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愈早期经历与仕途
○韩愈 张籍 孟郊 唐衢 李翱 宇文籍 刘禹锡 柳宗元 韩辞
韩愈,
韩愈字退之,
字退之,昌黎人。
昌黎人。
父仲卿,
父名仲卿,
无名位。
无声名地位。
愈生三岁而孤,
韩愈三岁时便成了孤儿,
养于从父兄。
寄养在堂兄家中。
愈自以孤子,
韩愈自念是孤儿,
幼刻苦学儒,
从小便刻苦读书,
不俟奖励。
无须别人嘉许勉励。
大历、贞元之间,
大历至贞元之间(766~805),
文字多尚古学,
文章大多崇尚仿古,
效杨雄、董仲舒之述作,
模拟扬雄、董仲舒的著述风格,
而独孤及、梁肃最称渊奥,
而独孤及、梁肃学问最为深奥,
儒林推重。
受到知识界推崇。
愈从其徒游,
韩愈同这一班人交往,
锐意钻仰,
锐意钻研,
欲自振于一代。
希望自己在一代人中崭露头角。
洎举进士,
及至应进士科考,
投文于公卿间,
文章投递到公卿之间,
故相郑馀庆颇为之延誉,
前宰相郑余庆极力为他播扬声誉,
由是知名于时。寻登进士第。
因此韩愈一时便出了名。
宰相董晋出镇大梁,
不久,韩愈便中了进士。宰相董晋出京镇戍大梁,
辟为巡官。
征召韩愈为巡官。
府除,
董晋调任,
徐州张建封又请为其宾佐。
徐州张建封又聘请他做幕僚。
愈发言真率,
韩愈说话直爽坦率,
无所畏避,
从不畏惧或回避什么,
操行坚正,
操行坚定纯正,
拙于世务。
却不善于处理一般事务。
调授四门博士,
后来调任四门博士,
转监察御史。
转任监察御史。
德宗晚年,
德宗晚年时,
政出多门,
朝政落到多家权贵手中,
宰相不专机务。
宰相不能决断机要事务,
宫市之弊,
宫中宦官到民市强行买卖的弊端,
谏官论之不听。
谏官上奏批评,皇上不听取。
愈尝上章数千言极论之,
韩愈曾呈递数千言的奏章竭力陈说,
不听,
皇上不接受,
怒贬为连州山阳令,
反而发怒将韩愈贬为连州阳山县令,
量移江陵府掾曹。
后酌情移近任江陵府属官。
元和初,
元和(806~820)初年,
召为国子博士,
韩愈被召为国子博士,
迁都官员外郎。
又升都官员外郎。
时华州刺史阎济美以公事停华阴令柳涧县务,
当时华州刺史阎济美因公事停止华阴县令柳涧的职务,
俾摄掾曹。
让他代行属吏职事。
居数月,
数月后,
济美罢郡,
阎济美被罢免,
出居公馆,
离开官衙去住公馆,
涧遂讽百姓遮道索前年军顿役直。
柳涧便煽动百姓拦路索取前些年的军务劳役费。
后刺史赵昌按得涧罪以闻,
后来刺史赵昌查出柳涧煽动之罪将此事上奏,
贬房州司马。
贬柳涧为房州司马。
愈因使过华,
韩愈因公差经过华州,
知其事,
闻知此事,
以为刺史相党,
认为继任刺史庇护前任,
上疏理涧,
便上疏为柳涧辩护,
留中不下。
皇上将奏疏留在禁中不予处理。
诏监察御史李宗奭按验,
皇上命监察御史李宗..核查,
得涧赃状,
查得柳涧贪污受贿的事实,
再贬涧封溪尉。
再度贬柳涧为封溪县尉。
以愈妄论,
因韩愈妄加议论,
复为国子博士。
又将他降为国子博士。
愈自以才高,
韩愈认为自己才学高深,
累被摈黜,
却屡次遭贬斥,
作《进学解》以自喻曰:
于是做《进学解》以自喻。文章写道:
《进学解》创作背景
国子先生晨入太学,
“国子先生早晨走进太学,
召诸生立馆下,
召集学生们站立在校舍前,
诲之曰“业精于勤,
教诲他们说:‘学业精深来自勤奋,
荒于嬉。
学习荒废由于玩乐;
行成于思,
德行养成依靠深思熟虑,
毁于随。
德行败坏由于因循苟且。
方今圣贤相逢,
现今圣君贤臣相遇,
治具华张。
法律政令俱已制订,
拔去凶邪,
铲除了凶险邪恶之辈,
登崇俊良。
选拔了德才兼优的人。
占小善者率以录,
具些许长处者一概录用,
名一艺者无不庸。
以一技而出名的人无不授职。
爬罗剔抉,
发掘搜罗鉴别挑选,
刮垢磨光。
除去污垢磨出光辉。
盖有幸而获选,
或许有学问欠佳而侥幸中选者,
孰云多而不扬。
谁说学识渊博的人得不到举用?
诸生业患不能精,
诸位学子只须担心学业不能精深,
无患有司之不明。
不用害怕主管官员不能明察;
行患不能成,
只须担心德行不能养成,
无患有司之不公”
不要害怕主管官员不公正。’
言未既,
“话未说完,
有笑于列者曰“先生欺予哉。
就有学生在行列里笑着说:‘先生在骗我们吧!
弟子事先生,
弟子跟着先生学习,
于兹有年矣。
至今有好些年了。
先生口不绝吟于六艺之文,
先生口中从未停止吟诵六经文句,
手不停披于百家之编。
手中从未停止翻阅诸子百家著述。
记事者必提其要,
读纪事文章必定总结其要点,
纂言者必钩其玄。
读说理文章必定探讨其深奥含义。
贪多务得,
贪图多学务求有所获,
细大不捐。
无论重大或细微的内容均不放弃。
烧膏油以继晷,
点灯燃烛夜以继日,
常矻矻以穷年。
终年孜孜不倦地刻苦用功。
先生之业,
先生治学,
可谓勤矣。
可以说够勤奋了。
牴排异端,
抵制异端邪说,
攘斥佛、老。
排斥佛教道教,
补苴罅漏,张皇幽眇。
弥补儒学的缺漏,
寻坠绪之茫茫,
阐发儒学道统,
独旁搜而远绍。
独自旁搜博引将它从远古继承下来;
障百川而东之,
犹如防堵百川泛滥而使它东流入海,
回狂澜于既倒。
挽回已经倾泻的狂澜。
先生之于儒,
先生对于捍卫和传播儒家学说,
可谓有劳矣。
可以说劳苦功高了。
沉浸醲郁,
沉浸在古代典籍之深厚义蕴中,
含英咀华,
咀嚼品味其中的精华,
作为文章,
写成文章,
其书满家。
那些著作把家里都堆满了。
上规姚、姒,
向上代取法,虞舜夏禹之作,
浑浑无涯。
深奥无穷。
《周诰》、《殷盘》,
《周诰》、《殷盘》,
佶屈聱牙。
文句艰深难读。
《春秋》谨严,
《春秋》文辞简要严谨,
《左氏》浮夸。
《左传》语言铺张华美。
《易》奇而法,
《易》奇妙而有法则,
《诗》正而葩。
《诗》纯正而华丽。
下迨《庄》、《骚》,
往下学习,《庄子》、《离骚》,
太史所录,
太史公《史记》,
子云、相如,
扬雄和司马相如辞赋,
同工异曲。
这些著作有异曲同工之妙。
先生之于文,
先生所做文章,
可谓闳其中而肆其外矣。
可以说是内容博大精深而文辞雄奇奔放了。
少始知学,
少小时就懂得学习,
勇于敢为。
勇于大胆实践;
长通于方,
随着年龄增长便通晓事理,
左右具宜。
处理各种事情都能恰如其分。
先生之于为人,
先生在做人方面,
可谓成矣。
可以说是德行完美了。
然而公不见信于人,
然而在公务上不能被人信任,
私不见助于友。
私事上得不到朋友帮助,
跋前踬后,
进退两难,
动辄得咎。
动辄获罪。
暂为御史,
没当几天御史,
遂窜南夷。
就被撵到南方边远之地。
三为博士,
三度任国子博士,
冗不见治。
是个闲职不能有所作为。
命与仇谋,
命中注定老要同仇敌打交道,
取败几时。
屡遭失败。
冬暖而儿号寒,
冬季即使天气较暖孩子们也冷得叫喊,
年丰而妻啼饑。
丰收之年妻子也因饥饿而啼哭。
头童齿豁,
先生头顶秃了牙齿脱落,
竟死何裨。
即使熬到死又能得到什么好处?
不知虑此,
不知多想想这些,
而反教人为”
反倒来教训别人!’
先生曰“吁,
“先生说:‘喂,
子来前。
你到前面来。
夫大木为杗,
那大木头可做栋梁,
细木为桷,
小木头可做椽子,
欂栌侏儒,
斗拱短柱,
椳闑扂楔,
门臼门槛门闩门框,
各得其宜,
各派适当用场,
施以成室者,
用以建成房屋,
匠氏之工也。
这是工匠们的巧妙技术。
玉札丹砂,
贵重的地榆朱砂,
赤箭青芝,
天麻龙芝,
朱溲马勃,
普通的车前草马勃菌,
败鼓之皮,
陈旧的鼓皮,
俱收并蓄,
兼收并蓄,
待用无遗者,
备用而不至于缺遗,
医师之良也。
这是医师的高明之处。
登明选公,
选拔人才准确公正,
杂进巧拙,
优秀的、稍差的一并量才任用,
纡余为妍,
有的以委曲周全见长,
卓荦为杰,
有的以超绝旷达出众,
校短量长,
比较他们的长处和短处,
唯器是适者,
将他们安置到适合各自特点的职位上,
宰相之方也。
这是宰相用人的原则。
昔者,孟轲好辩,
古时孟轲擅长辩论,
孔道以明,
孔子的学说因而得以阐明传播,
辙环天下,
他的车迹遍及天下,
卒老于行。
在周游列国中度过一生。
荀卿守正,
荀卿坚守正道,
大论是弘,
儒家的伟大理论因而发扬光大,
逃谗于楚,
为逃避齐人的谗言来到楚国,
废死兰陵。
最后被楚国废为平民死在兰陵。
是二儒者,
这两位大儒,
吐辞为经,
说出话来就成为经典,
举足为法,
一举一动都成为法则,
绝类离伦,
远远超过同辈人,
优入圣域,
优异卓绝达到了圣人的境地,
其遇于世何如也。
他们在世上的遭遇又怎样呢?
今先生学虽勤,
今天先生我治学勤奋,
不由其统。
但不能继承儒家道统;
言虽多,
言论虽多,
不要其中。
却未能切中要领;
文虽奇,
文章虽新奇,
不济于用。
但不合于实用;
行虽修,
德行虽具一定修养,
不显于众。
却不能超群出众。
犹且月费俸钱,
尚且月月取用朝廷的俸钱,
岁靡廪粟,
年年耗费国库的粮食,
子不知耕,
孩子们不会种田,
妇不知织,
妻子不会织布,
乘马从徒,
我骑马出门带着随从,
安坐而食,
安坐家中便吃现成饭,
踵常途之促促,
沿着常人之路小心地迈步,
窥陈编以盗窃。
从古籍中窃取前人的言论。
然而圣主不加诛,
然而圣主不加责罚,
宰臣不见斥,
宰臣不斥逐我,
此非其幸哉。
这不是很幸运吗?
动而得谤,
动一动便遭毁谤,
名亦随之。
名声随之被毁坏。
投闲置散,
将我安放在闲散的位置,
乃分之宜。
这是理所当然的。
若夫商财贿之有无,
至于去思虑利禄之有无,
计班资之崇庳,
计较职位的高低,
忘己量之所称,
而忘记自己的才干只适合担任什么职务,
指前人之瑕疵,
指责自己上司的毛病,
是所谓诘匠氏之不以杙为楹,而訾医师以昌阳引年,
这犹如质问木匠为何不用小木桩做屋柱、指责医师用昌蒲使人延年益寿而打算推荐猪苓一样的荒谬。
欲进其狶苓也”
’”
执政览其文而怜之,
执政官看了这篇文章很同情他,
以其有史才,
认为他有史学方面的才识,
改比部郎中、史馆修撰。
改派他任比部郎中、史馆修撰。
逾岁,
一年后,
转考功郎中、知制诰,
调任考郎中、兼掌制诺,
拜中书舍人。
又拜为中书舍人。
平淮西与碑文争议
俄有不悦愈者,
不久,有人不喜欢韩愈,
摭其旧事,
抓住他的旧事不放,
言愈前左降为江陵掾曹,
说韩愈先前降职为江陵掾曹时,
荆南节度使裴均馆之颇厚,
荆南节度使裴均留他住宿礼遇厚重,
均子锷凡鄙,
裴均之子裴锷乃平庸浅陋之人,
近者锷还省父,
最近裴锷回来看望父亲,
愈为序饯锷,
韩愈在为裴锷送行的文章序中,
仍呼其字。
仍称呼裴锷的字。
此论喧于朝列,
这一说法在朝官中引起很大反响,
坐是改太子右庶子。
因此韩愈被改授太子右庶子。
元和十二年八月,
元和十二年(817)八月,
宰臣裴度为淮西宣慰处置使,兼彰义军节度使,
宰相裴度任淮西宣慰处置使、兼彰义军节度使,
请愈为行军司马,
聘请韩愈为行军司马,
仍赐金紫。
赐紫服佩金鱼袋。
淮、蔡平,
淮西、蔡州平定以后,
十二月随度还朝,
十二月随裴度回朝,
以功授刑部侍郎,
因功被授刑部侍郎,
仍诏愈撰《平淮西碑》,
圣上便命他撰写《平淮西碑》碑文,
其辞多叙裴度事。
其中很大篇幅叙述裴度的事迹。
时先入蔡州擒吴元济,
当时率先进入蔡州生擒吴元济,
李愬功第一,
李..功劳最大,
愬不平之。
他对韩愈所写愤愤不平。
愬妻出入禁中,
李..之妻可以出入宫禁,
因诉碑辞不实,
于是诉说碑辞与事实不符,
诏令磨愈文。
圣上便下令磨掉韩愈所写碑文。
宪宗命翰林学士段文昌重撰文勒石。
宪宗皇帝命翰林学士段文昌重新撰写刻石为碑。
谏迎佛骨事件
凤翔法门寺有护国真身塔,
凤翔法门寺有座护国真身塔,
塔内有释迦文佛指骨一节,
塔内有释迦文佛的一节手指骨,
其书本传法,
可以书写经文传布佛法,
三十年一开,
三十年开启一次,
开则岁丰人泰。
塔开时便年丰人泰。
十四年正月,
元和十四年(819)正月,
上令中使杜英奇押宫人三十人,
圣上命中使杜英奇带领宫女三十人,
持香花赴临皋驿迎佛骨。
手持香料鲜花,前往临皋驿迎接佛骨。
自光顺门入大内,
从光顺门进入皇宫,
留禁中三日,
留在宫中三日,
乃送诸寺。
然后送往各寺。
王公士庶,
王侯公卿士大夫及平民百姓,
奔走舍施,
人人奔走迎送,施舍钱财,
唯恐在后。
唯恐落在他人之后。
百姓有废业破产、烧顶灼臂而求供养者。
百姓中有人不惜耗尽家产、灼烧头顶和手臂以求供养佛骨。
愈素不喜佛,
韩愈向来不喜欢敬佛之事,
上疏谏曰:
便上疏劝谏道:
伏以佛者,
“臣俯首以为佛这东西,
夷狄之一法耳。
不过是夷狄的一种法术。
自后汉时始流入中国,
从后汉时开始流传到中国,
上古未尝有也。
上古时并不曾有。
昔黄帝在位百年,
从前黄帝在位百年,
年百一十岁。
活到一百一十岁;
少昊在位八十年,
少昊在位八十年,
年百岁。
活了一百岁;
颛顼在位七十九年,
颛顼在位七十九年,
年九十八岁。
活了九十八岁;
帝喾在位七十年,
帝喾在位七十年,
年百五岁。
活了一百零五岁;
帝尧在位九十八年,
帝尧在位九十八年,
年百一十八岁。
活了一百一十八岁;
帝舜及禹年皆百岁。
帝舜和帝禹都年满百岁。
此时天下太平,
这些年代天下太平,
百姓安乐寿考,
百姓安乐长寿,
然而中国未有佛也。
然而当时中国并没有佛。
其后殷汤亦年百岁,
那以后商汤也活到百岁,
汤孙太戊在位七十五年,
他的孙子太戊在位七十五年,
武丁在位五十年,
武丁在位五十年,
书史不言其寿,
史书未记载他们的年寿,
推其年数,
推断他们的生年,
盖亦俱不减百岁。
大概都不少于一百岁。
周文王年九十七岁,
周文王活了九十七岁,
武王年九十三岁,
武王活了九十三岁,
穆王在位百年。
穆王在位百年。
此时佛法亦未至中国,
这时佛法也未传到中国,
非因事佛而致此也。
他们并非奉佛而能久居君位和高寿。
汉明帝时始有佛法,明帝在位,
“汉明帝时开始有佛法,
才十八年耳。
而他在位只有十八年。
其后乱亡相继,
之后战乱亡国之祸接踵而来,
运祚不长。
国运不能久长,
宋、齐、梁、陈、元魏已下,
宋、齐、梁、陈、元魏以来,
事佛渐谨,
奉佛越来越恭谨虔诚,
年代尤促。
而朝代更加短促。
唯梁武帝在位四十八年,
其间只有梁武帝在位四十八年,
前后三度舍身施佛,
前后三次舍身做佛徒,
宗庙之祭,不用牲牢,
祭祀宗庙不再用牲畜做祭品,
昼日一食,
每昼夜只吃一餐,
止于菜果。
食物限于蔬菜和果品。
其后竟为侯景所逼,
后来竟为侯景所逼迫,
饿死台城,
饿死在台城,
国亦寻灭。
国家不久便灭亡。
事佛求福,
敬佛本为求福,
乃更得祸。
反倒招致灾祸。
由此观之,
由此看来,
佛不足信,
佛不值得信奉,
亦可知矣。
可以明白了。
高祖始受隋禅,
“高祖灭隋建国之初,
则议除之。
即主张废止佛教。
当时群臣识见不远,
当时群臣缺乏远见,
不能深究先王之道、古今之宜,
不能深刻领悟先王治政方略及古今理国的规律,
推阐圣明,
传播圣上的英明见解,
以救斯弊,
以补救奉佛造成的弊害,
其事遂止。
这事便没去做。
臣尝恨焉。
臣曾为此深感遗憾呀!
伏惟皇帝陛下,神圣英武,
臣俯首思虑皇帝陛下神圣英武,
数千百年以来未有伦比。
数千百年来无人能比。
即位之初,
陛下即位之初,
即不许度人为僧尼、道士,
就禁止剃度常人为僧尼、道士,
又不许别立寺观。
又禁止另建佛寺道观。
臣当时以为高祖之志,
臣当时认为高祖的遗志,
必行于陛下之手。
必经陛下之手而得以实现。
今纵未能即行,
眼下纵然不能立即实行,
岂可恣之转令盛也。
难道可以纵容奉佛之风使它愈演愈烈吗?
今闻陛下令群僧迎佛骨于凤翔,
“现在听说陛下让僧人们从凤翔迎来佛骨,
御楼以观,
登楼观看,
舁入大内,
还抬进了皇宫,
令诸寺递迎供养。
让各寺相继迎接供养。
臣虽至愚,
臣虽然十分愚笨,
必知陛下不惑于佛,作此崇奉以祈福祥也。
也必定知道陛下不会被佛法迷惑而采取大礼供奉以祈求福瑞吉祥,
直以年丰人乐,
只不过是因年丰民乐,
徇人之心,
顺应人心,
为京都士庶设诡异之观、戏玩之具耳。
为京都士大夫百姓设置一个奇特的观赏物、一个游戏玩乐的器具而已。
安有圣明若此而肯信此等事哉。
哪有如此圣明却肯相信这种荒诞事情的呢?
然百姓愚冥,
可是百姓愚昧,
易惑难晓,
易受诱惑难明事理,
苟见陛下如此,
假如看陛下这样,
将谓真心信佛。
会以为陛下真心信佛。
皆云天子大圣,
于是都说天子最圣明,
犹一心敬信。
尚且虔心敬佛,
百姓微贱,
咱们百姓渺小卑贱,
于佛岂合惜身命。
奉佛难道还应吝惜自己的身家性命吗?
所以灼顶燔指,
所以焚灼头顶烧去手指,
百十为群,
数十百人聚集一起,
解衣散钱,
解衣脱衫散布钱财,
自朝至暮。
从早到晚,
转相仿效,
转相仿效,
唯恐后时,
唯恐落于众人之后,
老幼奔波,
老老少少四处奔走,
弃其生业。
将谋生之事尽皆抛弃。
若不即加禁遏,
如果不立即加以禁止,
更历诸寺,
等到佛骨经过各寺庙,
必有断臂脔身以为供养者。
必定有砍断手臂割碎身体用以供养的。
伤风败俗,
伤风败俗,
传笑四方,
被四方之国传为笑谈,
非细事也。
这不是小事啊。
佛本夷狄之人,
“佛本是夷狄之人,
与中国言语不通,
同中国言语不通,
衣服殊制。
服饰形制完全不同。
口不道先王之法言,
他口中不说合乎先王礼法的言论,
身不服先王之法行,
身上不穿合乎先王礼法的衣服,
不知君臣之义、父子之情。
不懂君臣之间的道义、父子之间的情分。
假如其身尚在,
假使他仍活着,
奉其国命,
奉着他们国家的使命,
来朝京师,
来我京师朝拜,
陛下容而接之,
陛下容纳并接待他,
不过宣政一见,
不过在宣政殿见他一见,
礼宾一设,
安排一次待客的礼仪,
赐衣一袭,
赐他衣服一套,
卫而出之于境,
护送他出境,
不令惑于众也。
不会让他去迷惑百姓。
况其身死已久,
何况他身死已久,
枯朽之骨,
不过是一块枯朽的骨头,
凶秽之馀,
污秽不祥的残物,
岂宜以入宫禁。
怎么适宜让它进入宫禁呢!
孔子曰“敬鬼神而远之”古之诸侯,
孔子说:‘敬重鬼神但要远离他。’古时诸侯,
行吊于国,
在国中进行祭吊,
尚令巫祝先以桃茢,祓除不祥,
尚且命巫祝先用桃枝编的笤帚扫除不祥,
然后进吊。
然后再行祭吊。
今无故取朽秽之物,
现在平白无故迎奉枯朽污秽之物,
亲临观之,
亲临观赏,
巫祝不先,
不先命巫祝,
桃茢不用,
不使用桃枝笤帚,
群臣不言其非,
群臣不说陛下有错,
御史不举其失,
御史不指出陛下的过失,
臣实耻之。
臣确实为此感到羞耻。
乞以此骨付之水火,
乞求陛下将这块骨头交付水火,
永绝根本,
使奉佛之事永远断根,
断天下之疑,绝后代之惑。使天下之人,
断绝当今天下人和后代的疑惑。
知大圣人之所作为,出于寻常万万也,
让天下人知道大圣人的作为非同寻常,
岂不盛哉。
难道不是一桩盛美之举吗!
岂不快哉。
难道不痛快吗!
佛如有灵,
佛如有灵,
能作祸祟,
真能降祸作祟,
凡有殃咎,
只要有灾殃,
宜加臣身。
就加到我身上来吧。
上天鉴临,
老天有眼,
臣不怨悔。
我不会怨恨后悔。”
疏奏,
疏文奏上,
宪宗怒甚。
宪宗非常恼怒。
间一日,
隔了一天,
出疏以示宰臣,
皇上将疏文出示给宰臣看,
将加极法。
打算对韩愈处以极刑,
裴度、崔群奏曰“韩愈上忤尊听,
裴度、崔群奏道:“韩愈触犯陛下,
诚宜得罪,
确实应当问罪,
然而非内怀忠恳,
然而若不是心怀忠诚,
不避黜责,
不惧罢官责罚,
岂能至此。
怎能到这样地步?
伏乞稍赐宽容,
乞求圣上稍赐宽容,
以来谏者”上曰“愈言我奉佛太过,
以使别人敢于劝谏。”皇上道:“韩愈说我奉佛太过分,
我犹为容之。
我还可以容忍。
至谓东汉奉佛之后,
至于说东汉奉佛之后,
帝王咸致夭促,
帝王都招致性命夭折皇位短促,
何言之乖刺也。
怎么话说得这样刺耳呢?
愈为人臣,
韩愈身为人臣,
敢尔狂妄,
胆敢如此狂妄,
固不可赦”于是人情惊惋,
一定不能宽赦。”一时人心震惊叹惜,
乃至国戚诸贵,亦以罪愈太重,
乃至皇亲国戚们也认为对韩愈加罪太重,
因事言之,
便就事情本身为韩愈说情,
乃贬为潮州刺史。
于是将他贬为潮州刺史。
潮州治政与后期仕途
愈至潮阳,
韩愈到了潮阳,
上表曰:
上奏道:
臣今年正月十四日,
“臣于今年正月十四日,
蒙恩授潮州刺史,
蒙恩被授潮州刺史,
即日驰驿就路。
即日驱车上路。
经涉岭海,
经南岭、涉大海,
水陆万里。
水陆万里途程。
臣所领州,
臣所任职州郡,
在广府极东。
在广府最东边,
去广府虽云二千里,
离广府虽说二千里路,
然来往动皆逾月。
然而往来都要花费一个月以上。
过海口,
经过海口,
下恶水,
下到险恶的水域,
涛泷壮猛,
波涛壮阔急流凶猛,
难计期程,
难以测算行期,
飓风鳄鱼,
飓风时起鳄鱼出没,
患祸不测。
祸患不可预料。
州南近界,
州南地近边界,
涨海连天,
海水涨时波涛连天,
毒雾瘴氛,日夕发作。
毒雾瘴气早晚散发。
臣少多病,
臣年轻时多病,
年才五十,
年刚五十,
发白齿落,
便头发斑白牙齿脱落,
理不久长。
按理命不久长。
加以罪犯至重,
加上所犯之罪极重,
所处又极远恶,
所处之地又极偏远荒瘠,
忧惶惭悸,
臣忧虑惶恐惭愧惊悸,
死亡无日。
死期不远了。
单立一身,朝无亲党,居蛮夷之地,
臣立蛮夷之地,
与魍魅同群。
与山神鬼怪打交道。
苟非陛下哀而念之,
假使不是陛下哀怜而惦记我,
谁肯为臣言者。
谁肯为臣说一句话呢。
臣受性愚陋,
“臣生性愚笨无知,
人事多所不通,
人情世故多有不懂,
唯酷好学问文章,
只酷爱做学问写文章,
未尝一日暂废,
没有一天停止过,
实为时辈推许。
确实得到同辈人推崇赞许。
臣于当时之文,
臣在应时文章方面,
亦未有过人者。
也无过人之处,
至于论述陛下功德,
至于论述陛下功德,
与《诗》、《书》相表里。
则能与《诗》、《书》相比并;
作为歌诗,
所做诗歌,
荐之郊庙,
用为郊祀的献辞;
纪太山之封,
记载泰山封禅大典,
镂白玉之牒。
镂刻在白玉碑石上成为传世典籍;
铺张对天之宏休,
陈述宏大盛美齐天之功绩,
扬厉无前之伟迹。
传颂前无古人之伟业,
编于《诗》、《书》之策而无愧,
编入《诗》、《书》之类的经典也毫无愧色,
措于天地之间而无亏。
放置于天地之间也不觉逊色。
虽使古人复生,
即使古代文豪复生,
臣未肯多让。
臣也不肯多加退让。
伏以大唐受命有天下,
臣俯首以为大唐受天命而统治天下,
四海之内,
四海之内,
莫不臣妾南北东西,
没有谁不称臣屈服,南北西东,
地各万里。
各有疆域万里。
自天宝之后,
自天宝以后,
政治少懈,
政令措施稍觉松懈,
文致未优,
礼乐不完善,
武克不纲。
军备不雄厚。
孽臣奸隶,
叛臣奸人,
外顺内悖。
外表恭顺内心悖逆,
父死子代,
父子相继,
以祖以孙。
祖孙相传,
如古诸侯,
像古时诸侯,
自擅其地,
独霸一方,
不朝不贡,
不向圣上朝拜纳贡,
六七十年。
有六七十年了。
四圣传序,
古时四圣所传秩序,
以至陛下,
直到陛下,
躬亲听断,
您亲自听政断事,
干戈所麾,
干戈所指,
无不从顺。
无不顺从。
宜定乐章,
应当制定乐章,
以告神明。
禀告神明,
东巡泰山,
东巡泰山,
奏功皇天,
向皇天奏报功勋,
使永永万年,
使江山万世长存,
服我成烈。
护佑我大唐成就伟业。
当此之际,
正当此时,
所谓千载一时,不可逢之嘉会。
可说是千载难逢的好机遇,
而臣负罪婴衅,
可是臣负罪在身,
自拘海岛,
被拘禁在海岛,
戚戚嗟嗟,
忧伤叹息,
日与死迫。
一天天逼近死期,
曾不得奏薄伎于从官之内、隶御之间,
竟不能任侍从官职、服事御前,
穷思毕精,
竭尽思虑使尽精力,
以赎前过。
以赎回先前的过失。
怀痛穷天,
心怀苦痛度尽时光,
死不闭目。
至死不能瞑目!
瞻望宸极,
遥望北极星,
魂神飞去。
魂神飞离。
伏惟陛下,
俯首恳请陛下,
天地父母,
您就是天地父母,
哀而怜之。
同情、怜惜我吧。”
宪宗谓宰臣曰“昨得韩愈到潮州表,
宪宗对宰臣说道:“昨日收到韩愈到潮州后的上表,
因思其所谏佛骨事,
所以想起他谏迎佛骨之事,
大是爱我,
他很是爱护我,
我岂不知。
我难道不知道?
然愈为人臣,
但韩愈身为人臣,
不当言人主事佛乃年促也。
不应当说人主奉佛就位促寿短。
我以是恶其容易”上欲复用愈,
我因此讨厌他太轻率了。”皇上意欲重新起用韩愈,
故先语及,
所以先说及,
观宰臣之奏对。
看宰臣们怎样答对。
而皇甫镈恶愈狷直,
可是皇甫..憎恨韩愈为人心直口快,
恐其复用,
怕他重被起用,
率先对曰“愈终大狂疏,
便抢先回答说;“韩愈终究太狂放粗疏,
且可量移一郡”乃授袁州刺史。
暂且可考虑调到别郡。”于是任命韩愈为袁州刺史。
初,
当初,
愈至潮阳,既视事,
韩愈到潮阳上任以后,
询吏民疾苦,
向属吏询问百姓有何疾苦,都说:
皆曰“郡西湫水有鳄鱼,
“那城西深潭之中有鳄鱼,
卵而化,
产卵孵化,
长数丈,
有数丈长,
食民畜产将尽,
把百姓豢养的家畜都要吃光了,
以是民贫”居数日,
因此百姓贫穷。”过了几天,
愈往视之,
韩愈前去视察,
令判官秦济炮一豚一羊,
命判官秦济烤了一只小猪一只羊,
投之湫水,
投进潭水中,
祝之曰:
祷告道:
前代德薄之君,
前代德威衰降之君主,
弃楚、越之地,
抛弃楚、越之地,
则鳄鱼涵泳于此可也。
那么鳄鱼在此栖息是可以的。
今天子神圣,
现今天子神圣,
四海之外,
四海之外,
抚而有之。
均能据有。
况扬州之境,
何况古扬州地域,
刺史县令之所治,
刺史县令管辖之境,
出贡赋以共天地宗庙之祀,
需献出贡物赋税代天地祖先宗庙祭祀所用,
鳄鱼岂可与刺史杂处此土哉。
鳄鱼怎能同刺史一同居处这块土地上呢?
刺史受天子命,
刺史受天子派遣,
令守此土,
命他在此驻守,
而鳄鱼睅然不安溪潭,
鳄鱼伏居潭中胆敢不安分,
食民畜熊鹿獐豕,以肥其身,
而去吞食供百姓猎用的熊鹿獐猪来喂肥自身,
以繁其卵,
繁殖后代,
与刺史争为长。
与刺史争做主宰。
刺史虽驽弱,
刺史虽然低能懦弱,
安肯为鳄鱼低首而下哉。
怎肯向鳄鱼低头屈服呢?
今潮州大海在其南,
现在大海在潮州南面,
鲸鹏之大,
大至鲸鹏,
虾蟹之细,
小至虾蟹,
无不容,
无不容纳,
鳄鱼朝发而夕至。
鳄鱼早晨动身晚上即可到达。
今与鳄鱼约,
现与鳄鱼约定,
三日乃至七日,
三至七日内,
如顽而不徙,
如鳄鱼顽固不化不肯迁往大海,
须为物害,
定要加害于人,
则刺史选材伎壮夫,
那么刺史将挑选才高体壮之人,
操劲弓毒矢,
持强弓毒箭,
与鳄鱼从事矣。
同鳄鱼一决雌雄!
祝之夕,
祷告的当晚,
有暴风雷起于湫中。
暴风雷霆从潭中生起。
数日,
几天后,
湫水尽涸,
潭水干涸,
徙于旧湫西六十里。
迁移到旧潭以西六十里。
自是潮人无鳄患。
从此潮州人再不受鳄鱼危害。
袁州之俗,
袁州风俗,
男女隶于人者,
平民女儿抵押给人家做奴婢,
逾约则没入出钱之家。
超越契约期限而不赎回,就由出钱人家没为家奴。
愈至,
韩愈到后,
设法赎其所没男女,
设法赎出那些被没为家奴的男女,
归其父母。
让他们回到父母身边。
仍削其俗法,
于是禁止此种风俗,
不许隶人。
不许买人为奴。
十五年,
元和十五年(820),
征为国子祭酒,
征召韩愈为国子祭酒,
转兵部侍郎。
转任兵部侍郎。
会镇州杀田弘正,
正值镇州人杀了田弘正,
立王廷凑,
拥立王廷凑,
令愈往镇州宣谕。
朝廷命韩愈去镇州传旨晓谕。
愈既至,
韩愈到后,
集军民,
召集军民,
谕以逆顺。
说明反逆与归顺的不同后果,
辞情切至,
情感深挚言辞真切,
廷凑畏重之。
王廷凑听了又怕又敬重。
改吏部侍郎。
后韩愈改任户部侍郎,
转京兆尹,
转任京兆尹,
兼御史大夫。
兼御史大夫。
以不台参,
由于不参谒中臣,
为御史中丞李绅所劾。
被御史中丞李绅弹劾。
愈不伏,
韩愈不服,
言准敕仍不台参。
说皇上恩准便不必参谒中臣。
绅、愈性皆褊僻,
李绅、韩愈性情都固执不让,
移刺往来,
你往我来,
纷然不止,
争辩不止,
乃出绅为浙西观察使,
于是派李绅出任浙西观察使,
愈亦罢尹为兵部侍郎。
韩愈也被罢免京兆尹,任兵部侍郎。
及绅面辞赴镇,
等到李绅告辞皇上赴镇任职,
泣涕陈叙。
流泪陈说,
穆宗怜之,
穆宗怜惜他,
乃追制以绅为兵部侍郎,
便追发诏书授李绅为兵部侍郎,
愈复为吏部侍郎。
韩愈又任吏部侍郎。
长庆四年十二月卒,
长庆四年(824)十二月韩愈辞世,
时年五十七,
时年五十七岁,
赠礼部尚书,
追赠礼部尚书,
谥曰文。
谥号文。
文学成就与争议
愈性弘通,
韩愈性情开朗豁达,
与人交,
与人交往,无论对方发迹或是潦倒,
荣悴不易。
他始终态度不变。
少时与洛阳人孟郊、东郡人张籍友善。
年轻时同洛阳人孟郊、东郡人张籍友善。
二人名位未振,
这两人声名地位还不高,
愈不避寒暑,
韩愈不避寒暑,
称荐于公卿间,
在公卿中赞扬推崇他们。
而籍终成科第,
张籍终于科考得中,
荣于禄仕。
荣获利禄官位。
后虽通贵,
后来韩愈虽然身份显贵,
每退公之隙,
每当办完公事的闲暇,
则相与谈宴,
便同他们一起谈话宴饮,
论文赋诗,
论文赋诗,
如平昔焉。
和过去一样。
而观诸权门豪士,
而对那些权豪势要,
如仆隶焉,
看作奴仆一般,
瞪然不顾。
瞪着眼睛不屑一顾。
而颇能诱厉后进,
韩愈很善于诱导勉励后进,
馆之者十六七,
留在家中做宾客对待的十分之六七,
虽晨炊不给,
即使自己早餐也吃不上了,
怡然不介意。
仍然和颜悦色毫不在意。
大抵以兴起名教,弘奖仁义为事。
总是以振兴名声教化、弘扬仁义为己任。
凡嫁内外及友朋孤女仅十人。
帮助内外亲和朋友的孤女婚嫁的近十人。
韩愈常认为,
常以为自魏、晋已还,为文者多拘偶对,
自魏晋以来做文章的人多拘于骈句对偶,
而经诰之指归,
而古代经典的意旨,
迁、雄之气格,
司马迁、扬雄的气韵风格,
不复振起矣。
不再发扬了。
故愈所为,文,
所以韩愈所写文章,
务反近体。
务必同近时文体相反,
抒意立言,
抒发意旨创立学说,
自成一家新语。后学之士,取为师法。
自成一家崭新见解。
当时作者甚众,
当时作家很多,
无以过之,
没人能超过他,
故世称“韩文”焉。
所以世上有“韩文”之誉。
然时有恃才肆意,
但是他不时仗恃才华肆意而言,
亦有盩孔、孟之旨。
也有远离孔、孟的观点。
若南人妄以柳宗元为罗池神,
譬如南方人荒唐地将柳宗元当作罗池神,
而愈撰碑以实之。
而韩愈撰写罗池庙碑便作为真有其事来记载;
李贺父名晋,
李贺因父名晋肃,
不应进士,
不应参加进士考试,
而愈为贺作《讳辨》,
而韩愈为李贺写了《讳辩》一文,
令举进士。
让他去考进士;
又为《毛颖传》,
又写了《毛颖传》,
讥戏不近人情:
讥讽戏谑不近人情:
此文章之甚纰缪者。
这是文章的最大失误。
时谓愈有史笔,
当时人称韩愈有史家的笔力,
及撰《顺宗实录》,
等到他撰写《顺宗实录》,
繁简不当,
由于繁简不当,
叙事拙于取舍,
叙事取舍也不恰当,
颇为当代所非。
深为当时人指责。
穆宗、文宗尝诏史臣添改,
殷宗、文宗都曾命令史臣增添修改,
时愈婿李汉、蒋系在显位,
那时韩愈的女婿李汉、蒋系官居显位,
诸公难之。
诸位史臣很觉为难。
而韦处厚竟别撰《顺宗实录》三卷。
而韦处厚竟然另外撰写了《顺宗实录》三卷。
有文集四十卷,
韩愈有文集四十卷,
李汉为之序。
李汉为文集作序。
交游群体列传
子昶,
亦登进士第。
张籍者,
贞元中登进士第。
性诡激,
能为古体诗,
有警策之句传于时。
调补太常寺太祝,
转国子助教、秘书郎。
以诗名当代,
公卿裴度、令狐楚,
才名如白居易、元稹,
皆与之游,
而韩愈尤重之。
累授国子博士、水部员外郎,
转水部郎中,
卒。
世谓之张水部云。
孟郊者,
少隐于嵩山,
称处士。
李翱分司洛中,
与之游。
荐于留守郑馀庆,
辟为宾佐。
性孤僻寡合,
韩愈一见以为忘形之契,
常称其字曰东野,
与之唱和于文酒之间。
郑馀庆镇兴元,
又奏为从事,
辟书下而卒。
馀庆给钱数万葬送,
赡给其妻子者累年。
唐衢者,
应进士,
久而不第。
能为歌诗,
意多感发。
见人文章有所伤叹者,
读讫必哭,
涕泗不能已。
每与人言论,
既相别,
发声一号,
音辞哀切,
闻之者莫不凄然泣下。
尝客游太原,
属戎帅军宴,
衢得预会。
酒酣言事,
抗音而哭,
一席不乐,
为之罢会,
故世称唐衢善哭。
左拾遗白居易遗之诗曰“贾谊哭时事,
阮籍哭路歧。
唐生今亦哭,
异代同其悲。
唐生者何人。
五十寒且饑。
不悲口无食,
不悲身无衣。
所悲忠与义,
悲甚则哭之。
太尉击贼日,
尚书叱盗时。
大夫死凶寇,
谏议谪蛮夷。
每见如此事,
声发涕辄随。
我亦君之徒,
郁郁何所为。
不能发声哭,
转作乐府辞”其为名流称重若此。
竟不登一命而卒。
李翱生平与史馆争议
李翱,
字习之,
凉武昭王之后。
父楚金,
贝州司法参军。
翱幼勤于儒学,
博雅好古,
为文尚气质。
贞元十四年登进士第,
授校书郎。
三迁至京兆府司录参军。
元和初,
转国子博士、史馆修撰。
十四年,
太常丞王泾上疏请去太庙朔望上食,
诏百官议。
议者以《开元礼》,
太庙每岁礿、祠、蒸、尝、腊,
凡五享。
天宝末,
玄宗令尚食每月朔望具常馔,
令宫闱令上食于太庙,
后遂为常。
由是朔望不视朝,
比之大祠。
翱奏议曰:
《国语》曰:
王者日祭。
《礼记》曰:
王立七庙,
皆月祭之。
《周礼》时祭,
礿祠蒸尝。
汉氏皆杂而用之。
盖遭秦火,
《诗》、《书》、《礼经》烬灭。
编残简缺,
汉乃求之。
先儒穿凿,
各伸己见,
皆托古圣贤之名,
以信其语,
故所记各不同也。
古者庙有寝而不墓祭。
秦、汉始建寝庙于园陵,
而上食焉。
国家因之而不改。
《贞观》、《开元礼》并无宗庙日祭、月祭之礼,
盖以日祭、月祭,
既已行于陵寝矣。
故太庙之中,
每岁五飨六告而已。
不然者,
房玄龄、魏徵辈皆一代名臣,
穷极经史,
岂不见《国语》、《礼记》有日祭、月祭之词乎。
斯足以明矣。
伏以太庙之飨,
笾豆牲牢,
三代之通礼,
是贵诚之义也。
园陵之奠,
改用常馔。
秦、汉之权制,
乃食味之道也。
今朔望上食于太庙,
岂非用常亵味而贵多品乎。
且非《礼》所谓“至敬不飨味而贵气臭”之义也。
《传》称:
屈到嗜芰,
有疾,
召其宗老而属之曰“祭我必以芰”及祭,
荐芰,
其子违命去芰而用羊,
馈笾豆脯醢,
君子是之。
言事祖考之义,
当以礼为重,
不以其生存所嗜为献,
盖明非食味也。
然则荐常馔于太庙,
无乃与芰为比乎。
且非三代圣王之所行也。
况祭器不陈俎豆,
祭官不命三公,
执事者唯宫闱令与宗正卿而已。
谓之上食也,
安得以为祭乎。
且时享于太庙,
有司摄事,
祝文曰“孝曾孙皇帝臣某,
谨遣太尉臣名,
敢昭告于高祖神尧皇帝、祖妣太穆皇后窦氏。
时惟孟春,
永怀罔极。
谨以一元大武、柔毛刚鬣、明粢芗萁、嘉蔬嘉荐醴齐,
敬脩时享,
以申追慕”此祝辞也。
前享七日质明,
太尉誓百官于尚书省曰“某月某日时享于太庙,
各扬其职。
不供其事,
国有常刑”凡陪享之官,
散斋四日,
致斋三日,
然后可以为祭也。
宗庙之礼,
非敢擅议,
虽有知者,
其谁敢言。
故六十馀年行之不废。
今圣朝以弓矢既橐,
礼乐为大,
故下百僚,
可得详议。
臣等以为《贞观》、《开元礼》并无太庙上食之文,
以礼断情,
罢之可也。
至若陵寝上食,
采《国语》、《礼记》日祭、月祭之词,
因秦、汉之制,
修而存之,
以广孝道可也。
如此,
则经义可据,
故事不遗。
大礼既明,
永息异论,
可以继二帝三王,
而为万代法。
与其渎礼越古,
贵因循而惮改作,
犹天地之相远也。
知礼者是之,
事竟不行。
翱性刚急,
论议无所避。
执政虽重其学,
而恶其激讦,
故久次不迁。
翱以史官记事不实,
奏状曰“臣谬得秉笔史馆,
以记注为职。
夫劝善惩恶,
正言直笔,
纪圣朝功德,
述忠贤事业,
载奸臣丑行,
以传无穷者,
史官之任也。
凡人事迹,
非大善大恶,
则众人无由得知,
旧例皆访于人,
又取行状谥议,
以为依据。
今之作行状者,
多是其门生故吏,
莫不虚加仁义礼智,
妄言忠肃惠和。
此不唯其处心不实,
苟欲虚美于受恩之地耳。
盖为文者,
又非游、夏、迁、雄之列,
务于华而忘其实,
溺于文而弃其理。
故为文则失《六经》之古风,
纪事则非史迁之实录。
臣今请作行状者,
但指事实,
直载事功。
假如作《魏徵传》,
但记其谏诤之辞,
足以为正直。
段秀实但记其倒用司农印以追逆兵,
以象笏击朱泚,
足以为忠烈。
若考功视行状,
不依此者不得受。
依此,
则考功下太常,
牒史馆,
然后定谥。
伏乞以臣此奏下考功”从之。
寻权知职方员外郎。
十五年六月,
授考功员外郎,
并兼史职。
翱与李景俭友善。
初,
景俭拜谏议大夫,
举翱自代。
至是,
景俭贬黜,
七月,
出翱为朗州刺史。
俄而景俭复为谏议大夫,
翱亦入为礼部郎中。
翱自负辞艺,
以为合知制诰,
以久未如志,
郁郁不乐。
因入中书谒宰相,
面数李逢吉之过失。
逢吉不之校。
翱心不自安,
乃请告。
满百日,
有司准例停官,
逢吉奏授庐州刺史。
太和初,
入朝为谏议大夫,
寻以本官知制诰。
三年二月,
拜中书舍人。
初,
谏议大夫柏耆将使沧州军前宣谕,
翱尝赞成此行。
柏耆寻以擅入沧州得罪,
翱坐谬举,
左授少府少监。
俄出为郑州刺史。
五年,
出为桂州刺史、御史中丞,
充桂管都防御使。
七年,
改授潭州刺史、湖南观察使。
八年,
征为刑部侍郎。
九年,
转户部侍郎。
七月,
检校户部尚书、襄州刺史,
充山南东道节度使。
会昌中,
卒于镇,
谥曰文。
宇文籍,
字夏龟。
父滔,
官卑。
少好学,
尤通《春秋》。
窦群自处士征为右拾遗,
表籍自代,
由是知名。
登进士第。
宰相武元衡出镇西蜀,
奏为从事。
以咸阳尉直史馆,
与韩愈同修《顺宗实录》,
迁监察御史。
王承宗叛,
诏捕其弟驸马都尉承系,
其宾客中有为误识者。
又苏表以破淮西策干宰相武元衡,
元衡不用。
以籍旧从事,
令召表讯之,
籍因与表狎。
元衡怒,
坐贬江陵府户曹参军。
至任,
节度使孙简知重之,
欲令兼幕府职事。
籍辞曰“籍以君命谴黜,
亦当以君命升。
假荣偷奖,
非所愿也”后考满,
连辟藩府,
入为侍御史,
转著作郎,
迁驾部员外郎、史馆修撰。
与韦处厚、韦表微、路随、沈传师同修《宪宗实录》。
俄以本官知制诰,
转库部郎中。
太和中,
迁谏议大夫,
专掌史笔,
罢知制诰。
籍性简淡寡合,
耽玩经史,
精于著述,
而风望峻整,
为时辈推重。
太和二年正月卒,
时年五十九,
赠工部侍郎。
子监,
大中初登进士第。
刘禹锡政治沉浮
刘禹锡,
字梦得,
彭城人。
祖云。
父溆,
仕历州县令佐,
世以儒学称。
禹锡贞元九年擢进士第,
又登宏辞科。
禹锡精于古文,
善五言诗,
今体文章复多才丽。
从事淮南节度使杜佑幕,
典记室,
尤加礼异。
从佑入朝,
为监察御史。
与吏部郎中韦执谊相善。
贞元末,
贞元末,
王叔文于东宫用事,
王叔文任太子侍读,
后辈务进,
许多年轻人欲求上进,
多附丽之。
都去依附他。
禹锡尤为叔文知奖,
王叔文特别赏识刘禹锡,
以宰相器待之。
把他作为宰相人选来对待。
顺宗即位,
顺宗即位后,
久疾不任政事,
长期患病不能主持政务,
禁中文诰,
朝廷文诰,
皆出于叔文。
都由王叔文掌管。
引禹锡及柳宗元入禁中,
王叔文将刘禹锡及柳宗元召入宫中,
与之图议,
同他们商议,
言无不从。
对二人的意见没有不听从的。
转屯田员外郎、判度支盐铁案,
刘禹锡调任屯田员外郎、判度支盐铁案,
兼崇陵使判官。
兼崇陵使判官。
颇怙威权,
他们颇依仗权势,
中伤端士。
中伤正直人士。
宗元素不悦武元衡,
柳宗元一向不喜欢武元衡,
时武元衡为御史中丞,
当时武元衡任御史中丞,
乃左授右庶子。
于是被降职做右庶子。
侍御史窦群奏禹锡挟邪乱政,
侍御史窦群上奏弹劾刘禹锡心怀叵测扰乱朝政,
不宜在朝。
不宜留在朝内,
群即日罢官。
结果窦群当天便被罢官。
韩皋凭藉贵门,
韩皋仗着自己出身显贵,
不附叔文党,
不依附王叔文一党,
出为湖南观察使。
便被调出任湖南观察使。
既任喜怒凌人,
他们既然凭自己的喜怒欺凌旁人,
京师人士不敢指名,
京师人士不敢指名斥责,
道路以目,
路上遇着则以白眼相看,
时号“二王、刘、柳”
当时号称二王(王叔文、王亻丕)、刘、柳。
叔文败,
王叔文失败后,
坐贬连州刺史。
刘禹锡亦获罪贬为连州刺史,
在道,
赴任途中,
贬朗州司马。
又贬为郎州司马。
地居西南夷,
郎州在西南夷人之地,
士风僻陋,
风气很落后,
举目殊俗,
习俗处处与中原不同,
无可与言者。
没有一个能交谈的人。
禹锡在朗州十年,
刘禹锡在郎州十年,
唯以文章吟咏,陶冶情性。
惟有靠作文吟诗来陶冶性情。
蛮俗好巫,
蛮夷之风俗崇尚巫术,
每淫祠鼓舞,
每每滥修祠庙,击鼓舞蹈,
必歌俚辞。
必定唱言辞俚俗的歌曲。
禹锡或从事于其间,
刘禹锡间或也参与其中,
乃依骚人之作,
便依照屈原等人作品,
为新辞以教巫祝。
写了新辞教巫祝歌唱。
故武陵溪洞间夷歌,
所以郎州地方夷人唱歌,
率多禹锡之辞也。
多是刘禹锡所做歌词。
初,禹锡、宗元等八人犯众怒,
当初刘禹锡、柳宗元等八人触犯众怒,
宪宗亦怒,
宪宗也很生气,
故再贬。
所以对他们一再贬谪。
制有“逢恩不原”之令。
诏书上有“逢恩不宽恕”的命令。
然执政惜其才,
然而执政官惋惜他们的才华,
欲洗涤痕累,
欲待事情淡化后,
渐序用之。
逐步提升他们。
会程异复掌转运,
等到程异再次掌管转运事务,
有诏以韩皋及禹锡等为远郡刺史。
朝廷下诏派韩皋以及刘禹锡等人任边远州郡刺史。
属武元衡在中书,
恰好武元衡官居中书省,
谏官十馀人论列,
让谏官十余人列举理由,
言不可复用而止。
说刘禹锡等人不可再用,于是作罢。
禹锡积岁在湘、澧间,
刘禹锡多年在湘州、澧州一带,
郁悒不怡,
忧郁不乐,
因读《张九龄文集》,
于是读《张九龄文集》,
乃叙其意曰“世称曲江为相,
并做叙表明自己的见解道:“世人说张曲江做宰相时,
建言放臣不宜于善地,
建议被放逐之臣不宜到条件好的地方,
多徙五溪不毛之乡。
因此多流放到湘黔五溪不毛之地。
今读其文章,
现在读他的文章,
自内职牧始,
他从朝官被贬为始安郡守,
安有瘴疠之叹,
便叹息身处烟瘴疫病之地;
自退相守荆州,
从宰相贬为荆州刺史,
有拘囚之思。
便感觉自己像被囚禁的犯人。
托讽禽鸟,
托言于叹禽鸟,
寄辞草树,
寄辞于咏草树,
郁然与骚人同风。
郁郁然具有与屈原之辈相同的风格。
嗟夫,
哎呀,
身出于遐陬,
自己本生长偏远之地,
一失意而不能堪,
一旦失意便不能忍受,
矧华人士族,
何况生长中原或出身士族之人,
而必致丑地,
难道必定要遣送到贫瘠之地,
然后快意哉。
然后才觉得称心如意吗?
议者以曲江为良臣,
议者认为张曲江是个良臣,
识胡雏有反相,
看出安禄山有反叛之意,
羞与凡器同列,
羞于与那些平庸之辈同列朝班,
密启廷诤,
便秘密启奏圣上,
虽古哲人不及。
即使古代圣贤也赶不上他,
而燕翼无似,
作为辅佐之臣虽无人可比,
终为馁魂。
却最终落得惨败。
岂忮心失恕,
难道不是因忌妒之心不能宽恕人,
阴谪最大,
暗中遭到最大的报复,
虽二美莫赎耶。
即使二美也不能相救吗?
不然,
若非如此,
何袁公一言明楚狱而钟祉四叶。
为什么袁安一平反楚王株连之冤狱便四世受福呢?
以是相较,
把两者相比较,
神可诬乎”
难道神灵是可以不信的吗?”
元和十年,
元和十年(815),
自武陵召还,
刘禹锡从朗州被召回,
宰相复欲置之郎署。
宰相仍打算将他安置在郎署。
时禹锡作《游玄都观咏看花君子诗》,
当时刘禹锡做《游玄都观咏看花君子诗》,
语涉讥刺,
诗句有讥讽朝政之嫌,
执政不悦,
宰相不高兴,
复出为播州刺史。
再次将他调出京师任播州刺史。
诏下,
诏书下达,
御史中丞裴度奏曰“刘禹锡有母,
御史中丞裴度奏道:“刘禹锡有母,
年八十馀。
八十多岁了。
今播州西南极远,
这播州在京师西南极远处,
猿狖所居,
是猿犭穴居住之地,
人迹罕至。
人迹罕至。
禹锡诚合得罪,
禹锡确实应受处罚,
然其老母必去不得,
然而他的老母必定不能去,
则与此子为死别,
那么同这个儿子便是死别了,
臣恐伤陛下孝理之风。
臣担心伤害陛下倡导的孝道之传统。
伏请屈法,
臣俯首恳请委屈法规,
稍移近处”宪宗曰“夫为人子,
将他换到稍近一点的地方。”宪宗道:“为人之子,
每事尤须谨慎,
每件事都要特别谨慎,
常恐贻亲之忧。
时时担忧给亲人留下祸患。
今禹锡所坐,
现在刘禹锡所获罪罚,
更合重于他人,
应更重于旁人,
卿岂可以此论之”度无以对。
爱卿怎能用这番道理原谅他。”裴度无言对答。
良久,
过了许久皇上改变了态度说道:
帝改容而言曰“朕所言,
“我所说的,
是责人子之事,
是责备为人之子所做的事,
然终不欲伤其所亲之心”乃改授连州刺史。
然而终究不想让他的亲人伤心。”于是改授刘禹锡为连州刺史。
去京师又十馀年。
刘禹锡离开京师又十多年,
连刺数郡。
接连做了几个郡的刺史。
太和二年,
大和二年(828),
自和州刺史征还,
刘禹锡从和州任上被召回,
拜主客郎中。
官拜主客郎中。
禹锡衔前事未已,
刘禹锡为先前的事含恨不已,
复作《游玄都观诗序》曰“予贞元二十一年为尚书屯田员外郎,
又做《游玄都观诗序》说:“贞元二十一年(805)我任尚书省屯田员外郎,
时此观中未有花木。
当时这观中没花木,
是岁出牧连州,
这一年出京任连州刺史,
寻贬朗州司马。
接着便贬为朗州司马。
居十年,
十年后,
召还京师,
召回京师,
人人皆言有道士手植红桃满观,
人人都说有道士在观中遍植红桃,
如烁晨霞,
如朝霞闪耀,
遂有诗以志一时之事。
于是做诗记述当时的事。
旋又出牧,
很快又出京任职,
于今十有四年,
至今已十四年,
得为主客郎中。
才回京任主客郎中,
重游兹观,
重游此观,
荡然无复一树,
空荡荡已无一株桃树,
唯兔葵燕麦动摇于春风,
惟有兔葵燕麦在春风中摆动,
因再题二十八字,
因此又题二十八字,
以俟后游”其前篇有“玄都观里桃千树,
以待日后再来游览。”他所做前篇中有“玄都观里桃千树,
总是刘郎去后栽”之句,
总是刘郎去后栽”之句,
后篇有“种桃道士今何在,
后篇有“种桃道士今何在,
前度刘郎又到来”之句,
前度刘郎又到来”之句,
人嘉其才而薄其行。
人们赞赏他的才华而鄙薄他的行为。
禹锡甚怒武元衡、李逢吉,
刘禹锡很恨武元衡、李逢吉,
而裴度稍知之。
而裴度比较了解他。
太和中,
大和年间(827~835),
度在中书,
裴度在中书省,
欲令知制诰。
打算让刘禹锡掌管制诰之事,
执政又闻《诗序》,
而当权宰相又看到他的《诗序》,
滋不悦。
越发不高兴,
累转礼部郎中、集贤院学士。
因此只让他先后任礼部郎中、集贤院学士等职。
度罢知政事,
裴度被罢宰相职务后,
禹锡求分司东都。
刘禹锡请求去东都洛阳任职。
终以恃才褊心,
终究因仗恃才华心胸狭隘,
不得久处朝列。
不能长久任职朝内。
六月,
六月,
授苏州刺史,
授苏州刺史,
就赐金紫。
当即赐紫服佩金鱼袋。
秩满入朝,
任满回朝,
授汝州刺史,
授汝州刺史,
迁太子宾客,
又调任太子宾客,
分司东都。
到东都任职。
禹锡晚年与少傅白居易友善,
刘禹锡晚年与少傅白居易友善,
诗笔文章,
写诗做文,
时无在其右者。
一时无人超过他。
常与禹锡唱和往来,
白居易常与刘禹锡往来唱和,
因集其诗而序之曰“彭城刘梦得,
于是将唱和之诗汇编成集并做序道:“彭城刘梦得,
诗豪者也。
是诗中豪杰。
其锋森然,
他的笔锋锐利,
少敢当者。
很少有人能同他匹敌。
予不量力,
我自不量力,
往往犯之。
往往冒犯他。
夫合应者声同,
能应合者同样有美声,
交争者力敌。
能相争者力量相当。
一往一复,
你往我来,
欲罢不能。
欲罢不能。
由是每制一篇,
于是每做一篇,
先于视草,
先起草稿琢磨,
视竟则兴作,
琢磨透彻便诗兴大发,
兴作则文成。
诗兴发做诗句便写成。
一二年来,
一两年来,
日寻笔砚,
每日做诗,
同和赠答,
彼此赠答唱和,
不觉滋多。
不觉越来越多。
太和三年春以前,
大和三年(829)春天以前,
纸墨所存者,
书写留存的,
凡一百三十八首。
总计一百三十八首。
其馀乘兴仗醉,
其余乘兴或借醉,
率然口号者,不在此数。
随口吟咏者不在此数之内。
因命小侄龟儿编勒成两轴。
于是命小侄龟儿编录,刻印成两轴。
仍写二本,
并书写两本,
一付龟儿,
一本交付龟儿,
一授梦得小男仑郎,
一本交付梦得的小儿子仑郎,
各令收藏,
令他们各自收藏,
附两家文集。
附于两家文集之后。
予顷与元微之唱和颇多,
我近来与元微之唱和颇多,
或在人口。
有的已被人们传诵。
尝戏微之云:
我曾对微之打趣道:
仆与足下二十年来为文友诗敌,
‘我与足下二十年为文友诗敌,
幸也。
幸运啊,
亦不幸也。
也不幸呀。
吟咏情性,
吟咏情性,
播扬名声,
播扬名声,
其适遗形,
舒畅而忘形,
其乐忘老,
快乐而忘老,
幸也。
这是幸运。
然江南士女语才子者,
然而江南智男慧女言及才子,
多云元、白,
多半口称元、白,
以子之故,
因您之故,
使仆不得独步于吴、越间,
使我不能在吴、越间独占鳌头,
此亦不幸也。
这也是不幸呀。
今垂老复遇梦得,
现今年老又遇梦得。
非重不幸耶。
岂不是加倍的不幸吗?
梦得梦得,
’梦得梦得,
文之神妙,
文字之神妙,
莫先于诗。
首推诗歌。
若妙与神,
若说到诗的神妙,
则吾岂敢。
我怎敢占先?
如梦得雪里高山头白早,
如梦得‘雪里高山头白早,
海中仙果子生迟,
海中仙果子生迟’,
沉舟侧畔千帆过,
‘沉舟侧畔千帆过,
病树前头万木春之句之类,
病树前头万木春’之句之类,
真谓神妙矣。
真可谓神妙哇。
在在处处,
他的诗无论在哪儿,
应有灵物护持,
都应有神灵护佑,
岂止两家子弟秘藏而已”其为名流许与如此。
岂止是两家子弟秘藏呀!”作为名流他应享此称誉。
梦得尝为《西塞怀古》、《金陵五题》等诗,
梦得曾做《西塞怀古》、《金陵五题》等诗,
江南文士称为佳作,
被江南文士誉为佳作。
虽名位不达,
虽然他身份地位不高,
公卿大僚多与之交。
公卿大僚许多人同他交往。
开成初,
开成(836~840)初年,
复为太子宾客分司,
刘禹锡再度担任太子宾客分司,
俄授同州刺史。秩满,检校礼部尚书、太子宾客分司。
不久又任同州刺史。
会昌二年七月卒,
会昌二年(842)七月,刘禹锡去世,
时年七十一,
时年七十一岁,
赠户部尚书。
追赠户部尚书。
子承雍,
子承雍,
登进士第,
应考进士及第,
亦有才藻。
亦有才华。
柳宗元生平事迹
柳宗元,字子厚,
柳宗元字子厚,
河东人。
河东人,
后魏侍中济阴公之系孙。
后魏侍中济阴公柳旦的远代子孙。
曾伯祖奭,
他的曾伯祖父柳..,
高祖朝宰相。
高宗朝任宰相。
父镇,
父柳镇,
太常博士,
曾任太常博士,
终侍御史。
最后官至侍御史。
宗元少聪警绝众,
柳宗元从小聪明机警过人,
尤精《西汉诗骚》。
尤精于写作西汉体诗赋。
下笔构思,
下笔构思,
与古为侔。
能与古人相比。
精裁密致,
精心剪裁细密安排,
璨若珠贝。
像珠贝灿然有光彩。
当时流辈咸推之。登进士第,应举宏辞,
当时文人们都推重他,
授校书郎、蓝田尉。
后来任校书郎、蓝田县尉。
贞元十九年,
贞元十九年(803),
为监察御史。
任监察御史。
顺宗即位,
顺宗即位,
王叔文、韦执谊用事,
王叔文、韦执谊当权,
尤奇待宗元。
特别器重柳宗元。
与监察吕温密引禁中,
将他与监察御史吕温秘密引入宫中,
与之图事。
同他们商议国事。
转尚书礼部员外郎。
不久柳宗元又升任尚书省礼部员外郎。
叔文欲大用之,
王叔文打算重用他,
会居位不久,叔文败,
正好在职不久王叔文便失败,
与同辈七人俱贬。
柳宗元与同辈的另七人均遭贬谪。
宗元为邵州刺史。
柳宗元被贬为邵州刺史,
在道,
赴任途中,
再贬永州司马。
再贬为永州司马。
既罹窜逐,
既遭放逐,
涉履蛮瘴,
身入蛮荒烟瘴之地,
崎岖堙厄,
道路崎岖环境闭塞,
蕴骚人之郁悼。
胸中蕴蓄落魄诗人的郁闷伤感,
写情叙事,
无论抒情叙事,
动必以文。
动笔皆成文章。
为骚文十数篇,
写成骚体文十数篇,
览之者为之凄恻。
读过的人无不为之悲伤。
元和十年,
元和十年(815),
例移为柳州刺史。
柳宗元依例移任柳州刺史。
昌朗州司马刘禹锡得播州刺史,
当时朗州司马刘禹锡调任播州刺史,
制书下,
诏令下达,
宗元谓所亲曰“禹锡有母年高,
柳宗元对亲近的人说:“禹锡有母年高,
今为郡蛮方,
现在禹锡要去蛮荒之地当刺史,
西南绝域,
那里是西南边疆,
往复万里,
往返万里,
如何与母偕行。
怎能逼着母亲同行。
如母子异方,
假如母子分居两地,
便为永诀。
就等于永别。
吾于禹锡为执友,
我是禹锡的好友,
胡忍见其若是”即草章奏,
怎忍心看到他这样?”立即写了奏章,
请以柳州授禹锡,
恳请圣上将柳州刺史授与刘禹锡,
自往播州。
自己前去播州。
会裴度亦奏其事,
恰好裴度也向皇上奏请此事,
禹锡终易连州。
刘禹锡终于改任连州刺史。
柳州土俗,
以男女质钱,
过期则没入钱主,
宗元革其乡法。
其已没者,
仍出私钱赎之,
归其父母。
江岭间为进士者,
不远数千里皆随宗元师法。
凡经其门,
必为名士。
著述之盛,
名动于时,
时号柳州云。
有文集四十卷。
元和十四年十月五日卒,
时年四十七。
子周六、周七,
才三四岁。
观察使裴行立为营护其丧及妻子还于京师,
时人义之。
韦辞,
字践之。
祖召卿,
洛阳丞。
父翃,
官至侍御史。
辞少以两经擢第,
判入等,
为秘书省校书郎。
贞元末,
东都留守韦夏卿辟为从事。
后累佐使府,
皆以参画称职。
元和九年,
自蓝田令入拜侍御史,
以事累出为朗州刺史,
再贬江州司马。
长庆初,
韦处厚、路随以公望居显要,
素知辞有文学理行,
亟称荐之。
擢为户部员外,
转刑部郎中,
充京西北和籴使。
寻为户部郎中、兼御史中丞,
充盐铁副使,
转吏部郎中。
文宗即位,
韦处厚执政,
且以澄汰浮华、登用艺实为事,
乃以辞与李翱同拜中书舍人。
辞素无清藻,
文笔不过中才,
然处事端实,
游官无党。
与李翱特相善,
俱擅文学高名。
疏达自用,
不事检操。
处厚以激时用,
颇不厌公论。
辞亦倦于润色,
苦求外任。
乃出为潭州刺史、御史中丞、湖南观察使。
在镇二年,
吏民称治。
大和四年卒,
时年五十八,
赠右散骑常侍。
史臣总评
史臣曰:
贞元、太和之间,
以文学耸动搢绅之伍者,
宗元、禹锡而已。
其巧丽渊博,
属辞比事,
诚一代之宏才。
如俾之咏歌帝载,
黼藻王言,
足以平揖古贤,
气吞时辈。
而蹈道不谨,
昵比小人,
自致流离,
前隳素业。
故君子群而不党,
戒惧慎独,
正为此也。
韩、李二文公,
于陵迟之末,
遑遑仁义。
有志于持世范,
欲以人文化成,
而道未果也。
至若抑杨、墨,
排释、老,
虽于道未弘,
亦端士之用心也。
赞曰:
天地经纶,
无出斯文。
愈、翱挥翰,
语切典坟。
牺鸡断尾,
害马败群。
僻涂自噬,
刘、柳诸君。