臣与浩共为之。
《先帝记》和《今记》是我和崔浩两人共同撰写的。 
然浩所领事多,
但是崔浩兼事很多, 
总裁而已,
他只不过是总揽了一下《国书》的大纳而已,并未亲自撰写多少, 
至于著述,
至于撰写工作, 
臣多于浩。”
我做得要比崔浩多得多。” 
帝怒曰:
北魏国主大怒说: 
“允罪甚于浩,
“高允的罪行比崔浩要严重, 
何以得生!”
怎么能让他不死呢?” 
太子惧曰:
太子拓跋晃很害怕,说: 
“天威严重,
“陛下盛怒之下威严凝重, 
允小臣,迷乱失次耳。
高允这么一个小臣被您的威严吓得惊慌失崐措、失去理智而语无伧次了。 
臣问,
我以前曾经问过他这件事, 
皆云浩所为。”
他说全是崔浩一人干的。” 
帝问允:
北魏国主质问高允说: 
“信如东宫所言乎?”
“真的像太子所说的那样吗?” 
对曰:
高允回答说: 
“臣罪当灭族,
“以我的罪过是应该灭族的, 
不敢虚妄。
不敢用虚假的话欺骗您。 
殿下以臣侍讲日久,
太子是因为我很久以来一直在他身边侍奉讲书而可怜我的遭遇, 
哀臣,
想要放我一条生路。 
欲丐其生耳。
实际上, 
实不问臣,
他确实没有问过我, 
臣亦无此言,
我也确实没有对他说这些话, 
不敢迷乱。”
我不敢胡言乱语欺骗您。” 
帝顾太子曰:
北魏国主回过头去对太子说: 
“直哉!
“这就是正直呵! 
此人情所难,
这在人情上很难做到, 
而允能为之!
而高允却能做得到! 
临死不易辞,
马上就要死了却也不改变他说的话, 
信也;
这就是诚实。 
为臣不欺君,
作为臣子,不欺骗皇帝, 
贞也。
这就是忠贞。 
宜特除其罪以旌之。”
应该特别免除他的罪,作为榜样而褒扬他的品质。”于是, 
遂赦之。
赦免了高允。 
 
于是召浩前,
此时,北魏国主又召见崔浩前来, 
临诘之。
亲自审问他。 
浩惶惑不能对。
崔浩恐慌迷惑回答不上来。 
允事事申明,
而高允当时却是件件事申述得明明白白, 
皆有条理。
有条有理。 
帝命允为诏,
北魏国主于是命令高允写诏书: 
诛浩及僚属宗钦、段承根等,
诛斩崔浩和他的幕僚宗钦、段承根等人, 
下至僮吏,
以及他们的部属、僮仆, 
凡百二十八人,
共有一百二十八人, 
皆夷五族;
全都夷灭五族。 
允持疑不为。
高允犹豫不敢下笔, 
帝频使催切,
北魏国主多次派人催促, 
允乞更一见,
高允恳求再晋见北魏国主一次, 
然后为诏。
然后再写诏书。 
帝引使前,
北魏国主命人将他带到自己跟前, 
允曰:
高允说: 
“浩之所坐,
“崔浩被捕入狱, 
若更有余衅,
如果还有其他别的原因, 
非臣敢知;
我不敢多说。 
若直以触犯,
如果仅仅是因为他冒犯了皇族, 
罪不至死。”
他的罪过还达不到被处死的程度。” 
帝怒,
北魏国主大怒, 
命武士执允。
命令武士逮捕高允。 
太子为之拜请,
太子拓跋晃为他求情, 
帝意解,
北魏国主的怒气才稍稍平息, 
乃曰:
说: 
“无斯人,
“没有这个人, 
当有数千口死矣。”
就该会有几千人被处死。” 
 
六月,
六月, 
己亥,
己亥(初十), 
诏诛清河崔氏与浩同宗者无远近,
北魏国主下诏,诛斩清河崔氏老幼和与崔浩属于同一宗族的人,不管血缘关系的疏密远近; 
及浩姻家范阳庐氏、太原郭氏、河东柳氏,
与崔浩有姻亲关系的范阳卢氏、太原郭氏、河东柳氏, 
并夷其族,
都被诛灭全族, 
余皆止诛其身。
其他人都只诛斩罪犯一人。 
絷浩置槛内,
崔浩被放在一个四周都是栏杆的囚车里, 
送城南,
由士卒押送到平城南郊, 
卫士数十人溲其上,
押送士兵几十人在崔浩的头上撒尿, 
呼声嗷嗷,
崔浩悲惨地嗷嗷呼叫, 
闻于行路。
在路上行走的人都听得清清楚楚。 
宗钦临刑叹曰:
宗钦在临近斩首时感叹说: 
“高允其殆圣乎!”
“高允近乎于圣人呀!” 
 
他日,
过了几天, 
太子让允曰:
太子拓跋晃责怪高允说: 
“人亦当知机。
“人也应该知道见机行事, 
吾欲为卿脱死,
我想替你开脱死罪, 
既开端绪;
已经有了好的开端, 
而卿终不从,
可是你却始终不照我说的去做, 
激怒帝如此。
使皇上气愤到那种程度。 
每念之,使人心悸。”
现在每次回想起来都令人心有余悸。” 
允曰:
高允说: 
“夫史者,
“史官, 
所以记人主善恶,
是要记载人主的善恶, 
为将来劝戒,
作为对后人的鼓励或劝诫,因此, 
故人主有所畏忌,
人主心生畏忌, 
慎其举措。
对自己的行为举止都十分小心谨慎。 
崔浩孤负圣恩,
崔浩辜负了圣上的大恩, 
以私欲没其廉洁,
用他自己的私欲盖过了他的廉洁, 
爱憎蔽其公直,
用他个人的爱憎好恶遮住了他的公正秉直, 
此浩之责也。
这是崔浩的责任和错误。 
至于书朝廷起居,
至于书写皇上的起居生活, 
言国家得失,
谈论国家行政的得失, 
此为史之大体,
这是史官的重要任务, 
未为多违。
不能说这有多大罪过。 
臣与浩实同其事,
我和崔浩事实上是一同从事这项工作, 
死生荣辱,
生死荣辱, 
义无独殊。
在道义不应该不一样。 
诚荷殿下再造之慈,
我接受殿下您使我再生的大恩, 
违心苟免,
如果违背自己的良心得以幸免, 
非臣所愿也。”
这不是我所愿意做的。” 
太子动容称叹。
太子拓跋晃容颜感动, 
允退,
不断赞叹。 
谓人曰:
高允退下后对人说: 
“我不奉东宫指导者,
“我之所以不按照太子的引导去做, 
恐负翟黑子故也。”
就是为了怕辜负了翟黑子。” 
 
初,
当初, 
冀州刺史崔赜,武城男崔模,
冀州刺史崔赜、武城男爵崔模和崔浩属于同一祖宗, 
与浩同宗而别族;
但不是同一族系。 
浩常轻侮之,
崔浩经常侮辱怠慢他们,因此, 
由是不睦。
感情一直不和。 
及浩诛,
等到崔浩被斩、诛灭全族, 
二家独得免。
只有这两家得以幸免。 
赜,逞之子也。
崔赜是崔逞的儿子。 
 
辛丑,
辛丑(十二日), 
魏主北巡阴山。
北魏国主北去阴山巡察。 
魏主既诛崔浩而悔之。
北魏国主诛杀了崔浩后就很后悔,偏巧, 
会北部尚书李孝伯病笃,
北部尚书李孝伯患病很重, 
或传已卒。
有人传说他已经去世了。 
魏主悼之曰:
北魏国主哀悼他说: 
“李宣城可惜!”
“李宣城死得可惜!”不一会儿, 
既而曰:
又说: 
“朕失言;
“朕说错了。 
崔司徒可惜,
应该是崔司徒死得可惜, 
李宣城可哀!”
李宣城的死令人哀痛!” 
孝伯,顺之从父弟也,
李孝伯是李顺的堂弟, 
自浩之诛,
自从崔浩被斩后, 
军国谋议皆出孝伯,
国家军政大事的谋划都由李孝伯决定, 
宠眷亚于浩。
北魏国主对他的宠信次于崔浩。 
 
初,
当初, 
车师大帅车伊洛世服于魏,
车师国大帅车伊洛世代臣服于北魏, 
魏拜伊洛平西将军,
北魏任命车伊洛为平西将军, 
封前部王。
封为前部王。 
伊洛将入朝,
车伊洛将要去平城朝见北魏国主, 
沮渠无讳断其路,
据守高昌的沮渠无讳拦断了去路, 
伊洛屡与无讳战,
车伊洛几次与沮渠无讳交战, 
破之。
并把沮渠无讳打得大败。不久, 
无讳卒,
沮渠无讳去世, 
弟安周夺其子乾寿兵,
其弟沮渠安周夺了沮渠无讳儿子沮渠乾寿所统率的军队, 
伊洛遣人说乾寿,
车伊洛趁此机会派人前去游说沮渠乾寿, 
乾寿遂帅其民五百余家奔魏;
沮渠乾寿于是率领他手下五百多户投奔北魏。 
伊洛又说李宝弟钦等五十余人下之,
车伊洛又游说李宝的弟弟李钦等五十多人,游说成功, 
皆送于魏。
他把这些人都送到了北魏。 
伊洛西击焉耆,
车伊洛西去袭击焉耆, 
留其子歇守城,
留下他的儿子车歇固守车师城。 
沮渠安周引柔然兵间道袭之,
沮渠安周率领柔然兵从小路偷袭他们, 
攻拔其城。
攻克了车师城。 
歇走就伊洛,
车歇逃到了父亲车伊洛所在地, 
共收余众,
父子两人共同收集残余部众, 
保焉耆镇,
保卫焉耆镇,同时, 
遣使上书于魏主,
派使节前去平城上书给北魏国主, 
言:
信中说: 
“为沮渠氏所攻,
“我们被沮渠氏围攻袭击, 
首尾八年,
前前后后已经八年了, 
百姓饥穷,
老百姓挨饿受苦, 
无以自存。
没有办法养活自己。 
臣今弃国出奔,
我现在放弃自己的国土逃奔在外, 
得免者仅三分之一,
同我一同逃走免于一死的人仅剩下了三分之一, 
已至焉耆东境,
我们现在已到达焉耆东部边界, 
乞垂赈救!”
乞求您能救济我们一下。”于是, 
魏主诏开焉耆仓以赈之。
北魏国主下诏命令打开焉耆的粮仓,赈济车师将士。 
 
吐谷浑王慕利延为魏所逼,
吐谷浑王慕容慕利延被北魏逼迫, 
上表求入保越,
上书给文帝请求进入到越自保。 
上许之;
文帝同意, 
慕利延竟不至。
可慕容慕利延却没有去。 
 
上欲伐魏,
文帝想要攻伐北魏, 
丹杨尹徐湛之、吏部尚书江湛、彭城太守王玄谟等并劝之;
丹杨尹徐湛之、吏部尚书江湛、彭城太守王玄谟等人都赞成和拥护, 
左军将军刘康祖以为“岁月已晚,
只有左军将军刘康祖认为:“今年已到年底, 
请待明年。”
等到明年再说。” 
上曰:
文帝说: 
“北方苦虏虐政,
“北方老百姓苦于北方蛮虏的虐政, 
义徒并起。
反抗义军不断兴起, 
顿兵一周,
我们停兵延迟一年进攻, 
沮向义之心,
就会使这些义军的抗暴之心受挫, 
不可。”
我们不能这么做。” 
 
太子步兵校尉沈庆之谏曰:
太子步兵校尉沈庆之进谏说: 
“我步彼骑,
“我们是步兵,他们是骑兵, 
其势不敌。
在攻势上我们敌不过他们。 
檀道济再行无功,
檀道济两次出兵都没有打赢, 
到彦之失利而返。
到彦之也是失利而回。 
今料王玄谟等,未逾两将,
如今,我估计王玄谟等人的能力也不会超过前两位将领。 
六军之盛,不过往时,
我们军队的气势也不如以前了, 
恐重辱王师。”
恐怕会使我们的军队再次招来羞辱和灾难。” 
上曰:
文帝说: 
“王师再屈,
“我们的大军两次受屈, 
别自有由,
另有它自己的原因: 
道济养寇自资,
檀道济保存贼寇以抬高自己, 
彦之中涂疾动。
到彦之在进攻的半路上正好眼病加重。 
虏所恃者唯马;
蛮虏魏所能依仗的只有马。 
今夏水浩汗,
今年夏天雨水很多, 
河道流通,
河道畅通无阻, 
泛舟北下,
如果我们乘船北上, 
必走,
魏的守军一定会逃走, 
滑台小戍,
而驻守滑台的小股军队, 
易可覆拔。
也很容易全盘攻克。 
克此二城,
攻克了这两个城, 
馆谷吊民,
就利用他们粮仓里堆积的粮秣去安抚老百姓崐, 
虎牢、洛阳,自然不固。
虎牢、洛阳自然也就保不住了。 
比及冬初,
等到冬天到来, 
城守相接,
我们的城池之间已经相互连接, 
虏马过河,
蛮虏的战马如果跨过黄河, 
即成擒也。”
我们就可以把他们活活抓住。” 
庆之又固陈不可。
沈庆之还是坚持不该现在讨伐北魏的意见,于是, 
上使徐湛之、江湛难之。
文帝就让徐湛之、江湛同他辩论。 
庆之曰:
沈庆之说: 
“治国譬如治家,
“治理国家就像治理自己的家一样, 
耕当问奴,
耕田种地的事,应该请教种地农夫, 
织当访婢。
纺织的事该问纺织婢女。 
陛下今欲伐国,
陛下您现在想要去讨伐一个国家, 
而与白面书生辈谋之,
却和白面书生们谋划大略, 
事何由济!”
这对大事又有什么帮助呢?” 
上大笑。
文帝大笑。 
 
太子劭及护军将军萧思话亦谏,
太子刘劭和护军将军萧思话也歇力劝谏, 
上皆不从。
文帝都没接受他们的建议。 
 
魏主闻上将北伐,
北魏国主拓跋焘听说刘宋文帝要率领大军大举北伐, 
复与上书曰:
就又一次给文帝去信说: 
“彼此和好日久,
“我们两国和好的时间已经很长了, 
而彼志无厌,
可你却贪得无厌, 
诱我边民。
引诱我边境的老百姓。 
今春南巡,
今年春季我南下巡察, 
聊省我民,
顺便去看看我那些逃亡到你那里的人民, 
驱之便还。
驱赶他们回到自己的土地上。 
今闻彼欲自来,
现在听说你打算自己亲自来, 
设能至中山及桑乾川,
倘若你能到中山及桑干川, 
随意而行,
就请随便行动。来的时候, 
来亦不迎,
我不迎接, 
去亦不送。
离开这里我也不相送。 
若厌其区宇者,
如果你已厌倦你所居住的国土,那么, 
可来平城居,
你可以到平城来居住, 
我亦往扬州,
我也前去扬州居住, 
相与易地。
我们不妨易地而居。 
彼年已五十,
你已有五十岁了, 
未尝出户,
还未曾迈出过家门口, 
虽自力而来,
虽然你自己有力量前来, 
如三岁婴儿,
你也不过像三岁的孩子, 
与我鲜卑生长马上者果如何哉!
同我们生长在马背上的鲜卑人相比, 
更无余物,
你该是个什么模样呢? 
可以相与,
我们也没有多余的东西可以送给你, 
今送猎马十二匹并毡、药等物。
现在暂且送给你十二匹猎马和毛毡、药物等等。 
彼来道远,
你从很远的地方来此, 
马力不足,
你的马力不足, 
可乘;
可以乘我送给你的马。 
或不服水土,
或许有时水土不服, 
药可自疗也。”
可以吃我送去的药自己治疗。” 
 
秋,
秋季, 
七月,
七月, 
庚午,
庚午(十二日), 
诏曰:
文帝下诏说: 
“虏近虽摧挫,
“蛮虏魏虽然近来被我们挫败,但是, 
兽心靡革。
他们的野兽般的心并没有除去。最近, 
比得河朔、秦、雍华戎表疏,
朝廷得到河朔、秦、雍等州的汉族和戎族上疏表奏, 
归诉困棘,
他们都诉说了自己的痛苦, 
望绥拯,
举踵翘首地等待我们前去拯救, 
潜相纠结以候王师;
他们已经暗中秘密相互联合起来,等待朝廷派去的军队。 
芮芮亦遣间使远输诚款,
甚至柔然汗国也派遣秘密使节,从小路赶来向我朝廷表达他们的诚意, 
誓为掎角;
发誓联合夹击。 
经略之会,
向北征伐的机会, 
实在兹日。
正在这天。现在, 
可遣宁朔将军王玄谟帅太子步兵校尉沈庆之、镇军咨议参军申坦水军入河,
可派遣宁朔将军王玄谟率领太子步兵校尉沈庆之、镇军谘议参军申坦率领水军进入黄河, 
受督于青、冀二州刺史萧斌;
受青、冀二州刺史萧斌的督统。 
太子左卫率臧质、骁骑将军王方回径造许、洛;
太子左卫率臧质、骁骑将军王方回直接到许昌、洛阳。 
徐、兖二州刺史武陵王骏、豫州剌史南平王铄各勒所部,
徐、兖二州刺史武陵王刘骏,豫州刺史南平王刘铄各目统领自己的部队, 
东西齐举;
在东西两个方向一起举兵进攻。 
梁、南·北秦三州刺史刘季之震荡、陇;
梁州、南秦、北秦三州刺史刘秀之在、陇一带骚扰破坏。 
太尉、江夏王义恭出次彭城,
太尉、江夏王刘义恭出驻彭城, 
为众军节度。”
但任各路大军的调度、指挥。” 
坦,钟之曾孙也。
申坦是申钟的曾孙。 
 
是时军旅大起,
此时,全国军队大规模动员, 
王公、妃主及朝士、牧守,
上起王公、王妃、公主及朝廷官员、牧守, 
下至富民,
下到富有的民众, 
各献金帛、杂物以助国用。
每人都捐献出金银、玉帛及其他物品来援助国家的用度。 
又以兵力不足,
因为兵力不足, 
悉发青、冀、徐、豫、二兖六州三五民丁,
又动员并征召了青州、冀州、徐州、豫州、北兖、南兖六个州郡的青壮年,以每三个壮丁抽一人、每五个壮丁抽二人的比例进行征召, 
倩使暂行,
也可以雇用他人代替参军。 
符到十日装束;
命令到达之日起,十天时间整理行李衣物,然后出发。 
缘江五郡集广陵,
沿长江五郡的应征青年在广陵集合, 
缘淮三郡集盱眙。
淮河一带三郡的应征青年在盱眙集台。同时, 
又募中外有马步众艺武力之士应科者,
朝廷又募集国内有骑兵、步兵专长的勇武壮士, 
皆加厚赏。
对他们都加以厚赏。 
有司又奏军用不充,
有关部崐门又向朝廷启奏说军队费用、物资都不充足, 
扬、南徐、兖、江西州富民家赀满五十万,
因此扬州、南徐州,南兖州、江州四州,凡是富足人家家产超过五十万钱的, 
僧尼满二十万,
僧侣尼姑的积蓄有满二十万钱的, 
并四分借一,
都要借出四分之一来供军队急用, 
事息即还。
战事结束即归还。 
 
建武司马申元吉引兵趋。
建武司马申元吉率领军队向趋近。 
乙亥,
乙亥(十七日), 
魏济州刺史王买德弃城走。
北魏济州刺史王买德弃城逃跑。 
萧斌遣将军崔猛攻乐安,
刘宋青、冀二州刺史萧斌派遣将军崔猛攻打乐安, 
魏青州刺史张淮之亦弃城走。
北魏的青州刺史张淮之也弃城逃走。 
斌与沈庆之留守,
萧斌和沈庆之留下据守, 
使王玄谟进围滑台。
派王玄谟进攻包围滑台。 
雍州刺史随王诞。遣中兵参军柳元景、振威将军尹显祖、奋武将军曾方平、建武将军薛安都、略阳太守庞法起将兵出弘农。
雍州刺史随王刘诞命令中兵参军柳元景、振威将军尹显祖、奋武将军曾方平、建武将军薛安都、略阳太守庞法起率军进攻弘农。 
后军外兵参军庞季明,
后军外兵参军庞季明, 
年七十余,
年纪已七十多岁, 
自以关中豪右,
他自认为自己是关中的豪门望族, 
请入长安招合夷、夏,
请求允许他偷偷进入长安招募汉夷民众, 
诞许之;
刘诞同意他的请求。 
乃自赀谷入卢氏,
庞季明就从赀谷进入卢氏, 
卢氏民赵难纳之。
卢氏人赵难收容了他。 
季明遂诱说士民,
庞季明就诱劝说服当地的士大夫和老百姓, 
应之者甚众,
响应他的人非常多, 
安都等因之,自熊耳山出;
薛安都等人借此从熊耳山通过。 
元景引兵继进。
柳元景率领士卒随后跟着前进。 
豫州刺史南平王铄遣中兵参军胡盛之出汝南,
豫州刺史南平王刘铄命令中兵参军胡盛之从汝南出发, 
梁坦出上蔡向长社,
梁坦从上蔡出发向长社进军。 
魏荆州刺史鲁爽镇长社,
北魏荆州刺史鲁爽镇守长社, 
弃城走。
弃城逃走。 
爽,轨之子也。
鲁爽是鲁轨的儿子。 
幢主王阳儿击魏豫州史仆兰,破之,
刘宋军幢主王阳儿进击北魏豫州刺史仆兰, 
仆兰奔虎牢;
仆兰被击败而逃奔虎牢。 
铄又遣安蛮司马刘康祖将兵助坦,
刘铄再次命令安蛮司马刘康祖率兵援助梁坦, 
进逼虎牢。
进逼虎牢。 
 
魏群臣初闻有宋师,
北魏朝廷众大臣刚刚听说刘宋发动军队攻击, 
言于魏主,
马上报告给了北魏国主, 
请遣兵救缘河谷帛。
请求派遣兵力抢救黄河沿岸储存的粮食、布帛。 
魏主曰:
北魏国主说: 
“马今未肥,
“现在我们的战马还没有养肥, 
天时尚热,
天气还处于炎热期,我们反击, 
速出必无功。
一定不会取胜。 
若兵来不止,
倘若刘宋军不断地前进, 
且还阴山避之。
我们暂且撤退到阴山躲避一下。 
国人本著羊皮裤,
我们鲜卑人本来就是穿羊皮裤子的, 
何用绵帛!
要这些棉布丝帛有什么用?! 
展至十月,
只要拖到十月, 
吾无忧矣。”
我就没有什么可忧虑的了。” 
 
九月,
九月, 
辛卯,
辛卯(疑误), 
魏主引兵南救滑台,
北魏国主率领军队南去援助滑台, 
命太子晃屯漠南以备柔然,
命令太子拓跋晃屯驻漠南,以防备柔然的进攻, 
吴王余守平城。
又命令吴王拓跋余留守平城。 
庚子,
庚子(疑误), 
魏发州郡兵五万分给诸军。
北魏征招国内各州郡五万士卒分配给各支部队。 
 
王玄谟士众甚盛,
刘宋宁朔将军王玄谟的军队士气旺盛, 
器械精严;
武器精良,但是, 
而玄谟贪愎好杀。
王玄谟刚愎自用,贪婪好战。 
初围滑台,
最初包围滑台时, 
城中多茅屋,
滑台城里有很多茅草房, 
众请以火箭烧之。
众士卒请求用火箭把这些茅草房烧掉。 
玄谟曰:
王玄谟说: 
“彼,
“那些茅草房是我们的财产, 
吾财也,
为什么马上烧了它们?” 
何遽烧之!”
这样一来, 
城中即撤屋穴处。
滑台城里的北魏守军就赶快撤掉茅草房而挖掘洞穴住进去。 
时河、洛之民竟出租谷、操兵来赴者日以千数,
当时,居住在黄河、洛水沿岸的老百姓都争先恐后地给刘宋军队送粮秣,而且,每天都有数以千计的人拿着武器前来投奔, 
玄谟不即其长帅而以配私昵;
王玄谟不按这些人的原来组织统率,而把他们配备给与自己关系密切的人使用。 
家付匹布,
他发放给每家一匹布, 
责大梨八百;
却又命令每家交出八百个大梨, 
由是众心失望。
于是,众人失望。王玄谟进攻滑台, 
攻城数月不下,
几个月都没有攻下, 
闻魏救将至,
听说北魏救援军队就要来到, 
众请发车为营,
众将士请求用马车作为营垒, 
玄谟不从。
王玄谟没有同意。 
 
冬,
冬季, 
十月,
十月, 
癸亥,
癸亥(疑误), 
魏主至枋头,
北魏国主来到枋头, 
便关内侯代人陆真夜与数人犯围,
派关内侯、代郡人陆真在深夜同几个人穿过刘宋军的包围, 
潜入滑台,
偷偷进入滑台, 
抚慰城中,
安抚那里的守城军队, 
且登城视玄谟营曲折还报。
登上城头察看王玄谟军营情况,辗转返回报告给太武帝。 
乙丑,
乙丑(疑误), 
魏主渡河,
北魏国主渡过黄河, 
众号百万,
号称百万士兵, 
鼓崐之声,震动天地;
敲鼓之声如打雷般震天动地。 
玄谟惧,
王玄谟见状害怕了, 
退走。
赶快撤退逃走。 
魏人追击之,
北魏军队追击他们, 
死者万余人,
杀死一万多人, 
麾下散亡略尽,
王玄谟部下逃跑战死,到最后几乎没剩一人, 
委弃军资器械山积。
丧失的军用物资及武器堆积如山。 
 
先是,
在这之前, 
玄谟遣钟离太守坦护之以百舸为前锋,
王玄谟派遣钟离太守垣护之率领一百只船作前锋, 
据石济,
据守石济, 
在滑台西南百二十里。
距滑台西南一百二十里处。 
护之闻魏兵将至,
埂护之听说北魏军队就要到来,立即派人骑骏马送信, 
驰书劝玄谟急攻,
劝王玄谟发动紧急攻势, 
曰:
说: 
“昔武皇攻广固,
“昔日,武皇帝围攻广固时, 
死没者甚众。
死亡的人很多, 
况今事迫于日,
何况现在面临的事要比那时紧急得多, 
岂得计士众伤疲!
怎能再考虑士卒们的存亡劳苦! 
愿以屠城为急。”
我希望把屠灭滑台作为最急迫的事情来办。” 
玄谟不从;
王玄谟没有这样做。 
及玄谟败退,
等到王玄谟战败撤退, 
不暇报护之。
他来不及向垣护之通报。 
魏人以所得玄谟战舰连以铁锁三重,
北魏军队把缴获王玄谟的战舰用铁链拴起来,一连拴了三道, 
断河以绝护之还路。
切断了黄河,断绝了垣护之的退路。 
河水迅急,
黄河河水湍急迅猛, 
护之中流而下,
垣护之从中流顺流而下, 
每至铁锁,
每遇到铁锁链, 
以长柯斧断之,
就用长柄大斧把它们砍断,北魏军队无法制止,所以, 
魏不能禁;
到最后, 
唯失一舸,
垣护之只损失了一只船, 
余皆完备而返。
其余的船只都完好无损、安全返回。 
 
萧斌遣沈庆之将五千人救玄谟,
萧斌派沈庆之统领五千士卒前去援助王玄谟。 
庆之曰:
沈庆之说: 
“玄谟士众疲老,
“王玄谟的士卒身体疲惫、士气不足, 
寇虏已逼,
而寇虏已经逼近, 
得数万人乃可进,
我们必须有几万人的兵力才可以前进。 
小军轻往,
一小部分军队轻率前去, 
无益也。”
是没有什么好处的。” 
斌固遣之。
萧斌坚持要他去。 
会玄谟遁还,
这时正赶上王玄谟逃回来, 
斌将斩之,
萧斌要斩王玄谟, 
庆之固谏曰:
沈庆之坚决劝阻,他说: 
“佛狸威震天下,
“佛狸(拓跋焘)威震天下, 
控弦百万,
统率着百万大军, 
岂玄谟所能当!
怎能是王玄谟抵挡得住的呢? 
且杀战将以自弱,
况且斩杀战将削弱自己的力量, 
非良计也。”
这不是好办法。” 
斌乃止。
萧斌于是没有斩杀王玄谟。 
 
斌欲固守,
萧斌打算在固守, 
庆之曰:
沈庆之说: 
“今青、冀虚弱,
“如今青、冀二州内部防务空虚, 
而坐守穷城,
我们却在这里空守这座孤城。 
若虏众东过,
假如蛮虏向东进军, 
清东非国家有也,
那么,清水以东就不是我们的领土了。 
孤绝,
一旦被孤立隔绝起来,那么, 
复作朱之滑台耳。”
恐怕又会重演朱之守滑台一幕。”这时, 
会诏使至,
正巧传达诏书的使者来到, 
不听斌等退师。
告诉萧斌不许他们撤退。于是, 
斌复召诸将议之,
萧斌又召集各将领商讨, 
并谓宜留,
大家都异口同声说应该留下来坚守, 
庆之曰:
沈庆之说: 
“阃外之事,
“宫城以外的大事, 
将军得以专之。
将军完全可以自行决断。 
诏从远来,
诏书从很远的地方传下来, 
不知事势。
皇上下诏书时并不了解目前这里的形势。 
节下有一范增不能用,
节下您有一个范增却不用他, 
空议何施!”
只是这么空谈,又会有什么计策可以使用呢?” 
斌及坐者并笑曰:
萧斌和在坐的各位将领都忍不住大笑说: 
“沈公乃更学问!”
“沈公您的学问真是有长进啊!” 
庆之厉声曰:
沈庆之厉声说道: 
“众人虽知古今,
“你们虽然通古博今, 
不如下官耳学也。”
却不如下官我用耳朵仔细地学习。”于是, 
斌乃使王玄谟戍,
萧斌派王玄谟戍守, 
申坦、垣护之据清口,
申坦、垣护之据守清口, 
自帅诸军还历城。
自己率领各路大军返回历城。 
 
闰月,
闰十月, 
庞法起等诸军入卢氏,
庞法起等各路大军进入卢氏, 
斩县令李封,
斩了卢氏县县令李封, 
以赵难为卢氏令,
任命赵难为崐卢氏令, 
使帅其众为乡导。
让赵难率领他手下的将士坦任向导。这时, 
柳元景自百丈崖从诸军于卢氏。
中兵参军柳元景从百丈崖跟随各路大军来到了卢氏。 
法起等进攻弘农,
庞法起等开始攻打弘农, 
辛未,
辛未(十五日), 
拔之,
攻克了弘农, 
擒魏弘农太守李初古拔。
活捉了北魏弘农太守李初古拔。 
薛安都留屯弘农;
建武将军薛安都留守弘农。 
丙戌,
丙戌(三十日), 
庞法起进向潼关。
庞法起向潼关进军。 
 
魏主命诸将分道并进:
北魏国主命令各位大将率领士卒分道一起进击。 
永昌王仁自洛阳趋寿阳,
永昌王拓跋仁从洛阳向寿阳挺进, 
尚书长孙真趣马头,
尚书长孙真直逼马头, 
楚王建趣钟离,
楚王拓跋建直取钟离, 
高凉王那自青州趣下邳,
高凉王拓跋那从青州直取下邳, 
魏主自东平趣邹山。
北魏国主自己率军从东平直入邹山。 
 
十一月,
十一月, 
辛卯,
辛卯(初五), 
魏主至邹山,
北魏国主抵达邹山, 
鲁郡太守崔邪利为魏所擒。
鲁郡太守崔邪利被北魏生擒。 
魏主见秦始皇石刻,
北魏国主看见秦始皇石刻, 
使人排而仆之,
命令士卒把它推倒, 
以太牢祠孔子。
同时又命人用牛、羊、猪三种牲畜去祭祀孔子。 
 
楚王建自清西进,
刘宋楚王刘建从清河向西挺进, 
屯萧城;
屯兵萧城, 
步尼公自清东进,
步尼公从清河向东挺进, 
屯留城。
屯兵留城。 
武陵王骏遣参军马文恭将兵向萧城,
武陵王刘骏派遣参军马文恭率军增援萧城, 
江夏王义恭遣军主嵇玄敬将兵向留城。
江夏王刘义恭派遣军主嵇玄敬率军增援留城。 
文恭为魏所败。
马文恭被北魏军队击败, 
步尼公遇玄敬,
步尼公途中跟嵇玄敬相遇, 
引兵趣苞桥,
二人率军转而向苞桥进攻, 
欲渡清西;
他们打算渡过清水,向西进军。 
沛县民烧苞桥,
沛县百姓正在放火焚烧苞桥, 
夜于林中击鼓,
半夜在树林里不断地敲鼓, 
魏以为宋兵大至,
北魏军队以为是刘宋大部队来了, 
争渡苞水,
都争先恐后地抢渡苞水, 
溺死者殆半。
被淹死的差不多有一半。 
 
诏以柳元景为弘农太守。
刘宋文帝任命柳元景为弘农太守。 
元景使薛安都、尹显祖先引兵就庞法起等于陕,
柳元景让薛安都、尹显祖先率领士卒到陕城与庞法起等会师, 
元景于后督租。
柳元景则在后方征收粮食租款。 
陕城险固,
陕城险峻坚固, 
诸军攻之不拔。
刘宋军围攻没有攻下。 
魏洛州刺史张是连提帅众二万度崤救陕,
北魏洛州刺史张是连提率领二万名士卒翻过崤山险要前去陕城增援, 
安都等与战于城南。
薛安都等在陕城城南迎战。 
魏人纵突骑,
北魏派出突击骑兵, 
诸军不能敌;
刘宋各路大军抵挡不住, 
安都怒,
薛安都勃然大怒, 
脱兜鍪,
脱去战盔, 
解铠,
解下铠甲, 
唯著绛纳两当衫,
只穿着红色的无袖汗衫, 
马亦去具装,
他骑的战马也除掉了护甲, 
嗔目横矛,
怒目而视、手持长矛, 
单骑突陈,
单枪匹马,大声呐喊着直入北魏军中, 
所向无前,
长矛所指,无人敢拦挡, 
魏人夹射不能中。
北魏军队左右夹射也未能射中。 
如是数四,
薛安都这样突入敌阵几次, 
杀伤不可胜数。
杀死杀伤北魏将士不可胜数。 
会日暮,
正巧天黑了, 
别将鲁元保引兵自函谷关至,
另一名刘宋将鲁元保率领军队从函谷关来到这里, 
魏兵乃退。
北魏军队才退走。 
元景遣军副柳元怙将步骑二千救安都等,
柳元景派军副柳元怙率领二千步骑兵救援薛安都等, 
夜至,
深夜抵达陕城城南, 
魏人不之知。
北魏军队并不知道。 
明日,
第二天, 
安都等陈于城西南。
薛安都等在陕城西南地带陈兵, 
曾方平谓安都曰:
曾方平对薛安都说: 
“今敌在前,
“现在,强敌当前, 
坚城在后,
坚城在后, 
是吾取死之日。
这正是我们应该去战死的时候。 
卿若不进,
如果你不前进, 
我当斩卿;
我就斩了你; 
我若不进,
如果我不前进, 
卿当斩我也!”
你就斩了我!” 
安都曰:
薛安都说: 
“善,
“好, 
卿言是也!”
你说得对!”于是, 
遂合战。
两军交战。 
元怙引兵自南门鼓噪直出,
柳元怙率领士卒从陕城南门击鼓呐喊杀出, 
旌旗甚盛,
旌旗招展, 
魏众惊骇。
北魏将士非常恐惧。 
安都挺身奋击,
薛安都一马当先,挺身奋战,他身体受伤, 
流血凝肘,
血流在肘部凝住, 
矛折,
长矛也断了, 
易之更入,
换了一杆又重新进入战场搏崐斗。 
诸军齐奋。
各路大军也是越战越勇。 
自旦至日昃,
从早晨太阳出来直到黄昏, 
魏众大溃,
北魏军队大败, 
斩张是连提及将卒三千余级,
刘宋军队斩了张是连提及其将士三千多人, 
其余赴河堑死者甚众,
剩下的北魏将士都跳进河沟,也死了很多, 
生降二千余人。
另有二千多人投降。 
明日,
第二天, 
元景至,
柳元景抵达, 
让降者曰:
责备投降的人说: 
“汝辈本中国民,
“你们原本就是中原之国百姓, 
今为虏尽力,
现在却替胡虏卖力, 
力屈乃降,
等到没有力量抵抗了才投降, 
何也?”
为什么要这样做?” 
皆曰:
北魏投降士卒们异口同声地说: 
“虏驱民使战,
“胡虏驱赶我们这些老百姓为他们打仗, 
后出者灭族,
晚一些出来打仗的要被诛灭全族, 
以骑蹙步,
他们用骑兵来驱赶我们这些步兵, 
未战先死,
很多人在未打仗前就死去了, 
此将军所亲见也。”
这是将军你亲眼见到的事情。” 
诸将欲尽杀之,
各将领打算将他们全部杀掉, 
元景曰:
柳元景说: 
“今王旗北指,
“现在,皇帝的旗帜指向北方, 
当使仁声先路。”
我们应该让仁爱做我们的先导,为我们开路。”于是, 
尽释而遣之,
把这些投降者全都释放,让他们回家, 
皆称万岁而去。
他们都喊着万岁离去。 
甲午,
甲午(初八), 
克陕城。
刘宋军攻克陕城。 
 
庞法起等进攻潼关,
庞法起等进攻潼关, 
魏戍主娄须弃城走,
北魏的守将娄须闻讯弃城逃走, 
法起等据之。
庞法起等占据了潼关。 
关中豪桀所在蜂起,
关中豪杰侠士纷纷起来反抗北魏统治, 
及四山羌、胡皆来送款。
居住在四山的羌、胡二族也都送来犒劳将士的东西,表示归附。 
 
上以王玄谟败退,
文帝认为王玄谟战败退逃, 
魏兵深入,
使北魏军队深入国境, 
柳元景等不宜独进,
柳元景等人不应该单独进攻,于是, 
皆召还。
便把他们都传召回来。 
元景使薛安都断后,
柳元景派薛安都断后, 
引兵归襄阳。
自己率军回到了襄阳。 
诏以元景为襄阳太守。
文帝下诏任命柳元景为襄阳太守。 
 
魏永昌王仁攻悬瓠、项城,
北魏永昌王拓跋仁进攻悬瓠、项城, 
拔之。
攻克了这两个地方。 
帝恐魏兵至寿阳,
文帝害怕北魏军队攻到寿阳, 
召刘康祖使还。
就命令安蛮司马刘康祖班师回朝。 
癸卯,
癸卯(十七日), 
仁将八万骑追及康祖于尉武。
拓跋仁率领八万骑兵追击刘康祖,在尉武追上。 
康祖有众八千人,
刘康祖只有八千将士, 
军副胡盛之。
副将胡盛之打算依靠山势的险要, 
欲依山险间行取至,
让军队从小路到达寿阳, 
康祖怒曰:
刘康祖大怒,说: 
“临河求敌,
“我们亲自到黄河搜索敌人, 
遂无所见;
没有搜索到; 
幸其自送,
值得庆幸的是他们自己送上门来了, 
柰何避之!”
怎么能躲避他们呢?”于是, 
乃结车营而进,
让军队结成一个个车阵,继续前进。 
下令军中曰:
刘康祖对军队下令说: 
“顾望者斩首,
“回头看的人斩首, 
转步者斩足!”
转过身去的人砍断双脚。” 
魏人四面攻之,
北魏军队从四面包抄围攻, 
将士皆殊死战。
刘宋军将士都拼死同北魏军队搏斗。 
自旦至晡,
战斗从早晨一直进行到下午, 
杀魏兵万余人,
刘宋军击杀了北魏一万多人, 
流血没踝,
血流淹过人的脚踝。 
康祖身被十创,
刘康祖身上十处受伤, 
意气弥厉。
但斗志却更加高昂。 
魏分其众为三,
北魏军队将剩下的将士一分为三,采用车轮战术, 
且休且战。
边休息边作战。这时,正赶上夜幕降临, 
会日暮风急,
风力很大, 
魏以骑负草烧军营,
北魏军队借此就用战马驮草,火烧刘宋军营, 
康祖随补其阙。
刘康祖随着救火随着补救营垒。 
有流矢贯康祖颈,
一支流箭飞来穿透了他的脖子, 
坠马死,
刘康祖从马上栽下身亡, 
余众不能战,
其余士众不能继续战斗, 
遂溃,
随即崩溃, 
魏人掩杀殆尽。
北魏军队追击堵截,几乎将刘宋军斩尽杀绝。 
 
南平王铄使左军行参军王罗汉以三百人戍尉武。
刘宋南平王刘铄派左军行参军王罗汉率领三百名将士戍守尉武。 
魏兵至,
北魏军队突然涌入, 
众欲依卑林以自固,
王罗汉的将士们想要依靠附近的矮林进行自卫, 
罗汉以受命居此,
王罗汉则认为自己接受命令驻守于此, 
不去。
不能离开。 
魏人攻而擒之,
北魏大军攻入尉武,结果生擒了王罗汉, 
锁其颈,
他们用铁链锁住了王罗汉的脖子, 
使三郎将掌之;
让三郎将看守。 
罗汉夜断三郎将首,
深夜,王罗汉砍掉了三郎将的头颅, 
抱锁亡奔盱眙。
自己抱着铁锁逃到了盱眙。 
 
魏永昌王仁进逼寿阳,
北魏永昌王拓跋仁向寿阳进军, 
焚掠马头、钟离;
他们沿途纵火焚烧,劫掠了马头、钟离两地。 
南平王铄婴城固守。
南平王刘铄围绕城池,加固防守。 
 
魏兵在萧城,
北魏军队占领了萧城, 
去彭城十余里。
萧城距离彭城十多里。 
彭城兵虽多而食少,
在彭城驻守的刘宋军数量虽多,但军粮不足, 
太尉江夏王义恭欲弃彭城南归。
太尉江夏王刘义恭打算放弃彭城,返回南方。 
安北中兵参军沈庆之以为历城兵少食多,
安北中兵参军沈庆之认为历城兵少粮多, 
欲为函箱车陈,
想要用箱式战车装载, 
以精兵为外翼,
派精锐部队作外侧羽翼, 
奉二王及妃女直趋历城;
夹道护送江夏王刘义恭、武陵王刘骏二王和他们的妃子和女儿,直奔历城。 
分兵配护军萧思话,
又分出一部分士卒给护军萧思话, 
使留守彭城。
让他留下驻守彭城。 
太尉长史何勖崐欲席卷奔郁洲,
太尉长史何勖则建议奔向郁洲, 
自海道还京师。
然后乘船从海路返回京师。 
义恭去意已判,
刘义恭离开的决心已定, 
惟二议弥日未决。
只是对这两个提议有争议,讨论了一天最终也未决定。 
安北长史沛郡太守张畅曰:
安北长史沛郡太守张畅说: 
“若厉城、郁洲有可至之理,
“如果我们可以到达历城、郁洲, 
下官敢不高赞!
我怎么敢不高声表示赞成! 
今城中乏食,
而如今彭城内军队缺少粮食, 
百姓咸有走志,
老百姓都有逃命的想法, 
但以关扃严固,
只是由于城门紧闭, 
欲去莫从耳。
城池防守坚固不能出城而已。 
一旦动足,
老百姓一旦走出城门, 
则各自逃散,
就会各自四处逃散, 
欲至所在,
我们想让他们到达应该到达的地方, 
何由可得!
又怎么能够办得到呢?现在, 
今军食虽寡,
我们军中粮食虽然不多, 
朝夕犹未窘磬;
但短期内还不会吃完, 
岂有舍万安之术而就危亡之道!
哪里有抛却安全的办法而往危险死亡的路上去的呢? 
若此计必行,
如果一定弃城离去, 
下官请以颈血污公马蹄。”
我请求用自己颈项上的鲜血去玷污大王的马蹄。” 
武陵王骏谓义恭曰:
武陵王刘骏对刘义恭说: 
“阿父既为总统,
“阿父你既然身为统帅, 
去留非所敢干,
要走要留不是我能干预得了的。 
道民忝为城主,
可我身为一城之主, 
而委镇奔逃,
如果也放弃城池奔命逃生, 
实无颜复奉朝廷,
我实在没有脸再在朝廷任职, 
必与此城共其存没,
我也一定要和彭城共存亡, 
张长史言不可异也”义恭乃止。
张长史所说的话,我们不能不听呀。”刘义恭决定留下不走了。 
 
壬子,
壬子(二十六日), 
魏主至彭城,
北魏国主抵达彭城, 
立毡屋于戏马台以望城中。
在戏马台上设立毡屋行宫,以此来望和观察城内情况。 
 
马文恭之败也,
参军马文恭在萧城战败时, 
队主蒯应没于魏。
队主蒯应被北魏军队俘获, 
魏主遣应至小市门求酒及甘蔗;
北魏国主又派蒯应到彭城小市门向守军索要酒和甘蔗, 
武陵王骏与之,
武陵王刘骏给了他, 
仍就求橐驼。
并向北魏国主索要骆驼作为回报。 
明日,魏主使尚书李孝伯至南门,
北魏国主第二天派尚书李孝伯来到彭城南门, 
饷义恭貂裘,
送给刘义恭貂裘, 
饷骏橐驼及骡,
送给刘骏骆驼及骡子, 
且曰:
李孝伯说: 
“魏主致意安北,
“魏主向安北将军表示问候, 
可暂出见我;
你们可以暂时崐走出城门出来相见, 
我亦不攻此城,
我们也决不攻打彭城, 
何为劳苦将士,
你们又何必使手下将士辛苦劳累, 
备守如此!”
严加防备到如此地步?”于是, 
骏使张畅开门出见之曰:
刘骏派张畅打开城门出去跟李孝老伯见面,张畅对李考伯说: 
“安北致意魏主,
“安北将军向魏主表示问候, 
常迟面写,
并一直希望能会面, 
但以人臣无境外之交,
只因为身为臣属,不能随便与境以外的人建立交情,所以, 
恨不暂悉。
很遗憾暂时不能抽出时间来见面。 
备守乃边镇之常,
军事防备守护,是国家边境城镇正常的事, 
悦以使之,
只要使当地人民平安快乐地生活, 
则劳而无怨耳。”
我们就是劳苦受累也心甘情愿无所怨恨。” 
魏主求甘橘借博具,
北魏国主又向刘宋索求甜橘和赌博用的赌具, 
皆与之;
刘宋军把这些东西都送给了他。 
复饷毡及九种盐胡豉。
北魏国主又派人送去了毛毯和九种盐及胡豆豉作为回报。接着, 
又借乐器,
北魏国主又向刘宋军借乐器, 
义恭应之曰:
刘义恭回答说: 
“受任戎行,
“我们身在军旅, 
不赍乐具。”
没有带乐器这类东西。” 
孝伯问畅:
李孝伯问张畅: 
“何为匆匆闭门绝桥?”
“为什么匆匆忙忙关闭城门,拉起吊桥?” 
畅曰“二王以魏主营垒未立,
张畅回答说:“两位王爷认为魏主还没有扎稳营地, 
将士疲劳,
将士疲惫。 
此精甲十万,
我们这里有十万精锐甲士, 
恐轻相陵践,
我们唯恐他们忍耐不住,轻率出击与贵国大军相互残杀, 
故闭城耳。
所以现在先关上城门。 
待休息士马,
等待你们的将士休整一段时间,士气是盛,战马奔腾,到那时, 
然后共治战场,
我们共同治理战场, 
刻日交戏。”
然后定下日期游戏一场。” 
孝伯曰:
李孝伯说: 
“宾有礼,
“客人如果彬彬有礼, 
主则择之。”
就可由主人任意来选择。” 
畅曰:
张畅说: 
“昨见众宾至门,
“昨天我们看见大批客人涌到城门附近, 
未为有礼。”
似乎并不彬彬有礼。”正在这时, 
魏主使人来言曰:
北魏国主派人前来说: 
“致意太尉、安北,
“向太尉、安北将军致意, 
何不遣人来至我所?
你们为什么不派人到我们这里来? 
彼此之情,
我们彼此之间的感情, 
虽不可尽,
虽说不能尽情倾诉, 
要须见我小大,
但你们也应该出来看看我是大是小, 
知我老少,
知道我是老是少? 
观我为人。
观察一下我的为人。 
若诸佐不可遣,
如果你们不能派左右助手来, 
亦可使僮干来。”
也可以派僮仆前来看看。” 
畅以二王命对曰:
张畅以两位王的名义回答说: 
“魏主形状才力,
“魏主的外形相貌和才能力量, 
久为来往所具。
我们早已从来往的使节口中知道了。 
李尚书亲自衔命,
李尚书又亲自带着魏主的命令前来我们这里, 
不患彼此不尽,
这样就不用担心我们彼此之间不能全面了解了,正因为如此, 
故不复遣使。”
我们也不用再派遣使节去你们那里了。” 
孝伯又曰:
李孝伯又说: 
“王玄谟亦常才耳,
“王玄谟只是一个普通将才罢了, 
南国何意作如此任使,
你们为什么要将如此大的事情交给他呢? 
以致奔败?
以致使他溃败逃命。 
自入此境七百余里,
自从我进入你们境内七百多里, 
主人竟不能一相拒逆。
你们竟连一次真正的抵抗行动都没有过。 
邹山之险,
邹山险要坚固, 
君家所凭,
实际上你们可以用来作为屏障依靠的, 
前锋始接,
而我们的先头部队刚刚开始接近你们, 
崔邪利遽藏入穴,
你们的崔邪利就吓得马上藏进了洞穴, 
诸将倒曳出之。
将士们把他倒着拖了出来。 
魏主赐其余生,
我们国主赐他不死,饶了他一命, 
今从在此。”
如今,他也跟随我们的军队来到了这里。” 
畅曰:
张畅说: 
“王玄谟南土偏将,
“王玄谟仅仅是我们国土上的一位偏将, 
不谓为才,
不能称得上是有才之士, 
但以之为前驱。
我们不过仅仅是让他作军队的先锋罢了。那时, 
大军未至,
只因为我们的主力大军还未赶到, 
河冰向合,
而黄河当时已经封冰,所以, 
玄谟因夜还军,
王玄谟决定乘夜班师回朝, 
致戎马小乱耳。
以致导致兵马发生小小骚乱。 
崔邪利陷没,
崔邪利被俘, 
何损于国!
对我们又有什么损失呢? 
魏主自以数十万众制一崔邪利,
魏主亲自率领十万大军,仅仅制服了小小一个崔邪利, 
乃足言邪!
这有什么值得夸耀的呢? 
知入境七百里无相拒者,
知道进入我国境内七百里而没看到我们有抵抗行动, 
此自太尉神算,
这正是出自我们太尉的神机妙算, 
镇军圣略,
以及镇军将军的高明策略, 
用兵有机,
用兵就有用兵的机密, 
不用相语。”
不便相告。” 
孝伯曰:
李孝伯说: 
“魏主当不围此城,
“我们国主不会围攻彭城, 
自帅众军直造瓜步。
但他会亲自率领大军直接造访瓜步。 
南事若办,
如果将南方事务办理妥当, 
彭城不待围;
彭城也不用我们围攻; 
若其不捷,
如果我们没有取得胜利, 
彭城亦非所须也。
彭城也不是我们所需要的。 
我今当南饮江湖以疗渴耳。”
我们现在该南下去喝长江水来解渴了。” 
畅曰:
张畅说: 
“去留之事,
“要去要留, 
自适彼怀。
当然要由你们自己决定。 
若虏马遂得饮江,
如果胡虏的马匹能够喝到长江水, 
便为无复天道。”
那就是没有天理的事情了。” 
先是童谣云:
从前有童谣说: 
“虏马饮江水,
“虏马饮江水, 
佛狸死卯年。”
佛狸(拓跋焘)卯年死。”因此, 
故畅云然。
张畅说了上述一番话。 
畅音容雅丽,
张畅言谈举止文雅庄重, 
孝伯与左右皆叹息。
李孝伯和他的左右随从都为他的行为举止所叹服。 
孝伯亦辩赡,且去,
但李孝伯也进行了滔滔雄辩, 
谓畅曰:
临离开时对张畅说: 
“长史深自爱,
“长史您多加保重, 
相去步武,
我们相距只有几步, 
恨不执手。”
遗憾的是却不能握手言欢。” 
畅曰:
张畅说: 
“君善自爱,
“你也要好好保重自己, 
冀荡定有期,
我们希望天下太平之日不远, 
君若得还宋朝,
你那时如果能回到宋国, 
今为相识之始。”
今天就是我们相识的开始。” 
 
上起杨文德为辅国将军,
文帝擢升杨文德为辅国将军, 
引兵自汉中西入,
派他率领军队从汉中的西边进入北魏边境, 
摇动、陇。
骚扰、陇一带。 
文德宗人杨高帅阴平、平武群氐拒之,
杨文德的同族人杨高率领阴平、平武的众氐人抗拒杨文德的进攻, 
文德击高,
杨文德击败杨高, 
斩之,
杀了他, 
阴平、平武悉平。
阴平、平武全部平定。 
梁、南秦二州刺史刘秀之遣文德伐啖提氐,
梁、南秦二州刺史刘秀之派杨文德讨伐啖提氐部落, 
不克,
没有攻克,刘秀之就派人逮捕了杨文德, 
执送荆州;
把他押送到了荆州, 
使文德从祖兄头戍葭芦。
派杨文德同曾祖父的哥哥杨头戍守葭芦。 
 
丁未,
丁未(二十一日), 
大赦。
刘宋实行大赦。 
 
魏主攻彭城,
北魏国主攻彭城, 
不克。
没有攻克。 
十二月,
十二月, 
丙辰朔,
丙辰朔(初一), 
引兵南下,
北魏国主率领大军向南进发, 
使中书郎鲁秀出广陵,
派中书郎鲁秀发兵广陵, 
高凉王那出山阳,
高凉王拓跋那出兵山阳, 
永昌王仁出横江,
永昌王拓跋仁发兵横江, 
所过无不残灭,
北魏军队途经之处无不抢掠烧杀,所有城池,听说北魏军队前来进犯, 
城邑皆望风奔溃。
都马上奔逃溃散。 
戊崐午,
戊午(初三), 
建康纂严。
刘宋都城建康实行戒严。 
已未,
己未(初四), 
魏兵至淮上。
北魏军队抵达淮上。 
 
上使辅国将军臧质将万人救彭城,
刘宋文帝派辅国将军臧质率领一万士卒增援彭城, 
至盱眙,
走到盱眙, 
魏主已过淮。
发现北魏国主率领大军已经渡过淮河。 
质使冗从仆射胡崇之、积弩将军臧澄之营东山,
臧质赴快派冗从仆射胡崇之、积弩将军臧澄之驻守东山, 
建威将军毛熙祚据前浦,
又派建威将军毛熙祚据守前浦, 
质营于城南。
臧质自己率兵在盱眙城地驻守。 
乙丑,
乙丑(初十), 
魏燕王谭攻崇之等,
北魏燕王拓跋谭围攻胡崇之等, 
三营皆败没,
三个驻地都被拓跋谭击破, 
质按兵不敢救。
臧质不敢前去援救。 
澄之,焘之孙;
胡澄之是胡焘的孙子。 
熙祚,之之兄子也。
毛熙祚是毛之的侄子。 
是夕,
当天夜晚, 
质军亦溃,
臧质的部队也被拓跋谭的军队击溃, 
质弃辎重器械,
臧质抛弃辎重器械, 
单将七百人赴城。
率领七百将士投赴盱眙城。 
 
初,
当初, 
盱眙太守沈璞到官,
盱眙太守沈璞接任时, 
王玄谟犹在滑台,
王玄谟正在围攻滑台, 
江淮无警。
长江、淮河一带平安无事。 
璞以郡当冲要,
沈璞认为盱眙郡正处在交通要道上,于是, 
乃缮城浚隍,
他下令修缮城池,加固城墙,疏通并挖深环城壕沟, 
积财谷,
积蓄财力粮食, 
储矢石,
储备利箭石头, 
为城守之备。
作城池一旦被围时的准备。当时, 
僚属皆非之,
他的幕僚臣属们都认为没有必要, 
朝廷亦以为过。
朝廷也认为他做得太过分了。 
及魏兵南向,
现在北魏军队向南进攻, 
守宰多弃城走。
各地太守、宰丞大多都放弃城池各自逃命, 
或劝璞宜还建康,
有人也劝说沈璞应该回到建康去, 
璞曰:
沈璞说: 
“虏若以城小不顾,
“如果胡虏认为我们是个小城而不加理会的话, 
夫复何惧!
我们又有什么可怕的呢? 
若肉薄来攻,
如果他们要用肉搏攻城, 
此乃吾报国之秋,
这恰恰是我报答国家的时机, 
诸君封侯之日也,
也是各位封侯之日呀, 
柰何去之!
我们为什么要逃走呢? 
诸君尝见数十万人聚于小城之下而不败者乎?
各位曾经看见过几十万大军聚集在一个小城之下而守城者却不失败的情况吗? 
昆阳、合肥,
王寻攻昆阳、诸葛恪攻合肥都失败, 
前事之明验也。
就是明显的验证。” 
众心稍定。”
大家听后内心稍稍安定, 
璞收集得二千精兵,
沈璞征集了二千名精锐士卒后说: 
曰:
“这些就够了。” 
“足矣。”
不久, 
乃臧质向城,
臧质逃奔到盱眙城, 
众谓璞曰:
众将对沈璞说: 
“虏若不攻城,
“如果胡虏不前来围攻, 
则无所事众;
我们就用不着这么多人; 
若其攻城,
如果他们前来围攻, 
则城中止可容见力耳,
城里也只能容得下现有的兵力。 
地狭人多,
地方狭小而人却很多, 
鲜不为患。
不能不成忧患。 
且敌众我寡,
况且敌众我寡, 
人所共知。
这是人人皆知的。 
若以质众能退敌完城者,
如果臧质的军队能够击退敌人保住城池, 
则全功不在我;
功劳就不都是我们的; 
若避罪归都,
如果我们撤退回到都城, 
会资舟楫,
双方都要依靠船只, 
必更相蹂践。
这样又必然会进一步相互残杀, 
正足为患,
却足以给我们带来祸害。 
不若闭门勿受。”
不如关闭城门不接收他们。” 
璞叹曰:
沈璞叹息说: 
“虏必不能登城,
“胡虏肯定不能攻破我们的城池, 
敢为诸君保之。
我敢于向各位保证。 
舟楫之计,
我们乘船撤退的计划, 
固已久息。
本来早就否定了, 
虏之残害,古今未有,
胡虏的凶狠残暴却是自古至今都没有过的。 
屠剥之苦,
他们屠杀掠夺的苦难, 
众所共见,
是有目共睹的, 
其中幸者,
其中最幸运的人, 
不过驱还北国作奴婢耳。
最终也只不过是被驱赶到北魏做奴隶、婢女。 
彼虽乌合,
臧质虽然统领的是一批乌合之众, 
宁不惮此邪!
难道他们不怕这些吗? 
所谓‘同舟而济,
所谓‘乘同一条船过河, 
胡、越一心’者也。
胡人、越人也会齐心’的说法,正是指的这些事情。因此, 
今兵多则虏退速,
现在我们兵多,胡虏就会很快地退却, 
少则退缓。
兵少,他们退却就慢。 
吾宁可欲专功而留虏乎!”
难道我们可以为了独占这份功劳,而让胡虏留下为患吗?”于是, 
乃开门纳质。
城门打开,接纳了臧质一行。 
质见城中丰实,
臧质看到盱眙城内准备充实,生活富足, 
大喜,
十分高兴, 
众皆称万岁;
手下将士都欢呼万岁, 
因与苦共守。
臧质于是就与沈璞一同驻守盱眙城。 
 
魏人之南寇也,
北魏军队南下进犯, 
不赍粮用,
不准备粮食用品等, 
唯以抄掠为资。
只靠掳掠来维持生活。 
及过淮,
他们渡过淮河时, 
民多窜匿,
老百姓大多都躲了起来, 
抄掠无所崐得,
他们打家劫掠时没有得到什么东西, 
人马饥乏;
致使人马处于饥饿困乏中, 
闻盱眙有积粟,
听说盱眙有存粮, 
欲以为北归之资。
就打算把盱眙的粮食作为回国的财资用。 
既破崇之等,
北魏国主击败了胡崇之等, 
一攻城不拔,
围攻盱眙没有攻克, 
即留其将韩元兴以数千人守盱眙,
就留下大将韩元兴率领几千人驻守在盱眙城外, 
自帅大众南向。
自己率领大军南下。为此, 
由是盱眙得益完守备。
盱眙得以进一步完善防备工程。 
 
庚午,
庚午(十五日), 
魏主至瓜步,
北魏国主抵达瓜步, 
坏民庐舍,
毁掉老百姓的房舍, 
及伐苇为筏,
又砍伐芦苇建造小筏, 
声言欲渡江。
声称要南渡长江。 
建康震惧,
建康受到震惊,一片恐怖, 
民皆荷担而立,
老百姓都挑着担子站在那里,准备随时逃走。 
壬午,
壬午(二十七日), 
内外戒严。
建康城内城外戒严。 
丹杨统内尽户发丁,王公以下子弟皆从役。
丹杨境内所有的壮丁以及王公以下的子弟,全都服役从军。 
命领军将军刘遵考等将兵分守津要,
刘宋文帝又命令领军将军刘遵考等率军分别据守沿江渡口及险要地带, 
游逻上接于湖,
巡逻上起于湖, 
下至蔡洲,
下到蔡洲, 
陈舰列营,
江面排列着一排排的船只, 
周亘江滨,
且沿岸相互连接, 
自采石至于暨阳,
从采石矶一直到暨阳, 
六七百里。
长达六七百里。 
太子劭出镇石头,
太子刘劭率领军队镇守石头, 
总统水军,
全权指挥水军。 
丹杨尹徐湛之守石头仓城,
丹杨尹徐湛之镇守石头所属仓城。 
吏部尚书江湛兼领军,
吏部尚书江湛兼任领军, 
军事处置悉以委焉。
军事上的部署全都由他一人来裁决。 
 
上登石头城,
刘宋文帝登临石头城, 
有忧色,
不禁面露忧色, 
谓江湛曰:
对江湛说: 
“北伐之计,
“当初我们决定向北征伐时, 
同议者少。
赞同的人本来就很少。 
今日士民劳怨,
如今将士、百姓劳顿怨苦, 
不得无惭,
我们不能不感到惭愧。 
贻大夫之忧,
我为大家带来了灾难, 
予之过也。”
这是我的过失。” 
又曰:
又说: 
“檀道济若在,
“如果檀道济仍然在世, 
岂使胡马至此!”
岂能让胡虏军马跑到这里来!” 
上又登莫府山,
文帝又登上莫府山, 
观望形势,
观察形势, 
购魏主及王公首,
下诏悬赏购买北魏国主及其王、公的首级, 
许以封爵、金帛;
许诺若有成功者就加封爵位,赏赐金银绸缎。同时, 
又募人赍野葛酒置空村中,
文帝又派人把用野葛酿成的毒酒放在空无人烟的荒村, 
欲以毒魏人,
想毒死北魏将士, 
竟不能伤。
但却没能伤到他们。 
 
魏主凿瓜步山为蟠道,
北魏国主拓跋焘下令开凿瓜步山, 
于其上设毡屋,
修筑盘山路,在山上搭好毛毡帐篷房。 
魏主不饮河南水,
北魏国主不喝黄河以南的水, 
以橐驼负河北水自随。
用骆驼驮着黄河以北的水跟随在自己身边。同时, 
饷上橐驼、名马,
他又派人送给文帝骆驼、名马等礼物, 
并求和,
要求和解, 
请婚。
并请求与刘宋皇室联姻。 
上遣奉朝请田奇饷以珍羞、异味。
文帝也派遣奉朝请田奇带着奇珍异果送给北魏国主。 
魏主得黄甘,
北魏国主得到黄柑, 
即啖之,
拿过来就吃, 
并大进酃酒。
并痛饮酃酒。 
左右有附耳语者,
站在北魏国主身边的左右侍从中有人趴在北魏国主耳边低语, 
疑食中有毒。
怀疑食物里边有毒药。 
魏主不应,
北魏国主没有回答,而抬起手, 
举手指天,
用手指着天, 
以其孙示奇曰:
把他的孙子叫过来给田奇看,说: 
“吾远来至此,
“我从很远的地方来到这里, 
非欲为功名,
不是想要成就功业,传播自己的名声, 
实欲继好息民,
其实是想维持过去的友好,安定百姓, 
永结姻援。
永远结成婚姻,永远相互援助。 
宋若能以女妻此孙,
宋国皇帝如果能够把他的女儿嫁给我这个孙子, 
我以女妻武陵王,
我也把自己的女儿许配给武陵王为妻,那样, 
自今匹马不复南顾。”
从今以后不会再让一匹马南下骚扰。” 
 
奇还,
田奇回到建康, 
上召太子劭及群臣议之,
文帝召集太子刘劭及各位大臣前来商议, 
众并谓宜许,
大家一致认为应该答应北魏的联姻, 
江湛曰:
只有江湛反对说: 
“戎狄无亲,
“戎狄没有亲情, 
许之无益。”
答应他不会有什么好处。” 
劭怒,
刘劭非常生气, 
谓湛曰:
对江湛说: 
“今三王在厄,
“如今,三位王都处于危险境地,拒绝他们,他们就会逮捕三位王, 
讵宜苟执异议!”
我们怎么可以这样坚持反对?” 
声色甚厉。
刘劭声色俱厉。 
坐散,
大家商议完毕, 
俱出,
都一同走出来, 
劭使班剑及左右排湛,
刘劭指使持剑人和左右侍从推撞江湛, 
湛几至僵仆。
江湛几乎被崐撞昏倒地。 
 
劭又言于上曰:
刘劭又对文帝说: 
“北伐败辱,
“北上讨伐,我们失败招来了奇耻大辱, 
数州沦破,
异致我们几个州郡沦陷残破, 
独有斩江湛、徐湛之可以谢天下。”
只有杀了江湛、徐湛之,我们才能够向天下老百姓谢罪。” 
上曰:
文帝说: 
“北伐自是我意,
“北上征伐这本来是我一个人的意思, 
江、徐但不异耳。”
江湛、徐湛之只是不表示异议而已。” 
由是太子与江、徐不平,
从此,太子刘劭同江湛、徐湛之结下了怨仇。 
魏亦竟不成婚。
北魏所提出的皇家联姻的建议,最终也没能实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