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人感应篇
昔者师旷奏白雪之音,
以前师旷不得已而为晋平公演奏《白雪》乐曲,
而神物为之下降,
神物玄鹤被感召而从天降临,
风雨暴至,
狂风暴雨骤然发作,
平公癃病,
晋平公因此得了重病,
晋国赤地。
晋国还因此大旱,赤地三年。同样,
庶女叫天,
齐国一位贫贱的寡妇含冤呼告苍天,
雷电下击,
引起雷鸣电闪,
景公台陨,
并击中齐景公的高台楼阁,
支体伤折,
坠入物砸伤景公的肢体,
海水大出。
海水也随之汹涌漫溢到陆上。
夫瞽师、庶女,位贱尚葈,
这些音乐师、贱寡妇的地位比尚还低,
权轻飞羽,
权比羽毛还轻,
然而专精厉意,
但是由于他们精神专一,意志坚定,精力集中,
委务积神,
全神贯注,
上通九天,
所以最终上通九天,
激励至精。
以诚以精感动神灵。
由此观之,
由此看来,
上天之诛也,
当上天要惩罚那些逆天意的人时,
虽在圹虚幽闲,
即使这些人处圹虚幽僻之中,
辽远隐匿,
远远地躲藏起来,
重袭石室,
或钻入层层重叠的石室里,
界障险阴,
相隔层层关隘险阻,
其无所逃之亦明矣。
也无法逃避这上天的惩罚,这是再清楚不过的了。
武王伐纣,
周武王讨伐纣王,
渡于孟津,
在孟津渡黄河时,
阳侯之波,
波神阳侯掀起大浪,
逆流而击,
迎面扑卷过来,
疾风晦冥,
狂风大作,天昏地暗,
人马不相见。
人马都看不清楚。
于是武王左操黄钺,
这时周武王左手握着黄钺,
右秉白旄,
右手掌着军旗,
瞋目而撝之曰:
瞋目喝道:
“余任天下,
“由我在此,
谁敢害吾意者!”
谁敢违逆我的意志!”
于是风济而波罢。
于是风浪随话音平静而平静。
鲁阳公与韩搆难,
还有过去鲁阳公与韩国结仇交战,
战酣日暮,
战斗正处难分难解、太阳西沉之时,
援戈而撝之,
鲁阳公挥戈大喝,
日为之反三舍。
太阳竟为之退避三舍。
夫全性保真,
这样看来,
不亏其身,
那些全性保真、不使身形损亏的人,
遭急迫难,
当处危难时刻,
精通于天,
他的精诚就能上通天帝而得到助佑。
若乃未始出其宗者,
如果一个人从未曾偏离道之根本,
何为而不成?
那么做什么事都会成功。
夫死生同域,
那些将生死视为同一的人,
不可胁陵,
是无法将他胁迫欺凌的;
勇武一人,为三军雄。
同样威武勇猛的人是可以称雄三军的。当然,
彼直求名耳,
这样威武勇猛的人只不过是为了追求功名,那么,
而能自要者尚犹若此,
这些追求功名的人都能如此,
又况夫宫天地、怀万物而友造化,含至和,
更不用说有些包裹天地自然、胸怀容纳万物、与造化为友、内心蕴含中和之气的人了,
直偶于人形,
他们这些人真是只将人的形体视为“道”所寄托的躯壳,
观九钻一,
钻研专一的“道”,
知之所不知,
就能知道未曾知道的许多事情;
而心未尝死者乎!
他们真正做到了心性与道同存共在。
昔雍门子以哭见于孟尝君,
过去雍门子因善于悲歌而受到孟尝君的接见,见面后,
已而陈辞通意,
雍门子叙述了人只有在悲切忧愁的环境中才能被悲歌哀乐触动的道理,
抚心发声,
然后雍门子手抚胸部开始唱起悲切的歌,
孟尝君为之增欷歍唈,
这正好激发触动了孟尝君的原本悲痛处,于是也就情不自禁地欷歔叹息,后又泣不成声,
流涕狼戾不可止。
眼泪纵横不能制止。
精神形于内而外谕哀于人心,
这说明人如果有悲惨经历就会在内心精神世界形成悲情,以后一旦触境生情就会在言语和歌声中流露出来,并引起有同类经历人的共鸣;因为这种悲惨经历、悲切感情都是每个个人的自身体验,
此不传之道。
所以是无法传授给人家的;同样无这种悲惨经历的人是无法向人学会这种悲切感情的。
使俗人不得其君形者而效其容,
所以假使那些平庸的人不懂这道理而一味模仿别人的悲切表情想引起人的共鸣,
必为人笑。
这非但学不像反而会被人嘲笑。由此,
故蒲且子之连鸟于百仞之上,而詹何之鹜鱼于大渊之中,
蒲且子能射下百仞高空的飞鸟、詹何能钓取万丈深渊的游鱼,
此皆得清净之道、太浩之和也。
都是在于他们掌握了清静之道、和浩之志的缘故。
物类相应篇
夫物类之相应,
各种事物间的互相感应,
玄妙深微,
其中的奥秘玄妙深微,
知不能论,
靠智慧无法讲清,
辩不能解。
用辩说不能解释。
故东风至而酒湛溢,
所以东风吹拂则酒满溢出,
蚕咡丝而商弦绝,
家蚕吐丝商弦断绝,
或感之也。
这或许就是事物间的互相感应。
画随灰而月运阙,
用芦苇灰在月光照射的地面上画圆留缺则月晕也会随之缺损,
鲸鱼死而彗星出,
鲸鱼死于海边则彗星也会随之出现,
或动之也。
这或许就是事物间的互相触动。
故圣人在位,
所以圣人在位执政,
怀道而不言,
怀道而无言,不作绝对肯定绝对否定,
泽及万民。
这样反而恩泽所有大众百姓。
君臣乖心,
君臣乖悖离心离德,
则背谲见于天,
则太阳旁就会出现异常云气。
神气相应,
这神与气的互相感应,
征矣。
总会有一定的徵兆和应验。
故山云草莽,
所以山中云气像草莽,
水云鱼鳞,
水上云气如鱼鳞,
旱云烟火,
旱天云气似烟火,
涔云波水,
雨天云气若水波,
各象其形类,
各种云气的形状都和产生它们的环境相类似,
所以感之。
这就是所谓的“感应”。
夫阳燧取火于日,
这阳燧从太阳的日光那里取火,
方诸取露于月。
方诸从月亮的月光那里取露水。
天地之间,
天地间的神奇玄妙的感应现象,
巧历不能举其数;手征忽怳,
正是使善计巧术者都无法弄清有多少,
不能览其光。
玄微惚恍不能览其兆。
然以掌握之中,
然而如果手中掌握了阳燧和方诸,
引类于太极之上,而水火可立致者,
由九天之上的太阳月亮中引出火与水,
阴阳同气相动敢,
这说明阴阳同气同类是能互相感应触动的。也因为这样,
此傅说之所以骑辰尾也。
所以傅说死后其英魂能飞升九天坐骑辰尾星宿。
故至阴飂飂,
因此至阴寒冷,
至阳赫赫,
至阳酷暑,
两者交接成和而万物生焉。
只有阴阳接触交融合成中和之气,万物才会产生。
众雄而无雌,
如果只有雄(阳)性而无雌(阴)性,
又何化之所能造乎?
又怎么能化育生成万物呢?
所谓不言之辩,
这就是所谓的不言之辩,
不道之道也。
不道之道。
故召远者使无为焉,
所以召抚边远的四夷靠无为,
亲近者使无事焉,
亲附诸夏的诸侯凭无事,
惟夜行者为能有之。
由无为无事推出只有舍弃作为者才能归服人心、占据天下。因为推行无为无事舍弃作为,
故却走马以粪,
所以战马有可能从战场上撤下而用于耕田,
而车轨不接于远方之外,
战事不至于出现在遥远的地方而用于战争。这实际上就是无为而无不为,
是谓坐驰陆沈,
犹如静坐而奔驰,陆地而沉没,白天而黑暗,
昼冥宵明,
黑夜而光明,
以冬铄胶,
冬天熔化胶,
以夏造冰。
夏天能制冰。这也是无为而无不为这种至德所含有的功效。
夫道者,
天道无私,
无私就也,
是说它不会存心亲近谁,
无私去也;
也不会存心疏远谁。
能者有余,
能够掌握天道的功德有余,
拙者不足;
不能掌握天道的就功德不足;
顺之者利,
顺应天道就顺利,
逆之者凶。
违逆天道就凶险。
譬如隋侯之珠,和氏之壁,得之者富,
这就好比得到隋侯之珠、和氏之璧的人富裕,
失之者贫;
失去隋侯之珠、和氏之璧的人贫穷一样。
得失之度,深微窈冥,
这得和失的衡量标准非常精微玄妙,
难以知论,
难以凭智慧来评价,
不可以辩说也。
也无法辩论清楚的。
何以知其然?
怎么知道是这样的呢?
今夫地黄主属骨,
那就是地黄用来生长骨骼的,
而甘草主生肉之药也,
而甘草用来生长肌肉的,
以其属骨,责其生肉,以其生肉,
但如果现在硬要原本生骨的去长肉,
论其属骨,
硬要原本生肉的去长骨,
是犹王孙绰之欲倍偏枯之药而欲以生殊死之人,
这就像王孙绰想用大剂量的治偏枯之症的药去救已死的人一样,
亦可谓失论矣。
是违背常理的。
若夫以火能焦木也,因使销金,
若因火能烧焦木而用火去销熔金,
则道行矣。
这样做是行得通的。
若以慈石之能连铁也,而求其引瓦,
但是如果用原本吸铁的磁石去吸瓦,
则难矣。
这就既不可能也不合常理了,
物固不可以轻重论也。
在这里是否能吸铁或吸瓦不是以物的轻重来决定的。
治国大道篇
夫燧之取火于日,慈石之引铁,蟹之败漆,
对于这种阳燧取火、磁石吸铁、螃蟹败漆、葵花向阳等现象,
葵之向日,
还是一句话,
虽有明智,
即使你再聪明有智慧,
弗能然也。
还是不能解释这些现象的所以然。
故耳目之察,
所以只凭耳目感官的考察,
不足以分物理;
是无法分清认识事物这些原理的;
心意之论,
同样就靠内心的分析也是无法确定这些事物的感应现象的。
不足以定是非。
由此推衍开来,
故以智力治者,难以持国,
仅靠聪明或所谓的智力是难以治理好国家的,
唯通于太和而持自然之应者,为能有之。
只有那些精通阴阳变化而又能掌握自然感应的人才能持国治政。
故峣山崩而薄落之水涸,
峣山崩塌则随之薄落河干涸,
区冶生而淳钩之剑成;
区冶出生则淳钩之剑得以铸成,
纣为无道,左强在侧;
纣王无道则佞臣左强才会出现在他身旁,
大公并世,
姜太公与武王同时并世,
故武王之功立。
武王才能够建功立业。
由是观之,
诸如此类看出,
利害之路,祸福之门,
利害祸福的来龙去脉,
不可求而得也。
是难以把握和预见的。
夫道之与德,若韦之与革,
道与德的区别就如同革与韦的不同一样。“道”,
远之则迩,
你感到它远不可及,却有时又觉得近在眼前,
近之则远;
你感到它近在眼前,却有时又觉得远不可及,
不得其道,
人们不得其道的感觉就如同观看深水中游的小鱼,
若观鲦鱼。
可望不可及。
故圣若镜,
所以圣道如铜镜,
不将不迎,
不送不迎,任凭物来来去去,
应而不藏,
不藏留物像于镜中,
故万化而无伤。
因此事物就是有千变万化也无法伤害到它。
其得之乃失之,
它得到的正是所失去的,
其失之非乃得之也。
失去的不正是要得到的吗?
今夫调弦者,
那些调整瑟弦的人,
叩宫宫应,
当他叩击这一宫弦,则另一瑟上的宫弦也会应和发声,
弹角角动,
当他弹奏这一角弦,
此同声相和者也。
则另一瑟上的角弦也会感应共鸣,这就是同音同声互相应和的现象。同样,
夫有改调一弦,
如改调一弦,
其于五音无 所比,
它的声音就和五音不相合,
鼓之而二十五弦皆应,
但如果弹拨叩击它却会引起二十五根弦都发声应和,
此未始异于声,
这种改调后的音调就声乐音调来说并没有什么不同,
而音之君已形也。
因而它也能成为一定声乐音调的主音。所以,
故通于大和者,
通达大道太和的人,
惛若纯醉而甘卧,
昏昏然如同醉后酣睡,
以游其中,
在这大道太和中遨游,
而不知其所由至也。
而不深究如何到达这种境界。
纯温以沦,
他纯朴温和隐没在其中,
钝闷以终。
无情蒙混地始终与道同在,
若未始出其宗,
就若从未离偏过“道”这个根本,
是谓大通。
这就叫大彻大悟的通达。
今夫赤螭、青虬之游冀州也,
当那赤螭和青虬在冀州大地遨游的时候,
天清地定,
天空晴朗,大地安宁,
毒兽不作,
毒虫猛兽不作恶,
飞鸟不骇,
飞鸟翱翔不惊骇,
入榛薄,
然后进入树林草丛,
食荐梅,
寻觅荐梅,
嗜味含甘,
品尝甘甜美味,
步不出顷亩之区,
活动范围不超过百亩区域。
而蛇鳝轻之,
这时蛇和鳝就因此小看它们,
以为不能与之争于江海之中;
认为赤螭、青虬无法与自己同在江海中争个高低。
若乃至于玄云之素朝,阴阳交争,
但待到赤螭、青虬在乌云密布的清晨、阴阳二气交相争斗、暴风骤雨兴起之际,
降扶风,杂冻雨,扶摇而登之,
乘风沐雨腾空盘旋飞升,
威动天地,声震海内,
其威力震动大地、其声音振荡四海,
蛇蟮著泥百仞之中,
这时使得鼍都钻进百仞深的泥潭藏身,
熊罴匍匐丘山磛岩,
熊罴趴伏于山岗岩石间不敢动弹,
虎豹袭穴而不敢咆,
虎豹钻入洞穴不敢咆啸,
猨狖颠蹶而失木枝,
猿 狖吓得从树枝上跌落--这些动物都被吓成如此,
又况直蛇鳝之类乎!
更何况是蛇鳝之类的小动物呢!同样,
风皇之翔至德也,
当凤凰飞翔在开明有德的国度时,
雷霆不作,
雷霆收敛不发作,
风雨不兴,
狂风骤雨不兴起,
川谷不澹,
河流江海不掀浪,
草木不摇,
树木花草安稳挺立,
而燕雀佼之,
这燕子麻雀因此轻侮凤凰,
以为不能与之争于宇宙之间;还至其曾逝万仞之上,
认为凤凰无法与自己同在屋檐梁柱间争雄。
翱翔四海之外,过昆仑之疏圃,饮砥柱之湍濑,
后来等到凤凰盘旋升飞到万仞高空、翱翔在四海之外、穿飞过昆仑山的疏圃、畅饮砥柱山下的湍急流水、又漫步徘徊于蒙汜之水洲、徜徉在冀州大地、飞越经过都广山岭、送夕阳回日落之地抑节后、到弱水之地沐浴洗刷羽翼,
邅回蒙汜之诸,尚佯冀州之际,径蹑都广,
最后休息在风穴之中。
人日抑节,羽翼弱水,暮宿风穴,
在这个时候,
当此之时,鸿鹄鸧鸖,莫不惮惊伏窜,
鸿鹄、鸧鹤吓得无不惊慌逃逸,
注喙江裔,
趴在江边藏头嘴于江滨不敢动弹--这鸿鹄、鸧鹤都被吓成这样,
又况直燕 雀之类乎!
更何况燕雀之类的小动物呢!
此明于小动之迹,
它们平时只处屋檐梁柱间看到的都是一些琐碎小动作,
而不知大节之所由者也。
哪里知道豪行壮举大动作是怎么回事!
过去,
昔者王良、造父之御也,
王良、造父两位御手驾车,
上车摄辔,
上车后就握着缰绳,
马为整齐而敛谐,
马便随着他们的控制整齐和谐起步行进,
投足调均,
步伐均匀,
劳逸若一;
奔跑和慢行都不乱套,
心怡气和,
心怡气和,
体便轻毕;
动作轻盈敏捷,
安劳乐进,
安于劳苦,以进为乐,
驰鹜若灭;
驾车奔驰瞬间消逝,
左右若鞭,
或左或右如被鞭教过的那样,
周旋若环;
周旋绕圈似如圆规,
世皆以为巧,
世人都以为他们驾车技艺精巧,
然未见其贵者也。
可人们还没有见到真正高明的御术。
若夫钳且、大丙之御也,
像那钳且、大丙的驾御技术才更高明,
除辔衔,
他们根本不用缰绳马衔,
去鞭弃策,
也不用马鞭,
车莫动而自举,
车子不用起动就自行运转,
马莫使而自走也。
马匹不必使唤就自己奔驰向前。
日行月动,
像日月运行自然而然,
星耀而玄运,
如星星闪烁天体运作,
电奔而鬼腾;
又似电光急驰鬼神腾飞,
进退屈伸,
进退屈伸无迹可寻。
不见朕垠,
所以是无须招呼指挥,
故不招指、不咄叱,
不用呵斥吆喝,
过归雁于碣石,
瞬间在碣石山处超过归飞的大雁,
轶鶤鸡于姑余,
转眼又在姑余处超过 鶤鸡。
骋若飞,
奔跑如飞,
鹜若绝;
驰骋疾速,
纵矢蹑风,
像踩踏着飞箭大风,
追猋归忽;
能赶上飙,
朝发博桑,
清晨随旭日从扶桑出发,
日入落棠,
傍晚随夕阳归宿于落棠。
此假弗用而能以成其用者也。
他们是凭着“不用”而成其“大用”、借“无为”而取得“有为”,
非虑思之察、手爪之巧也。
不靠思虑精细、手脚灵巧;
嗜欲形于胸中,
他们是将欲念意愿藏于心中,
而精神逾于六马,
而以精神感化支配六马,
此以弗御御之者也。
这便是用不御来达到驾御,“无为”达到“有为”。
以前,
昔者黄帝治天下,
黄帝治理天下,
而力牧、太山稽辅之,
有力牧、太山稽两位贤臣辅佐他,
以治日月之行律,治阴阳之气;节四时之度,
所以能顺应日月运行、阴阳变化的规律来调节四季的法度,
正律历之数;
修正律历的标准,
别男女,异雌雄,
区别男女雌雄,
明上下,等贵贱;
明确上下贵贱等级,
使强不掩弱,众不暴寡;
使社会强不凌弱、众不欺寡。
人民保命而不夭,
人民百姓能保天命而不无故夭折,
岁时熟而不凶;
年成按时成熟丰收而不闹灾异;
百官正而无私,上下调而无尤;
各级官吏公正无私、上下协调而无过失;
法令明而不暗,
法令严明而不昏暗,
辅佐公而不阿;
辅佐大臣公正不阿;
田者不侵畔,
耕田者间不互相侵犯田界,
渔者不争限;
猎渔者间不争夺鱼多水域;
道不拾遗,
路途无人贪拾失物,
市不豫贾;
市场无人哄抬物价;
城郭不关,
城门昼夜敞开,
邑无盗贼;
城镇没有盗贼;
鄙旅之人,相让以财;
穷乡僻壤之处的人还互相谦让财物,
狗彘吐菽粟于路,
这时连猪狗都因粮食丰富而将豆谷吐弃在路旁,
而无忿争之心;
所以百姓无争论之心、怨恨之情。
于是日月精明,
这样天下清平安定、日月明亮,
星辰不失其行;
星辰运行正常不偏离轨道,
风雨时节,五 谷登熟;
风调雨顺而五谷丰登;
虎狼不妄噬,
虎狼不随意扑咬,
鸷鸟不妄博;
猛禽不随便搏击,
凤皇翔于庭,
凤凰都飞临庭院,
麒麟游于郊;
麒麟都闲游郊外;
青龙进驾,
青龙进献车驾,
飞黄伏皁;
神马安伏马槽,
诸北、儋耳之国,
诸北、儋耳等边远国家无不奉献贡品。
莫不献其贡职,
但是,
然犹未及虑戏氏之道也。
这些还比不上伏羲氏的道术。
往古之时,
远古时代,
四极废,
四根擎天大柱倾倒,
九州裂;
九州大地裂毁,
天不兼覆,
天不能覆盖大地,
地不周载;
大地无法承载万物,
火爁炎而灭,
大火蔓延不熄,
水浩洋而不息;
洪水泛滥不止,
猛兽食颛民,
猛兽吞食良民,
鸷鸟攫老弱。
凶禽捕击老弱。
于是女祸炼五色石以补苍天,
于是女娲冶炼五色石来修补苍天,
断鳌足以立四极,
砍下鳌足当擎天大柱,
杀黑龙以济冀州,积芦灰以止淫水。
堆积芦灰来制止洪水,斩杀黑龙来平息冀州。
苍天补,
苍天补好,
四极正;
四柱擎立,
淫水涸,
洪水消退,
冀州平;
冀州平定,
狡虫死,
狡诈禽兽杀死了,
颛民生;
这时善良百姓有生路了。
背方州,
女娲背靠大地、怀抱青天,
抱圆天;
让春天温暖,
和春阳夏,
夏天炽热,
杀秋约冬,
秋天肃杀,冬天寒冷。
枕方寝绳;
她头枕着方尺、身躺着准绳,
阴阳之所壅沈不通者,
当阴阳之气阻塞不通时,
窍理之;
便给予疏理贯通;
逆气戾物、伤民厚积者,
当逆气伤物危害百姓积聚财物时,
绝止之。
便给予禁止消除。
当此之时,
到这个时候,天清平地安定,
卧倨倨,
人们睡时无忧无虑,
兴眄眄;
醒时弃智无谋;
一自以为马,
或以为牛,
一自以为牛;
或以为马,随人呼召;
其行蹎蹎,
行动舒缓沉稳,走路漫无目的,
其视瞑瞑;
视物若明若暗;
侗然皆得其和,
膧朦无知天真幼稚与天道万物和协,
莫知所由生,
谁也不知产生缘由,
浮游不知所求,
随意闲荡不知所归不求所需,
魍魉不知所往。
飘惚不定没有目标。
当此之时,
到了这时,
禽兽蝮蛇,无不匿其爪牙,藏其螫毒,
野兽毒蛇全都收敛藏匿爪牙、毒刺,
无有攫噬之心。
没有捕捉吞食的欲念。
考其功烈,
考察伏羲氏、女娲他们的丰功伟绩,
上际九天,
上可以通九天,
下契黄垆;
下可以契合到黄泉下的垆土上,
名声被后世,
名声流传后世,
光晖重万物。
光晖熏炙万物。
乘雷车,
他们以雷电为车,
服驾应龙,
应龙居中驾辕,
骖青虬,
青虬配以两旁,
援绝瑞,
手持稀奇的瑞玉,
席萝图,
铺上带有图案的车垫席,
黄云络,
上有黄色的彩云缭绕,
前白螭,
前面由白螭开道,
后奔蛇,
后有腾蛇簇拥追随,
浮游消摇,
悠闲遨游,
道鬼神,
鬼神为之引导,
登九天,
上登九天,
朝帝于灵门,
于灵门朝见天帝,
宓穆休于太祖之下。
安详静穆地在大道太祖那里休息。尽管如此,
然而不彰其功,
他们从来不标榜炫耀自己的功绩,
不扬其声,
从来不张扬彰显自己的名声,
隐真人之道,
他们隐藏起真人之道,
以从天地之固然。
以遵从天地自然。
何则?
为何这样呢?
道德上通,
因为是道德上通九天,
而智故消灭也。
所以智巧奸诈就无法生存。
历史兴衰篇
逮至夏桀之时,
到了夏桀统治的时代,
主暗晦而不明,
君主昏庸不明事理,
道澜漫而不修;
政道散乱而不加治理,
弃捐五帝之恩刑,
抛弃了五帝恩威并用的施政措施,
推蹶三王之法籍;
又推翻了三王治政的正确法规。
是以至德灭而不扬,
因此至高的道德被泯灭而无法弘扬,
帝道掩而不兴;
先帝的道统被遮掩而无法新兴。
举事戾苍天,
这时君主办事背离天意,
发号逆四时;
号令施政又违逆时令,
春秋缩其和,
春秋藏匿起和顺之气,
大地除其德;
天地也停止了对世间的布施恩泽。
仁君处位而不安,
仁义的君主身处君位却心神不宁,
大夫隐道而不言;
胸怀正道的大夫也不敢进谏直言,
群臣准上意而怀当,疏骨肉而自容;
使群臣只能以揣测主上的意图而求迎合、疏离骨肉而求自保;奸佞之徒则三三两两结党营私,
邪人参偶比周而阴谋,
搞阴谋诡计,
居君臣父子之间而况载;骄主而象其意,乱人以成其事。
奔走于君臣父子之间而竞相惹是生非、骄纵主子以便能得宠、混乱中谋取利益达到自身目的。这样一来,
是故君臣乖而不亲,
君臣离心离德尖锐对立,
骨肉疏而不附;
骨肉疏离各奔东西;
植社槁而裂,
庙堂社主因无人祭祀而枯朽破损,
容台振而掩覆;
礼仪之台受震而动摇倒塌;
犬群曝而入渊,
丧家之犬成群结队哀号着跳入深渊,
豕衔藤而席澳;
而猪则自衔垫草躺在室内西南角;
美人挐首墨面而不容,
美女蓬头垢面不梳洗打扮,
曼声吞炭内闭而不歌;
歌手自吞炭而致哑不肯歌唱;
丧不尽其哀,
有丧事也不尽情流露悲哀,
猎不听其乐;
田猎游玩也不尽情欢乐;
西老折胜,
西王母折断美丽的玉质头饰,
黄神啸吟;
黄帝之神也长啸叹息;
飞鸟铩翼,
飞鸟折断翅翼受伤,
走兽废脚;
走兽摔断肢骨残疾;
山无峻干,
山上树干砍尽,
泽无洼水;
水中河水枯竭、鱼儿无法生存;
狐狸首穴,
死狐狸头朝巢穴躺着,
马牛放失;
牛马四处走失无法寻找;
田无立禾,
田里不见生长着的禾苗,
路无莎薠;
连路旁都没有茂盛的野草;
金积折廉,
堆积着的金银器皿锈蚀并折断棱角,
壁袭无理;
玉璧也因时间长了磨尽刻镂的花纹;
磬龟无腹,
昏君夏桀将占卜的龟壳钻得稀烂而不得吉兆,
蓄策日施。
却还要每天使用蓍草来求神问鬼以求保佑。
晚世之时,
到了近世战国时代,
七国异族;
天下分成七个不同姓氏的国家。
诸侯制法,各殊习俗;
各诸侯国制定各自的法令制度、依据各自的风俗习惯,
纵横间之,
纵横两家从中离间,
举兵而相角;
因而各国互相兴兵争斗抢夺。
攻城滥杀,
他们攻略城市,滥杀无辜,
覆高危安;
高城夷为平地,平安化作危险;
掘坟墓,
挖掘他人的坟墓,
扬人骸;
抛洒坟中的尸骨;
大冲车,
攻城的战车越造越大,
高重京;
防御的城墙越垒越高;
除战道,便死路;
清理疏通战争通道、路径;
犯严敌,
进犯强劲对手,
残不义;
残杀无辜百姓。
百往一反,
百人出征一人生还,
名声苟盛也。
换取所谓的盛名。
是故质壮轻足者为甲卒千里之外,
那些体质强壮行动敏捷的人被征为兵卒在千里之外拼杀,
家老赢弱姜枪于内;
而老弱病残者在家悲怆凄凉。
厮徒马围,
那些服役的兵卒马,
軵车奉饟,
推拉着车子运送粮饷,
道路辽远,
道路遥远,
霜雪亟集,
一路风雪交加,
短褐不完,
破衣烂衫难以御寒,
人赢车弊,
人困马乏车辆破损;
泥涂至膝;
遇到深达膝盖的泥泞道路,
相携于道,
人们只能互相搀扶拉扯,
奋首于路,
拼命奋力向前,
身枕格而死。
这样常常有人累冻而死,倒在挽车的横木上。
所谓兼国有地者,
所谓兼并别国领土,
伏尸数十万,破车以千百数,
是以横尸几十万人、毁坏战车千百辆为代价的;
伤gōng弩矛戟矢石之创者,
还有无数被弓箭、矛戟、滚石致伤致残者,
扶举于路。
被扶被搀被抬着,一路可见。
故世至于枕人头,食人肉,
以致这些战犯竟到了枕骷髅、吃人肉,
葅人肝,饮人血,甘之于刍豢。
脍人肝、喝人血比吃牛肉猪肉都甜美的地步。
故自三代以后者,
所以从三代以后的那些日子里,
天下未尝得安其情性而乐其习俗,
天下的人们再也不能安定他们的性情,
保其修命,天而不夭于人虐也。所以然者,
无法享乐到纯朴的风俗民情、保全自己珍贵的生命以享天年而不夭折于战争人祸之中。
何也?
造成这种现状的原因是什么呢?
诸侯力征,
就是因为诸侯间的长年征伐讨战,
天下不合而为一家。
天下不能融为一家。
逮至当今之时,
到了当今时代,
天子在上位,
天子处最高地位,
持以道德,
以道德治理天下,
辅以仁义;
并辅以仁义,
近者献其智,
所以天子身边的大臣奉献出他们的智慧,
远者怀其德;
广大百姓则感怀天子的恩德,
拱揖指麾,
天子从容指挥,
而四海宾服;
天下便会归服,
春秋冬夏,皆献其贡职;
春夏秋冬四季都会按时节献上各自的贡品,
天下混而为一,
天下统一为一个整体,
子孙相代,
子孙代代相传。
此五帝之所以迎天德也。
这就是五帝顺从天意应顺天德的做法。
夫圣人者,
实际上,
不能生时,
圣人也无法创造时运,
时至而弗失也。
只不过当时运来到之际他能及时地抓着它而不丧失机遇。
辅佐有能,
还遇上贤能的人辅佐,
黜谗佞之端,
就能贬斥谗佞之徒的歪门邪道,
息巧辩之说;
平息肃清巧辩之人的胡说八道,
除刻削之法,
废除严酷的刑法,
去烦苛之事;
去掉烦杂的事务,
屏流言之迹,
屏弃堵塞流言蜚语的传播,
塞朋党之门;
阻塞营党结私的门径;
消知能,
消除所谓的智巧之能,
修太常;
循遵重大的礼法规则,
隳肢体,
根除禁绝各种情欲贪念,
继聪明;
废弃小聪明,
大通混冥,
持守纯朴本性而彻底通悟,混混沌沌,
解意释神;
解意释神,
漠然若无魂魄,
淡泊茫然如同丧魂落魄,
使万物各复归其根;
不刻意干涉使万事万物都能归复到它们的根本。
则是所修伏牺氏之迹而反五帝之道也。
这就是走上了伏羲氏所开辟的道路,返回到五帝所遵循的道统。
夫钳且、大丙不施辔衔,而以善御闻于天下;
那钳且、大丙不用缰绳马衔却以善于驾御而闻名天下,
伏戏、女娲不设法度,而以至德遗于后世。
伏羲、女娲不设法律制度却以至高德性而流传后世,
何则?
为什么呢?
至虚无纯一,
是因为他们达到了虚静无为纯粹专一的境界,
而不喋苛事也。
而不是忙于琐碎的政事。
《周书》曰:“掩雉不得,
《周书》中说到“如果捕猎不到雉鸡,
更顺其风。”
就应该顺着它飞走的风向去寻找”。这说的是顺其道理的重要性。
今若夫申、韩、商鞅之为治也,
今天像申不害、韩非、商鞅等人的法家治国方针,
桲拔其根,
只是在拔掉事物的根本,
芜弃其本,
抛弃事物的本源,
而不穷究其所由生,
因为是不强调治本的重要,
何以至此也?
所以这些人也不会去追究社会弊端的由来根源、又为何能发展到这种状态?
凿五刑,
他们只就事论事地刻意制定各种刑法,并加以无情地实施,
为刻削,
这样一来,
乃背道德之本而争于锥刀之未,
真的是违背了道之根本,一门心思去追求竞争那些刀尖锥末样的利益,
斩艾百姓,
而不惜牺牲百姓利益,
弹尽太半,
消耗殚尽他们的大半东西,
而忻忻然常自以为治,
却还欣欣然以为天下太平无事,
是犹抱薪而救火,凿窦而出水。
这就像抱着柴草去救火、凿开孔洞来蓄水一样荒谬。
夫井植生梓而不容瓮,
那些井边树木生出的蘖枝经不起汲水瓦瓮的频繁碰撞,
沟植生条而不容舟,
河边树木长出的弱枝受不了来回舟船的经常挤压,
不过三月必死。
所以这些蘖枝弱枝是不出三月必死无疑。
所以然者何也?
为什么呢?
皆狂生而无其本者也。
都是由于这些枝条疯狂乱长而背离了它所能生长的根本条件。
河九折注于海而流不绝者,
黄河九曲弯转才注入大海,河水流长不绝断,
昆仑之输也。
是因为有昆仑雪山输送了无尽的水源;
潦水不泄,
积水不泄而发展到汪洋一片,
瀇瀁极望,
一望无尽,
旬月不雨,
但如果十天半月不降雨水的话,
则涸而枯泽,
这一片积水就会干涸蒸发干净,
受瀷而无源者。
这是因为积水没有得到水源补充。
譬若弄请不死之药于西王母,姮娥窃以奔月,
就像羿向西王母请求而得到的一点长生药被姮娥偷吃后飞往月宫,
怅然有丧,
羿就为此惆怅若失,
无以续之。
惋惜再也无法得到长生药,
何则?
为什么会有这种感觉呢?
不知不死之药所由生也。
是因为羿不知道这长生药是怎样炼成的。所以说凡事都应掌握根本为好,
是故乞火不若取燧,
就像向邻居借火不如自己掌握取火的燧和技术,
寄汲不若凿井。
借别人的井汲水不如自己家院里凿口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